第十五章 定亲
大唐娶公主和嫁公主不同,吐蕃求取公主在先,李世民拒亲,吐蕃大举攻唐在后,李世民若是就此嫁了公主,便有受吐蕃强逼,迫嫁公主的意思,李世民的面上需不好看。
但娶公主就不同了,吐蕃攻唐兵败,而后献嫁公主求和称臣,这可是武功,传出去或是录于史册也好听地很,而且只有西北安稳,才能整治陇右军府,这也符合李世民目前先动关陇门阀,整顿军制的政治意图。
李世民先对身边的杨氏问道:“吐蕃赞普欲嫁妹于恪儿,你以为如何?”
杨氏知道李世民的意思,笑着回道:“此乃国事,陛下定夺便好。”
杨氏说完,李世民又将眼睛看向了身边的李恪和武媚娘,毕竟吐蕃公主要嫁入的东宫,总不能不问过太子吧,李世民这一举似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但同时也表露了他自己的意思。
武媚娘何等聪慧的心思,她一看着李世民看向了自己这边,便知道李世民这是有意同意此事了,否则李世民多半会直接回绝。
就在这刹那之间,无数的念头在武媚娘的脑海中快速地闪过,武媚娘首先考虑的就是吐蕃公主嫁入东宫对于李恪的太子之位有否有威胁,其次是两国和亲对于大唐有否威胁,最后就是李恪纳了册妃于她的太子妃之位有否威胁。
首先,大国公主嫁入东宫,对李恪而言无疑是多了一分助益,哪怕吐蕃和东宫面和心不和,这份助益只是颜面上的;
其次,正如李恪自己所言,吐蕃正盛,又独据地利,要灭吐蕃绝非三年五载的事情,先与吐蕃言和,厉兵秣马已备来日,并非坏事;
最后,也是最紧要武媚娘最关心的,李恪身为太子,内院如此单薄自是不妥的,早晚必纳侧妃,与其叫李恪纳了那些世家女或权贵之后来威胁他的太子妃之位,不如就叫李恪娶了吐蕃公主。
毕竟大唐和吐蕃间早晚必有一战,李恪不会对这个吐蕃公主交心,吐蕃公主更威胁不到武媚娘的宠爱和地位。
另外还有一个缘故推着武媚娘不得不赞同此事,那就是武媚娘虽为李恪诞下了嫡长,叫李恪后继有人,但李恪的内院实在单薄,子嗣不昌,若是武媚娘今日在此不允此事,未免有些恃宠而骄的意思了。
武媚娘抬头看了眼李恪,小声地对李恪问道:“父皇眼下兴致正好,不可败了父皇的兴致,依我看不如就应下此事,如何?”
对于娶否吐蕃公主,李恪的心里谈不上抵触也谈不上支持,所谓两国和亲不过是面子上的政治手段而已,一旦时机成熟,不管是大唐还是吐蕃,都不会因为这门亲事而对对方有哪怕半分手软。
李恪自己很清楚,他和吐蕃早晚必有一战,就算他娶了这个吐蕃公主,回来也不过是个摆设而已,无伤大雅。
李恪笑了笑,回道:“此事于我无碍,本宫听你的意思。”
武媚娘得了李恪的话,这才起身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此事甚好,既能促两国和亲,边境太平,还给咱们东宫添了人丁。”
武媚娘说的正是李世民想要的答案,李世民听着武媚娘的话,缓缓地点了点头。
李世民对禄东赞道:“既如此,那此事便就这么定下吧,你可遣使回去告知松赞干布,就说朕允了此事,届时由两国礼官择定佳期,便可嫁公主来大唐了。”
“外臣谢陛下恩典。”禄东赞闻言,面露笑意,当即应了下来。
吐蕃虽然未能迎娶大唐公主,但却把吐蕃的公主嫁给了大唐的太子李恪,也算是促成了和亲之事,禄东赞也总算是完成了松赞干布对他的交代。
这个时候,坐在下面的李恪看着站在身前的禄东赞,想着和亲之事,心里竟突然多了个念头。
禄东赞文武双全,若是放了他回吐蕃,早晚必为大唐心腹大患,眼下两国正在商讨和亲之事,岂不正是乘机留下禄东赞的好时机?
李恪在禄东赞准备回席之前,当即起身对禄东赞道:“贵使暂且了留步。”
而后,李恪又转头对李世民道:“启禀父皇,儿臣尚有一事禀奏。”
李世民心情正好,于是笑道:“太子有何事?”
李恪回道:“我大唐与吐蕃和亲,吐蕃公主嫁入大唐,难免语言不通,诸事不熟,未免因此平生误会,引起两国不必要之争端,儿臣以为可由吐蕃遣一能臣为使,作为陪嫁婚使留于我大唐。”
禄东赞似乎八字被李恪所克,每每和李恪相关的事情,总能叫禄东赞讨不了好去。方才禄东赞看着李恪突然出列便觉着有些疑惑,果然李恪一开口,禄东赞便在心中暗叫不好。
李恪这一开口,别人兴许不知,但禄东赞却很清楚,李恪所谓的这个留在长安的陪嫁使臣绝对是冲着他来的,而此后李恪的话也正印证了禄东赞的猜想。
李世民对李恪道:“恪儿所言极是,公主陪嫁,确当有陪嫁使臣同留长安为妥。”
李恪看了眼禄东赞,对李世民道:“禄东赞与儿臣相谈甚欢,而且他对于我大唐语言、习俗都颇为熟悉,正是陪嫁使臣的最佳人选。”
禄东赞闻言,心中大急,生怕李世民听了李恪的话,向松赞干布讨要自己留于长安,到时松赞干布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禄东赞忙道:“启禀陛下,外臣慕大唐繁华久矣,若能留于大唐自然是一件幸事,但外臣生于吐蕃,又是家中长子,家室、祖业、父母俱在吐蕃,既要顾及家业,又要尽孝父母,若是留于长安恐怕我们噶尔家在赞普那边也不好交代,还望陛下和太子另择贤良。”
正如禄东赞所言,禄东赞乃吐蕃大相芒相松囊长子,抛去禄东赞继承家业之需不提,把宰相长子留于他国也确是不妥,到时恐怕芒相松囊在松赞干布那边也难做,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此时的李世民还不知道将来禄东赞之于吐蕃的意义,李恪也不可能未卜先知地告诉李世民,李世民只当禄东赞不过是有些才干的吐蕃权贵子弟而已,不甚重视。
于是李世民也赞同道:“贵使说的也是,陪嫁遣使是两国间的的好事,但倒也不便强人所难。”
李世民既已准许了禄东赞不必为婚使随东君公朗日林芝留于长安,李恪也不便再多坚持,否则反倒叫人觉着李恪刻薄了。
但禄东赞父子于吐蕃价值太大,将来也会是大唐最大的心腹之患,若是就此放过实在是太过可惜了,李恪想了想,心中突然又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第十六章 钦陵
吐蕃噶尔家族乃吐蕃权贵,更是国中重臣,两朝四相,在吐蕃威望极重,甚至可比赞普一族。
若是李恪所记不差,禄东赞之父芒相松囊现为吐蕃大相,待芒相松囊故后吐蕃后藏权臣琼波邦色便当继位相位,但松赞干布对恃权而骄的琼波邦色早有不满,已欲除之,琼波邦色的相位坐不了几年便会死于松赞干布之手,而琼波邦色死后便就是禄东赞继为大相了。
禄东赞为相后与松赞干布君臣相得,外和大唐,内定高原,扫除内忧外患,开吐蕃之盛世,正如《唐书》所载:“禄东赞性明毅严重,讲兵训师,雅有节制。吐蕃之并诸羌,雄霸本土,多其谋也。”
而在禄东赞死后,又有禄东赞长子赞悉若和次子钦陵先后继为大相,尤其是钦陵(史称论钦陵)以天纵之才号为当世名将,手握吐蕃边境兵权,开立国未有之先例,先后败唐军三十万,侵占吐谷浑,经略青海,与大唐争雄西域,在军事上给大唐造成的困扰远胜其父禄东赞。
既然禄东赞自称为长子,不便为使至大唐,那留下其子钦陵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李恪对禄东赞道:“贵使所言极是,倒是本宫唐突了。不过两国和亲乃是大事,不可草率,随婚使人选还是务必要有的,贵使以为呢?”
只要不要禄东赞留于长安,便万事大吉,禄东赞闻言,忙应和道:“这是自然,外臣宴后便当书于赞普,提及此事,请赞普另定贤能为随婚使。”
随婚使之事对于吐蕃而言其实也是好事,毕竟随婚使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于长安的,正可为吐蕃在长安的耳目,禄东赞自然也乐见其成。
李恪所言本就是在诳禄东赞的话,有了禄东赞这句话,李恪便放心了,李恪道:“这随婚使将来是要留于东宫的,吐蕃国中旁人本宫是瞧不上的,本宫就是看上了你噶尔家的人,不知贵使可否从命啊?”
禄东赞没想到李恪竟然还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心里“咯噔”一下,颇为不安地问道:“不知殿下相中了噶尔家的何人?”
李恪笑道:“本宫听闻吐蕃使团中人有言,贵使家教得宜,家中几位公子俱是干才。贵使长子赞悉若是要继承家业的,自然不便来唐,那便定了贵使次子钦陵吧。”
禄东赞听着李恪的话,心里不禁已经怒骂了出来,到底吐蕃使团中是谁人多嚼舌根,提到了禄东赞诸子的事情。
禄东赞计有五子,长子赞悉若虽是嫡长,但不过中人之资,寻常而已,倒是次子钦陵年少聪慧,性情果决,与他最是相似,也是诸子中禄东赞期许最高的,私下视为将来的接继之人,可谁能想到李恪竟然偏偏就开口要了钦陵。
禄东赞视钦陵极重,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的,在他看来,他宁可放长子赞悉若来唐,也不愿次子钦陵来唐,但李恪自此之前早已用他自己的话堵住了他的嘴,他此时也不便反口。
长子需得继承家业,留于吐蕃,这是禄东赞自己亲口说的,他不能再改口,否则惹恼了大唐君臣,只怕他自己都回不去了。
李恪所言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禄东赞显然已经有些陷入难处了,一时间并未回话,而此时坐上上首的李世民似乎也看出了李恪有些反常的举动。
李恪带人一向宽和,朝中人尽称道,甚少如此对人相逼的,但李恪是谁,李恪是大唐储君,李世民的爱子,李世民虽不知钦陵将来的成就,更不知李恪要禄东赞次子钦陵来此的真实目的,但李世民也有自己的理解。
李恪是聪明人,行事绝不会无的放矢,如此作为自然是为了大唐考量。吐蕃官职有父去子继的习惯,钦陵是禄东赞之子,而禄东赞很可能就是将来的吐蕃大相,李恪此举必然是想留禄东赞之子在此,将来待禄东赞为相后便可借钦陵之手对禄东赞稍有掣肘。
大唐和吐蕃早晚为敌,为了日后,倒还真得留了论钦陵在此了。
李世民在此时开口对禄东赞道:“怎么?太子之言可是叫贵使为难了?”
此前李恪留禄东赞为随婚使,禄东赞以长子需留于吐蕃为由给回绝了,而后李恪又欲留其次子钦陵为随婚使,可禄东赞又开始犹豫了。禄东赞听着李世民的语气,显然是有些不悦了。
禄东赞先是准备说钦陵年才十岁,尚且年幼,不便远行,但想了想这样说在旁人面前或许可以,但偏偏在李恪面前不成。
因为他面前的这位太子殿下可是在八岁之年便北上为质,远赴突厥了,他禄东赞的儿子再娇贵,难道还贵地过他李恪吗?
禄东赞想了想,只得解释道:“外臣非是不愿,只是外臣次子年才十岁,只恐年少行事不甚稳妥,怕会开罪了太子。”
李恪闻言,摆了摆手,大度道:“贵使此言便是全然多虑了,所谓成败不以年齿而论,令子虽年少,但有父如此,想必也不会差了。更何况本宫也非刻薄之人,少年为使,钦陵来了长安本宫定会多加照看的,贵使不必多虑。”
李恪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禄东赞的心里就是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也无话可说,无话敢说了。
两国和亲,是为了边线太平,吐蕃赞普松赞干布都舍得亲妹远嫁长安,更何况是他禄东赞的次子,总不能他禄东赞的次子还要贵地过东君公主吧。
若是现在禄东赞再多言的话,到时候不知是他在大唐难做,将来回到了吐蕃,松赞干布同样不会轻饶了他。
禄东赞只得回道:“既如此,只要太子不嫌弃,外臣遵命便是了。”
禄东赞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之上,此时的禄东赞眉头微皱,心情沉郁,脸上没有丝毫和亲事成的喜色,他没想到嫁公主和亲之事竟然还将自己的爱子也给搭了进去。
现在的禄东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早点和亲事毕,好叫他回去吐蕃,有李恪在长安,谁都不知道李恪在憋着什么坏心思,这原本叫他奉为神圣的长安城他是一日都不想待了。
第十七章 安置
午后,大宴结束,各自回府,李恪和武媚娘也乘马车回了东宫。
在回东宫的路上,李恪倚在马车的车厢内,靠着身后的软垫,双目微阖,似在想着什么事情。
“三郎将纳美人,为何还是愁眉苦脸的一副模样?”武媚娘坐在李恪的身旁,看着李恪凝眉苦思的模样,对李恪问道。
李恪道:“美人?这位吐蕃公主的模样谁都没有见过,还不知是美是丑,何谈的美人,万一模样骇人,如东施之辈呢。”
武媚娘带着几分醋意,对李恪道:“难不成三郎这般模样竟是为了这位吐蕃公主的容貌吗?看来三郎果真是对吐蕃公主上了心了。”
李恪觉着武媚娘话中的酸意,捏了捏武媚娘的脸颊,对武媚娘笑道:“怎么了,方才在大宴中要我娶吐蕃公主的是你,现在酸上的怎么还是你。”
武媚娘道:“媚娘原不是担心咱们东宫不应下此事,恐叫父皇下不来台嘛,可谁曾想三郎竟然这么快就惦记上了人家吐蕃公主的美色了。”
要说给李恪身边添人,武媚娘不管嘴上怎么说,脑子里怎么权衡,心里的第一反应自然还是不乐意的,但两国和亲乃是大事,李世民既已有同意的意思,武媚娘就只能同意,武媚娘现在这么说多半也只是在试探李恪的态度。
李恪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若是贪图吐蕃公主的美色,直接使人去问过禄东赞便是了,还何必在此愁苦,我现在心里想的可不是这些。”
武媚娘问道:“那三郎在想些什么?”
李恪回道:“我在想日后如何处置与吐蕃的关系,有了这层关系在,将来若是我大唐先对吐蕃动手,似乎就有些不妥了。”
武媚娘看着李恪及谨慎又急切的模样,不禁有些好奇了,武媚娘道:“这和亲不过才是草议,公主都还未送来长安,三郎就想着毁和而战的事情了吗?”
李恪点了点头道:“不是只我在想着,父皇也在想着,同样地,松赞干布和禄东赞都在想着此事,今日所谓之和平,背后不过是大唐和吐蕃在抢着时间而已,谁先跑赢了时间,谁就会先动手。”
大唐和吐蕃之间早晚必有一战,这是国家利益所决定的,与其他无关,这些利益相争更不会因为李恪和朗日林芝即将到来的和亲而有半分的缓和,在国家大利面前,一场徒有其表的联姻实在是显得无足轻重。
而两国之间必有一战,这是大唐心知肚明,吐蕃也心如明镜的事情,这场联姻注定了只是粉饰太平的一场作秀,是给两国由战转和举行的一场叫双方看了都稍能放心些的仪式罢了,但再次由和转战终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间也许是三年,也许是五年、十年,但终会到来。没有人会因为这场联姻而对对方有半分的心慈手软,这场秀,谁当真,谁就输了。而就在这段短暂的太平时间内,如何处置两国的关系却也叫李恪不得不小心谨慎。
李恪在家国利益面前绝对是端地清轻重的,这一点武媚娘绝对相信,武媚娘看着李恪的模样,也知道李恪所言确实,于是对李恪问道:“三郎以为我大唐与吐蕃间能太平几年?”
李恪回道:“这个恐怕没有一个确数,需得看两国行事的速度。我大唐这边,定方奉我之命正在吐蕃练兵,还需数载时日,父皇也欲削关陇门阀,增加对西北军府的掌控,这样不是短时间内便可一蹴而就的。
至于吐蕃那边一样,松赞干布称王不过十载,吐蕃还需安定内患,平定高原,同样需要时间,谁先成事,谁便可占得先机。”
大唐和吐蕃都在蒸蒸日上之时,君臣上下都野心勃勃,绝不会安分,李世民、李恪、松赞干布俱是如此。
吐蕃地处高原,只待南面诸国一平,便可全定高原,届时南面雪域高不可攀,吐蕃再想扩张便只有往东和往西北这两条路了。
往东便是松洲和吐谷浑,直攻大唐,往西北则是大军入西域,和大唐在西域争雄,无论吐蕃怎么选,都免不了要和大唐相争。
而大唐也是一样,大唐南国俱已称臣,伐之不仁,李恪北伐后北疆已定,而往东则是一片汪洋大海,飞鸟难渡,大唐要想外扩疆域唯一的选择就是往西,要么是吐蕃,要么是西域,大唐早有开拓西域之意,攻灭高昌便是明证,所以说为了西域,大唐与吐蕃一战,绝无可避免。
武媚娘问道:“既如此,那三郎准备如何安置吐蕃公主?”
李恪想了想,回道:“你回宫后安排人到西池院收拾一下,吐蕃公主来后便将她安顿在西池院吧。”
西池院在东宫西北角,最是僻静的地方,既安静,平日里人烟也少,若是有什么不妥也能一眼瞧出端倪来。
武媚娘接着问道:“那那位随婚使呢?虽说钦陵年幼,才十一,但和太子侧妃居于一处还是不妥,还是要另行安置的。”
听着武媚娘的话,李恪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对于钦陵这个本该在十余载后这个名震西北的吐蕃杀神,李恪既然要了他来,自然就有安置他的法子了。
李恪道:“钦陵还是少年,便不必另行安排地方了,他天资极佳,不可浪费了,给他在弘文馆里安排个屋子便好。他毕竟是吐蕃使臣,也不能太怠慢了些,便让他以后每日留在弘文馆中习文助教吧,《论语》、《孟子》等,凡仁义之书都是要叫他熟读的,如此将来我同禄东赞也有个交代。”
武媚娘不解地问道:“三郎既知大唐和吐蕃早晚必有一战,又说钦陵天资极佳,为何不放纵钦陵在长安声色犬马,叫他乐不思蜀呢,反倒要留他在弘文馆读书,将来若是回国三郎就不担心养虎为患吗?”
李恪笑了笑道:“吐蕃不是大唐,他没有这般深厚的底蕴,就眼下而言,就算给吐蕃十个、一百个孔颖达,也比不过给一个李靖。留着钦陵在弘文馆读书便是,将来他若能修成鸿儒才是最好。”
“如此也好,我回宫后便安排此事。”武媚娘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十八章 聘礼
大唐和吐蕃和亲,原本按照禄东赞此前的想法,是要留在长安等候东君公主朗日林芝来此,主持吐蕃这边的上下大事,待一切妥当后再行回吐蕃赴命的,但眼下的情况似乎不允许禄东赞再这么做了。
李恪在大宴之上的表现实在是叫禄东赞讶异,也吓到他了,李恪对于吐蕃的了解不止于国务,甚至对禄东赞的家况也颇为熟悉,否则他不会点名要了钦陵来长安为随婚使。
禄东赞待在长安,只要一想到李恪那张脸,那双如星辰般闪烁,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禄东赞便觉着自己如躺在砧板上的鱼肉,朝不保夕。
未免李恪再变卦,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叫禄东赞和钦陵父子两人都陷在了长安,待大宴结束之后,禄东赞就随着其他使节一同上表离京了,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曾今叫他充满期待的长安城,径直回逻些去了。
二月中,逻些城,禄东赞府邸。
禄东赞的次子钦陵正在禄东赞的身前站着,禄东赞的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禄东赞计有五子,这五子中唯次子钦陵与禄东赞的性情最是相像。而且钦陵自幼聪慧,性情果决,余者四子加起来也未必及得上钦陵一人。
在禄东赞的眼中,钦陵是要着重培养,将来继承禄东赞甚至整个噶尔家的家业的,但现在,因为两国和亲的缘故他也不得不将钦陵送去长安了。
“你再过几日便当随公主往长安了,东西收拾地如何了,这一去长安城,恐怕三年五载都回不来逻些了,可不要疏漏了什么东西。”禄东赞开口便对钦陵问道。
钦陵回道:“阿帕放心,此次东行的一应所需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禄东赞点了点头,对钦陵道:“你虽然年少,但行事一向稳妥,你此去长安只要小心谨慎些,别人我是不担心,你只需小心一人便可。”
钦陵问道:“可是阿帕每日常挂在嘴边的大唐太子李恪?”
在禄东赞去长安前,禄东赞一提到大唐,说的最多的便是唐皇李世民,对李世民的诸多功绩也是如数家珍,但当禄东赞自长安回来后,他时常提及最多的却成了太子李恪,钦陵聪慧,自然对禄东赞的话也有了估量。
禄东赞道:“不错,李恪此人狡诈,对我吐蕃和咱们噶尔家的提防最重,甚至隐动杀机,你此番去了长安,千万要仔细。”
钦陵看着禄东赞对李恪如此谨慎的模样,心里对李恪的好奇反倒越发地重了,钦陵对禄东赞问道:“阿帕,据说大唐的这位太子殿下八岁便北上突厥为质,四载后以从定突厥之功与大唐名帅李靖并列第一,乃还长安,可是真的?”
说起对钦陵的了解,没有人比禄东赞这个为人父的更多了,钦陵聪慧,但也孤傲,不服于人,他在这个时候问这个问题,多半是生了和李恪比较的心思。
于是禄东赞再次强调道:“不错,李恪此人阴鸷,狡猾如狐,凶恶如狼,正因这些缘故你越发不可大意,需小心行事。”
钦陵听了禄东赞的话,表面上点了点头,但实际上心里究竟听进了几分谁都不知。
钦陵只是对禄东赞问道:“传闻大唐太子李恪在突厥四载,故而对漠北熟悉非常,在他回国后不到十年便又大举北伐,再次反攻漠北,平定了漠北强国薛延陀。我此行将去大唐,一待也是数载,在熟悉大唐风土后会不会也有这么一日,率我吐蕃大军,反攻大唐,夺取长安。”
长安城,在吐蕃人的眼中就是富庶繁华的象征,吐蕃人对于大唐景仰,同时也有着极大的野心,他们看着今日蒸蒸日上的吐蕃,对传闻中遍地黄金的长安城也多了几分奢望。
禄东赞知道钦陵的性情,争强好胜便就是他,禄东赞不敢因此事而去责备钦陵,因为他担心钦陵会因此越发地好胜,要与李恪比一个高低,更加不妥。
禄东赞只是道:“你此去长安便当谨言慎行,和李恪当年在突厥时一般模样,将来待你回了吐蕃后,有的是东征大唐的机会。”
“阿帕说的是。”钦陵闻言,应了下来,双眼也不自觉地看向了东方长安城的方向。
现在的钦陵就和去岁才去长安的禄东赞一样,对即将启程的长安之行满怀期待,可他还不知现在在长安城等着他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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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蕃这边已经准备妥当,只等吉日一到,送嫁的队伍便当出发前往长安了,而与此同时,长安城这边也正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太子,这是此次两国和亲,咱们大唐准备的聘礼,还请太子过目。”东宫光天殿内,礼部侍郎长孙冲正在李恪的身边坐着,手中拿着一本册子递到了李恪的手中,对李恪道。
李恪点了点头,自长孙冲的手中接过礼册,一开始看着李恪的神情倒还好,可到了后面,李恪的眉头就慢慢地皱了起来。
李恪指着礼册,对长孙冲问道:“子敬,这礼册中的东西都是谁的意思?”
长孙冲如实回道:“有些是礼部和鸿胪寺的意思,有些是吐蕃人自己想法。”
李恪看着礼册,对长孙冲道:“前面的这些金银玉器,佛教经传,释迦佛像都很好,但后面的这些作物种子、药材医书,还有农书工书是何意,为何要带上这些?”
长孙冲回道:“这些东西是禄东赞在京时便向礼部求赐的,此番两国和亲正好便做了顺人人情,给添了进去,可是有什么不妥?”
李恪不悦道:“这自然是不妥,两国和亲,可参考西汉旧例,金银之类多少皆可,但只要涉及各类技法的,均不得外输,否则与资敌何异。”
在李恪想来,今日大唐较于吐蕃,除了胜在富庶之外,各色工法技艺也同样如此,今日若是将这些东西为聘礼送进吐蕃,便是资敌之强。今日吐蕃人种下的粮食便是将来吐蕃士卒行军中的军粮,今日吐蕃人冶炼的铁器便是将来射在唐人身上的箭矢,岂能容之。
长孙冲闻言,忙问道:“那依殿下的意思呢?”
李恪回道:“以后这些技法相干的物什中除了酿酒之法外都不可外送,把除了酒书外的东西都拿掉,金银玉器,佛教经传大可翻倍,另外再加上各色琴谱、美酒之类的多多益善。”
“诺,臣这就去安排。”长孙冲应了一声,忙下去了。
第十九章 太子侧妃
东宫太子妃之位已然有主,而且是自李恪还是亲王时便随李恪一路走到今日的武媚娘,武媚娘是上皇和皇帝御旨册封的正室,又诞有嫡长,地位稳固,就算吐蕃东君公主朗日林芝嫁入东宫也只能是侧妃,而不是正室。
如果不是两国和亲,太子纳侧妃本不是什么大事,李恪下令,引人入宫,知会宗正寺阅籍录籍便可,但此乃吐蕃公主,事关吐蕃颜面,自然就不可怠慢了。
为了迎候这位吐蕃公主,东宫不止上下好生布置了一番,显得喜庆了许多,而且还遣了东宫要员前往长安城南明德门外迎接,以示郑重。
毕竟是大国公主外嫁,只遣太子左右庶子于志宁、马周或少詹事王玄策前往似乎显得不够重视,而太子詹事杜如晦和太子少师岑文本身兼相位,不便出面,所以东宫上下最是合适的便就是太子少保秦叔宝了。
秦叔宝乃是当朝国公,既在东宫挂职,位份足够,又是李恪师长,出面正是妥当。
“末将太子少保秦叔宝拜见公主。”明德门外,秦叔宝看着迎面而至的吐蕃使团,阔步上前,对使团正中马车的方向拜道。
秦叔宝下拜,随从在马车边上的随婚使钦陵见状,忙对马车中的东君公主道:“公主,这是唐的大将军,太子的师父秦叔宝,不可怠慢,请下车回礼。”
钦陵在来长安前是狠狠下过功夫,做过功课的,大唐京中要员,国公或三品以上的他都仔细熟悉过了,秦叔宝官拜右武候大将军、太子少保、当朝国公,秦叔宝的大名钦陵自然是听过的,故而得知身前拜见的人竟是秦叔宝,便连忙对朗日林芝提醒了一声。
秦叔宝在东宫地位超然,而且很是稳固,他不只是名义上的太子少保,和李恪更有切实的师徒名份,将来若是李恪登基,秦叔宝便是大唐太保,入三师之列,位极人臣,轻易岂敢怠慢。
朗日林芝闻言,也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不敢有丝毫的傲慢,连忙下了马车,走到秦叔宝的跟前,以吐蕃礼仪回礼道:“朗日林芝见过秦少保。”
秦叔宝起身对朗日林芝道:“太子正在东宫等候公主,公主请我末将前往。”
“有劳秦少保。”朗日林芝说着,跟着秦叔宝进了长安城。
在来长安城之前,朗日林芝一直以为吐蕃费时数载营建的逻些城和布达拉宫已经算是壮阔了,可当她看到看到横亘眼前,如巨龙盘旋的长安城,还有极远处金光闪烁,气势恢宏的太极宫时,这一瞬间她才知道吐蕃和大唐之间如鸿沟般的巨大差距。
就在这时,朗日林芝才知道何为天下正中的无双雄城,万邦来朝的盛世长安。
李恪在长安城名望极高,仅次于李世民,而李恪将欲迎娶吐蕃公主的消息也早已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就在朗日林芝进了长安城后,闻讯而来瞧热闹的长安百姓早已挤满了一堆,围着天街探头看向了马车。
大唐百姓的热情显然是出乎了朗日林芝的意料,他一个外嫁为侧室的吐蕃公主竟也能在大唐国都引起这般大的轰动。
说到了底,朗日林芝为吐蕃公主,再聪慧,也只是个年才十六的少女,看着这般热闹的人群,还有路边各色新鲜的玩意儿,难免觉得新奇,便探窗望了出去。
朗日林芝模样生得好看,她一探出窗来,两边的百姓见得如此俊俏的吐蕃公主,人群中有人便轻呼出声来,往马车的方向抛洒花瓣、香囊了。
马车中,朗日林芝的侍女多吉见状,对朗日明珠道:“公主快看,这些唐人在撒花。”
一旁钦陵闻言,对朗日明珠笑道:“这是唐人欢迎外来尊贵客人的礼节,他们给公主撒花,说明他们都很欢迎公主。”
朗日明珠看着天街两旁挤于一处的人群,一眼望去怕不有上万之多,不禁感叹道:“都说大唐疆域辽阔,想不到一个长安城竟能有这般多的人。”
钦陵眼中闪过满满的羡慕之色道:“据说大唐户三百余万,计一千六百万人,只一个长安城便有近百万人,三座长安城的人口便能抵过我们整个吐蕃。”
大唐之强盛不只在兵甲和疆域之上,更在积淀千年的文化和繁盛的人口,这是其他各族绝难比较的,这也是钦陵和禄东赞父子最是艳羡大唐的地方。
朗日林芝和钦陵自南面明德门入长安城,过天街,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东宫,而此时李恪已经亲自在嘉福门外等候了。
朗日林芝坐在马车里,看着不远处立于嘉福门下的李恪,心中忐忑是难免的,更多的还是心里的好奇。
自己将要嫁于李恪,故而关于李恪的传闻朗日林芝这一路上来也听说了许多,有人说李恪是贪图美色的风流公子,有人说李恪是好大喜功的暴虐之徒,也有人说李恪是爱民如之的贤能储君,更有人说李恪是待人宽和的谦谦君子。
在朗日林芝的眼中,太子李恪,她未来的夫君,似乎把许多的缺点和优点都集于了一身,谁都说不清给他究竟是佛陀,还是恶鬼。
片刻之后,马车到了东宫门下,朗日林芝缓缓地下了马车,走上了前去,朗日林芝走到李恪的跟前才看到李恪的样貌,与她原本所想的倒是有许多差距。
都说李恪行伍出身,武艺出众,又在大唐边关督军戍边数载,朗日林芝原本以为李恪应当是那种五大三粗的壮汉,但当她当面看到李恪后她才明白,原来李恪竟是个英气俊朗的郎君,比起其兄松赞干布还要更好看几分。
一旁的钦陵看着李恪也是同样如此,李恪器宇不凡,看似谦和雅度,但举止却有一种隐隐而来威势,叫人不觉敬重,钦陵也不禁感叹,如此人物倒也不愧是他认定了的对手。
“吐蕃朗日林芝拜见大唐太子。”朗日林芝走到李恪的跟前,行礼拜道。
对于吐蕃和吐蕃的君臣,李恪自然是多加防备的,但对于这个千里远嫁的吐蕃公主,她也同样是两国政治的牺牲品,李恪也不愿为难她。
李恪弯腰缓缓扶起了朗日林芝,和声道:“公主千里来此辛苦了,快请起,随本宫入宫吧。”
第二十章 西池院
朗日林芝虽是侧妃,但却是吐蕃公主,今日东宫的动静也实在不小,李世民亲至,贵妃杨氏也来了东宫,东宫上下大摆宴席,一直宴饮到戌时末,亥时初方才散去。
当李恪在前殿宴饮,陪散了满殿的宾客后,已是深夜,外面的夜色已是漆黑的一片,李恪带着一身酒气便去了西池院。
西池院在东宫内院,与热闹的外殿相比,西池院就显得安静了许多,除了来往巡视的东宫卫率和伺候的侍婢,别无旁人。
此行随朗日林芝来唐的吐蕃侍婢也有三十余人,但东宫内院旁人是不能进的,这些侍从除了多吉等几个贴身伺候的,其他人都被安置在了靠西的角院里。
西池院的内院,朗日明珠正穿着一身吐蕃习俗,金银配饰的嫁衣端坐在屋里,看着西池院院门的方向,等着李恪来此,因为送亲的娘子在把朗日林芝送到西池院的时候就已经嘱咐过,依照大唐习俗,今晚李恪必是要来这里的,叫她不得大意。
朗日林芝见完李世民和杨妃后便被送到了西池院,巴巴地在屋里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却还没有见到李恪的踪影,就连一旁候着的多吉也耐不住性子了。
“大唐太子怎么还不来?咱们都等了这么久了。”站了一个多时辰,多吉的双腿已经越发地酸胀地难受,多吉一边揉着自己的腿肚子,一边小声抱怨道。
这屋中只有朗日林芝和多吉两人,并无旁人,倒也不怕别人听了去,朗日林芝闻言,对多吉道:“来时便听坚普说大唐礼仪最多,千万不可失了礼数,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朗日明珠年才十六,少年人正是耐不住性子的时候,再加上她在高原上极得松赞干布疼爱,没什么人管着她,自由散漫惯了,更是坐不住的。
朗日林芝看着李恪迟迟不到,正想起身走几步缓缓,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朗日林芝知道,李恪终于到了。
李恪的酒量很好,虽然连连满饮,也带上了一身的酒气,但脚步依旧稳当地很,不见丝毫的虚浮,脑袋也还算清晰,醉不过三分。
李恪走在前面,而在李恪的身后则跟着统帅太子内率府的薛仁贵,待李恪推门进屋后,薛仁贵便守在了门外。
“太子来了。”多吉见李恪进屋,连忙迎了上去,扶着李恪在屋中坐下。
李恪看着屋中并未旁人,除了朗日林芝外只一个侍婢,于是摆了摆手对薛仁贵道:“仁贵退下,今夜你跟着本宫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薛仁贵看了眼屋中的朗日林芝和多吉,有些不放心地对李恪道:“末将还不累,末将在院中等候,太子若有事情只管高声唤末将便好。”
不管怎么说,朗日林芝和多吉都是吐蕃人,薛仁贵身为东宫内率府统领,心系李恪安危,不可能上来便放心李恪和她们独处屋中,所以虽然李恪命他退下歇了去,但薛仁贵还是坚持留在院中。
待薛仁贵退回院中后,多吉待李恪坐定,自己也识趣地退了下去,到了此时,整个屋中就只剩下李恪和朗日林芝两人了。
今日虽是两人大婚之日,但此前两人却从未见过哪怕一面,所以当只有两人坐在屋中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反倒有一些尴尬了。
片刻后,还是朗日林芝先开了口,对李恪问道:“看太子的模样,可是喝多了酒?”
李恪回道:“今日是个好日子,本宫难免多饮了几杯,无妨的。”
朗日林芝道:“太子好酒量,喝得一身酒气,居然走路还如此稳当。”
李恪听着朗日林芝的话,脸上露出了笑意,朗日林芝这么说,还是明白些的,李恪问道:“松赞干布在布达拉宫时也时常饮酒吗?”
朗日林芝回道:“坚普酒量一般,就算在布达拉宫,平日也不怎么饮酒的。”
李恪点了点头,赞道:“知己长短,少而能节,松赞干布是个人物,在这个年纪便能做到如此,属实不易了。”
朗日林芝听着李恪的话,看着李恪一脸郑重的模样,也不禁笑了出来。
李恪见朗日林芝突然露笑,好奇地问道:“你笑什么,难不成是本宫说差了?”
朗日林芝道:“林芝是想起了坚普的话,坚普在布达拉宫时也曾提起太子,坚普说太子少年坚韧,傲而不骄,可谓之雄。”
其实对于李恪和松赞干布,朗日林芝的心里始终觉着有些怪异,按理来说这两人份属两国,早晚相争,本该是对手才是,可不管是李恪还是松赞干布,在私底下提及对方的时候却总多是溢美之词,没有半点恶意的贬低。
李恪笑道:“想不到松赞干布居然是这么说本宫的,倒是出乎了本宫的意料了。”
朗日林芝道:“坚普是英雄,太子也是英雄,也许这便是英雄相惜吧,来日太子若是有机缘与坚普相见,想必也会相处地很好。”
李恪摇了摇头笑道:“那可未必,一山不容二虎,本宫若是和你兄长见了面,只怕场合也不会好看吧。”
李恪乃大唐太子,未来的储君,轻易是不离长安的,而松赞干布是吐蕃赞普,若非必要也不会离开逻些,若是李恪和松赞干布相见,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在战场,二是松赞干布被擒来长安,三便是李恪便捉去了逻些,别无其他,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李恪之意,朗日林芝自也清楚,朗日林芝也知道若是再就此事谈下去的话,只怕是自寻无趣,于是自己壮着胆子,小心地看着李恪,对李恪问道:“时候不早了,太子也累了一日了,早些歇息吧。”
朗日林芝哪怕是吐蕃人,毕竟也是女子,当她说完这番话之后,羞地慢慢地低下了头去。朗日林芝的模样落入李恪的眼中,一下子看地李恪有些愣住了。
朗日林芝生地很是好看,但却和武媚娘还有萧月仙的好看不同。
许是因为地处高原的缘故,朗日林芝不算白皙,而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与此同时,朗日林芝的五官却也同样生地很是精致俏丽,仿佛高原风吹日晒下的一朵娇嫩的花朵,野性,也不失柔美,一种看似矛盾的搭配,但确是李恪从未见过的。
第二十一章 花烛之夜
李恪是青楼妓馆的常客,名传长安的风流人物,他的红颜知己阿史那云,枕边人武媚娘和萧月仙更是倾国倾城的美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什么样的女子李恪不曾见过,但今日的朗日林芝却仍旧惊艳了他。
若只论容貌而言,她不及武媚娘和萧月仙,但她与寻常唐人认知中的美人不同,没有肤白如雪,娇翠欲滴,但小麦色,略带粗犷的肤色下配着一张俏丽的脸蛋,眼如深水,眉似弯月,看似羞怯的外表却好像藏着叫人雀跃的活力,这绝对是李恪之前都不曾见过的。
李恪看着眼前的女子,带着三分酒意,缓缓地站起了身子,径直走到了朗日林芝的跟前,低下头,看向了身前这个独一无二的女子。
朗日林芝是吐蕃公主,在吐蕃无人敢侵犯她哪怕半分,更没有人能这样盯着她看,朗日林芝也明白李恪正在盯着她,朗日林芝的心里有些羞怯,但莫名而来的更是一丝喜色,她喜欢,很喜欢李恪这么望着她,欣赏着她。
朗日林芝听过关于李恪的传闻太多,六岁出质,平定漠北,庶子夺嫡,朗日林芝知道,坚普口中的英雄,眼前这个杀伐果决,权倾天下,征服了大漠的男人,在这一刻被她给征服了。
李恪起初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动她,慢慢地,朗日林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她不再满足于这种简单的愉悦感,她竟抬起头,鼓起勇气回望向了李恪,眼中不见丝毫的畏惧,反倒大方地很。
此时此刻,朗日林芝眼中的李恪似乎比她初见时还要俊美上几分,可就是眼前这个俊美且温柔的男子,便是将来权掌天下的大唐皇帝,将来他会继承天可汗的名号,使万邦朝拜,他坚实的胸膛里有叫天下臣服的力量。
朗日林芝的大胆出乎了李恪的意料,但越是如此,越显得朗日林芝与寻常女子不同,李恪对她的兴趣反倒越发地高了。
李恪伸出手去,用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托起了朗日林芝的下巴,拇指在朗日林芝的脸颊上轻轻滑过,仿佛在欣赏、把玩着一件刚刚出窑的绝好的瓷器。
李恪的手并不老实,从朗日林芝的眉梢划到眼角,划到鼻翼,划到唇边,最后划到了朗日林芝的耳后,当李恪的手指触及朗日林芝的耳垂时,李恪这才发现,原来朗日林芝的耳根已经很红,很烫了。
李恪见状,腾出手来,轻轻地掐了下朗日林芝耳垂靠着耳根,红彤彤的地方。李恪用的力气并不大,很轻,很柔,但李恪的手指却仿佛带着电流,一下子刺中了朗日林芝,酥酥麻麻。
“嗯...”
朗日林芝一声轻哼,顿时觉着自己的整个身子都随着李恪的一掐软了下来,浑身上下提不得力气。
朗日林芝仰起头,弯弯的睫毛轻轻地扫动,眨着水波动人的双眸,对李恪问道:“太子喜欢吗?”
李恪笑道:“天下人皆爱美,既是美人,本宫自然喜欢。”
朗日林芝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恪,贝齿轻咬着下唇,问道:“太子既然喜欢,那还在等什么?”
李恪似是而非地回道:“本王在等你同意。”
朗日林芝也轻笑了出来,眉宇间竟带着些许挑衅的味道,对李恪道:“中原的猛虎在食羊前,也是这般彬彬有礼吗?”
李恪摇了摇头道:“旁人本宫不清楚,但本宫并不总是如此,但你总归是与旁人不同的。”
朗日林芝道:“林芝既到了长安,被送进了东宫,便是太子的人,太子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朗日林芝的话入耳,仿佛一股热流自李恪的胸口直冲脑海,话已到了这个份上,李恪如何还能坐得住。
“好,那本宫就让你看看中原猛虎的厉害。”
李恪说着,一把弯腰抱起了朗日林芝,看着怀中美人的两片朱唇,贪婪地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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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烛之夜,正是良辰美景之时,有美人在侧,李恪睡得自然不会早了,但在这偌大的东宫里,还有一个人也正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此人正是东宫的女主人,太子妃武媚娘。
东宫,承恩殿的内室,武媚娘坐在床榻边,看着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算着时辰,心中越发地酸了起来,酿出了满满的醋意。
“噔噔噔噔...”
就在武媚娘心中没底的时候,一连串轻微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武媚娘的婢女锦儿进了屋中。
“如何?西池院那边的消息可传来了?”武媚娘看着锦儿进屋,连忙问道。
锦儿摇了摇头,对武媚娘回道:“西池院传话的人回来了,阿郎还在西池院待着呢。”
武媚娘为太子妃,东宫内院的人或事自然就都是她在管着,西池院也在内院之中,院中人自然也都从武媚娘之命,武媚娘要知道西池院的消息并不难。
武媚娘接着问道:“那薛将军呢,薛将军可还在?”
薛仁贵是李恪的卫率统领,除了李恪歇息的时候,片刻不离李恪的身,只要薛仁贵还在西池院,便说明李恪没有在西池院留宿的意思,但锦儿接下来的话却叫她失望了。
锦儿回道:“阿郎已命薛将军退下了,薛将军现在虽还在院里候着,但只怕再过会儿便也该退了。”
武媚娘想了想,自己嘟囔道:“已经是亥时末了,只怕阿郎今晚便就在西池院歇了。”
武媚娘的醋意很重,隔着距离锦儿都能闻得着,锦儿看着武媚娘不服气的模样,对武媚娘劝慰道:“小娘不必多心,不管今晚阿郎在不在西池院歇息,东宫的主子只能是小娘,那位吐蕃公主终究还是外人罢了,归根结底阿郎最宠爱的还是小娘。”
其实李恪待武媚娘如何,武媚娘的心里是最清楚的,大唐诸皇子、诸王,唯有李恪一人的内院如此单薄,纵说是李恪把她捧在了手心也不为过了。
但李恪越是这样宠着她,武媚娘便越是看不得李恪的身边多了旁人,心里总觉着有些不爽利。
武媚娘轻轻地一捶床榻,对锦儿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便歇了吧,明日咱们再计较此事。”
第二十二章 怜惜
次日,天色初亮,躺在西池院床榻上的李恪听着耳边的“啾啾”鸟鸣,缓缓地睁开了眼。
李恪一睁开眼,便如往常一般想要伸个懒腰,而后起身,可就当李恪准备抬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半边手臂已经被压地有些麻了,李恪低头望去,原来是吐蕃公主朗日林芝正不着寸缕地靠在李恪的臂弯里。
李恪神清气爽,起的颇早,但朗日林芝历经一夜风雨,脸上却还挂着些许倦色。
李恪觉着手臂酸麻地难受,便想要稍稍地挪一挪,但不曾想朗日林芝睡地极浅,李恪只轻轻一动便扰醒了她。
“太子醒地可早?”朗日林芝一睁眼便看到李恪正看着她,眼睛笑成了一轮弯月,对李恪道。
朗日林芝的笑容很是爽朗明亮,仿佛早晨外面初升的太阳,只是看着便叫人觉着很舒服。
李恪抚摸着枕边躺着的朗日林芝的脸颊,对朗日林芝道:“都说草原上的格桑花娇美非常,与我大唐百花虽有所不同,但也足可争艳,今日一见,果然不负盛名。”
朗日林芝知道,李恪这是在以花喻人,格桑花是高原上开地最美的花朵,李恪把她比作格桑花,她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朗日林芝靠在李恪的胸膛,听着李恪的话,抬头看着李恪,好奇地问道:“太子没去过高原,也知道格桑花吗?”
李恪笑了笑,道:“没去过难道便不能知晓了吗?现在这个时节,逻些的格桑花应该已经开地漫山遍野了吧。”
朗日林芝想了想回道:“格桑花开在夏秋之时,林芝离开逻些前格桑花已经抽芽,现在想必已经花开了。”
李恪看着眼前的朗日林芝回忆起逻些时的模样,心中竟突然多了一丝怜惜。
对于松赞干布和禄东赞这两个潜在的对手,李恪存的好感实在有限,更多的还是提防和戒备,但李恪不是无情之人,一夜之后,对于朗日林芝,对于这个万里迢迢,背井离乡嫁到长安来的女子,李恪的心里却是好感更多一些的,或者说是怜惜吧。
朗日林芝虽是吐蕃公主,松赞干布的亲妹,但始终逃不脱命运,成为了政治的牺牲品,为了两国和亲远嫁来了长安,开启了自己生死难卜的命运。
不出意外的话,朗日林芝此生是再难回逻些了,朗日林芝不知道,松赞干布不知道,李恪也不知道,甚至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将来若是两国开战,朗日林芝面对的将会是怎样的处境。
李恪心里的变化通过眼神表露了出来,朗日林芝也看出李恪眼中流露出来的怜爱。
今日是朗日林芝在长安醒来的第一日,想起了故乡满山遍野的格桑花,朗日林芝自己又怎会不联想到如今的自己呢?
朗日林芝突然开口,对李恪问道:“太子可知高原严寒,格桑花为何还能漫开遍野吗?”
李恪摇了摇头道:“这本宫倒不知。”
朗日林芝道:“因为格桑花看似娇弱,但却秉性坚韧,高原之上虽有风吹雨打,日晒霜欺,可格桑花总能不服于高原严寒,只要落了地,便能生根,便能发芽,便能开花。”
李恪听着朗日林芝的话,也知道了她的意思,此前李恪以花喻她,她现在是以花自喻了。现在的她就是格桑花,陌生的长安城便是格桑花的高原,而未来难定的局势风波便是高原上的风霜。
这般隐喻倒也恰当,只是朗日林芝回的话,却出乎了李恪的意料,她远比李恪想的要聪明和坚强,高原女子,倒也独有一分韧劲。
她的话,叫李恪对她的好感更多了几分。
李恪道:“高原虽险,但也并未时时严寒,处处严寒,总有容身的地方。而现在,你在大唐,在长安,本宫的东宫便是你的容身之所,只要你在东宫好生待着,就算外面的风霜再大,也吹不进我东宫的玄德门。”
东宫的玄德门在东宫之北,也是东宫内宫的大门,与朗日林芝所在的西池院相距不远,李恪所言,不免有回护之意。
朗日林芝听着李恪的话,对李恪道:“林芝谢过太子回护之意,不过太子有这份心,林芝已是万分感激了,林芝这边的事情,太子倒也不必忧心。”
朗日林芝说着,脸上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落居于异国他乡的第一天,朗日林芝没有丝毫的悲怆,竟还能笑着这般灿烂,朗日林芝的乐观是李恪不曾想到的。
李恪好奇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朗日林芝回道:“林芝在笑自己的运数,林芝的运数着实是不错。”
听着朗日林芝这句话,李恪越发地不解了,李恪问道:“背井离乡,远嫁长安,还能算是运数不错吗?”
朗日林芝回道:“太子恐还不知,吐蕃边南的象雄国本有意向吐蕃求情,娶林芝入象雄为妃,坚普原已有意赞成此事,若非要和大唐联姻,林芝岁末便该嫁入象雄了。”
松赞干布有意南征象雄,要嫁朗日林芝入象雄自然是为了麻痹象雄王,但象雄与大唐相比,便显得无足轻重了,松赞干布自然也更愿意和国力更为强盛的大唐和亲。
李恪笑道:“原来如此,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是很愿意嫁入象雄?”
朗日林芝道:“林芝要嫁便要嫁真正的英雄,象雄王李迷夏老迈昏聩,偏安一隅,不过是一垂暮守成之主,如何比得上太子英武。而且大唐更是天朝上国,万邦景仰,林芝临行嫁入大唐前,逻些城万人空巷而送,这些更不是象雄能比的。”
吐蕃人生于高原,环境险恶,不管是这个国度还是这个国度里的百姓最信奉的都是实力,也会仰望比他们更强的人,而大唐便是这样的国度,李恪便是这样的人。
大唐和象雄,李恪和李迷度,谁强谁弱,谁优谁劣,不必多言,谁都能看得出答案来,对于这样的选择,当着李恪的面,朗日林芝自己也毫不避讳。
朗日林芝给的答案叫李恪意外,但也叫李恪放心,这样的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便能够掌控,而对于这一点,李恪有着绝对的信心。
第二十四章 再怀身孕
当夜,李恪被武媚娘硬推着又去了朗日林芝的西池院,而武媚娘自己则是回了承恩殿中。
入了夜,承恩殿中,武媚娘正对着躺着床上睡着了的小李璄坐着,眼含笑意,对一边的锦儿问道:“锦儿,你看璄儿的模样,眉眼间是不是与太子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锦儿笑道:“小郎是太子的嫡长,自然是和太子酷肖的,你看小郎的眉眼,鼻骨,简直与太子一模一样。”
武媚娘看着沉睡中的小李璄,越看越觉着煞是可爱,对锦儿道:“太子不在身边时,我每每看着璄儿在身边,便仿佛看到了太子一般,心里也就踏实了。”
锦儿看着武媚娘的模样,显然是想着了李恪,锦儿不解地对武媚娘问道:“小娘既然念及太子,又何必把太子往西池院推,婢子眼看着太子今晚是要来承恩殿的,却叫小娘硬生生地推了出去。”
武媚娘道:“公主毕竟是吐蕃和亲嫁来的,不可寻常待之,今日又是她刚嫁进咱们东宫的第一天,咱们还是退让些地好。”
锦儿不解道:“太子独宠小娘,这是人尽皆知的,小娘和太子大婚也有些年了,这么久来外面可曾有一个女子进了咱们东宫的门?只要小娘想争,就算是再来十个吐蕃公主,又如何争得过小娘。”
李恪独宠武媚娘,东宫上下谁人不知,这几年来,不管是外官还是朝臣,前前后后也送了不少美人于李恪,想要结好李恪,但都被李恪给回绝了。李恪回绝了这般多的美人,心中顾及的自然就是武媚娘的感受。
朗日林芝虽然生得还算好看,但锦儿也没觉着她比以往送到李恪身边的那些女子强了去,那些女子都近不得李恪的身,只要武媚娘愿意,朗日林芝也同样如此。
武媚娘听着锦儿的话,也知道锦儿是想帮着她,武媚娘对锦儿道:“我现在正是华年,自然能与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红红绿绿的相争,但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呢,我还有这份心里,还能争得过他们吗?”
锦儿小声嘟囔道:“那小娘也不该把太子推去吐蕃公主那里才是。”
武媚娘见状,笑道:“要抓住太子,可不止要抓住太子的人,更要抓住太子的心。与其我每日硬着留了太子在身边,慢慢地或还会生隙,不如偶把太子推去吐蕃公主那边,太子还会念着我的好,每日都记着。让太子自己想着我和璄儿,自己想来承恩殿,不比拴着太子在此来得好吗?”
锦儿看着武媚娘自信满满的模样,好奇道:“难道小娘就不怕这位吐蕃公主怀了太子的孩子,威胁到小郎吗?”
李璄虽是嫡长,也是板上钉钉的将来储君,但大唐的储君又何尝稳固过,从第一任太子李建成,到李世民,再从李承乾到今日的李恪,都非是嫡长上位的,锦儿难免有些担忧。
武媚娘道:“若是如此,那倒是你多虑了,将来待三郎登基,丹儿有子,或许可以成为储君,外面那位萧姑娘有子,或许也可以成为储君,唯独这位吐蕃公主不可能,因为朗日林芝不是唐人,更何况大唐和吐蕃早晚还有一战。”
在武媚娘看来,对自己的正室之位和李璄的嫡长之位威胁最大的从来都不是眼下这些东宫里的人,而是外面那些虎视眈眈想要嫁进东宫的世家女。
这些世家女有着不俗的出身和优渥的家世,在朝中内外天然就有着极大优势,武媚娘与其给她们机会,不如留了更加稳妥的朗日林芝在李恪的身边。
武媚娘的想法固然是极好的,但有些事情却又不是总能如她所愿,就当武媚娘正和锦儿说着的话的时候,武媚娘莫名地觉着胸口一沉,一阵闷气自小腹传了上来,武媚娘不自觉地竟干呕了出来。
近来正是入夏的时候,天气越发地热了,有时晚上贪凉受了寒,身子不适引发干呕也是有的,武媚娘自己起初也未当真,可就当武媚娘自锦儿手中接过茶碗,漱了口后,茶碗刚才放下,又一阵干呕的感觉再次自胸口漾开,症状很是明显。
如果是受凉了干呕,大多只是一阵罢了,绝不会这样连着数次,而且丹儿也不是第一天伺候武媚娘了,她看着武媚娘眼前的模样,一下子又想起当初武媚娘怀着李璄时的模样。
那时武媚娘的孕相便是时常连连干呕,现在不也正是那副模样吗?
锦儿想起了这些,脸上突然转忧为喜,扶着武媚娘,一边为武媚娘轻捋着后背,一边对武媚娘问道:“小娘,你该不会是又有了吧。”
锦儿是看着武媚娘怀着李璄到生子的,锦儿自然熟悉,而武媚娘自己又何尝不是,就在武媚娘连连干呕的时候,她自己就已经有了猜想,而锦儿的话也证明了锦儿和她的猜想一样。
武媚娘回道:“具体如何我也不知,不过想来我近日也偶觉乏力,刚才又连连干呕,倒是和此前颇为相似,恐怕是**不离十了。”
锦儿听着武媚娘的话,脸上的喜色更重了,锦儿对武媚娘笑道:“小娘又为太子添子了,这可是好事啊,可要现在就遣人告知太子此事?”
武媚娘想了想,片刻后摇头回道:“此事倒还不急,且待我想想何时告知太子此事。”
锦儿看着武媚娘谨慎的模样,不解地问道:“这是好事,为何小娘会如此为难?”
武媚娘道:“这自然是好事,只是不必急着叫太子知道罢了。”
“这是为何?”锦儿眉头微皱着问道。
武媚娘道:“此事我自有考虑,你听我的安排便是。”
其实武媚娘的考虑无非就是李恪罢了,朗日林芝才来东宫,武媚娘为了做出太子妃雍容大度,善解人意的模样,可以允许李恪今夜在西池院歇息,可以允许朗日林芝稍稍靠着李恪更近些,但这不代表武媚娘愿意李恪就常去了西池院,一待便是八个月。
李恪正当壮年,正是最是旺盛的时候,当初她怀有身孕,李恪恰巧北征,自然不虞,可现在不同了,李恪现在长安,身边莺莺燕燕的不少,更有许多女子想挤进东宫,若是武媚娘在这个时候把李恪放出去大半载到十个月,她能放心才是怪事。
锦儿对武媚娘问道:“小娘又不让告知太子,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武媚娘眉头微皱着思虑了会儿,才对锦儿道:“明日你先将阿姊悄悄带进宫来,我有要事要交代她。”
第二十五章 武顺入宫
大唐诸王,纵是号称才子的魏王李泰也是妻妾十余人,与其他皇子相比,显然李恪不是好色、急色之人,在美色这一关还是能够自持的,否则以李恪今日的名望和地位,现在的东宫早就不知该热闹成什么模样了。
而且武媚娘是上皇和皇上亲指的正室,又是李恪嫡长子李璄的生母,是任谁都动弹不得,但这一切并不代表武媚娘就全然放心了。
十月怀胎,武媚娘至少大半载不能与李恪同房,而李恪行伍出身,又正是盛年,在这莺莺燕燕的长安城要李恪吃十个月的素,实在是有些难为李恪了,聪明的武媚娘也不会强行这么做,这么做就算拴住了李恪,也未必能有好的结果。
那些想要嫁入东宫的世家女,武媚娘自然是小心提防着的,宫外的萧月仙和宫内的吐蕃公主她也不甚放心。
武媚娘思来想去,现在最好的法子就是学往朝的正宫皇后,在怀有身孕时便遣了身边的婢子来侍候君王,待产子后再抬了婢子做侧室,以此把人拴在身边,不给旁人机会。
东宫里真正能叫武媚娘信任的人不多,锦儿算是一个,但武媚娘行事又离不开锦儿,不可能把锦儿送去,而且锦儿不过中人样貌,未必能叫李恪上心。
武媚娘想了片刻,东宫肯定是没有人了,就在武媚娘都将要放弃的时候,却又突然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和她足够亲近,值得她信任,而且又很安全的人,这个人正是阿姊武顺。
武顺是武媚娘的阿姊,和武媚娘利益攸关,自然是信得过的,而且其中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武顺现寡居家中,又育有子女,绝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于是就在武媚娘想到此事的当时,便命锦儿记下,明日要带着武顺进宫相见了。
次日午后,承恩殿内殿。
武媚娘正在内殿中坐着,待武顺被锦儿带进了殿中,武媚娘连忙迎了上去,对武顺笑道:“阿姊来了。”
武顺看着武媚娘上前,连忙拜道:“武顺拜见太子妃。”
武媚娘看着武顺行礼,连忙屈膝扶起了武顺,对武顺道:“自家姊妹,还这么客气作甚。”
武顺被武媚娘扶起,起身回道:“太子乃国之储君,太子妃便是未来的皇后,咱们虽说是最亲的亲姊妹,但君臣之别还是有的,可莫要传出去,叫人说了咱们武家人不识礼数。”
武媚娘听着武顺的话,也不去和她再争了,只是拉着武顺的手坐到了自己的床榻边,对武顺问道:“这些日子忙着宫里的事情,我也有日子没回府上了,近来阿爹和阿娘可好。”
自打高昌之战后贺兰越石战死,贺兰家便没了主事的男人,虽有太子妃武媚娘照应着,断不至坏了家业,可贺兰府自此便冷清了许多。
武媚娘未免武顺一人带着儿女孤苦,便和杨氏相商,把武顺接去了应国公府住着,京中贺兰家的武川侯府虽还在,但武顺和一双儿女贺兰敏之、贺兰敏月已经住进了武家,故而武顺自然知道武士彟和杨氏的情况,武媚娘也有此一问。
武顺回道:“阿爹还是那样子,身子断断续续地咳嗽着,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只是阿爹近来却总是胡言,说再过些年便该去九泉下侍奉先皇了。不过阿娘的身子倒是康健,一切都好。”
武士彟乃李渊旧臣,受李渊大恩,自打太上皇李渊故去之后,武士彟便一直难走出丧主的阴影,为了武士彟武媚娘也费了不少心,既是向李世民请转武士彟为闲职,又是四处地延医问药,能给武士彟拖到今日已属不易了。
武媚娘闻言,叹了口气道:“祖父在九泉之下自有老臣侍奉着,又不差阿爹一个,他总说这些话作甚,岂不是平白给自己添堵。”
武顺道:“阿爹从来就是这个脾气,太子妃又不是不知。我们也时常劝慰阿爹,但阿爹也不曾入心。阿爹只说如今阿妹已贵为太子妃,武家身后之事他已无忧,又还有什么好多留念的,不如趁早下去陪了先皇才好。”
武士彟的脾气,武媚娘是知道的,武顺和杨氏的话武士彟自然是听不进去的,武媚娘道:“也罢,再过两日我也回武家一趟,让太子再去劝劝阿爹吧,太子的话他总该听得进去的。”
“若能如此,便是再好不过了。”武顺闻言,对武媚娘应道。
说完了武家的事情后,武媚娘这才又对武顺道:“阿姊可知今日我请你来东宫是为何事?”
武顺摇了摇头回道:“此事我倒还不知。”
武媚娘道:“我昨日身子不适,今日晨间特命大夫来把了脉,我的腹中又怀了太子的血脉了。”
武顺闻言,与锦儿的反应一般无二,面露喜色道:“这是好事啊,此事我回府后便告知二老,也叫二老好生乐呵乐呵。”
武媚娘是包括武顺在内整个武家的支柱,武媚娘再怀李恪的子嗣,她在东宫的地位自然越发稳固,越发得到李恪的宠爱,自然整个武家也就水涨船高了。
武媚娘道:“此事还不急着告诉二老,今日更不可告知太子。”
武顺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在武顺想来,武媚娘怀有子嗣自然是好事,正该广而告之,又何必掩藏。
武媚娘道:“因为小妹还有一事想请阿姊帮忙。”
武顺道:“太子妃只管开口便是,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绝不推辞。”
武家和贺兰家能有今日人尽仰视的荣华富贵全靠着武媚娘,若非武媚娘,现在她们的处境会是如何简直不堪想象,武媚娘的事情便是整个武家的事情,帮武媚娘便是帮自己和整个武家,武顺绝不会推辞。
武媚娘道:“我既请了阿姊来此,阿姊自然是帮得上的,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需同阿姊问过。”
武顺道:“还不知是何事?”
武媚娘问道:“武川侯过世,阿姊独居已有两载,阿姊可曾有过再嫁的念头?”
武媚娘这话问地突然,也是出乎了武顺的意料,武顺从没想过武媚娘会这么问,但这些事情武顺自然倒是权衡过的。
武顺如实回道:“我当是不会再嫁了,毕竟将来敏之袭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富贵不愁,而且武川侯府有太子妃照应着,也不会叫旁人小视了去,还无需男人来为咱们张目,我又何必再嫁,眼下我只想守着敏之、敏月,好生过日子便是了。”
贺兰越石之死直接导致了侯君集倒戈李承乾,也是李承乾造反和李恪夺储的契机,可以说贺兰越石虽死,但也为李恪夺储无形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李恪不曾忘掉。
按照李恪的意思,将来待李恪定夺乾坤的时候,贺兰越石是要追封国公的,那贺兰敏之袭的自然也就是国公爵了,武顺又何必再嫁,看旁人眼色。
武媚娘道:“若是阿姊没有再嫁的心思,我也就不怕耽搁你了,今日之事请阿姊务必要帮我。”
第二十六章 李代桃僵
入了夜,天色渐黑,此时的承恩殿中已是静悄悄地一片,承恩殿内的侍婢都被遣了出去,只剩下台案前的一点点烛火,带着些许微弱的火光。
今日的承恩殿似乎冷清地有些厉害,到处透出一股子怪异,而且今日的承恩殿也确实怪异地很。
承恩殿,向来都是太子妃的寝殿,旁人是万万不得擅入的,但今夜在承恩殿的寝殿中,躺在那张宽敞松软的大床上的却不是太子妃武媚娘,而是武媚娘的长姐武顺。
武媚娘已怀有身孕,自然是不能再与李恪同房了,可她又不放心宫内、宫外的那些女子,于是便想了个李代桃僵之计,将武顺接进了宫中,今夜便是由武顺来为李恪侍寝。
这事听着有些荒唐,但其中却也有它存在的道理,如今武家之主武士彟老迈,空挂一个闲职,早已不复往昔,整个武家上下能够倚靠的只有武媚娘。
可以说,武媚娘太子妃之位的稳固与否,直接决定了整个武家的兴衰,武顺也是武家人,自然也逃不开。
此事虽有些违背情理,但武媚娘开了口,为了武家,为了武川侯府,武顺都没有推辞的余地。
但武顺应下了此事又当真都是为了旁人吗?似乎又不尽是,武顺还清晰地记得,就在武媚娘开口提及此事的时候,武顺的心儿还明显地漏跳了一拍,是惊讶,是紧张,或许更是激动和兴奋。
今夜,她将要侍奉是李恪,是大唐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之一。
武顺躺在承恩殿柔软的大床,仿佛置身云端,既舒适,又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毕竟能在这张床上躺着从来都是极尊贵的女子,是大唐未来母仪天下的皇后。
一时间,许多感受在武顺的内心来回穿插,她也不禁思绪万千了起来。
曾几何时,武顺离这张床也是极近的,有时,当武顺深夜孤独一人,躺在自家的床上时,她也会常想,如果当初在洪湖边救起落水李恪的是自己,如果当初杨氏带着他们进宫拜见杨妃时她还未曾许人,现在的太子妃会不会是她?未来的大唐皇后会不会是她?
但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她没能救起李恪,在见杨妃时她也早已许了人家,所以太子妃之位终究是与她无缘了。
武顺对此,虽从不曾对外表露过半分,可还是会有些不甘,尽管武顺自己也明知,这种不甘是对于武媚娘的辜负,也是对自己的轻贱。
“噔噔噔噔噔...”
就在武顺心中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在这个时候,还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进出承恩殿的除了太子李恪还能有谁。
武顺知道,李恪终于到了,而随着这阵脚步声,武顺的心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咯吱。”
随着脚步声越发地近,越发地清晰,而后便是一阵开门的轻微响声,李恪进屋了。
屋中的灯火很弱,看不清楚,李恪趁着微光望去,还不知现在床上躺着的是武顺,只当还是武媚娘呢。
以往他来承恩殿,武媚娘都是留着明灯等他的,可今日却只留了一根烛火,李恪缓缓上前,走到了床边,一边脱着自己的外袍,一边对“武媚娘”问道:“今日媚娘怎的歇地这般早了,可是累了?”
武顺背对着李恪,听着李恪的话,余光看着李恪缓缓靠近,她骤然紧张了起来,她仿佛能听到自己胸口“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了。
武顺并未回李恪的话,而是就这样躺着,李恪见状只当“武媚娘”已经睡了,于是也不在说话,自己走到案前吹灭了烛火,便悄悄地上了床。
上了床后的李恪钻进衾被,如往常一般侧过身去,抱着“武媚娘”的身子便要歇息了,可就当李恪刚一触手的时候,自指尖传来的竟是一阵滑腻之感,如触锦缎,入鼻的也是一阵叫李恪觉着陌生但却好闻的芳香,沁人心脾。
而且随着李恪指尖触及,“武媚娘”还发出“嗯”地一声娇柔的轻呼,显然“武媚娘”并未歇息,而是专门在这儿等着李恪的。
李恪见状,顿时兴致大起,伸臂搂住了身边的“武媚娘”,而后一翻身将她轻轻地压在了身下。
李恪和武媚娘同床共枕五年,对武媚娘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地方是再熟悉不过了,李恪只是这么一抱,便立刻警觉了起来,他压在身下的这幅身体虽然也同样曼妙,但却绝不是武媚娘的,明显比武媚娘丰润了许多。
“你不是媚娘,你是谁?”李恪武艺超卓,既已察觉出了不妥,不过眨眼间便就身下之人双臂扣住,喝问道。
李恪气力不小,下手也不轻,一下子便弄疼了武顺,武顺痛呼了出来,对李恪道:“太子,你弄疼我了。”
武顺的声音李恪自然是听得出的,李恪听着武顺的声音,知道自己身下压着的竟是武顺,也是一惊,连忙放开了手,坐了起来。
李恪全然不知怜香惜玉,武顺的手腕被李恪扣着疼了,武顺轻轻地瞪了李恪一眼,道:“太子怎的这般粗鲁。”
李恪看着眼前裹着被子的武顺,哪还顾得上这些,忙道:“本宫不是有意如此,只是阿姊怎会在此,媚娘呢?”
武顺被李恪这么一问,突然面露羞色,回道:“媚娘身子不适,今夜不能伺候太子了,才安排了我过来。”
这是承恩殿,东宫内殿中守卫最是森严的地方,如果没有武媚娘的允许,除了李恪外没有任何人能够进得来,武顺的话应该不假,她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必然是武媚娘的授意,只是武媚娘这么做,实在是出乎了李恪的意料。
李恪问道:“媚娘和阿姊这是何意?”
李恪虽然发问,但武顺却很清楚,现在绝不会和李恪纠结这些的时候,若是再这么下去,待两人全然没了兴致,今日之事不了了之,那她可就再没有今日这样的机会了。
武顺并没有回答李恪的话,而是扯下了原本盖子自己身上的衾被,自信地把自己的绝美的身子全无遮拦地展示在了李恪的眼前。
武顺与武媚娘年纪相仿,是亲姐妹,都是当世少有的美人,武顺的容貌虽不及武媚娘俏丽精致,但身形比起武媚娘更显丰润,肤色也更白上两分。
窗外稀疏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洒在武顺白到欺霜胜雪的身上,竟映地武顺的身子仿若白壁一般晶莹剔透,似是美玉雕琢成的人儿,叫人望之入迷,想要搂在怀中,就连李恪看了,也不禁睁圆了双目。
武顺眼含春水,盯着李恪,轻轻地戳了戳李恪的心口,满是媚态地反问道:“我的心意,太子怎还不知吗?良辰美景,太子还在等什么?”
李恪是男人,正值壮年,精力旺盛的男人,武顺是女人,面若桃花,美如白玉的女人,武顺的话,一瞬间就如一颗火苗般燃着了李恪内心的大火,李恪闷哼了一声,竟扑了上去。
不过片刻之后,武顺再次被李恪压在了身下,武顺大胆地紧紧环抱着李恪,靠在李恪的耳边,对李恪柔声道:“妾独居两年,许久不曾阅事,还望太子怜惜。”
第二十七章 营啸
“呼...”
狂风骤雨之后,躺在承恩殿的床榻之上,李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武顺,心中讶异,兴奋,不真实的感觉还在李恪的脑海中回荡,一时间还不曾彻底回过味来。
若只论样貌,武顺确是美人,中上之姿,但倒也算不上姿容绝色,她没有武媚娘的五官精致,巧夺天工,也没有萧月仙秀美可人,仪态万千,但她给李恪的却是一种极为新鲜的感觉,风姿绰约,姿容明艳,正路院中的海棠花一般,虽不罕见,但却同样妖冶动人。
李恪看着武顺,回忆着方才的事情,一时间竟有些出神了。
武顺挨在李恪的身旁,看着李恪正紧紧地盯着自己看着,脸上不禁也多了分笑意。
武顺半坐起身,手中拿着锦帕,一边为李恪轻柔地擦拭着额角的汗珠,一边看着李恪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奇地对李恪问道:“太子的心里在想什么?”
李恪回道:“本宫在想方才的事情。”
武顺的手还在为李恪擦拭着身上的汗珠,口中似是担忧地问道:“可是妾方才做得不好,没能叫太子满意?”
李恪摇了摇头,笑道:“自然不是,你很好。”
李恪说着,还一把抓住了武顺的手,将她手中的手帕丢到了一旁,对武顺道:“你不是本宫的侍婢,这些事你都不必做。”
武顺听着李恪的话,心里突然多了一丝暖意,其实武顺最担心的就是李恪因为今日之事从此轻视了她,但好在李恪并未如此,反倒待她更胜以往了。
“那太子想的是什么?”武顺被李恪抓着手,自己则低头靠进了李恪的怀中,对李恪问道。
武顺的身子不止白皙透亮如玉,抱在怀中也同样温凉如玉,在这初夏慢慢炎热的时候搂着很是舒服。
李恪抱着武顺,在武顺滑如凝脂的后背轻轻敲击着,回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在此,实在是叫本宫意外了。”
武顺仰起头,望向了李恪,对李恪问道:“那太子可还喜欢。”
李恪回道:“自然是喜欢的,不过一时间倒也没想清楚缘由。”
武顺道:“倒也没有其他的缘故,只是阿妹这些日子身子不便,不能给太子侍寝罢了。不过今日太子喜欢便好,接下来的半载间,妾还是回时常会过来为了太子侍寝的。”
李恪已为人父,也是过来人,武顺口中的时间一提便是半载,李恪哪还不知其中的缘故,李恪有些激动地对武顺问道:“可是媚娘有了身孕了?”
李恪猜得武媚娘怀有了身孕,兴奋、喜悦的模样落入了武顺的眼中,武顺既有些失落,也很是羡慕。
所为失落,好事才过,武顺正陪在他的身旁,可当李恪得知武媚娘怀有身孕的消息后便是这般模样,李恪把武媚娘看得也比武顺重太多了。
武顺的心里失落是难免的,至于羡慕,就更不难理解了,李恪贵为太子,尚且待武媚娘如此,与她而言又怎能不艳羡呢?
武顺点了点头回道:“确实如此,大夫已经诊断过了,媚娘的临盆之期大概就在明岁之初。”
武顺的失落掩藏地很好,不过一闪而过,可李恪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时间李恪却也明白了过来,武媚娘让武顺来此多少不乏利用的意思,但李恪却不能唐突、冷落美人。
李恪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本宫的福分了。”
武顺只当李恪说的福分是武媚娘怀有身孕,自己将再添子的事情,于是打着精神应道:“太子再得一子,却是福事。”
李恪见状,抱着武顺,在她的额头上慢慢地吻了下去,而后在她的脸蛋上轻轻点了点,柔声道:“不,本宫说的福分不是子嗣之事,而是你。”
李恪之言有些叫武顺意外,武顺闻言,心里多了许多甜意,抬起头,如小女子般在李恪的脸上轻轻地啄了一口。
武顺已为人母,再加上她这些年的遭遇,她看起来比寻常女子更多了些成熟和稳重,但李恪看着武顺眼前的姿态,也才知道,其实现在的武顺也不过才双十华龄,正是一个女子一身中最好的时候啊。
李恪突然开口,对武顺问道:“今日之后,你想要本宫如何安置你?你可愿进东宫?”
武顺似乎没想到李恪会这么说,李恪的话一入耳,武顺的脸上先是多了一丝笑意,因为李恪这么说,至少也是食髓知味,对她上了心,总算今日之事她是成了。
但随后,武顺的心里却又多了些惋惜,武顺已为人母,嫁入贺兰家,她和李恪的事情是绝不能公诸于众的,否则对她不利,对李恪也不利。
贺兰越石已死,武顺孀居再嫁本无不妥,但武顺再嫁给谁都可以,却唯独不能嫁于李恪,否则外面的风言风语必对李恪极为不利,虽不至动摇李恪的储位,但也不妥。
其实此时的武顺知道,这是她进到东宫绝好的机会,乘着李恪最是上心的这个当口,只要她开口,李恪多半会同意的,但她绝不能这么做。
她一旦开口了,非但不利于李恪在朝野的威望,而且她们兄妹也会就此反目,她的处境必会不堪。武顺绝不能开口提及此事,至少现在不行,在李恪登基之前不行。
武顺忍住了心中的冲动,回道:“太子有这份心就够了,妾和媚娘是亲姊妹,妾能伺候太子已是幸事,又怎能奢求太多。况且妾在宫外还有儿女,若是进了宫,恐也于太子不利。”
听着武顺的话,李恪也意识到自己方才冲动失言了,现在这个关口,他这么说实在是不太妥当。李恪本就风流之名在外,所谓名望倒是其次,但若是因此使东宫失和,武家姐妹生隙,才是天大的麻烦。
李恪看着伏在身前善解人意,以大局为重的武顺,心中反倒是越发的喜欢和疼惜了。
既然李恪给不了武顺名份,那边只能另择法子补偿了,就在李恪想着该怎么做的时候,此时门外突然想起了薛仁贵的声音。
“太子可曾歇息了。”薛仁贵轻轻地敲了敲门,对李恪问道。
李恪曾对薛仁贵有过交代,若是有紧要之事,就算李恪正在酣睡,也务必要叫醒李恪,第一时间禀告,薛仁贵在这个时候来见李恪,必定是发生了大事了。
李恪连忙坐起,对薛仁贵道:“本宫还醒着,仁贵有何事禀告?”
薛仁贵道:“启禀太子,苏大将军命人传来的急报,凉州都督府下宣威折冲府士卒营啸,特来信通禀。”
第二十八章 弹压
虽已渐是深夜,但当李恪自薛仁贵口中听到“营啸”两个字后便顿时没了睡意。
所谓营啸,便是营中士卒各在帐中或者聚于一出高声呼啸,在营中生乱,其中缘故各不相同,或是因常年军中压抑,或是因思念故乡,或是因战前紧张,各不相同。
营啸若是往小了说,不过是士卒借机发泄罢了,可若是往大了说,可是会闹成哗变,甚至兵变的。
李恪行伍多年,营啸之事倒也不是不曾遇见过,但这一次李恪却显得尤为重视,因为李恪心中也隐约有了些猜测,这场营啸恐怕不是简单的士卒所为,背后兴许还站着关陇门阀,否则一场简单的营啸不会让苏定方专门来信告知李恪。
李恪对门外的薛仁贵道:“好,此事本宫知道了,你先带着信使去书房等着。”
“诺。”屋外的薛仁贵应了一声,便先去了书房。
若只是营啸,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边州时常也都会有,而且此时已是深夜,正是歇息的时候,武顺看着薛仁贵退下,便抱着李恪要一同躺下歇息了。
但李恪并没有睡下的意思,而是坐在床上,顿了顿,作势竟要起身。
武顺没想到李恪竟会起身,武顺看着李恪站了起来,问道:“太子这是要何往?”
李恪回道:“你先歇息吧,本宫去一趟书房,西北来的消息,本宫要亲自去看看。”
武顺不解地问道:“不过一场营啸,也值当太子亲自过问吗?”
李恪听着武顺的话,反问道:“你也知道营啸吗?”
武顺笑着回道:“太子莫不是忘了,妾也是将门之后呢。阿爹在江陵为荆州都督时也曾遇到营啸,不过并未生什么大事。”
营啸并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在军中每岁也都常会见到。武顺曾随其父武士彟在荆州数载,知道营啸之事也不奇怪,也正是因此武顺才太为将此事放在心上。
在武顺看来,江陵位处山南,算是内州,尚且偶遇营啸,大唐屯兵的西北边州便更多见了,若是连一场小小的营啸李恪都要亲自过问,那他如何忙得过来。
李恪摸着武顺的后颈,对武顺柔声道:“这次的营啸恐怕并不简单,事关西北大局,本宫还是亲自去看看地好。”
武顺不知道李恪为何会坚持要去的缘故,但乖巧的武顺也是懂得轻重的,李恪既然上心,自然有他上心的道理,她也不会再多问。
李恪急着要去书房,武顺也来不及穿衣了,只披着薄薄的锦衾便连忙也跟着李恪下了床,对李恪道:“妾伺候太子更衣。”
武顺说完,便拿起了李恪的衣裳,走到李恪的身前,为李恪穿了起来。
李恪低着头,看着武顺一丝不苟地为自己穿衣的模样,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一只手揽住了武顺的腰肢,另一只手点了点武顺的鼻尖,对武顺道:“方才仁贵所言之事干系重大,切莫说漏了叫旁人知晓。”
苏定方乃大唐西北边帅,手握重兵的凉州都督,在半夜突然给太子李恪送信,若是传出去,恐有东宫勾结边帅的嫌疑。
武顺被李恪点地鼻尖发痒,笑道:“太子放心好了,方才的事情,妾不会和任何人说,就是阿爹都不会说。”
武顺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为李恪保守秘密的感觉,似乎只有这样,她的心里才会更加觉得自己是李恪的女人,不可或缺的女人。
“好。”李恪点了点头,出门去了。
当着武顺的面,李恪神色柔和,不见太多的异常,但当李恪出了门,到了书房后,脸色却一下子冷了下来。
在苏定方远赴凉州前李恪便曾有过交代,一旦遇有要事,关系到关陇门阀的身上,他需第一时间来信通禀,以免叫他措手不及,今日苏定方来信,多半便是为了此事。
“太子,这是大将军命人送来的信件。”李恪才一进书房,薛仁贵已经带着送信的亲信校尉在书房等候,对李恪道。
“恩。”
李恪应了一声,自薛仁贵手中接过了密信,展开看了下去,越看,李恪的脸色越发地难看。
片刻之后,李恪对信使问道:“你自凉州赶到长安花了多久时间?”
信使回道:“大将军命地急,末将不敢耽搁,一路至此花了也不到八日。”
凉州相距长安数千里之遥,区区八日赶到,确是极快,也殊为不易了。
李恪道:“辛苦你了,本宫再问你,你在启程来长安前的一个月内,凉州边军可曾和异族有过摩擦?”
信使斩钉截铁地回道:“绝无此事,自末将随大将军前往凉州后,除了年初和吐蕃小有摩擦外,别无半分异常。”
李恪闻言,已经越发地肯定此事背后必定是有陇右门阀的身影了,士卒营啸,常见于两军战前,可凉州边军近无大战,若是此事背后没有人故意为之,李恪是万万不信的。
信使看着李恪眉头微皱,只当李恪是为营啸之事忧心,忙道:“太子不必忧心,营啸之事虽然引起了士卒骚动,但已经被大将军第一时间弹压,宣威折冲府都尉独孤名已被大将军扣押,并未捅出什么乱子。”
李恪闻言,不解地问道:“此事乃营中士卒所为,与折冲都尉独孤名何干?”
信使回道:“大将军弹压营啸之人,将欲处置时,独孤名为那些士卒强出头,闹得动静极大,若是大将军不拿,恐怕会出大乱子。”
苏定方治军的本事虽不能说是举世无双,但也绝对是当世翘楚,李恪是绝不怀疑的,区区一场莫名而来的营啸,必然难不倒苏定方,李恪担心的也不是此事,李恪担心是此事之后关陇门阀可能的下一步动作。
李恪想了想,对信使问道:“此事想必陇右道监察御史那边也得到了消息,按照凉州驿使的速度,这个消息大概还有多久会送到长安?”
信使如实回道:“监察御史送来的消息走的不是加急的驿报,最快也要后日才能到长安。”
陇右门阀动手绝不会只是为了一场营啸这般简单,必定还有后手,但李恪却不知陇右门阀的后手是什么,现在李恪要做的就是在消息送到长安前做好准备。
李恪对薛仁贵吩咐道:“明日一早,你便命人传王玄策和马周来东宫见我。”
“诺。”薛仁贵闻言,当即应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凉州司马
一场本该不打紧的营啸,却从凉州一路加急传到了长安,足见苏定方对此的重视,同时这事也牵动了李恪的心。
这场营啸看似寻常处处透着怪异,既非战时,又非远驻,宣威折冲府的府兵又多是自当地征召,不是不得还家的外遣禁军,他们营啸个甚?他宣威折冲都尉独孤名不帮着都督镇压骚动的士卒,反倒大反常规地一力回护,又是为何?
李恪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场营啸绝不可能是士卒自发的行为,背后必定站着关陇门阀的人。
李恪心中想着此事,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通透,不知不觉地时间便过了许久,当李恪觉着有些困倦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李恪算着时间,估摸着武顺已经歇息了,李恪也不愿再去搅扰她的清梦,左右离天亮也没几个时辰了,李恪裹着件衣裳便在书房睡下了。
子时后才睡下,李恪迷迷糊糊地睡了也不知多久,李恪在睡梦中觉着似乎有人在点自己的脑门,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阵阵“啾啾”鸟鸣,自己似乎是被人给扰醒了。
李恪都不必睁眼,便能猜到是谁在点他的脑门,这东宫敢点李恪脑门的人不多,除了还不懂事的小李璄,便是太子妃武媚娘了,但小李璄不会起地太早,那是谁在书房就不必猜了。
李恪缓缓睁开眼,果然眼前坐着的正是武媚娘,武媚娘跪坐在武媚娘的面前,正笑嘻嘻地看着他。
李恪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疼爱地捏了捏武媚娘的脸颊,问道:“都有了身孕了,怎么还起地这般早,以后好生歇着便是。”
武媚娘道:“我听宫里说太子后半夜在书房歇了,特地过来看看。”
李恪道:“深夜接到的定方来信,便来书房问事了。”
武媚娘看着李恪的眼睛,问道:“昨夜三郎过地可还快活?”
后半夜李恪都在书房歇着,自然是不会快活的,武媚娘问的便是前半夜的事情了。
“胡闹。”李恪把武媚娘抓了过来,佯怒着在她的屁股上轻轻地拍了下去。
武媚娘靠在李恪的怀中,对李恪笑道:“三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昨夜吃的饱饱的,现在倒还怪起媚娘来了。”
李恪忙道:“我自不是在怪你,只是你总该提前告知我一声才是,昨夜着实是惊着我了。”
武媚娘道:“这有什么好惊的,娥皇女英可共侍帝舜,先贤尚且如此,三郎如此又有何不妥。倒是三郎你,处理完事情也不知先回寝殿,竟把阿姊一人便丢在了那边。”
武媚娘说着,嘴上虽有些嗔怪的意思,但脸上却挂着笑意,因为李恪的所作所为正和她的心意。
武顺第一次在承恩殿陪着李恪,正最是新鲜的时候,李恪尚能自持,分得清轻重缓急,日后就更不是问题了。
李恪听着武媚娘提起武顺,这才想起了武顺还在承恩殿,忙对武媚娘问道:“我倒是忘了此事了,阿姊可曾走了?”
武顺回府,自然是武媚娘一早便安排好了的,若是迟了宫中人多眼杂,反倒不好。
武媚娘笑着回道:“放心吧,阿姊已经走了,我都安排妥当了,待过几日再接她过来,你便不必操心这些了,你还是先处置苏将军那边的事情吧。”
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又想起了苏定方所言之事,李恪揉了揉自己额角,道:“我还正为此事发愁呢?”
武媚娘问道:“究竟是何事,竟叫三郎如此为难?”
李恪道:“就在几日前,陇右道宣威折冲府士卒营啸,小生哗变,营中部分士卒和折冲都尉独孤名都被拿下了。此事我也是昨夜才得到的消息,恐怕再过几日便该到京了。”
武媚娘闻言,对李恪道:“眼下又非战时,好端端地何来的营啸,只怕此事背后是关陇门阀的人在使坏吧,”
李恪点头应道:“不错,媚娘所言和我所想一样,若非背后站着关陇门阀的势力,区区一个独孤名哪来的如此胆子。”
武媚娘问道:“那三郎可曾猜到此次营啸的目的?”
李恪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知他们做这场营啸的目的,但我知道,这绝对只是个开始。”
大唐皇权依关陇门阀而有,大唐能够立国,关陇门阀对李家的支持起到了极为关键的作用,但李世民英武,宏图大略,李恪也不是甘为摆布的人。大唐前后两代帝王都不甘为关陇门阀所裹挟,他要让皇权成为真正的皇权,而不是受关陇门阀影响下的产物,所以他们对关陇门阀下手了。
遣李恪旧将苏定方为凉州都督只是第一步,既是试探,更是震慑,而那些关陇门阀的家主一个个也都是饱经风浪的人精,又怎会看不出李世民此举的目的。
李家父子先出招了,关陇门阀不过接招反制而已,李恪的先手叫他们忧心忡忡,他们的后手又何尝不叫李恪担忧。
武媚娘道:“关陇门阀必是要借此事发难了,三郎还在早做准备的好。”
李恪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已经命人去传宾王和玄策了,他们稍后便至,此番便是要跟他们商讨此事。”
武媚娘担忧道:“这些世家子弟行事谨慎稳妥,只怕轻易不会留下什么把柄叫人抓住。”
李恪道:“不错,定方是武臣,那些阴谋手段非他所长,他更非世家子,世家门阀里面的许多弯绕他也未必清楚,我已另有打算。”
武媚娘问道:“三郎的意思是?”
李恪回道:“我有意以裴行俭为凉州都督府司马,领三百禁军前往凉州。”
苏定方出身河北武族,地方豪强,但却非世家子弟,而裴行俭是世家子,对于世家子的了解自然远胜于苏定方,他去了凉州确能帮苏定方不少。至于随行的三百禁军,人数虽不多,但却代表了朝廷对于苏定方的支持。
武媚娘道:“裴行俭虽才干出众,但年才弱冠,只一个裴行俭能成吗?”
李恪自信地笑道:“那时自然,才不以年岁而论,裴行俭虽年才弱冠,但行事稳妥,文武兼备,正是妥当。”
苏定方和裴行俭,历史上大唐前期开拓西北的两个关键人物,若是他们两同在都镇不住一个凉州都督府,李恪是万万不信的。
第三十章 圈套
东宫,光天殿,内殿。
太子李恪传召,马周和王玄策不敢怠慢,早早地便赶来了东宫,他们在光天殿等了不过片刻,待李恪稍做洗漱便也去了。
“臣等拜见太子。”李恪方一进殿,王玄策和马周起身,齐声对李恪拜道。
李恪压了压手,对两人道:“都不是外人,这般客气作甚,快坐吧。”
“谢太子。”两人应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待两人坐定后,王玄策当先开口问道:“不知殿下传见我等来此所为何事?”
李恪从衣袖中取出了苏定方送来的密信,交到了王玄策的手中,对两人道:“你们且先看看吧。”
“诺。”王玄策应了一声,从李恪的手中接过密信,和马周一起看了起来。
王玄策只看片刻,便讶然问道:“太子这是何时得到的消息?”
李恪回道:“本宫也是昨夜刚得到的消息,觉得颇为反常,故而一早便诏了你们过来,想要问问你们的意思。”
王玄策把密信交还了李恪手中,对李恪道:“大将军乃太子旧部,此事天下皆知,只区区一个独孤名何敢如此,依臣看来,此次的宣威府营啸颇为怪异,兴许就是一个局,只怕有人是要借机发难了。”
李恪少年出质突厥时,苏定方便为李恪卫率,随行漠北,李恪北伐薛延陀时又以苏定方为大将,数战立功,苏定方不止是李恪旧部,更是心腹爱将。苏定方背后靠着的是东宫,可就是如此,还有人敢同他为难,这背后站着的人自然也不容小觑。
马周想了想,也对李恪道:“虽说陛下早有意整治陇右军府,但此次动静着实是大了些,只怕陇右那些掌惯了权的世家门阀们该不乐意了。”
李世民整治陇右门阀的意思早已不是一两日了,早在贞观十年时,李世民便下旨改地方统军府为折冲府,改统军为折冲都尉,别将为果毅都尉,这便是李世民立意改革大唐军制的第一步。
这一步走的倒还算是平顺,因为这一步只是更名,重划了部分辖区,并未动及关陇门阀的根本利益,所以反响并不算很大。
但这一次,李世民调苏定方为凉州都督,还特准他以左卫大将军衔兼领地方折冲府,这可就实打实地触及了地方门阀的利益,他们又怎会坐视。
李恪道:“本宫传你们来此正是有此隐忧,既是提前告知你们此事,寻你们商讨对策,也是有事交代。”
王玄策和马周闻言,道:“请太子交代。”
李恪先对王玄策道:“营啸的事情只怕他们是要小题大做了,消息已经经由陇右道监察御史之手传递进京,不日便该送到,玄策拜御史中丞,监察御史虽非你直属,但你也可辖制,你务必查清此事的底细和前后缘由,第一时间告知本宫。”
“诺。”王玄策得令,当即应道。
待王玄策应下后,李恪又对马周吩咐道:“此事虽是经监察御史之手送进京中,但份属军务,必也会同禀兵部,兵部那边本宫插不进手,也不便过问,所以宾王务必把严尚书省的关口,一旦有什么消息自兵部上达,本宫要比父皇和仆射更先一步知道。”
兵部是长孙无忌的地方,李恪手没有这么长,为了避嫌李恪的手也不敢往里面伸,不过好在兵部上属尚书省,又隶于尚书右仆射统辖,而马周身为尚书右仆射的佐贰官尚书右丞,对于兵部的消息自然也可过问。
“诺。”马周得令,当即也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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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里,李恪为了宣威府营啸之事正是伤神,而与此同时,身在凉州,官拜凉州都督的苏定方也正为之头疼。
凉州,姑臧城,凉州都督府。
自打苏定方官拜凉州都督,紧急赴任至今,他凉州都督府手头的事情也就才将将理顺,但就在这时,却突然冒出了宣威折冲府营啸的事情。
宣威府就直属凉州下辖,距离都督府所在的姑臧城也不过六十余里,宣威府营啸之事可大可小,但对于一个新走马上任的凉州都督,此事不容轻视,更何况苏定方的身上还带着李恪的嘱托。
苏定方知道凉州地方势力错杂,不敢大意,于是就在得到营啸消息的第一时间,苏定方便亲自带着都督府卫率直奔宣威问询此事。
但就在苏定方问询此事的时候,宣威府上下对苏定方却并不配合,宣威府折冲都督独孤名不止包庇掩藏麾下士卒,甚至当着营中士卒的面顶撞苏定方,起了口角。
苏定方在北地治军多年,对军中威信看的尤为重要,自然不会坐视麾下如此寻衅,当即便命人将他扣押了,带回了都督府。
顶撞上峰本就是军中大忌,更是罪过,苏定方拿了独孤名并无半分不妥,也是必然,但就在苏定方回凉州的路上,却越想越绝着不妥,想着临行前李恪的交代,还是命人将此事告知了李恪。
“大帅,近来宣威府上下士卒似乎对咱们都督府颇多微词,凉州刺史部那边送来的消息,宣威折冲府已是有人越过果毅都尉,上奏凉州谢刺史了。”凉州都督府别驾程名振站在案前,对上座的苏定方禀告道。
程名振口中的谢刺史便是凉州刺史谢叔方,若论官品确在苏定方之下,但地方刺史却也有监察州内之权,地方折冲府凡有怨诉的上禀刺史也是有的。
苏定方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他们寻谢刺史所求何事?”
程名振回道:“是请谢刺史出面,请大帅放了独孤名。”
“哼!”
苏定方闻言,重哼了一声,道:“独孤名纵容士卒,以致营啸在前,目无尊上,顶撞于我在后,是为触犯军纪,若是凭着几个士卒的话便放了,那还要军法何用。”
程名振道:“确也是如此,故而谢刺史那边也驳回了士卒所请,还将此事告知我等,请大帅尽快处置。”
苏定方问道:“独孤名在狱中关押几日了?”
程名振回道:“已满十日了,今日便可提讯,若是他再拒不认罪,便是严刑一等。”
苏定方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你便命人将独孤名带来吧。”
“诺。”程名振应了一声,便命人下去安排了。
独孤名触犯军纪,被关押于狱中,相距苏定方的都督府并不远,一个来回最多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可程名振遣出的士卒一去便是许久,也没个消息。
可就在苏定方疑心此事,正欲再命卫率前往问询消息的时候,此前出去的人终于回来,只是却没能带来独孤名,而是带回了一个坏消息:独孤名被刺死在狱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