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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狼谷

    “质子倒是聪明,不过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是不是太迟了。”李恪话音刚落,康阿姆从阿史那云身后的随从中走了出来,站在了阿史那云的身旁,对李恪得意道。

    李恪循声望去,入眼的是一个头扎胡辫,面相还算端正的十来岁少年,少年身高倒是与他相仿,但眼中却流露出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狠毒。

    这少年李恪看上去眼生地很,似乎此前也从未见过,李恪起初还当他是阿史那云的玩伴,但现在看来似乎绝不简单。

    “你是何人,本王同云殿下讲话,何时轮得到你置喙?”李恪知道,越是如此,他越是不能表现地慌乱,李恪盯着他,不屑地回道。

    李恪的话,一下子触碰到了康阿姆那根脆弱而又敏感的神经。

    康阿姆本事康国粟特人,少年时家境破落,便跟随其父康苏密流亡突厥,早年吃尽了苦头,知道数年前康苏密得颉利重用,方才苦尽甘来,安稳了下来。

    早年颠沛流离的生活既铸就了他坚忍不拔的性格,却也养成了他的勃勃野心。

    他不想再回去过那些有早没晚的日子,所以他要一直不停地往上爬,他要娶阿史那云,成为颉利可汗的女婿,借此登上突厥的权力高峰。

    康阿姆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可他脚下的路却并不平坦。

    他跟在阿史那云的身后,对阿史那云无有不应,极尽照顾,可年幼阿史那云却始终只拿他当做兄长和玩伴看待,颉利可汗虽然待他不错,但也从未有透露过半分将来会把阿史那云许配给他的意思。

    康阿姆本也并不担忧,毕竟阿史那云年幼,将来的日子还长,可李恪出现后一切都变了,他知道了可敦的意思,他慌了起来。

    他恨李恪,凭什么他极尽所能也换不来可敦的青眼,而李恪只因他是大唐的皇子便叫可敦另眼相看,还要把阿史那云嫁于他?那他这些年的苦心孤诣又算什么?

    他做梦都想要的一切,李恪却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李恪越是如此,康阿姆对他的恨意便越深,恨不得即刻要李恪死。

    康阿姆对李恪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质子现在的处境,质子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竟还如此猖狂,看你一会儿还能笑地出来。”

    李恪闻言,似乎阿史那云和眼前的这个少年要拿他如何。

    李恪问道:“你们意欲何为?”

    康阿姆指了指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对李恪道:“此处乃是金山山腰之处,相距山脚二十余里,若是我们拿走了质子的马匹,将你一人丢在此处,质子以为自己多久能走到山脚?”

    李恪闻言,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意图,他们竟是想要将自己一人丢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腰,让他自己一人摸索着满是大雪的山路回去。

    正如康阿姆所言,此处距离山脚还有二十余里,还竟是崎岖的山路,李恪若是步行,至少也要两个时辰。到时,就算他走到了山下,恐怕也丢了半条命了。

    此时他身在山腰,而苏定方远在山下,阿史那云身后跟着数十突厥护卫,李恪绝不是对手。

    但李恪眼珠一转,似乎也发现了阿史那云与康阿姆之间的主次关系,看这个样子,这次的圈套,恐怕康阿姆才是主谋,而阿史那云只是被利用了而已,以阿史那云的年纪她绝没有这样的城府。

    不过李恪也清楚一点,这次的圈套康阿姆虽是主谋,但身旁的这些护卫都是阿史那云的人,如实能说动阿史那云,康阿姆也拿他无法。

    李恪严肃地对阿史那云问道:“云殿下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阿史那云倒是没想到李恪到了这个时候竟还能如此淡然,非但没有慌乱,反倒还有心思来质问她,如此看来,这个大唐来的质子倒是有几分本事。

    阿史那云回道:“谁叫你以往对我不敬,今日我便要你吃些苦头。”

    李恪闻言,一脸正色地对阿史那云道:“李恪乃大唐质子,封皇命和可汗之命前来,你们这般待我便是在辱我大唐,此中恶果,云殿下当得起吗?”

    阿史那云微微一愣,问道:“能有什么后果?”

    李恪见阿史那云已经被他套入了话中,于是接着道:“我李恪左右不过一介孺子,纵然冻死在这金山上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突厥便是再向我大唐宣战,到时两国刀兵相见,军士百姓死伤数十万,这个后果云殿下考虑过吗?”

    阿史那云年幼,本就正想着要李恪吃个大亏,叫他以后怕了自己,也为李恪对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出口气,他从来不曾想要要伤害李恪的性命,更别提以此燃起两国战火了。

    阿史那云生性单纯率直,绝非阴狠之人,李恪的话一下子吓住了她,她竟有些后悔今日所为了。

    就在阿史那云想着该不该就此收手的时候,阿史那云身旁的康阿姆却突然说话了:“豁真,李恪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其实都是一派胡言。豁真只是想要小小地惩罚他一下罢了,哪里会伤了他的性命,他的那些话只是仗着豁真年幼,想要骗过豁真而已。”

    康阿姆看着李恪一眼,又靠在阿史那云的耳边接着道:“况且若是今日豁真就这么放过他的话,以后他就会更加放肆,无所畏惧,要求可敦将豁真嫁给他,难道豁真就咽得下这口气吗?”

    面对李恪的话,阿史那云本以有了顾虑,但康阿姆的话又叫她下定了决心。

    今日她费了这么多的力气将他骗来山上,若是就这样让他下山了,岂不是叫李恪平白笑话自己。而且正如康阿姆所言,她是绝不愿嫁入大唐的,他今日务必要叫李恪怕了自己,他们俩的婚事自然也就别无可能了。

    阿史那云想了想,对康阿姆道:“我们先将他扔在此处,你找两个人隔些路程等他,不要离地太远,免得真的伤了他。”

    康阿姆点头应道:“豁真放心,我早有安排,绝不会冻死他的。”

    康阿姆说着,口中却把“冻死”二字咬地很重。

    阿史那云年幼,哪里知道康阿姆的计划,只当康阿姆应下了自己的意思,便放心地离开了,可她却不知,康阿姆只是答应不冻死李恪罢了,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他若是想要李恪的命哪是什么难事。

    “再过一个时辰天色便该渐渐黑了,而此地正是野狼出没最多的地方,到时就算不冻死你,你也该成了野狼口中食。”康阿姆阴毒地看了李恪一眼,在心中暗自想道。

第二十章 寻人

    突厥人礼法简单,就连祭祀的流程也不比大唐那般繁杂,没有那么多的门道,纵是冬节祭祀长生天也是如此

    苏定方在山下等了许久,看着稀稀朗朗已经有人自山下走下,苏定方越发地担忧了。

    李恪是皇子,大唐宗室,颉利邀他前往祭祀之礼倒也属正常,但李恪毕竟是外人,不是突厥人,李恪在山上观礼便是,大礼结束后便该下山了,可苏定方等了许久,还是不见李恪的身影。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下山的人流由疏到密,有从密到疏,苏定方看着已经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再也待不住了。

    苏定方留下两人在此等候李恪,他自己则带着旁人前往汗庭,他要向颉利可汗当面求证。

    “可汗,大唐质子的护卫苏定方求见。”颉利可汗刚自金山拜祀,正躺在汗帐的胡床上歇息,门外驻守的附离亲卫便入帐道。

    苏定方突然造访,倒是出乎颉利的意料,颉利问道:“他此时求见本汗为了何事?”

    附离亲卫回道:“苏定方没有言明,只说是事关质子安危,要当面求见可汗。”

    苏定方不是一惊一乍的人,既然他这么讲了,必然是有要事,李恪毕竟是大唐质子,若是在突厥有什么意外,他的脸上也不好看,颉利道:“带苏定方进来。”

    “遵命。”亲卫领命,下午将苏定方带进了汗帐。

    与苏定方同进汗帐的不止一人,门外几名亲卫也按刀而入,毕竟苏定方的身手他们是知道的,他此时求见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唐将苏定方拜见可汗。”苏定方进帐,对颉利俯身拜道。

    “苏将军请起,苏将军突然前来,不知质子出了何事?”颉利上前将苏定方扶起道。

    苏定方起身问道:“午时云殿下持可汗令牌,前来帐中请我家殿下同往金山拜祀,至今未回,不知可汗可知殿下身在何处?”

    颉利听了苏定方的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道:“同往金山拜祀?本汗从未命阿云持手令去传三皇子。”

    “遭了。”

    苏定方听了颉利的话,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苏定方忙道:“云殿下持可汗手令前来为末将亲眼所见,殿下上山后至今未归,恐有不测,还望可汗相助。”

    颉利闻言,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恪不比寻常使臣,他是大唐宗室,唐皇三子,李世民遣他入突厥为之绝对算得上是极大的诚意了。

    可以这么说,在突厥,甚至在诺大的北地,李恪就代表着大唐,李恪若是在突厥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不是阿史那云与李恪之间的事情那么简单。

    李恪若是死在了突厥,大唐以后便当与突厥结为世仇,没有半分和解的可能,不死不休。

    现在的突厥处境并不算太好,除去南面的唐,西面的西突厥,也正虎视眈眈,而在突厥的内部,铁勒九部,东面各族也都不大安份,若是在此时与大唐结为死仇,无异于是在给他们机会。

    纵然颉利自傲,对突厥的实力也有绝对的信心,但也难免为之头疼。

    李恪绝不能死在突厥,至少现在不能。

    颉利听了苏定方的话,将今日早些时候值守汗帐的亲卫唤了过来,问道:“今日午时阿云可有来过汗帐?”

    亲卫不假思索地回道:“可汗前往金山祭天后,豁真确实曾来汗帐寻过可汗,不过豁真见可汗上山了,在汗帐中待了片刻便也就离去了。”

    阿史那云竟来过汗帐,颉利听了亲卫的话,已经有八分肯定,必是阿史那云趁他不在拿走了他的手令,将李恪诳上了山。

    若是他的嫡子叠罗施,兴许没有这个胆子,但阿史那云绝对有。

    颉利不满道:“你们为何不阻拦他?”

    亲卫的脸上露出一丝苦色,显然,极得可汗疼爱的阿史那云,他们也是万万不敢招惹的。

    颉利看着亲卫的模样,也知道他们的意思,也知道阿史那云任性起来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办法,当即摆了摆手道:“退下吧。”

    颉利对苏定方道:“阿云任性,想必是他与三皇子赌气,拿了本汗的令牌与三皇子玩闹。”

    颉利将阿史那云的行为定性为拿,自然就将阿史那云彻底摘了出来,也是在暗示苏定方,今日之事阿史那云虽然做的差了,但他绝不会惩处阿史那云。

    苏定方此时所有的心思都系在李恪的安危之上,哪有其他的心思去考虑其他,他现在想要的就是李恪安然无恙。

    苏定方道:“既是云殿下将殿下叫了去,想必云殿下必知殿下的下落,还望可汗请云殿下告知我家殿下的下落。”

    颉利可汗虽然自傲,但好在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今日之事确实错在阿史那云,颉利当即对苏定方道:“苏将军宽心,本汗这就寻阿云来此。”

    说完,颉利可汗遣亲卫将阿史那云传来了汗帐。

    此时阿史那云恰好刚刚自山上返程,刚回到自己的大帐不久便被颉利唤了过去。

    阿史那云聪敏,一在颉利的汗帐看到苏定方,便知道了苏定方的来意,必定是来问她要人来了。

    但颉利当面,阿史那云生怕颉利怪罪她私拿令牌之事,也只能故作没见到苏东方一般,入帐后直接跑到了颉利的手边,拉着颉利的衣袖娇声道:“云儿都要睡了,父汗怎么此时唤我?”

    苏定方见阿史那云入帐,心中越发担忧李恪的安危,哪还等得及颉利问话,他自己便连忙上前问道:“殿下随霍真同上金山,霍真已经回来了,却不知殿下何在?”

    阿史那云本性不坏,只是调皮任性了些,看了眼苏定方,见这个面对精锐的附离亲卫尚且从容镇定的将军此刻竟神色慌张,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愧疚,觉得自己今日的事情做的差了。

    “阿云,此事开不得玩笑,三皇子何在,快告诉苏将军。”颉利也对阿史那云道。

    阿史那云抬起头,看着苏定方回道:“我把三皇子留在了西山腰,现在恐怕还在往山下走吧。”

    “金山西侧!”苏定方听了阿史那云的话,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苏定方曾虽其旧主刘黑闼在突厥待过年余,对金山也金山也有些了解,金山山腰的西侧,正是野狼出没的地方,李恪此时一人在那里,岂非是命悬一线?

第二十一章 搏杀

    “呼、呼、呼...”

    天色虽黑了下来,但还未真正地入夜,可身处北国的突厥,山上的风已经开始肆掠呼啸。

    漆黑的夜空,空旷无人的山谷,抬头依稀可见的几点疏星,还有刺脸如刀割般的寒风,李恪一人踽踽独行其中,不免荒凉。

    李恪缓缓地走着,时不时地回头望去,看着身后一串长长却很孤单的脚印,李恪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助。

    后面的路他已经走完,可抬头望去,入眼的却仍是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不到头,也不知要走到何时。

    “呵...”

    李恪搓了搓已经冻地发麻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热气,渐渐地冻地发麻的手掌终于有了些感觉。

    李恪举起手,轻轻地锤了捶有些发酸的小腿,不禁苦笑了一声:“终究还是大意了,没想到今日竟栽在了一个女娃的手中。”

    李恪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对阿史那云却没有那么多的憎恨,李恪虽谈不上阅人无数,但也看得出来,阿史那云本性不坏,而真正叫李恪的担忧的是阿史那云身旁的那个年轻人,他才是害得自己沦落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李恪甚至能感觉到那个少年从眼中流露出的对他的杀意。

    李恪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甚至李恪今日还是第一次与他碰面,但李恪现在人在突厥,他的心比在大唐时要敏感和谨慎了许多,就在这个时候,李恪还在告诉自己,他若是能活着下了山,那个少年必须要死!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一个,那就是他能活着下了山。康阿姆已经已经设了此局,与他结下了死仇,必然是有能必杀他的把握。

    李恪在雪谷之中走着,正想着康阿姆把自己一人丢在此处的用意,正不得其解,可就在此时,一声自山谷深处传来狼嚎,解答了李恪的疑惑。

    “嗷喔...”

    一声凄冷的狼嚎宛如一根冰刺,直扎李恪的后心,李恪顿时毛骨悚然。

    那少年小小年纪,好毒的算计!

    他没有亲手杀了李恪,他竟是想要李恪葬身狼口。

    李恪身份特殊,就算是在突厥,虽然他开罪了义成公主,眼下他也是颉利的贵宾,若是他在山谷中被人刺杀丢了性命,颉利势必会彻查此事,倒是康阿姆难以全身而退。

    可若是李恪死在狼口,血肉模糊,甚至是尸骨无存,倒是就算是颉利想要怪罪,也无从怪起,除非他真的能狠下心来降罪于阿史那云,就算如此,也与他无关。

    两世为人,李恪从没有像这一刻这样,想要一个人死,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万分难受,康阿姆的那张脸甚至比谷中的狼嚎更叫他不安。

    李恪小心翼翼地走在雪谷中,让自己的脚步尽量的轻,连呼吸都紧张了起来,生怕会因为自己的动作引来谷中野狼的注意。

    李恪的担忧并不是多余的,若是放在往日,山谷中的野狼自然不会轻易攻击谷中的行人,近日来连日大雪,整个山谷都被掩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谷中的野狼无处觅食,大多都是已经饿了好些天了,在这种饿极的情况下,没有什么事情是为了生存不敢做的。

    事实证明,李恪的担忧非但不是多余的,而且已经变作了现实。

    李恪的耳朵虽然被冻地生疼,但却仍旧灵敏,他能够清晰地听出来,山谷中的狼嚎离他已经越来越近,正在逐渐地向他靠来。

    野狼!

    李恪听着在山谷中回荡的声音,后心一阵发寒。

    李恪从未遇到过如此处境,这甚至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野外见到狼。

    李恪不敢走的太快,生怕这样做会激发野狼的兽性,他只是听着耳边不断回响的狼嚎,慢慢地走着,不敢有大的动作,更不敢奔跑,而且他也没有足够的力气奔跑了。

    “呼哧、呼哧...”

    李恪重重地呼吸,呵出白气,入耳的一边是隐约的狼嚎,一边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但李恪却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了多远,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距离这种东西。

    他感受着又极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抬起手,擦了擦不知是因为疲累,还是因为畏惧而流出的汗珠,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顿。

    李恪就这样木然走了许久,忽然,李恪的耳朵安静了下来,之前一直在他耳边间歇回荡的狼嚎没有了踪影,他极力去听也听不到。

    听不到了狼嚎额声音,但这并不代表野狼已经远去,准备放过流落野外的李恪,毕竟野兽觅食,哪里会去管李恪的皇子身份。

    李恪并没有因为狼嚎的消失而放松警惕,反而,他的心里越发地不安了。

    李恪心中打着鼓,心中既是担忧,又怀着一丝希冀,转头望去,只一眼,他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皎洁的月光下,映照着反着白光的雪地,他清晰地看到离他两百米之外,正站着一匹深灰色毛发的野狼,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这匹野狼眼中泛出幽绿色的寒光,张着嘴,露出锋利的獠牙,半躬着背,抬着头,似乎在寻找一个机会,便要冲出去,将弱小的李恪吞入腹中。

    这匹野狼不壮,甚至可以说是枯瘦,显然也是饿了些天,身上的气力想必也不会太大。这匹野狼未必是苏定方的对手,若是遇到秦叔宝或是尉迟恭那般猛人,说不得会被他们生生打死,但他对付身体还未发育完全的李恪,还是绰绰有余的。

    李恪蹲下身去,弯腰从靴中取出了藏着的匕首,抽出鞘,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这把匕首是李恪临行前李世民所赠,削金断银易如反掌,李恪把他握在手中,心里也不禁多了几分底气。

    “来吧,来吧,我乃大唐皇子,凤子龙孙,岂会惧你一只野兽!”李恪双手紧握着匕首,同样盯着前方的野狼,给自己打气道。

    而野狼似乎也感受到了李恪的态度,仰天一声狼嚎,竟双腿一蹬,猛然扑了上来,直奔李恪。

    看着野狼迎面而来,李恪一瞬间竟忽地也冷静了下来,照着苏定方日前曾经教过他的剑技,在野狼扑来的一瞬间,仰面俯身,匕首上扬,想要刺向野狼的腹部。

    不过野狼虽然饿了许久,但速度也还不慢,李恪虽然躲开了它致命的撕咬,但肩膀依旧被他重重地抓伤,而几乎是同时,李恪的匕首也刺伤了野狼的小腹。

    李恪的匕首锋利非常,其实野狼的爪子可以比拟的?李恪只是轻轻的一划,便深深地割破了野狼的小腹,顿时鲜血染红了白净的雪地。

    李恪看着受伤的野狼,嘴角也挂起了笑意,他用肩膀上的伤换来了野狼小腹上的伤。这匹野狼本就饿了许久,气力不支,此番又受了上,恐怕也撑不了多久了,这一场短暂的生死搏斗,他赢了。

    可还没等到李恪看着这匹野狼倒地,李恪的笑容已经凝固在了脸上,因为李恪看到,就在山谷的深处,又有十数道绿光朝他飘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执失思力

    每一道绿光都是一匹饿极了的野狼,而眼前的十数道绿光便是十数匹野狼,就在这一刻,李恪才知道,原来刚刚被他刺死的野狼不过是个打头阵的而已。

    一匹野狼已经险些要了他的命,若是这十几匹一齐扑上,李恪纵有三头六臂也必死无疑。而且就算他们不上前,他们只需将李恪围困在正中,不出一个时辰便可将李恪活活冻死。

    李恪看着渐渐靠近自己的绿光,心中满是绝望。

    他能从一匹野狼口中活命已是万幸,如今一次来了十多匹,他哪还有半分抵抗的余地。

    就在看见这些野狼的一瞬间,李恪的心中闪过了无数道念头:恐惧、后悔、懊恼还有思念。

    他若是不来这突厥,现在恐怕已经躺在长安宜秋宫温暖的软塌上香甜入寝了吧,而现在,他却被困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即将丢掉自己的性命。

    野心,为了自己的野心,他竟是要丢掉了自己的性命。

    待他死后,待这个消息传到长安,也不知阿娘和愔弟该是哪般模样了。

    自己死后,恐怕一切又该恢复原样,他之前为之努力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阿娘仍将孤苦终老,无所依靠,愔弟还会郁郁不得志,在高宗朝被诬陷贬为庶民,流死外地,而史书上对他的记载也只能是流离塞外,少年早夭,甚至更有不如。

    这是他曾经为之魂牵梦萦,无比向往的大唐啊,他不甘心,不甘心短暂的一生就这样走完,如流星划过,除了短暂的一瞬亮光,竟没有留下半分华彩。

    “嗷呜、嗷呜、嗷呜...”

    李恪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叹,因为狼群已经等不及,向他围了上来。

    李恪环视着四周,手中握着本能地握着匕首,仿佛看到了片刻之后,自己将被撕作碎片的样子。

    “我命休矣。”李恪看着已经扑上来的群狼,一声长叹,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嗷呜!”

    又是一阵凄厉狼嚎,只不过这一次,凄厉中却夹杂了痛苦的味道在里面,与之前围住李恪时的声音截然不同,而李恪也没有感到丝毫预料中该有的疼痛。

    紧接着,“咻、咻、咻...”一阵锐利的破空之声在李恪的耳畔响起,李恪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只见雪地之上,正倒插着十余根弓箭,这些弓箭就在李恪的脚边。

    这些箭尾还在不住地颤抖,“嗡嗡”作响,而原本围在他身旁的狼群已经被三三两两地射杀,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只能无力地哀嚎了。

    李恪仔细望去,这些箭并非大唐禁军制式的箭羽,而是突厥样式,显然,刚才从狼口中将他救下的是突厥人。

    李恪抬头一看,果然,在山谷的谷坡上,一队数十人的突厥骑兵正自坡上策马而下,往李恪的身边赶来。

    很快,他们便到了李恪的眼前,李恪看着赶来的领头之人很是眼生,似乎从未见过,但显然来人却是识得李恪的,来人一到李恪的身旁,便翻身下马拜道:“突厥执失部执失思力拜见三皇子。”

    “执失思力?你便是执失思力。”李恪看着拜于自己身前的突厥男子,轻声问道。

    对于执失思力这个名字,李恪自不陌生。

    唐史之上,自贞观四年唐大败突厥,阿史那社尔、阿史那思摩等诸多突厥名将投入大唐效力,但名气最大的却莫过执失思力。

    执失思力自然是对颉利可汗忠心耿耿,但在突厥也算是亲唐一派,李恪本也有意与他亲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是在这种场合,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执失思力拜在李恪身前,见李恪询问,于是回道:“末将在自渭水归途中曾与三皇子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三皇子竟还记得末将。”

    李恪自北上突厥以来,不知新见了多少人,在这些人中执失思力无论是样貌还是官职都谈不上出众,李恪哪里能记得如此清晰,不过执失思力既然已经误会了,李恪倒也乐得将错就错。

    李恪道:“本王曾听帐内的突厥侍者提起过,如今突厥将领虽多,但年轻一代中却已执失将军最为出众,故而记在了心中。”

    李恪的话,自然是恭维之语,却也是事实,突厥少壮将领中如执失思力这边年少却用兵沉稳的,着实没有几人。

    从大唐皇子口中听到赞誉之词,执失思力心中难免也有几分喜悦,执失思力道:“三皇子过誉了,突厥善战者甚多,末将算不得什么。倒是三皇子好生了得,竟能近身刺死一匹野狼。”

    李恪能杀了之前那匹野狼还是运气占了大半,哪能算得是他身手了得,不过经执失思力这么一说,他这才意识自己手臂上的伤口。

    李恪的伤口被抓的极深,之前被狼群围困,因生死当头故而忘记了疼痛,现在经执失思力这么一说又疼了起来,也不知是因为过度疼痛,还是失血太多,低头一看,竟一下子昏了过去,一头栽倒。

    ————————

    李恪在雪谷中历经生死,与此同时,苏定方正在颉利的准许下,带着突厥士卒循着原路搜寻李恪的踪影。

    “我明明就是将李恪丢在这条道上的,怎么不见了人影?”阿史那云也跟着苏定方一同上山来寻李恪,可已经寻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李恪的踪影,心里也越发地着急了。

    阿史那云本就不是狠毒之人,相反的,她表面上虽然任性,但骨子里却很是良善,就连她的小马病了她都是自己亲自照看,更何况是人?

    阿史那云见李恪因为自己的原因,竟消失在了山上,眼下生死未卜,心中已经自责了起来。

    苏定方看着漫山的积雪,听着阿史那云的话,道:“殿下此前从未来过此处,回程时恐怕迷了路,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立刻将人全部散开,漫山搜寻,殿下绝不会走出太远。”

    金山虽大,渺无边际,但李恪两条腿又能走多远,就算李恪一路不停,自午后到现在也不会走出太远,故而苏定方有此一言。

    身后的奉命而来的突厥将士闻言,当即应声分开,四散着寻起了李恪。

    果然,正如苏定方所猜测的那般,在众人散开后,很快就传来了李恪也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三皇子重赏昏倒,生死未卜,已经被路过的执失思力将军救回,送至山下救治了。”

第二十三章 改观

    自打入了冬,地处北疆的突厥白日的时间便变地短了许多,过了卯时天色方才大亮。

    “云殿下,天色已经不早了,您在这儿都待了一晚了,快早些回去歇息吧。”早晨已经开始忙活着的丹儿见阿史那云还伏在李恪的床头,便对阿史那云道。

    阿史那云虽然任性,但本性却不坏,昨夜李恪因她的缘故,在谷中被狼群围攻,受了重伤,还险些丢了性命,阿史那云心中难安,担心他因此丢了性命,已经在大帐中陪了李恪整夜。

    阿史那云揉了揉已经熬地发红的眼睛,对丹儿道:“无妨,三皇子受伤是因我而起,我就算回去歇息,也难安稳。”

    丹儿道:“殿下虽眼下昏迷,但随行来的太医已经为殿下诊治过了,殿下是失血过多昏迷,身子虚浮,待醒后调理些时日也就好了。”

    阿史那云看着丹儿在里面忙前忙后,一边和自己说着话,手中的事情也没有停下,于是道:“昨夜自打三皇子回来后你也没休息,这么早又在忙活,不累吗?”

    丹儿擦了擦自己的手,笑道:“殿下喜欢吃我做的糕点,待殿下今日转醒,想必是要吃些的,我先预备着,而且我昨夜也打了个盹,还能撑得住。”

    阿史那云看着丹儿忙地乐在其中的模样,又看了眼李恪,道:“你待三皇子真好。”

    丹儿闻言,回道:“三皇子为人亲和,没有架子,而且待婢子也很好,不似其他贵人那边动辄打骂,婢子感念在心,自然要报殿下恩德。”

    阿史那云虽年幼,但却也能看得懂人心,而且丹儿心思单纯,没有太多的心机,阿史那云看得出,丹儿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阿史那云道:“想不到三皇子虽然有时候凶巴巴的,待你们倒还不错,也非一无是处。”

    丹儿听了阿史那云的话,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李恪,眼神温柔如水,仿佛带着点点星光,低语道:“殿下是大唐的英雄。”

    “英雄?”

    阿史那云从丹儿的口中听到这么一个形容李恪的词汇,一下子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在阿史那云的眼中,英雄都是她父汗那般模样,再不济也该如阿史那思摩那般,李恪这般年纪,连胡子都还未长,和英雄能挂上什么钩?

    丹儿看着阿史那云的样子,解释道:“殿下小小年纪,为使可汗退兵,护佑子民,自请为质,以一己苦难换关中数百万百姓平安,殿下是大唐的英雄。”

    大唐的英雄!

    阿史那云听着丹儿的话,她能够从丹儿的眼中看出光芒。

    大唐与突厥曾为敌国,哪怕如今两国合盟,关系也未改变。李恪阻止突厥南侵大唐,保住关中百姓,所以他是大唐的英雄,而大唐的英雄,便是突厥的敌人。

    这一瞬,阿史那云终于知道为何身边大部分的突厥将领们都对李恪深恨了。若非李恪,他们现在兴许已经占领了长安城,拥有了整个富庶的关中。

    这一瞬,他也明白了父汗为何会对李恪又喜又恨,为何会以李恪为例来教训兄长叠罗施,因为两人年纪相仿,但李恪为大唐做的,却是叠罗施远远比不上的。

    八岁,哪怕是自诩为雏鹰的突厥少年,在这个年纪也只是在练习这弓马之术,而李恪,已经背负国运,为了保护自己的子民,千里出塞了。

    阿史那云受颉利影响,一直敬爱如父汗那般的英雄,可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英雄不一定要会打打杀杀,不一定要有伟岸的身形,李恪这样少年虽只有单薄的肩膀,但也同样可以是英雄。

    阿史那云坐在床头,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李恪,他原本那张白净地让他生厌的脸蛋,也变得可人了起来。

    “似乎,他也没那么讨厌。”阿史那云看着李恪,心中忽然冒出了这个声音。

    ————————

    突厥汗帐,突厥可汗颉利正一脸铁青地坐铺了整张狼皮的软塌之上。

    “如此说来,质子此次险些丧命,是康苏密和康阿姆搞的鬼?”颉利盯着站在下方的赵德言,凝眉问道。

    赵德言回道:“此事倒是未必与康苏密有关,但康阿姆绝对是主使。”

    “哼!”

    颉利听了赵德言的话,冷冷地哼了一声,道:“他们父子的那点小心思当真以为本汗不知吗?就凭那康阿姆的德行,也想娶本汗的草原明珠?痴心妄想!”

    康苏密曾在颉利的面前透露过自己的想法,一直想为康阿姆与阿史那云定下亲事,只是颉利一直装作不知,没有同意罢了。

    康苏密虽是颉利的近臣,但实际上,颉利的心里却也只是将他视作可堪一用的棋子,想要颉利将最为宝贝的阿史那云下嫁于康阿姆,怎么可能。

    赵德言道:“康阿姆此人,虽然年少,但却心术不正,豁真若是与他走的太近,难免吃亏,臣以为可汗还是当有所决断。”

    赵德言的话并非直指康苏密,只是提及了康阿姆,但其用心却是直指康苏密。

    康苏密与康阿姆父子一体,颉利若是厌上了康阿姆,对康苏密还能有丝毫的好感吗?

    赵德言与康苏密同为颉利心腹,虽然明面上关系看着不错,但实际上两人为了争夺颉利的信任,两人的关系却僵地厉害,此次有机会在颉利面前给康苏密使绊子,赵德言又何乐而不为?

    其实纵然赵德言不说什么,此次颉利也已经对康苏密极为不满了,颉利很是宠溺阿史那云,而此次康阿姆却胆敢利用阿史那云来对付李恪,颉利对康家父子的印象算是差到了极点。

    颉利道:“若是李恪前来提亲,本汗看在他的身份兴许还能答应,可康阿姆倒是做的美梦,竟想娶本汗的阿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赵德言趁机道:“不知以可汗的意思,该如何处置康家父子?”

    颉利想了想,按了按手道:“李恪毕竟是唐三皇子,非是我突厥人,若是本汗因为一个外人而对康苏密和康阿姆处置地太过严厉的话,恐怕是失了人心,此事暂且不急,待过些时日再处置他们。”

    赵德言听了颉利的话,倒也没有半分的失望,他知道,这次颉利虽然没有重惩康苏密,但康苏密在颉利心中的地位已经不复从前。

    往后只要他再找准时机,想要叫康苏密彻底失势,绝非难事。

第二十四章 转醒

    “咳咳咳...”

    几声咳嗽声在大帐中响起,李恪缓缓睁开了眼睛。

    饿,还有疼,这是李恪言下仅有的两种感受。

    昨夜数经生死,险些丢了性命,而李恪现在,已经安安稳稳地躺在了大帐的床榻之上,昨夜发生的一切还宛在梦中,不那么真实,可当李恪低头望去,肩膀上的伤口却还实实在在地挂着,赤红色的血迹还映在了包扎的白布之上。

    “殿下,你醒啦。”一旁忙活的丹儿听见李恪的咳嗽声,转头望去,见李恪已经睁开了眼睛,便连忙喜道。

    李恪轻轻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脖子酸乏地很,于是道:“丹儿,扶我起来坐着,躺了许久,身上乏地很。”

    丹儿闻言,正想俯身去将李恪扶起,可就在此时一旁的阿史那云也快步走了过来,与丹儿一人一旁扶起李恪,还给李恪在后背垫上了块枕头。

    李恪倒是没想到阿史那云会出现在这里,一下子还有些奇怪,盯着她看了片刻。

    阿史那云见李恪盯着自己看,反倒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一向任性霸道的她竟有些红了脸,不知所措了。

    过了片刻,阿史那云才讷讷地对李恪道:“父汗的肩膀曾受过箭伤,和你伤的地方差不多,他坐起时便要垫着些软和的东西才舒服。”

    颉利好战,常亲临战阵,虽是主帅,但受伤也是有的,此次李恪伤的位置和颉利过去一般,故而阿史那云知道该如何照顾。

    昨夜只是阿史那云虽非主谋,但毕竟与她有关,要说李恪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但阿史那云年少,昨日在这照顾了他一夜,李恪倒也不忍当面责骂她。

    李恪点头,平淡道:“云殿下有心了。”

    阿史那云道:“你因我而伤,还险些丢了性命,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李恪听了阿史那云的话,一下子便想到了那日与他同行的那个少年,李恪看得出来,阿史那云虽然信任,但最多只是想要为难他一下,真正想要自己性命的是那个少年。

    李恪本想直接询问阿史那云那人是谁,但又担心阿史那云不会如实相告,于是转而问道:“此事倒也不能全怪在云殿下身上,那日若非你的属下误算了脚程,也不会有这般严重的后果。”

    阿史那云性子率直,一时间没意识到李恪这是在套他的话,于是不假思索地对李恪道:“那人哪是我的属下,他叫康阿姆,是我的玩伴。”

    李恪皱眉问道:“康阿姆是何人,我怎的从未听闻,我还以为他也是你的侍卫呢。”

    阿史那云听李恪这么说,只当李恪已经不再怪他,心里顿时轻松了不少,回道:“康阿姆哪是我的侍卫,他是康苏密之子。”

    康苏密,又是康苏密!

    几日前,康苏密在大宴上为难自己的场景李恪至今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现在便是他的儿子了。

    现在李恪虽然已经暂时安全了,但李恪依然没有忘记昨夜的那种恐慌和无助,那种被野兽环伺的感觉李恪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

    李恪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这康家父子偏生要与自己为难,那自己便要了他们的性命。

    李恪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恰好落入了阿史那云的眼中,阿史那云见李恪神色有异,只当是李恪身子还有不适,连忙问道:“你身子是不是还未好,要不要再叫太医来看看?”

    李恪闻言,收起了眼中的冷厉,笑了笑,摆手道:“无妨,我只是一日未进饭食,腹中饥饿罢了。”

    李恪的话固然是为了敷衍阿史那云,但也是实情,自打昨日午饭后,李恪便粒米未进,现在确实饿地厉害。

    一旁的丹儿忙道:“殿下受伤,太医仔细叮嘱,醒来后千万不可大进荤腥,丹儿特地为殿下准备了些糕点,这就为殿下端上。”

    丹儿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离开了大帐。

    为了方便李恪饮食,丹儿专门命人搭建的厨帐就在大帐的旁边,不过片刻,丹儿便端着热气腾腾的饭食进了大帐。

    唐人的饮食与突厥人大不相同,唐人,尤其是关中人喜好面食,李恪长于关中,自然也是如此。而突厥人生于草原,不事农产,突厥贵族多食牛羊肉,所以当李恪初到突厥时,觉得突厥人的饮食新奇,而当阿史那云看见李恪的饮食时自然也觉得新奇,盯着桌案上的饭食看了几眼。

    李恪见状,心知阿史那云昨夜在此照看自己,想必也还空着肚子,于是对阿史那云道:“想必表妹也还未用饭,表妹若不嫌弃便一起吃些。”

    草原儿女性情率直,没有那般多的礼节,李恪刚一开了口,阿史那云便应了下来,与李恪一同坐到了桌案旁。

    丹儿为李恪准备的饭食简单,但却也精致,冒着热气的笼屉里是几样宫廷样式的糕点,碗中盛着的是浅黄色的粟米粥,再配上两样清炒的小菜,叫人胃口大开。

    李恪年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腹中饥饿,吃的很香,一转眼便下去了一碗粥,而一旁的阿史那云也不遑多让,速度虽比李恪慢些,但也吃的极快。

    “丹儿的手艺真好,我在草原还从未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阿史那云一边嘴巴不停地吃着,一边夸着丹儿的厨艺。

    李恪看着阿史那云大快朵颐的模样,不禁觉得好笑,问道:“可敦也是汉人,你自幼跟在可敦身旁,难道没吃过汉人的饭食吗?”

    阿史那云摇了摇头道:“阿娘平日所食与父汗一般无二,我也从未见过阿娘吃过这些。”

    自打义成公主来了突厥,已有二十余年,二十年的时间足以改变一个人,这么长的时间,义成公主的饮食随了突厥人倒也不奇怪。

    李恪对阿史那云道:“大唐地大物博,与突厥大有不同者,若是将来有机会,表妹不妨随我一同南下走走,我带你也看一看我大唐风物。”

    “好,好!”阿史那云正是贪玩的年纪,见李恪这么说,当即应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密谋

    阿史那云昨夜也未睡好,在李恪这边喝了碗粥,吃了些糕点,便回去歇息了。

    阿史那云走后,李恪便让丹儿把苏定方和王玄策请到了大帐之中。

    “王先生和苏将军与康苏密可熟识?”两人刚刚坐定,李恪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恪方苏醒时间不久,便连忙诏文武心腹相见,毫无疑问为的必是昨夜的事情,王玄策听得李恪这么问,顿时就明白了过来,问道:“殿下以为昨夜之事是康苏密在背后谋划?”

    李恪道:“虽非康苏密本人,但背后谋划的却是他的独子康阿姆,也相去不远了。”

    自打李恪为质北上,康苏密也一直针对李恪,康苏密会对付李恪王玄策倒是不觉得奇怪,可没想到,这一次险些要了李恪性命的竟是康阿姆。

    苏定方道:“康苏密其人末将倒是知道一些,康苏密本非突厥人,而是来自西域康国的粟特人,因家道中落才流落草原,投靠了颉利。康苏密初为颉利手下小吏,但其颇有才干,又极善于奉迎,故而得了颉利的青眼,一路提拔,到了如今俟斤的位置。”

    李恪闻言,道:“如此说来这康苏密倒是有些手段,官职晋升竟这般快。”

    康苏密从一个落魄流人,到如此官位比拟大唐上州大都督的俟斤,前后竟然只用了区区数年,能与他比拟的只有赵德言了,由此可见康苏密在突厥官场上的官路也是顺风顺水了。

    王玄策笑道:“康苏密能有今日,也与颉利的性子分不开。颉利虽为突厥可汗,但他却喜用外人,借此以压制突厥各部,康苏密、赵德言之流正好投其所好,才能有今日。”

    李恪轻轻哼了一声,道:“本王哪管他是西域人还是突厥人,他康家父子既想要本王的性命,那岂能岂能坐以待毙?”

    “殿下的意思是?”王玄策听了李恪的话,对李恪问道。

    李恪眼神一冷,脸上挂起了一种与年龄全然不负的杀意,缓缓道:“本王要他死!”

    康阿姆年少狠辣,李恪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李恪为质北上,无时无刻不是小心翼翼,他觉不允许自己的身旁随时埋伏这样的危险,他一定要将危险连根拔起。

    李恪的话全然不像是自一个八岁少年的口中说出,但王玄策听着李恪的话,心中却有难掩的激动。

    王玄策一身所学,尽在纵横之道和阴谋之术,李恪若是满口堂皇的仁人君子,王玄策反倒处处掣肘,无从施展,而李恪若是野心狠辣之辈,他反倒能够一展所长。

    王玄策道:“康阿姆所作所为,想必颉利可汗也都知道,但若想光凭此一事要了康苏密的性命,怕是不易。”

    昨夜的事情,不止是康阿姆,就连阿史那云也身陷其中,尽管主谋是康阿姆,但若是要究责,首当其冲的便是将李恪诳上山的阿史那云。

    窃用可汗令牌,险些要了大唐质子的性命,这些事情若是全部摆清楚,就算阿史那云是颉利的女儿也吃不消,所以颉利为了回护阿史那云绝不会深究此事。

    而李恪为了避免与颉利和阿史那云彻底撕破脸,也着实不便深究,而且就算李恪深究了,也绝对讨不来便宜,要不了康阿姆的命,反倒会惹恼了颉利。

    李恪道:“打蛇打七寸,今日之事就算闹大了,也要不了康阿姆的性命,本王或可将此书暂且按下,只装作不愿与颉利撕破脸,不予追究,待来日另觅良机,将康家父子一招按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康家父子如蛇,险诈狡猾,要打,便要将他们一次打死,不给他们回手和防备的机会,否则只会自己吃亏。这一点,李恪很清楚。

    ————————

    李恪的大帐中,李恪众人正在商讨着如何对付康家父子,与此同时,在康苏密的大帐中,康家父子也未曾闲着。

    “你行事也太不利落了,怎的就让李恪活着走出了山谷!”康苏密拍着桌案,对康阿姆怒道。

    康阿姆道:“那山谷中偏僻地很,而且俱是野狼,就算是成人进去也难活着出来,可谁能想到执失思力恰巧路过了,救了李恪。”

    康苏密道:“伤虎不成反被咬,你今日暗算李恪,未能要了李恪的性命,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康阿姆闻言,不屑道:“虎?一个自幼养尊处优的八岁皇子阿塔居然管他叫虎?在我眼中,他与待宰的羔羊无异。”

    李恪年仅八岁,比起康阿姆还要年幼上一些,而且康阿姆一直妒忌李恪,在康阿姆的心中,他自然就会主观地把李恪与那些庸碌无为的贵族子弟看成一类。

    康苏密听康阿姆的话,却对康阿姆的自负深觉不妥。。

    康阿姆未曾与李恪打过太多的交道,但康苏密也对李恪还算熟悉。论年纪,李恪自然还是个孩童,但心智,康苏密却不敢轻视李恪分毫。

    他还记得那日在大宴上,当着颉利可汗的面,面对突厥各部首领,李恪一步步反击他的场景,那哪是一个八岁少年该有的心智。

    在几番与李恪暗自交锋失利后,在康苏密看来,李恪身在大唐皇室,自幼便拜了大唐最好的老师,接受着大唐最好的教育,自然不是常人可以比拟,否则他也不会自请为质,而且在面对颉利可汗也能泰然自若。

    不过这些话康苏密却不会对康阿姆讲,因为他了解自己孩子的脾性,他若是这样讲了,只会叫康阿姆更加偏激,行事更加地鲁莽,反倒会落入李恪的圈套中,这绝不是康苏密想要看到的。

    康苏密对康阿姆道:“李恪虽然年少,但他身旁的王玄策却有些本事,我们切莫不可轻敌。而且昨夜之事,可汗虽然没有明说,但一定知道了此事的因果,我们切不可因为此事失了可汗的信任。”

    康苏密这么说,康阿姆倒是听了进去,他可以不在乎李恪的态度和手段,但他却不能不在乎颉利对他的看法,若是颉利对他生了厌,那他包括求娶阿史那云在内的所有计划就全部落空了。

    康阿姆问道:“阿塔说的是,我们该怎么做?”

    康苏密拍了拍康阿姆的肩膀,缓缓道“要想化解可汗的不满,保住你我父子的地位,恐怕你要受些皮肉之苦了。”

第二十六章 苦肉戏

    当康苏密在大帐中对康阿姆提起皮肉之苦时,康阿姆还没有太过明确的认识,也没有当回事,可当康苏密带着康阿姆来到了颉利的汗帐之外,看着康苏密手中指节粗的马鞭时,康阿姆这才明白过来,什么叫皮肉之苦。

    “逆子康阿姆,无意冒犯大唐蜀王殿下,险致两国失和,请可汗降罪!”康苏密将康阿姆捆绑汗帐之前,对汗帐的方向道。

    汗帐外守卫的附离亲卫见状,忙对康苏密道:“可汗有言,可汗今日不愿见你等,你等在此侯上再久也是徒劳,回去吧。”

    康苏密听了附离亲卫的话,心中一下子急了,他不怕此时颉利大发雷霆,将他们父子拎到汗帐中严词呵斥一顿,那样至少说明颉利还未彻底放弃他们,可现在颉利连他们的面都不想见,康苏密的心一下子慌了。

    康阿姆是他的独子,除了康阿姆,康苏密再无其他血脉,若非万不得已,康苏密自然也不愿将手中的鞭子抽在康阿姆的身上,平白伤了爱子,可现在看来,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

    “你这逆子!”

    康苏密听了附离亲卫的话,几乎没有丝毫的预兆,便猛地一脚揣在了康阿姆的膝腕出。

    康苏密一脚来地突然,康阿姆几乎没有丝毫的防备,康阿姆膝弯受力,一下子站立不稳,“扑通”一下子跪倒了下来,膝盖结结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康阿姆回头不解地看向康苏密,可还没等他开口,康苏密手中的鞭子已经落了下来。

    “啪!”

    刺耳的一声脆响,康苏密手中的鞭子重重地抽打在了康阿姆的背上,坚实的鞭稍一下子便在康阿姆的皮袄上留下了一道浅灰色的鞭印。

    “啊!”随着鞭子落在身上,一声痛呼也自康阿姆的喉间发出,颤动人心。

    “大唐质子,岂是你能随意玩笑的,今日我便要打死你,向可汗赔罪!”康阿姆的痛呼声还未落下,康苏密已经一只手拿着鞭子,另一只手指着康阿姆严厉地训斥道。

    康苏密的话入眼,康阿姆立刻知道了康苏密的意思。

    康苏密这鞭子嘴上虽说是为康阿姆开罪李恪而打,实则是打给颉利看的,就连康苏密口中说的,也是向可汗赔罪。

    康苏密若当真是要向李恪赔罪,又何必在汗帐这里惺惺作态,大可去往李恪那边赔罪。

    想来康苏密也是知道的,李恪不是善茬,若是康苏密真的带着康阿姆去李恪那儿做了这苦肉戏,恐怕就算是他将独子活活打死,李恪也会故作不知吧。

    不过康阿姆先前的所作所为确实也触怒了颉利,颉利显然也没有轻拿轻放的意思,康苏密这一鞭子下去,汗帐的帐门没有丝毫的动静,显然,颉利根本没有出来搭理他的意思。

    康苏密见状,只得咬了咬牙,又是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康阿姆的身上。

    “啪!”

    又一声脆响,这一道便在落在了康阿姆的肩膀上,虽隔着皮袄,但康阿姆也能感觉到肩膀上火辣辣地疼。

    可这又是一鞭子下去,汗帐的大门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显然,这一鞭子依旧没能叫颉利满意。

    此事的康苏密已经是骑虎难下,他既然决定了要行这苦肉之计,那他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容不得他半途而废。

    “啪、啪、啪。”

    康苏密狠了狠心,又是三道鞭子甩在了康阿姆大的身上,顿时,康阿姆身上穿着的皮袄也打地裂了开来,出现了马鞭一般宽窄的鞭痕,露出了皮袄里面贴身穿着的里衣。

    随着鞭子的抽打声,还有康阿姆的惨叫声在耳边响起康苏密的内心如刀割般疼痛。

    康阿姆中年丧妻,后来虽有续娶,但依旧没有子嗣诞下,这康阿姆便是他的独子,唯一的子嗣,鞭子抽打在康阿姆的身上,康苏密心里又怎会好受。

    今日在汗帐前鞭打康阿姆谢罪,本就是康苏密的计谋。

    康苏密虽犯下过错,险些致死李恪,但李恪毕竟还是外人,康家父子才是颉利最忠诚的鹰犬。今日颉利若当真为了李恪这个外人,任由康苏密活活打死自己的独子,那势必对颉利的名声极为不利,也会叫突厥各部首领不满。

    所以康苏密认定了颉利绝不会真的想要了康阿姆的性命,康苏密押着康阿姆来颉利的汗帐谢罪,为了无非就是颉利能在此事上放过康家一马。

    可康苏密却万万没想到,颉利竟这般端得住,康阿姆付出的代价也着实大了些。

    就在康苏密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生怕真的活活打死康阿姆,不知这出苦肉戏该不该继续唱下去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康阿姆却突然低下了口,轻声道:“阿塔尽管动手,我还撑得住。”

    康苏密听了康阿姆的话,咬了咬牙,结实的鞭子又如雨滴般落在了康阿姆的肩膀上。

    “今日我便活活打死你,向可汗,向质子赔罪!”康苏密手中的鞭子一边抽着,一边口中不停地呵斥着。

    火辣辣的鞭子落在后背,康阿姆的后背被抽打地先是鲜红,而后青紫,然后破了皮,留下道道鲜血,低落在了汗帐前的地上。

    “啊、啊、啊...”

    鞭子不停,康阿姆的惨叫声也不停,很快,康阿姆的后背便变得血肉模糊。

    康阿姆虽然性情狠辣但年纪也不大,哪里受得住如此痛楚,又是两鞭子下去后,康阿姆一声哀嚎,竟一下子痛地昏死了过去。

    就在康阿姆倒地的一瞬间,汗帐外守卫的附离亲卫终于走进了大帐,带出了颉利的话。

    “今日康阿姆已经吃够了苦头,昨夜之事暂且作罢,将康阿姆带回去好生管教,日后不得再有半分怂恿豁真的行为。”

    颉利的话也表明了他的意思,突厥强大,不惧大唐,今日康阿姆受的这顿鞭子也不是因为他伤了质子李恪,而是他胆敢利用自己的爱女。

    康苏密得了颉利的话如蒙大赦,连连跪拜称谢,接着,蹲下了身去,将康阿姆抱起,往自己的帐中赶去,生怕晚了片刻,康阿姆便会丧命。

    “今日之事,皆因李恪而起,今日阿塔在此向你保证,来日必要了李恪的性命,为你报了今日所受的苦楚!”康苏密看着躺在怀中的独子,暗自咬牙道。

第二十七章 执失部

    康阿姆的生死,李恪自然在乎,不过李恪的在乎却与康苏密不同,康苏密的在乎他生,而李恪却是在乎在他死。

    李恪得知康阿姆没死在汗帐之外,也觉得颇有几分遗憾,毕竟经此事之后,他与康阿姆之间便算是结了死仇了。

    不过也正如王玄策此前所言,康家父子已经通过这一处苦肉戏,换来了颉利可汗的原谅,颉利可汗已经答应此事作罢,李恪若再揪着此事不妨,恐怕容易惹恼了颉利,反倒正中康家父子的下怀。

    李恪也知道,从此以后,这康家父子怕是要与自己不死不休了,不过眼下李恪倒是懒得纠结于康阿姆的死活,因为现在他的第一要务是拉拢执失思力。

    李恪身在突厥,势单力孤,自然需要拉拢部落实力以为助力,而执失思力是执失部首领,又曾作为使者前往大唐,在突厥算是亲唐一派,自然是李恪拉拢的目标。

    “前夜若非执失将军相救,恐怕李恪已是饿狼口中残食了,李恪在此谢过执失将军救命之恩。”李恪午时前往拜会执失思力,刚一进门,便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俯身拜道。

    对于李恪的到来,执失思力虽不感意外,但心里也丝毫不轻松。

    李恪开罪了突厥可敦,此事突厥上下人尽皆知,可敦甚至一再隐晦地表示,突厥各部不得与李恪走的太近。

    前夜执失思力在金山上救下李恪,绝对是因缘巧合,但今日李恪如此郑重其事地前来道谢,却叫执失思力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来者是客,纵是突厥人,也同样信奉这个道理,更何况李恪的身份在此,执失思力也是万万不敢怠慢的。

    执失思力将李恪请入内坐下,对李恪道:“前夜祭祀之后,末将本是闲来无事,前往山中猎狐,不曾想在返程路上却遇到了三皇子,左右不过举手之劳,三皇子还专程前来道谢,实在是客气了。”

    李恪一脸正色地回道:“前夜之事,对执失将军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本王而言却是活命之恩,本王亲自来拜会一趟,乃是应有之义。更何况执失将军刚刚祭天返程,便遇到救下了本王,可见执失将军与本王相识也是长生天的旨意,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本王不能马虎。”

    执失思力不知李恪的来意,一直想与他保持距离,但李恪打蛇随棍上,不管执失思力怎么说,李恪总能接上话头。

    执失思力也曾和许多大唐权贵打过交道,但他他们大多有些自傲,尤其是宗室子弟更是如此,如李恪这般与众不同的天潢贵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李恪虽然年幼,但在突厥,他代表了大唐,执失思力绝不会把他当做一个孩童来看待。

    执失思力想了想道:“三皇子是可汗的贵客,更是整个突厥的贵客,末将护卫三皇子是应该的,岂敢因此事高攀了三皇子,若是如此,恐怕可汗是会不高兴的。”

    执失思力虽是武人,但脑子却转的不慢,李恪有意向他示好拉拢于他,但执失思力又岂会不知轻重,真的冒天下之大不韪,与李恪亲近。

    执失思力的话有两层意思,一是透露出自己疏远的意思,二是告诫李恪,若是李恪这样拉拢突厥部落首领,绝不会是颉利想要看到的。

    执失思力虽然救了李恪的性命,但李恪绝不会单纯到以为靠着这点关系便能与执失思力搭上线,在突厥内引为助力,执失思力对颉利可汗忠心耿耿,执失思力绝不会背叛颉利。

    不过不会背叛颉利不代表执失思力不会有自己的想法,执失思力是颉利的臣子,更是突厥执失部的首领,他也有自己的利益,而只要有共同的利益就可以是朋友。

    李恪道:“执失将军是忠臣,是勇士,是本王的恩人,本王做事自不会叫执失将军为难。”

    “三皇子的意思是?”执失思力闻言,不解地问道。

    李恪回道:“康苏密之流窃据突厥高位,欲收突厥各部之权入汗庭,难道执失将军就能冷眼旁观吗?”

    颉利稳固自己的地位,重用康苏密、赵德言等异族人,借此收拢突厥各部的权力,而在收权的过程中,包括执失部在内的草原诸部均有损失,族人怨声载道,执失思力多次向颉利进言,可颉利却一味听信康苏密和赵德言之言,不予理睬。

    而康苏密又是外人,岂会在意突厥子民的死活,这些年来,突厥各部受这二人之苦,不在少数。

    康苏密听了李恪的话,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来,他不自觉地抬头望向了李恪,只见李恪依旧风轻云淡地坐在大帐之中,神色不见丝毫的异常。

    八岁,眼前的李恪竟是只有八岁的少年郎,这说出去,有谁敢信?

    还未长开的孩童尚且如此,大唐朝堂上的那些高官权贵呢?莫非唐人生来都是如此狡诈不成。

    其实执失思力倒也高估了李恪,李恪出来突厥,对突厥形势不熟,这些话,都是来之前王玄策讲于李恪的,李恪只是换个说法讲了出来。

    执失思力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沉思了片刻,对李恪道:“此处乃我突厥汗庭,可汗更是我突厥之主,三皇子言语还是谨慎些好。”

    李恪看着执失思力紧张的样子,笑道:“执失将军说的什么话,本王从未非议可汗,本王同将军讲的是康苏密,康苏密祸乱突厥内政,是执失将军的敌人,而本王与康苏密同样不和,也是本王的敌人,既然你我所仇相同,为了求活,何不联手,一起将康苏密拉下来。”

    执失思力听着李恪的话,心中对却不敢轻信半个字,在他的眼中,李恪恐怕是雪山上最狡猾的狐狸还要机敏上几分,面对这样的人,执失思力岂敢大意。

    执失思力知道,李恪前夜的危机,就是康家父子一手造成,李恪恐怕不止是想要将康苏密拉下来,他是想要康苏密的命,执失思力尚不确定颉利现在对康苏密的态度,岂敢应下李恪的话。

    李恪见执失思力面色踌躇,已经知道了他的顾虑,李恪起身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执失将军仔细斟酌,本王先行告退,执失将军以后若是改了主意,随时可以来寻本王。”

第二十八章 释怀

    初次拜访,未能得到执失思力肯定的回答,这也本就在李恪的预料之中。

    执失思力虽对康苏密这些凌驾头顶之上的异族人不满,但他对颉利的忠心也不容置疑。正史之上,当贞观四年,李靖北伐时,在康苏密等人投降大唐之后,陪在颉利身旁战至最后的,其中便有执失思力一个。

    不过执失思力虽然没有当场表明自己的态度,但李恪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前日执失思力救下了李恪,而今日,李恪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执失思力的地方,康苏密不会不知道,康苏密和执失思力之间本就有仇隙,此番又加深了一步,执失思力除了跟李恪合作,一起对付康苏密,已经没有了其他更好的选择。

    执失思力对李恪有救命之恩,而李恪却如此算计执失思力,说来有些不地道,但李恪也别无选择,他想在突厥人人的地盘对付康苏密,就必须借助突厥人的手。

    当李恪自执失思力出回到自己的大帐时,还未入帐门,便在门外见到了前来寻自己的阿史那云。

    李恪将阿史那云请到帐中,命人奉上香茶,两人便对面坐了下来。

    阿史那云坐在李恪的大帐中,环顾望去,只见李恪的大帐布置与突厥人的全然不同,除了一张床之外,帷幔和屏风,还有满满一架子的藏书,文房四宝也摆在了很是显眼的位置。

    阿史那云抬头再望向眼前的李恪,李恪容貌虽稚嫩,却有着与寻常突厥少年不同的清秀,全身上下的衣着一丝不苟,一双漆黑的双眸如秋日的星空一般明朗,温和,而又深邃,仿佛有着一股独特的魅力,这样感觉,这样的少年,阿史那云还是初次见到。

    “云殿下此时怎的突然来此?”李恪坐下,对阿史那云问道。

    阿史那云听了李恪的称呼,也不回答李恪的问题,只是道:“你们为何还叫我云殿下,你我是表兄妹,云殿下这个称谓实在是太过生疏了,以后你如父汗那般唤我阿云便好。”

    “阿云。”李恪听了阿史那云的话,轻声唤了出来。

    在突厥,阿史那云从未见过如李恪这般的少年,而在大唐,李恪又何曾见过如阿史那云这般的少女。阿史那云爱憎分明,恨就是恨,爱就是爱,比起李恪接触过的那些女子,简单上不知多少,李恪与她相处,也觉轻松许多。

    阿史那云听了李恪的声音,脸上也露出了笑意,突厥虽大,但能唤她小名的却没有几人,康阿姆虽与她幼时便一同长大,但也只敢唤她为豁真。

    阿史那云本就生地很美,是那种不同于大唐女子的清丽,沁人心脾,仿佛一朵盛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花,没有丝毫的杂质。

    说来阿史那云还是他的表妹,以阿史那云的年纪李恪更不会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单纯地觉得她与众不同,而阿史那云似乎对于李恪这种欣赏的目光很是受用,没有丝毫的忸怩,反倒大大方方地坐在李恪对面,笑盈盈地看着李恪。

    “嗯、嗯。”

    过了片刻,李恪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李恪握拳掩嘴,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坐地笔直,问道:“阿云,你突然来我这边所为何事?”

    李恪虽然觉得阿云这个称谓还有些别扭和生疏,但还是叫了出来。

    阿史那云回道:“我来这里主要有两件事情,一来是看看你的身子如何了,二来是有事情要告知于你。”

    李恪看了眼自己的肩膀,道:“除了手臂上的伤,其他的已无大碍,你不必挂心,却不知你说的事情是何事?”

    阿史那云道:“我从父汗那里听说了,昨日康苏密为了求父汗宽恕,已经把康阿姆拖到了汗帐外狠狠地打了一顿,康阿姆险些都丢了性命,康苏密这个人是父汗的亲信,做事很有些手段,你要千万小心。”

    阿史那云以往和康阿姆关系还算不错,但自打李恪之事发生后,阿史那云发现康阿姆竟然利用自己想要杀了李恪,心里便对康阿姆渐渐地疏远了。

    而康家父子在突厥势力不弱,李恪又与康家父子结下了死仇,阿史那云担心李恪的安危,便专程来提醒了他。

    康阿姆的事情李恪也早已听说,对于他们父子李恪也是动了杀心了,自然也不会对他们掉以轻心,不过李恪也绝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尽数在阿史那云面前吐露。

    李恪对阿史那云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康家父子虽然势大,但突厥还是可汗说了算,我坐的正,行的端,不惧这些宵小之辈。”

    ——————————

    康苏密能从一个外人登上突厥高位,自然有他的手段,阿史那云自李恪的大帐中刚刚离开,消息灵通的康苏密已经得到了消息。

    “啪!”

    当康阿姆自康苏密口中得知这个消息,心中惊怒交加,趴在床上,愤怒地将手中的药碗摔在了地上,还未来得及喝完的伤药溅了一地,弥漫着满帐的药香。

    自打从金山下山后,阿史那云便再未见过他一面,就连昨日康阿姆被打得奄奄一息,险些丢了性命,阿史那云都未曾露面探望。

    阿史那云对康阿姆不满,自然是因为康阿姆利用自己,想要杀了李恪,阿史那云不屑康阿姆的手段,可一向心胸狭隘的康阿姆如何能看到这一点,在他的眼中,这一切都是李恪造成的,是李恪抢走了他应得的一切,其中包括阿史那云。

    “李恪小儿,欺人太甚。”康阿姆看着犹在冒着热气的药汤,重重地握拳一拍。

    “嘶!”

    康阿姆重伤未愈,身上的伤口刚刚结痂,他这一拍又带裂了后背的伤势,疼得他险些背过气去,不自觉地呼了出来。

    康苏密站在一旁,看着爱子的模样,心疼如刀割,忙又命人重盛了一碗药汤,亲自递到了康阿姆的手边。

    “我儿重伤未愈,千万别再伤了身子。”康苏密端着药碗,伏在床头对康阿姆道。

    康阿姆此事哪还听得进康苏密的话,他握着拳头,恨恨道:“阿塔,我要李恪死!我要他死!”

    康苏密生怕康阿姆再裂了伤口,连忙应道:“好,阿塔答应你,待你伤好了,我让你亲手杀了李恪,取了他的性命。”

第二十九章 纳吾肉孜节

    漠北的冬天再冷,也总有过去的时候。

    自打李恪从金山上被救下后,便借口受了风寒,从此体弱,一直窝在自己的大帐之中,甚少外出,一待便是近三个月。

    冬去春来,草原上的积雪缓缓消融,金山露出了浅浅的青色,而山脚下遍地的小草终于探出了嫩芽,露出了久违的绿。

    跟着春天一同来到的,除了漫山遍野的绿色,还有突厥百姓的热情,在突厥百姓们的载歌载舞中,象征着春日正式降临草原之上的纳吾肉孜节终于到了。

    大唐有元日春节,时间正在元月元日,而突厥的冬天要比大唐来的久,故而突厥的纳吾肉孜节也比大唐要晚上许多。

    纳吾肉孜节前一日傍晚,李恪本在大帐中温书,突然,阿史那云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表兄,你怎的还在看书?”自打李恪受伤之后,李恪与阿史那云的关系反倒好上了许多,阿史那云也时常来李恪处寻他,故而也没有了以往的拘谨。

    李恪回道:“每日晚间都是我读书的时候,这时我不看书还能作甚?”

    阿史那云指着大帐的外面,对李恪道:“若是以往自然都是一样,但明日便是是我突厥的纳吾肉孜节,外面热闹地很,你若是不出去看看,会后悔整年的。”

    李恪虽然不是突厥人,但纳吾肉孜节李恪还是知道的,纳吾肉孜节可算得是突厥最为甚大的节日之一了,今日来突厥百姓们来往不停地筹备,李恪也都看在眼中。

    “明日才是纳吾肉孜节,现在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吗?”李恪听了阿史那云的话,问道。

    阿史那云上前拉过李恪的手,往帐外走去,便走便道:“你随我出去看看便知。”

    若是以往,这个时候,白日里外出牧羊的牧民已经回帐歇息外面少有人来往,而今日,正如阿史那云所言,李恪趁着傍晚的红霞望去,金山脚下,草原之上,已经满是来往的人群。

    阿史那云拉着李恪的手,脚步不停地直奔金山脚下而去。

    此时的天色虽然还未全然黑透,但在金山的脚下,突厥的男女老幼们已经三五成群地燃起了篝火,聚在一处。李恪远远望去,在绵延百里的金山之下,这些成群的篝火宛如一条火龙,盘踞其中。

    突厥的景致与大唐大不相同,不止是以温婉著称的江南水乡,就是关中和河北,比起突厥的草原也少了几分粗犷。

    突厥民风豪放,狂野的血液便是这无边无际的草原所给予和雕刻的。

    “明日便是纳吾肉孜节,依照我们突厥的习俗,包括父汗在内,今夜所有突厥族人都会在草原上彻夜庆祝,欢歌起舞,直到明日天明。”阿史那云指着远处的火堆,对李恪解释道。

    李恪顺着阿史那云指着的方向望去,果然,山脚下的火堆旁已经围上了许多人群,李恪仔细听去,不时耳朵还能听到击鼓之声。

    李恪好奇地问道:“既然可汗也在庆祝,为何你不去寻可汗,反倒偷偷跑出来寻我?”

    阿史那云回道:“我不喜欢与父汗一同庆祝,每次父汗在时总会有许多部落首领家的少年在场,他们总会拉我一同歌舞,我不喜欢他们。”

    阿史那云容貌美丽,有草原明珠之称,再加上她又是突厥可汗的嫡女,故而阿史那云虽然年幼,但身边已经不乏康阿姆那等追求者,阿史那云被他们烦地多了,自然也就生了厌。

    “原来如此。”李恪闻言,轻声回道。

    阿史那云听了李恪的话,问道:“我愿意与你亲近,专程来寻你,难道你不开心吗?”

    草原少女心直口快,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阿史那云的话说出口,倒是叫李恪一下子羞红了脸。

    李恪本就生的白净,脸色一红一下子便能看得出来,阿史那云看着李恪的模样,不禁乐了出来。

    她万万不曾想到,在父汗面前尚且淡定自若,处变不惊的李恪,竟会在自己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李恪的样子越是窘迫,阿史那云作弄他的想法便越重。

    阿史那云对李恪问道:“怎么了?表兄不回云儿的话,难不成是被云儿猜中了吗?”

    李恪听着阿史那云的话,一向利索的嘴巴竟也变得木讷了起来,在如瓶儿那般大唐女子面前,他自然是占尽上风,但在天真直率的阿史那云面前,他却不知改如何开口了。

    “不是不是,我一人在帐中左右无事,你能来寻我我自然是开心的。”李恪也不知该如何讲,只是顺着阿史那云的话解释道。

    “噗嗤!”

    阿史那云看着李恪的模样,一下子笑了出来,一双如皎月般明亮的双眸盯着李恪道:“一向谈笑自若的唐三皇子竟也有这样的时候,实在是太有趣了。好了,我与你玩笑的,咱们快过去吧。”

    阿史那云说完,拉着李恪的手,往前面围着火堆的人群出去了。

    李恪距离那处火堆越近,耳边的鼓点声便越发地清晰,等李恪和阿史那云来到了火堆旁,李恪已经能够清楚地看到围绕着火堆打鼓的鼓手,还有围绕着篝火翩翩起舞的人群。

    在一刻,甚至不止是人,似乎就连被围在中心的火苗也有了生命,随着鼓点声上下起伏,闪烁跳跃。

    “这是我突厥的舞,你可能跳?”阿史那云看着围绕着篝火的人群,对李恪问道。

    突厥民风开放,凡有庆贺之事,便少不了歌舞相伴,无论男女皆是如此,李恪在突厥也待了不短的时间,见过不少,自然也会上一些。

    李恪回道:“会倒是会,只是跳的不好。”

    阿史那云道:“没事,我又不会笑话你。”

    说着,阿史那云拉过李恪的手,两人一齐进了载歌载舞的人群,也随着人群和鼓点声跳动了起来。

    这些简单的舞蹈和鼓声仿佛有着一种奇怪的魔力,竟叫原本身为局外人的李恪也觉到了突厥百姓们的欢喜,心情也随之雀跃。

    自打李恪来了突厥,无一日不是提心吊胆,小心仔细,生怕做差了什么,叫人钻了空子,这段时间以来,李恪还从未有一日如此刻这般轻松。

    在这里,除了阿史那云,没有人知道他是大唐皇子,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这里只有一同欢度佳节的百姓,平凡,却踏实。

    李恪抬眼望去,只见火红的篝火映照下,阿史那云面红如桃花,仿佛天边无拘无束的云彩,烂漫、自由,给了李恪从未有过的畅意。

第三十章 争执

    时间过得极快,纳吾肉孜节前的一夜整夜不眠,庆典的活动一直持续到天明方止,李恪和阿史那云也是一夜未归,畅聊了一宿,不知不觉间,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凌晨,卯时中,当清早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天际透出,转瞬间,照亮了整个草原,也唤醒了沉睡着的巍峨的金山。

    温暖的阳光轻抚在草原之上,仿佛能够融化寒冰,躯走冷意,就在这第一缕阳光照耀下来的时候,冬天结束了,突厥子民渴盼已久的春天终于来了。

    “哦!哦!哦!”

    随着天色渐亮,一阵阵欢呼声在李恪的耳畔响起,突厥百姓们已经兴奋地往来奔走,迎接庆贺春天的到来。

    “恩...”

    一夜未睡,李恪本就不觉得困倦,可就当阳光照耀在自己脸上的时候,李恪这次意识到自己昨夜竟彻夜未眠,于是顺势躺在了地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在李恪的身旁的阿史那云倒是没有如李恪这般睡下,而在坐在一旁,看着睡在身旁草地上的李恪。

    清晨,一夜未眠后,突厥的百姓已经渐渐散去,精疲力尽的他们纷纷回家,准备去享用家中长者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诺鲁孜饭,故而草原上的人群已经渐渐稀疏了下来。

    昨夜在热闹的人群中,李恪与阿史那云一同歌舞、畅谈,李恪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可当热闹过后,众人尽数散去归家时,李恪躺在草地上,看着一望无际的天空,忽然不禁一阵寂寥之情浮上了心头。

    一夜恣意欢乐之后旁人都能归家,而他李恪的家却还在数千里之外的长安,在那遥远的深宫之中。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贞观元年的大唐该是哪般模样;年长了一岁的愔弟是否乖巧了一些,是否仍守着每日的日落,等着阿兄归来;而念子望归的母妃,是否每日能够睡得香甜,一切的一切,突然许多感触直击李恪的心房。

    “呼!”

    似乎是被这些东西压地喘不过气了,李恪深吸了一口气,长长地呼了出去,竭力地想要将这些来回萦绕的念头抛开。

    李恪的举动落在了阿史那云的眼中,阿史那云拍了拍李恪的手臂,不知从那边变魔术似的从手中变出了两截松枝。

    阿史那云起身将两截松枝都燃上了火,对李恪道:“这是我突厥的习俗,纳吾肉孜节当日,点上一根松枝,便可得长生天庇护,得保一年诸事顺遂,事事如意。”

    李恪听了阿史那云的话,坐起身子,从阿史那云的手中接过了一截松枝,这才觉得,阿史那云虽表面任性,但却生性纯良,懂得去体贴身边的人。

    她就像是一朵玫瑰,虽有扎人的时候,可是能真正走近她,便能看到她真正的美。

    “多谢。”李恪看着手中的松枝,对阿史那云道。

    阿史那云手中握着点燃了,冒着袅袅青烟的松枝,双目微阖,一脸虔诚的模样,静默了片刻。

    待片刻之后,阿史那云双目睁开,李恪这才问道:“你方才可是在请愿?”

    阿史那云笑着回道:“不错,我是在请愿。”

    李恪好奇地问道:“你小小年纪请的什么愿?莫不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阿史那云摇了摇头道:“我请愿希望阿爹能够早日如愿,成为天下霸主。”

    李恪听了阿史那云的话,先是微微一愣,然后才反应了过来。原来眼前的这个女娃虽与他已前嫌尽释,但终究他们还是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阿史那云是可汗之女,而他却是大唐皇子,孝顺的阿史那云希望父汗颉利能够宿愿得偿,南下称霸,而李恪却要争那大唐的皇位,成为大唐百姓的天子,他们生来便避免不了成为敌人。

    李恪站起身子,看着阿史那云,问道:“你也希望突厥侵略大唐?”

    阿史那云看着李恪一脸凝重的样子,忙摇了摇头,认真地回道:“父汗曾有言,如今天下各处割据,为了各自的野心互不臣服,连年征战,只有父汗将来成为天下霸主,才能安定天下,叫各国、各族止息战争。”

    李恪听了阿史那云的话,顿时明白了过来。

    不管颉利有多么暴戾,在他最为疼爱的云儿面前,他始终希望自己是那个拯救天下苍生的伟岸形象,颉利必定时常对阿史那云这么说,这才有了阿史那云方才的话。

    李恪问道:“阿云,以战止戈,你可曾想过这背后的伤亡吗?”

    阿史那云年纪尚有,哪里能真正看出颉利的野心,她所知道的只是颉利一口粉饰出来的雄图大志,哪里知道这所谓的志向背后是数千万条的人命和堆积如山的尸骨。

    阿史那云听着李恪的话,似有疑惑之意,当即道:“父汗说了,只要他将来成为天下霸主,必定会善待各族子民,无论是突厥,大唐,还是西域,都是如此,到时便是天下太平了。”

    李恪看着阿史那云的满脸的正色,也不知该如何仔细与她解释,只是道:“真的善待各族子民吗?去岁颉利可汗南下侵唐,我关中上百万子弟流离失所,不得还家,泾阳、云阳等州县更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这恐怕不是可汗口中的天下太平吧。”

    阿史那云从未想过这些事情,被李恪这么一说,一下子竟回不出话来,低着头憋了许久,才生硬地反驳道:“那谁叫他们阻挡父汗南下,他们若是献城降了,又怎会丢了性命。”

    李恪听着阿史那云的话,失声笑道:“我大唐子民千余年前便居于关中,生于斯,长于斯,死于斯。突厥人来了,便要他们献出良田、布匹、粮食,成为突厥人的奴隶,岂非是玩笑?我关中儿郎纵然是死,也绝不会为异族奴婢!”

    李恪说着,语气也渐渐激动了起来。

    阿史那云年幼,虽有些小聪明,但在不占理的情况下又岂能辩胜了李恪,阿史那云便李恪说的开不了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过了半晌,阿史那云才甩手道:“我不管,父汗说的就是对的。”

    说完,阿史那云重重地跺了跺脚,离去了。

第三十一章 春猎

    “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躲雕。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渡辽。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雪嫖姚。”

    阿史那云走后,李恪便也回去了自己的大帐,当他在大帐中坐定后,脑海中总是不时浮现起阿史那云的话,心中便想到了这首《出塞作》,将它写了下来。

    李恪不知一百年后王摩诘写此诗时是何等的心境,但李恪此时的内心却颇有些压抑。

    突厥人生来好战,他们对面南方肥沃的土地和无数的财宝有着与生俱来的渴望。

    不谈其他,就连阿史那云这般小的年纪都被颉利灌输了这样的思想,何况是旁人?

    仔细想来,今日晨间李恪所说的那番话实在是冲动了些,光是阿史那云知道了自然无妨,可若是传到了颉利和那些主战的突厥贵族的耳中,李恪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了。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外传来了王玄策的声音。

    “殿下,臣王玄策求见。”王玄策在帐门之外道。

    “请进。”李恪听到了门外王玄策的声音道。

    王玄策轻轻推开了帐门,应声入内,一入大帐便立即对李恪道:“殿下,颉利命人前来传话。”

    咯噔!

    李恪刚刚才与阿史那云争辩过,随后颉利便命人前来传话,李恪只当与自己早间的话有关,心中顿时一阵不安,也后悔早间的话说的实在是有些孟浪,自己与一个女童争那些东西作甚?

    “颉利是什么意思?”李恪沉着气,问道。

    王玄策回道:“方才颉利命人传信,两日后将在金山下举行春猎,邀殿下同往。”

    春猎?原来不是秋后算账,李恪听了王玄策的话,反倒松了口气。

    李恪对王玄策问道:“本王不善弓马,突厥春猎,颉利邀本王作甚?”

    李恪虽也能骑马,但只是能勉强骑稳,赶赶路还可,若是拿来围猎,就着实不够看了。

    “无非立威耳。”王玄策回道。

    李恪听了王玄策的话,沉思的片刻,问道:“先生的意思是颉利想要借此次春猎立威?”

    王玄策道:“草原与大唐关中不同,初春走兽不多,百兽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故而在草原初春并非围猎良时,可颉利在此时突然宣告春猎,除了立威还能是为何。”

    自古以来,围猎便与武事脱不开钩,颉利春日围猎,既是为了彰显自己彰扬武威的决心,也是为了炫耀突厥的武力。

    李恪接着问道:“那不知先生以为,颉利这为又是立给谁看?总该不会是本王吧。”

    王玄策想了想,回道:“臣以为不是。”

    李恪问道:“那颉利的意思是?”

    王玄策回道:“颉利固然有借春猎威慑殿下的意思,但恐怕更多的还是为了震住草原各部,近年来,铁勒、契丹等族并不安稳,突厥内外,与颉利私下里不服颉利的不在少数。”

    颉利的汗位承自其兄处罗,对此突厥各部多有不服者,其中尤以他的几个侄儿和异族部落最甚,其中甚至又几处已经在与大唐暗通款曲,若非突厥实力依旧强横,恐怕他们就反出突厥,投奔大唐了。

    颉利虽然自傲,但这些情况颉利却也是知道的,颉利去岁南下大胜,对草原各部已经起到了震慑之效。

    此时若再趁势在春猎中向突厥各部立威,压住突厥各部的野心,颉利便能免去后顾之忧,专心准备南下对付大唐了。毕竟就颉利的野心而言,光是草原还不足以满足他,他真正的敌人是李恪的父亲,唐皇李世民。

    而这,也是此次颉利举行春猎的原因。

    李恪闻言,轻声笑道:“如此说来,此次春猎便是颉利与草原各部的台子了,这次本王倒是有好戏看了。”

    王玄策道:“殿下说的是,颉利有野心,草原各部也不是善茬,此次春猎殿下只需作壁上观便,看戏便好。”

    李恪点了点头道:“好,便依先生之言。”

    岑文本把事情与李恪讲完,见李恪的书案上正铺着纸笔,只当李恪正在习字,觉得不宜打扰,便欲告辞离去,可就这这么简单地看了一眼,王玄策却被纸上的诗句震到了。

    全诗大开大合,字里行间未提及半个“杀”字,但却满纸肃穆,叫王玄策不得不叹为观止。

    王玄策所学虽是纵横之术,但亦是博览群书,文采斐然,这首诗他此前从未见过,莫非是李恪新作?

    王玄策先是这么一想,但随即又觉得不可能,李恪虽聪慧,但以李恪的年纪、阅历和文笔,是万万写不出这样的诗句来的。

    王玄策看着这首诗问道:“却不知这是何人大作,好生了得。”

    李恪听了王玄策的话,稍稍一愣,竟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此时还是唐初,诗家集大成者如李白、杜甫者还未出世,白居易、刘禹锡之辈更是距今百余年,这个时候把王维的大作拿出来,自然能叫王玄策瞠目结舌。

    不过这首诗的出处却叫李恪为难,这个时候,恐怕连王维的爷爷方才出世,王维又在何处?

    可若是当了文抄公,说这诗是他自己所作,以他的年纪又不切实际。

    李恪眼珠一转,回道:“这诗是本王自弘文馆藏书中无意读得,乃前隋文帝时号为摩诘居士之人所著。”

    弘文馆的藏书大多承自前隋,浩如烟海,而且隋末乱战,隋炀帝又弑杀,有文采卓绝者枉死倒也合情合理,李恪这么说也并无不妥。

    王玄策听了李恪的话,不疑有他,轻声叹道:“这摩诘居士当真了得,只可惜此人名声不显于世,若非如此,又岂会叫‘空梁落燕泥’的薛玄卿专美于隋。”

    王玄策口中的薛玄卿便是有隋一代诗名最盛的薛道衡,当年薛道衡凭着《昔昔盐》中一句“暗牖悬蛛网,空梁落燕泥”一联为世人所推崇,可在王玄策看来,却未必就强了摩诘居士的这首《出塞作》,大有未缘识荆之怨了。

第三十二章 萧后

    在汗庭的西北角,坐落着一群毫不起眼的大帐,也不知是因为年久的缘故,还本就是如此,大帐的外面蒙上了一层浅灰色,颇有岁月的味道。

    颉利的汗帐在汗庭正中,位高权重的突厥贵族们的大帐又大多集中了东侧与南侧,而这些西北角大多住些落魄了的贵族,相比起来,这些东北角的大帐便显得冷僻许多,平日里也是鲜有人至。

    不过此处纵然僻冷了些,但毕竟是在汗庭之中,又值佳节,总也不会太过冷清,更何况这里还住着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萧氏美娘。

    说起萧美娘兴许有不知的,但若是说起她另外一个名号,满大唐上下,不知道的还真不多。

    萧美娘,萧后,前隋炀帝正宫皇后。

    萧后出自江南巨阀兰陵萧氏,本为西梁孝明帝萧岿之女,梁灭后嫁入杨广的晋王府,杨广登基后便被册为皇后,这六宫之主一坐便是十四年。

    待十四年后杨广被宇文化及诛杀于扬州行宫,萧后便被乱军裹挟,一路流离,一直到了与突厥交好的河北王窦建德的手中,才被义成公主以突厥的名义要了过去。

    算到现在,萧后已经在突厥待了有七年。

    萧后虽是义成公主所救,但她却与义成公主不同。前隋既灭,义成公主视中原如仇鸠,而萧后虽然失国,但依旧以世家女自居,自视为汉人,所以萧后与义成公主的关系倒也算不上亲近。

    为了避免与义成公主牵扯地太深,萧后便自请居于相对偏僻的西北,一待便是数年。不过今日,萧后这里却来了一位小客人——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早间与李恪生了口角,气呼呼地离开后却又不想回去汗帐哪里与那些突厥贵族子弟应酬,于是便来了萧后这里。

    萧后虽与义成公主有时所见不同,显得有些疏远,但却与阿史那云很是亲近,颉利与义成公主每日忙碌的时候,阿史那云便是在萧后的手边长大的。

    阿史那云也常来此寻萧后,每每阿史那云有些话不便说于旁人听时便来此说于萧后听,既为萧后解闷,自己也能找个轻诉的对象,这一次也不例外。

    “如此说来,这唐的三皇子李恪倒是个犟脾气了?”萧后坐在胡凳上,看着阿史那云,耐心地听着阿史那云讲完早间发生的事情,浅笑着问道。

    阿史那云小小的个子,在萧后的面前掐着腰道:“李恪何止是犟脾气,简直是狂妄自大,竟敢这样同我说话。”

    萧后看着阿史那云的模样,怜爱地伸手摸了摸阿史那云的头顶,笑道:“如此说来,李家的那小子倒是惹恼了咱们的豁真了。”

    阿史那云点头道:“正是,现在我想起他的样子,心中还有一股子气。”

    萧后问道:“既然如此,你何不将此事告知可汗,可汗想必会为你做主的。”

    阿史那云听了萧后话,想了想,又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此事不必叫父汗知晓。”

    萧后听了阿史那云的话,好奇地问道:“这又是为何?”

    阿史那云回道:“以父汗的性子,若是我跟父汗说这些话,恐怕李恪少不了要吃些苦头。”

    阿史那云本就性子不坏,此次她虽与李恪起了争执,但也不曾想过要拿李恪如何,自然不会想着要将此事告知颉利。

    看着阿史那云的样子,萧后的脸上浮起了一阵别有意味的笑意。

    阿史那云是颉利的掌上明珠,自幼被颉利捧在手心,宠爱惯了,她若是耍起小性子来谁都哄不住,但偏偏就是今日,李恪已经当面冲撞了她,她竟还能忍下了这口气,反倒为李恪着想。

    也许连阿史那云自己都没有想到,但是在萧后的眼中,阿史那云的言行已经很是反常了。

    萧后不禁对这个能叫阿史那云改了脾性的李恪生了兴趣,萧后问道:“我倒还未曾见过唐皇三子李恪,此人如何?”

    阿史那云听了萧后的问题,想了想,才回道:“李恪这个人嘛,长的倒是白白净净的,还算的上俊俏,就是这个脾气太犟了些,莫说是我了,有时连父汗说话他都敢争上两句,我都为他捏把汗。”

    萧后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道:“不卑不亢,倒与他的阿爹李世民有几分相似。”

    阿史那云还是第一次自萧后的口中听到李世民这个名字,对神秘的大唐皇帝也很是好奇。

    阿史那云问道:“唐皇的脾气也是李恪这般犟吗?”

    萧后的脸色突然柔和了许多,似是在回忆什么,过了片刻才道:“我十多年前曾在太原行宫见过唐皇李世民一眼,那是的李世民还只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不过那时的李世民虽是少年,但却进退有据,行事得体,已经能看得出绝非池中之物。”

    提起李世民,提起大唐,这个曾为前隋皇后的萧美娘却却没有义成公主那般激动与偏执的模样,有的只是一种随和与淡然,仿佛是在说着与她全然无关的事情,任谁都想不到,曾经的她也是南国那片沃土的女主人。

    阿史那云对萧后道:“我见过李恪却未见过唐皇,而外祖母见过唐皇却未见过李恪,改日如有机会我将李恪带来给你见见,看看他与唐皇到底有几分相似。”

    阿史那云是义成公主之女,而义成公主在宗室中的位份却比萧后要矮上一辈,故而阿史那云以外祖母相称。

    萧后本就对李恪这个自请为质的大唐皇子很是好奇,听了阿史那云的话,也点了点头,笑道:“如此也好,我也见见故人之后。”

    萧后辈分不低,在萧后的记忆中,李世民也只是少年一般的印象,萧后口中的故人自然是隋炀帝杨广的表弟,已经退位的太上皇李渊了。

第三十三章 请缨

    树欲静而风不止,李恪想要抽身事外,安安静静地当个看客,欣赏颉利亲自搭台唱的这出戏,可偏偏有些人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

    原本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不知不觉中李恪又成了主角。

    “踏、踏、踏...”

    清晨,天色初亮,湿润的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寒意,金山脚下的猎场已经马蹄声起。

    可汗出猎,在突厥本就是大事,更何况颉利还有意将此事做大。

    一大早,颉利的附离亲卫便亲自出马,将猎场四周的无关人等尽数肃清,只留下了那些仓皇奔走的野物。

    附离亲卫确保周遭安全无虞后,将可汗的大帐搭起,一直到了巳时颉利才带着叠罗施和阿史那云赶到。

    “各部首领到的怎么样了?”颉利半躺着倚坐在上首,身旁坐着阿史那云和叠罗施二人,对负责督办此事的赵德言问道。

    赵德言回道:“回禀可汗,各部首领已经尽数到了,只有铁勒九部还未到全。”

    颉利听了赵德言的话,脸上稍稍有些不悦,接着问道:“那阿史那社尔呢?”

    阿史那社尔为突厥拓设,立牙旗于漠北,统帅包括薛延陀在内的铁勒九部,此次有铁勒部族未能及时赶至,阿史那社尔自然逃不了干系。

    今日围猎本事为了敲打不服颉利可汗的草原各部,与阿史那社尔无关,可颉利之所以点了阿史那社尔的名,还有自己的意思。

    阿史那社尔除了是突厥拓设,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就是前可汗处罗次子。

    当年处罗可汗刚去,突厥可汗之位本该由阿史那社尔的兄长奥射设承袭,可颉利却联合义成公主一同篡位,夺了本该属于奥射设的可汗之位。

    颉利登上可汗之位后更是对奥射舍和阿史那社尔兄弟多加排挤,可他们兄弟却被颉利联合义成公主被排挤出了汗庭,沦落漠北,阿史那社尔对此自然怀恨在心,而颉利对阿史那社尔也很是不满。

    若是此次围猎能一箭双雕,既压住了铁勒,又断了阿史那社尔的势力,颉利自然是乐见其成。

    不过赵德言的话却叫颉利落了盘算。

    赵德言对颉利回道:“阿史那社尔已经到了,眼下正在大帐外请罪。”

    颉利有意借此处置阿史那社尔,可还未等颉利发难,阿史那社尔已经先行请罪,倒叫颉利失了先机。

    突厥对铁勒九部的管制本就不强,颉利若是在因此重罚已然请罪的阿史那社尔,只会继续降低突厥对铁勒的统治力,于国无益。

    颉利对赵德言道:“告诉阿史那社尔,要他不必在此现眼了,速退下吧。”

    “遵命。”赵德言领命退了下去。

    赵德言刚退,颉利身旁的阿史那云见颉利处理完了正事,又见颉利似乎心情不佳,便变得活跃了起来。

    阿史那云自己钻到颉利的怀中,阿史那云对颉利撒娇道:“父汗说了,这次要带云儿出来打猎的,怎的板着一张脸。”

    阿史那云一遍说着,一边还轻轻扯了扯颉利的胡须。

    颉利何许人也,突厥可汗,草原之王,普天之下除了阿史那云,恐怕再无旁人你捋颉利的虎须了吧。

    偏偏对于阿史那云的动作,颉利反倒没有丝毫的不悦,反倒伸手揽过了爱女,将自己的胡须挨在了阿史那云的柔嫩的脸颊上轻轻摩挲了起来,看得一旁的叠罗施只有羡慕的份。

    “咯、咯、咯。”

    颉利挠地很轻,阿史那云只觉得脸上痒痒地,竟一下子笑出了声来。

    颉利见爱女如此,心里原本的不悦一下子去了大半,将阿史那云抱在怀中,用一双粗糙的手轻抚着阿史那云的头顶,浑然不在意旁边是否还有人。

    站在大帐下首的康阿姆见了眼前的一幕,脸色不经意地阴沉了下来。

    三个多月前,康阿姆在颉利的汗帐前被康苏密痛打一顿,片体鳞伤,一直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得下地,他对李恪的憎恨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而且,自打上次金山之事后,阿史那云便再未同他说过一句话,有时他虽故意上前讨好,但阿史那云也半分不理睬他,可以说因为李恪,康阿姆之前的所有努力已经尽数白费了。

    康阿姆看着坐在颉利怀中的阿史那云,想着李恪的模样,心中突然一阵狠厉,出列道:“启禀可汗,小人曾听人提起可汗围猎风采,为之神往,小人愿为可汗马前卒,为猎场护卫,为可汗确保猎场内外的安全。”

    自打上次康阿姆因利用阿史那云之事惹恼了颉利,便一直低调到今天,今天还是康阿姆第一次主动请缨。

    康阿姆年幼,颉利自然不看在眼中,但康苏密对颉利而言却还颇有几分价值。

    康苏密能有今天,其中多赖颉利的重用,颉利已赵德言和康苏密两个外人制衡突厥内部的各部力量,若是没了康苏密,颉利无异于自断一臂,尤其今日大事当前,便更是少不得康苏密相助。

    至少在颉利有人选能够彻底替代康苏密之前,对于康家父子,颉利还不想动他们。

    颉利看着跪拜在底下的康阿姆,点头道:“既然你有心,那本汗便准了,你率兵三百在猎场内围护卫,一定要确保场外安稳,不要再叫本汗失望了。”

    “谢可汗信任。”康阿姆听了颉利的话,当即应了下来。

    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坐在颉利怀中的阿史那云虽不动声色,但却不代表她对眼前的事情没有丝毫的察觉。

    阿史那云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跪拜在地下的康阿姆,觉得有些不妥,已经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就在阿史那云揣摩着康阿姆心思的时候,帐门外却突然走进了一个附离亲卫。

    “启禀可汗,唐三皇子前来求见!”附离亲卫上前拜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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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介绍:
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