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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全文阅读

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阴山下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对于阴山的概念,李恪唯一的印象便是这首自北朝传下的敕勒歌。

    可当李恪过了稒阳古道,真的出现在了阴山山北的时候,没有遍地的牛羊,没有半人高的牧草,更没有来往放牧的牧民,趁着众人歇息的时候,李恪自马车内定睛望去,入眼的只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还有苍凉的一片。

    而李恪也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冷,彻骨的冷,虽然只隔百里,但阴山南北竟似有天壤之别。

    莫说是外面,就连李恪坐在马车中都觉得寒风刺面,手足如冰。

    “殿下,漠北这荒凉之地不比关中,若只一件外袄怕是不行,再披一件吧。”丹儿见李恪泛白的脸色,担心李恪的身子,从箱中拿出了一件狐裘披风对李恪道。

    李恪的手脚着实也冷的很,虽不知披上是否有用,但总归聊胜于无。

    李恪点了点头,接过丹儿递过来的披风,便欲披上。

    可当李恪刚拿过丹儿手中的披风,低头一看,却发现丹儿的手被冻地已经发紫,甚至有些哆嗦了。

    李恪虽冷,但他身上穿着的却是杨妃在李恪临行前专门准备的衣裳,还暖和些,但丹儿身上穿着的却是宫中常规制式的冬衣,在长安倒是尚能御寒,但到了这寒风彻骨的漠北,就显得不够看了。

    李恪摸了摸丹儿冰凉的手,反手将狐皮披风披到了丹儿的肩膀上,笑道:“本王虽年少,但却是男儿躯,哪有这般畏寒的,倒是你,身上穿的很是单薄,可别冻坏了身子。”

    丹儿虽是李恪的贴身宫婢,与李恪也算相熟,但丹儿自幼在宫中长大,高低贵贱之念分明,哪里敢叫李恪为她披衣裳,若是以后叫尚宫局的管事知道了那还得了。

    李恪的手刚才方才丹儿的肩膀上,丹儿便入触电般地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忙推辞道:“殿下乃万金之躯,奴婢岂敢着殿下的衣裳。”

    李恪没想到丹儿的反应竟这般大,李恪看着站在一旁的丹儿,也是微微一愣。

    李恪问道:“左右不过一件衣裳,何必如此在意?”

    丹儿连连摇头道:“殿下是皇子,是君,奴婢是宫婢,是奴,岂能因一件衣裳乱了尊卑之分。”

    李恪闻言,道:“此处乃是漠北,非是皇宫,哪有如此多的宫规。如今你我同在此处,便该相互扶持,才能一同走下去。更何况此次北上,本王身边只有你一人服侍,你若是病了,谁还能来服侍本王?”

    李恪的话倒是叫丹儿有些意动,丹儿眨了眨眼,搓着手,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接过李恪手中的披风。

    李恪见状,直接将披风塞到了丹儿的手中道:“此刻本王说了算,你且披着吧,左右本王也不只这一件披风。”

    李恪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丹儿若在拒绝便是不识抬举了,丹儿道了声谢,将披风披在了自己的肩上,转而又拿了一件衣裳给了李恪。

    草原严寒,李恪此次所带的衣裳自然也是极为御寒的衣裳,丹儿身上那件披风更是尚衣局用最好的料子连夜赶制的。

    以往,丹儿只在宫中那些贵人的身上见过,这一刻却实实在在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丹儿穿在身上,过了片刻,便觉得手脚有了些知觉,暖和了许多。

    就在李恪的身子也稍稍暖和了一些,大军也准备再次启程的时候,马车外却突然有人上前禀告,温彦博求见。

    李恪此番北上,也是做过功课的,对于温彦博之名自然是知道的。

    温彦博本王大唐中书侍郎,贞观八年曾为并州道行军长史,随行军总管张瑾出兵抵御突厥,不料张瑾兵败,温彦博也在太谷被突厥俘虏。

    颉利知温彦博乃李世民近臣,逼问唐军虚实,温彦博抵死不言,这才被流放阴山苦寒之地,一待便是一载有余。

    此番突厥与大唐合盟,温彦博便被李世民在盟约中明言要了回去,而颉利要温彦博左右无用,便应了李世民的要求,答应准温彦博还唐,此番温彦博想必就是准备启程南下了。

    温彦博本就是大唐重臣,此番还唐早晚是要拜相的,此事温彦博主动求见李恪断然没有回绝的道理,李恪当即应了下来,亲自下马车迎上了温彦博。

    李恪刚一出马车,便看到了一个四旬上下,身着冬袄,外面披着一身破旧长袍的中年男子,这男子虽面色蜡黄难看,但却难掩一股子儒气,想必就是出身河东门阀,太原温氏的温彦博了。

    “罪臣温彦博拜见殿下。”温彦博见李恪亲自上前,忙俯身拜道。

    “温大人坚贞不渝,乃我大唐忠臣,快快请起。”李恪扶起温彦博道。

    温彦博闻言,面色一红,俯首道:“罪臣兵败,丧师辱国,着实无颜回京面圣。”

    李恪看着温彦博羞愧的样子,安慰道:“温大人是文臣,非是军将,太古之败非温大人之过,温大人何必太过介怀。”

    温彦博抬头看了眼李恪,叹道:“此番若非此番殿下北上为质,温某恐怕仍旧不得南归,温某这条命也算是殿下所救,温特来向殿下道谢,殿下请受温某一拜。”

    温彦博说着,竟当即结结实实地拜了下去。

    温彦博是君子,性情忠直,此次李恪为质北上,而他却得以南下,在温彦博眼中,自然就是李恪将他换了回去,他如何能不感激。

    李恪倒也有拉拢温彦博之心,李恪将温彦博扶起,对温彦博道:“温大人之谢,李恪愧受。”

    温彦博起身,拍着李恪的手背,关切地对李恪嘱咐道:“突厥颉利虽与我大唐合盟,但温某料其贼心不死,殿下此在突厥要千万小心。”

    李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决然,凛然道:“李恪既来了突厥,便是抱着以身殉国之心而来。温大人回去但可转告父皇,请父皇勿要以我之性命为忧,不必因我身在突厥便有半分忌惮。若以我一人之躯能换我大唐扬威漠北,北疆百年安稳,我李恪纵万死足矣。”

    李恪之言一出,温彦博的眼睛便瞬间湿润了,两行热泪竟自眼角垂下。

    一刹那,温彦博激动地伏地拜道:“殿下高行,远胜汉之苏武,温彦博在此起誓,必护殿下安然回国。殿下生,臣活;殿下歿,臣死!”

    不过短短片刻,阴山脚下温彦博已然三拜,每一拜却都越发地诚挚,拜进了心里。

第五章 汗庭

    李恪是聪明人,他很清楚,突厥不比中原之国,没有那么多的厉害衡量,他们只尊崇一样东西,那就是实力。

    大唐在北线的表现越强势,突厥便越需要李恪活着,李恪在突厥的境况越安全,若是哪一日突厥当真凌于大唐之上,大唐已对突厥构不成丝毫的威胁,他这个质子才是真正彻底失去了价值,离死不远了。

    李恪对温彦博所言,听着倒是慷慨激昂,可话中却有不少自己的算计与考量,却也并非全然出自一片公心。

    温彦博乃赤诚君子,自然没有李恪这般多的计较,李恪的话倒着实是被温彦博听进心里,当了真。

    对于温彦博,李恪也不敢拉拢之意显得太过,只是稍稍又攀谈了几句,赠了些盘缠银两,便又接着启程北上了。

    颉利狼子野心,连年征战,突厥下属各部常被征兵,但却一无所得,早已怨声载道,但就在突厥本部,颉利的声望还是颇高的。

    更何况,此次颉利还是满载而归,带着堆积如山的珠宝和粮食回来,突厥百姓的热情便更为高涨了。

    待突厥大军距离金山汗庭还有十余里的时候,已有许多突厥牧民往来迎接,骑着牛马,围绕着突厥大军高唱凯旋之歌。

    李恪坐在马车中,听着车外欢快的歌声,却没有半点兴致。

    在突厥人眼中这欢呼的歌声自然是无上的荣耀,但在唐人眼中却被视为屈辱。

    李恪本想着就这样到突厥汗庭便罢了,可颉利显然不想就这样算了。

    此次突厥南侵,质子李恪也是他的战利品之一,甚至是最值得炫耀的战利品,他岂会轻易放过。

    于是在距离突厥汗庭还有十里的地方,李恪便被颉利以共赏突厥盛景为由,邀到了前军,与他一同前往汗庭。

    “三皇子见我突厥军容,比之大唐如何?”李恪与突厥的那些达官显贵同行,颉利宠臣康苏密为了讨好颉利,竟指着气志高昂的突厥大军,对李恪得意道。

    李恪不是傻子,他眼下人在突厥,若是冷言相讽,只会给他们对付自己的理由,但偏偏李恪却又不愿把自己放得太低,行那谄媚之事,于是回道:“突厥将士纵横漠北,自是精锐,然本王长居宫中,甚少与与我大唐府卫接触,两者高下本王恐怕难评。”

    李恪的回答显然不是康苏密想要的,更非颉利想要的,颉利听了李恪回答,脸上明显有一丝不满。

    若非颉利心腹赵德言事先有言,如今草原各部渐不服突厥之治者,在突厥全然平定草原,威压各部之前,不宜与大唐结成死敌,颉利恨不得将李恪捆在马上,耀武扬威地回去了。

    颉利扬声笑道:“康苏密,你未免也太难为他了吧,他一个连软弓都拉不开的黄口孺子能看出什么来。更何况,渭水一战已足以证明一切,两国高下何须再另做比对,哈哈哈!”

    颉利之言,狷狂已极,颉利身旁的各部将领闻言,也只是纷纷称赞,无一人敢提出半点异议,仿佛就真的如颉利所言一般,突厥大军已经横行天下,海内无匹了。

    李恪冷眼眼前的一幕,脑海中却只想起八个字:“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如今的突厥看似强盛,甚至力压中原,实则各部离心,早已内忧外患,到了快崩溃的边缘,可笑颉利和这群突厥贵族竟还丝毫不知,做这那据有天下的美梦。

    李恪面子上对颉利的话不置可否,只是低着头,往前策马而去,约摸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耳边的欢呼声已经越发地密集,人流也渐渐稠密,李恪抬眼望去,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入眼的一片如云般密布的大帐,李恪知道,必是金山脚下的突厥汗庭到了。

    自突厥开国雄主,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将汗帐定于金山,至今已近百年,突厥人虽是游牧,不营城池,但百年的积累已让金山下的汗帐极具规模,李恪纵眼望去,怕是不下万顶,而且这还是只是李恪所见的南麓一侧。

    眼前的上万顶大帐,恐怕就是颉利最大的资本了。

    李恪的眼中的惊讶被颉利可汗看在眼中,颉利似乎对李恪的反应很是受用,流露出得意之色。

    李恪虽是质子,颉利对他不甚重视,但李恪却是实打实的大唐皇子,自幼养尊处优,也算是颇有见识了,绝非突厥部落那些土包子可比。就连李恪都为突厥汗帐的规模所讶异,颉利心里自是高兴,亦觉面上有光。

    “这便是我突厥汗庭所在,质子以为如何?”颉利指着眼前的汗庭问道。

    李恪回道:“大帐之多如星罗云布,气势恢宏,可谓奇景。”

    颉利闻言,摆手道:“既质子欣赏此处那边最好,本汗已命人为你建帐,以后你便居于其中。”

    李恪点了点头,不见喜怒地淡淡回道:“可汗有心,李恪谢过。”

    颉利笑道:“质子不必客气,本汗除了为你,还为唐皇在此也备了一处,待本汗平了关中,便将唐皇也带到此处,叫你父子团聚,如何?”

    “哈哈哈...”颉利话音一落,李恪还为开口,颉利身旁的突厥贵族们已经哄笑了开来。

    所谓君辱臣死,为将者更是如此。在李恪的身后,听了颉利的话,苏定方的脸色已经赤红,大有回斥颉利之意。

    就在此时,李恪却突然开口道:“李恪曾听父皇有言,父皇已在崇仁坊为可汗备下大宅,将来若有机会,倒是要请可汗前去坐坐。”

    李恪之言一出,突厥贵族们的笑声戛然而止,脸色一下子憋地难看,都望向了颉利的方向,等着颉利的反应,似乎只要颉利一句话,便要将李恪当场格杀。

    颉利没想到李恪竟敢这么同他说话,先是一愣,眼中没有突厥贵族们预料中的杀意,反倒问道:“质子年岁几何?”

    李恪不知颉利为何会这么问,莫非是动了杀心,要为他折算寿数不成?

    李恪回道:“李恪生于武德二年,今年已有八岁。”

    “八岁,八岁。”

    颉利轻声念叨了两句,接着突然笑了出来,言语中竟带着一丝连颉利自己都不曾察觉欣赏,道:“大唐君臣尚且畏我兵威,献宝请和,你一个八岁小子倒还有几分硬气,难得,难得。”

    颉利的反应一下子出乎了诸人的意料,他们本以为颉利会雷霆大怒,结果没想到竟这般轻飘飘地带了过去。

    李恪看着颉利的反应,心中也不禁感叹。

    颉利其人虽然桀骜,但雄鹰终究还有雄鹰的骄傲,自有风骨,颉利能走到这一步,自与康苏密之流不同,有其过人之处。

第六章 阿史那云

    “可汗回来了,可汗回来了...”

    随着颉利出现在汗庭之外,汗庭内驻守的将士们奔走相告,颉利归来的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了整个汗庭。

    “父汗、父汗。”

    随着一阵清脆地如黄鹂般的呼叫声在李恪耳边响起,李恪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童的身影。

    这女童约莫六七岁,年纪比李恪还要小些,但因距离稍远,面容李恪看得并不真切,只见得她穿着一身洁白如雪,用羊羔皮缝制的贴身袄裙,外面罩着一件狐皮坎肩,头戴着一副银质的头饰,手拿短鞭,骑着一匹与她人差不多高的小白马,迎面奔来。

    在李恪的印象中,颉利并非可亲之人,但就在这个女童出现后,颉利的脸上竟破天荒地挂起了怜爱的笑意,就连轮廓分明如刀割般的面容也迅速地变地柔和了起来,看得出来,颉利对这个女童很是宠溺了。

    “哈哈哈,我突厥的草原明珠来了。”颉利见女童靠近,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颉利弯下了身子,轻轻摸了摸女童的头顶,笑道。

    李恪听了颉利的话,一下子便确定了眼前这个女童的身份,能被誉做草原明珠的,只能是可汗的女儿。

    李恪此前便知,颉利与其正妻,前隋义成公主共育有一子一女,俱是生于武德三年,颉利之子名为叠罗施,突厥的下任可汗,而女儿名为阿史那云,想必便是眼前的这个女童了。

    说来这个女童与李恪倒还有些血亲,阿史那云之母义成公主本为前隋皇室宗亲,是杨妃的堂姊,而阿史那云自然就是李恪的表妹了。

    李恪为质之事早已遍传突厥,阿史那云自然也知是知道的,不过阿史那云显然对她这个表兄似乎并没有那么友好。

    “父汗,这便是你自唐抓来的质子吗?”阿史那云转过头去,看了眼李恪,对颉利问道。

    颉利点头回道:“不错,他便是唐遣往我突厥的质子,唐廷三皇子,蜀王李恪。”

    阿史那云是义成公主之女,自幼长在义成公主身边,而义成公主对夺了前隋江山的大唐向来仇视,连带着,阿史那云自然对大唐,甚至是大唐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也管不上李恪那本就与她不亲的血缘关系。

    阿史那云执鞭,指着李恪道:“我叫阿史那云,你便是李恪?”

    李恪此前便知道阿史那云的存在,但他却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与阿史那云见面便是如此场景。

    说起来,阿史那云倒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虽年幼,但也能看出眉宇间的颜色,再过些年,想必也是能叫无数草原儿郎为之雀动的女郎。更为难得的是,阿史那云生于草原,天性烂漫,比起中原人,眼中更多了一份英气,只不过这刁蛮的脾气着实是难缠地很。

    “公主说的不错,我便是大唐三皇子李恪。”李恪知其任性难缠,也不愿与她有太多瓜葛,于是平淡地回道。

    可就是李恪这种淡然的样子,却一下子触怒了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乃颉利幼女,颉利中年得女,对她自然很是宠溺,更甚其子,几乎可以用无有不应来形容了。而因为颉利的缘故,汗庭的人自然也对她多加奉承,没有不刻意讨好的。而李恪一个质子,却将他视若无物,李恪平淡的态度自然就激怒了她。

    “我是可汗的女儿,也是长生天的女儿,可偏偏不是你口中的什么公主,在我们突厥,只有霍真,可没有什么公主。”阿史那云似乎打定了注意,想要教训一下李恪,于是不满道。

    李恪看着阿史那云的态度,已经看出了她的不满,但要李恪放下姿态,对一个比自己还要年幼的女童迎合奉承,李恪自问还做不到。

    李恪回道:“公主二字在我大唐只是对可汗之女的尊称,既然你不喜,那便罢了。”

    阿史那云之语,本就已经带上了对李恪的不满,可偏偏李恪仍旧没有低头,李恪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激起了蛮横的阿史那云的小脾气。

    阿史那云举起手中的小马鞭,作势便往李恪的身上抽去。

    李恪倒是没想到阿史那云会突然动手,但是他的反应却不慢,阿史那云的鞭子还没碰到李恪的衣边,李恪便已经闪身躲开了。

    阿史那云见李恪躲开了自己的鞭子,心中不甘,于是再次举鞭抽了上去,而这一次是直奔李恪的脸来了。

    李恪刚到突厥,便面对如此境况,李恪纵然脾气再好,也有些动怒了。

    阿史那云脾气虽不小,但因年幼,又是女子,气力如何比得上大她两岁的李恪,李恪找准时机,便伸手抓住了阿史那云的马鞭,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阿史那云见马鞭被李恪抓在手中,想要将马鞭夺回,可往回抽了几下,都没能抽回去,于是对李恪喝道:“把马鞭还给我。”

    李恪道:“把马鞭还你倒也容易,可你若是再打我,又该如何?”

    阿史那云道:“我要你还我你便还我,不然我便要你好看。”

    阿史那云一边说着,阿史那云的身后,一个貌似阿史那云护卫模样的突厥士卒已经上前,准备要将李恪从马上拉下来。

    李恪身后的苏定方见状,也怕这突厥士卒伤了李恪,便也下马挡在了李恪的身前。

    那突厥士卒见苏定方拦路,便挥拳打向了苏定方的鼻梁,欲将苏定方拿下。

    苏定方武艺超卓,气力更是了得,又岂是碌碌之辈,突厥士卒的拳头还未到苏定方的脸上,苏定方已经伸手将拳头抓住,猛地一扭,突厥士卒整个人都栽在了地上,而苏定方却面色如常,丝毫不改,高下之分一目了然。

    可就在苏定方将突厥士卒击倒在地的一瞬间,颉利身旁的附离亲卫便齐齐抽出的腰间的马刀,警惕地盯着苏定方,似乎只要颉利一声令下,便要上前将苏定方格杀。

    李恪见状,连忙赶在颉利开口之前,松开了自己的手,对颉利问道:“李恪依可汗之意,千里前来突厥,难道这就是可汗的待客之道吗?”

    颉利听了李恪的话,哈哈一笑,道:“阿云不过是技痒,欲与三皇子切磋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三皇子不必太过紧张,今日晚间,本汗再另外设宴,一来庆我突厥之胜,二来为三皇子接风。”

    注:附离在突厥语中是野狼的意思,被颉利拿来命名自己的心腹卫率,类似于李世民的玄甲军。

第七章 义成公主

    突厥民风开放,比之大唐更要甚上几分,女子无论年少年长,婚嫁与否,抛头露面亦是常事。不过义成公主出自中原,又是前隋宗室,始终还保留着一些中原习性,颉利可汗北返,义成公主倒也未曾如阿史那云般外出相迎,只是在汗帐之中等候。

    当颉利回道自己的汗帐之中时,他的妻子,义成公主已经在汗帐中等候多时。

    “臣妾恭迎可汗大胜而归,建不世之业。”颉利刚一入内,义成公主便屈身贺道。

    颉利上前,将义成公主扶起,笑道:“哈哈,不负可敦期望,此番南下还算顺利。”

    在突厥,女子的地位较男子为低,而且要低上许多,但偏偏义成公主却是个例外。

    义成公主为前隋宗室女,先嫁颉利之父启民可汗,曾为颉利之母,后嫁颉利之兄始毕可汗和处罗可汗,就连颉利的汗位亦是在义成公主的相助下取得。

    数年前,处罗可汗亡故后,若非义成公主相助,突厥可汗之位便该是处罗可汗之子奥射设的了。

    正是因为这些缘故,义成公主在突厥地位极高,就连颉利亦需礼敬三分。

    “方才我听得阿云在帐外向可汗抱怨什么,却不知是为何何事?”义成公主站起身子,与颉利一同坐在了一旁的胡床上,问道。

    颉利回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方才阿云在别人那边吃了些亏,闹脾气罢了。”

    义成公主听了颉利的话,脸上露出一丝奇色,问道:“哦?以阿云的本事还能吃了亏?也不知这人是谁了。”

    颉利道:“也不是旁人,正是本汗自大唐带回的质子李恪。”

    颉利一边说着,便将方才的事情一一告知了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听了颉利的话,先是面露思索之色,过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似乎想到了什么。

    义成公主问道:“可汗以为李恪此人如何?”

    颉利没想到义成工作会突然这么问,想了想才回道:“据本汗所知,此次北上,他是自请为质,他这个年纪,有这份胆略也算难得,就算是我突厥男儿,也多有不如者。”

    义成公主见颉利对李恪的评价似乎不低,这才接着道:“可汗以为唐之国力如何,可能胜之?”

    颉利听了义成公主的话,眉头微微一皱,问道:“可敦的话是什么意思?”

    义成公主乃前隋宗室,一向视大唐君臣为篡位贼子,深为恨之,此番义成公主这么问,颉利只当义成公主又要劝他早些出兵南下,已稍稍有些不悦。

    义成公主见状,忙解释道:“眼下我突厥虽强,可汗亦是凌霸天下,但唐毕竟窃居中原、关中膏庾之地,地大物博,想要以战取胜恐怕不是易事,可汗何不换条路走走?”

    颉利此番南下,已是趁虚而入,但仍旧着了李世民的道,被疑兵之计给诳了回来,若突厥与大唐当真是在正面死磕,颉利虽然狂妄,但也没用必胜的把握。

    颉利问道:“可敦有良策?”

    义成公主回道:“想要过阴山,强攻大唐,自然不易,可若是大唐内部生乱,我突厥的机会自然就来了。”

    颉利绕有兴致地问道:“可敦的意思是?”

    义成公主道:“可汗可收李恪为己用,待数年送他回唐,暗中助他夺储。李恪若能夺得帝位,唐不就是可汗的了吗?就算李恪夺位事败,也能借机搅得大唐内乱,给可汗南下攻唐的机会。”

    颉利听了义成公主的话,眼中闪过意动之色,但随即又道:“李恪虽年幼,但性情却硬气地很,不同寻常人,想要降他,恐怕不易。”

    义成公主道:“可汗以为李恪与阿云如何?”

    颉利听了李恪的话,一下子明白了过来。原来义成公主竟是打的这个注意。

    颉利道:“可敦是想讲阿云嫁给李恪,借此收拢李恪为己用?”

    义成公主点头问道:“可汗以为如何?”

    对于李恪,若是抛去立场而言,颉利对他的印象倒也不差,甚至李恪的脾气还有些对上了颉利的胃口。

    颉利嫡子叠罗施的性情就太过柔和,常叫颉利不满,倒是李恪,颇有几分胆识和硬气。

    而且李恪是大唐皇子,受封蜀王,身怀两朝帝血,天潢贵胄,与阿史那云倒也算是相配。

    颉利道:“李恪是皇子,身份不低,阿云嫁于他倒也不算辱没。只是本汗在回来的路上多次敲打李恪,可他的性子却硬地很,俱未低头,想要他就范,彻底掌控他,恐怕不易啊。”

    义成公主听了颉利的担忧,凝眉思虑了片刻,这才道:“这倒也无妨,此事可从长计议,今晚庆宴,且待臣妾借机好生敲打他一二再说。”

    ——————————

    在金山汗庭的西侧,距离颉利汗帐约莫三里外的大帐中,气氛却又丝毫不显轻松。

    在这个大帐正中坐着的,正是大帐的主人,突厥颉利可汗的心腹,俟斤康苏密,而在康苏密的身旁,则是他的独子,十二岁的康阿姆。

    “刚才豁真唤你过去交代了什么事情?”康苏密皱着眉头问道。

    康苏密口中的豁真便是突厥可汗之女的封号,而颉利可汗只有一女,便是阿史那云,康苏密口中的豁真自然就是阿史那云了。

    康阿姆没想到康苏密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如实回道:“阿云豁真刚才在大唐质子那里吃了亏,要我今晚大宴上帮他落了大唐质子的面子。”

    康苏密点了点头,问道:“你答应了?”

    康阿姆不假思索地回道:“那是当然。”

    康阿姆自幼与阿史那云一同长大,但凡阿史那云的要求,他一向无有不应,这一次自然也不会例外。

    知子莫若父,对于康阿姆,康苏密比谁都要清楚。

    康苏密听了康阿姆的话,未置可否,只是接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康阿姆回道:“大唐质子年幼,又初到突厥,只要我趁着大宴之时,借机当众发难,他必定无法应对。”

    对于康阿姆的想法,康苏密却摇了摇头道:“不可,大唐质子虽然年幼,你却不能等闲视之。”

    李恪其人,康阿姆未曾见过,但康苏密却是打过交道的,李恪有时连颉利的账尚且不买,哪是康阿姆能够简单对付的。

    康苏密道:“今晚大宴你老实点,不要出头。”

    康阿姆闻言,立刻急了,忙道:“阿塔,我已经答应了阿云豁真。”

    康苏密道:“此事由我来安排,你不必插手。”

第八章 庆功大宴

    颉利可汗此次南下伐唐,乃是大胜而归,依例草原上下自当大肆庆贺,以记盛事,而颉利好大喜功,便更是如此了。

    大胜的庆功宴自颉利回到汗庭便开始筹备,杀牛,宰羊,备酒,整个汗庭的女人们足足忙活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金山地处漠北,而时已入冬,草原的夜晚来的似乎比长安还要早上许多,刚到酉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草原的男人、女人们纷纷聚集到了大帐外的草原上。

    “我们是苍狼的子孙,长生天赐予我们强壮的筋骨,弯刀是我们的牙齿,战马是我们的翅膀,阳光下所有土地都是我们的牧场。”

    李恪在侍者的引领下,还未到地方,就已经听到了不停传入耳中的突厥民谣。

    在李恪的身后,苏定方和王玄策一文一武,一左一右跟随在李恪的身后。

    “殿下,今日之宴恐非好宴。”王玄策听着耳边不停的歌声,对李恪道。

    李恪回道:“倒也无妨,本王知道今晚这宴不易对付,心里已有准备。”

    王玄策道:“殿下已知便好,不过今晚这席虽不好吃,但却也并非全不可取,今晚大宴,突厥各部权贵俱将来此,殿下可借机看看突厥各部对我大唐的态度,也好丛中斡旋。”

    王玄策的话,倒是提醒了李恪。

    李恪此次虽是为质北上,但这将来的北伐之功,李恪也未尝不能沾上一二,以为将来夺嫡的资本,所以李恪绝不会枯坐突厥,王玄策的纵横之术便有了用武之地。

    李恪问道:“先生既有此言,想必胸中已有腹稿,不知先生有何教我?”

    纵横之道,本就是王玄策所长,而此次王玄策随李恪北上,本就是下了功夫的,李恪发问,王玄策当即回道:“颉利暴虐,连年征战,突厥臣属各部与突厥汗庭早已貌合神离,其中最为甚者便属铁勒诸部,今日既有此机会,殿下不妨与铁勒部首领接触一二,试探试探他们的态度。”

    铁勒部十余年前曾于燕末山称汗,只因东突厥强盛,铁勒诸部摄于其威,在突厥连番侵略之下,铁勒部为自保而自取汗号,入金山称臣,可以说,铁勒部对突厥本就存有异心。

    而如今,随着铁勒诸部中薛延陀、回纥等部的逐渐强盛,铁勒人的心思已经逐渐活络了起来。

    李恪道:“先生之言甚是,突厥上下绝非铁板一块,必能动之。然本王年少,此间门道还多有不通,还望先生助我。将来待我大唐北定突厥之日本王必当亲自向父皇表奏先生之功。”

    王玄策是读书人,而且是一个颇有功名之心的读书人。他此番不远千里随李恪北上,为的无非就是一个晋身之机,李恪的话说正到了王玄策的心坎里。

    颉利安排李恪所住的大帐相距汗帐不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而突厥权贵们大宴的穹顶便在汗帐一旁。

    当李恪推开帐门而入时,穹顶内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坐于上首主位的颉利,还有各自安坐的阿史那思摩、康苏密等李恪见过的寥寥数人外,大部分的人李恪连一面都未曾见过。

    不过在颉利的身旁,倒是还坐着一个四旬上下,汉人模样的女子,正看着他,李恪能够猜出,如今样貌和地位,只能是颉利可汗的妻子,前隋义成公主。

    “哈哈哈,诸位,唐的三皇子来了。”李恪方一入帐,上首的颉利便指着李恪,对大帐中的众人笑道。

    此次颉利南下,为防给大唐备战之机,颉利走的很急,只统领突厥人马,并未大肆调动所属各部,故而此时大帐中还有许多人是头一次见到李恪。

    大帐中的众人闻言,齐刷刷地望向了入门的李恪,神色不一,或好奇,或冷厉,或思量,各不相同。

    李恪面对如此局面,倒也坦然,只是上前俯身拜道:“唐皇三子,蜀王恪,拜见可汗,拜见可敦。”

    坐于颉利身旁的义成公主听得李恪以唐皇三子自称,眉头不经意地微微一皱,似有不悦。

    义成公主对了李恪问道:“你我从未谋面,你是如何认得我的?”

    李恪回道:“突厥女子中能有这般风姿的,必是可敦无疑。”

    李恪之言,听着虽是奉承之语,但义成公主听在耳中却丝毫不悦,因为这不是义成公主想要看到的李恪的反应。

    义成公主与李恪之母杨妃乃堂姊妹,义成公主便是李恪的姨母。

    李恪如今是身在突厥,他乡遇故亲,还是有能力庇护他的故亲,李恪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义成公主只从李恪的反应中看出了两个字,那就是“疏远”。

    不过李恪毕竟年幼,义成公主也不知他究竟是可以疏远还是因为紧张所致,于是接着问道:“你来时如意的身子可还好?”

    义成公主口中的如意是李恪生母杨妃早先的封号如意公主,义成公主所问的自然就是杨妃了。

    李恪如何不知义成公主试探的意思,但当着如此众人的面,李恪绝不敢与这个和大唐势不两立的前隋公主有太多瓜葛。

    眼下义成公主确能护得李恪周全,可这个消息一旦传回大唐,势力引得李世民不悦,那李恪便等于和未来的皇位彻底无缘了。

    李恪顿了顿,回道:“有劳可敦挂怀,阿娘身体康健,一切无碍。”

    李恪称可敦而不称姨母,李恪的话已经清楚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也触怒了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轻哼了一声,指着大帐中的末位,对李恪道:“坐吧。”

    李恪看着义成公主所指的席位,已经挨着帐门,在这寒冬数九的,想必是个吃冷风的好所在了。

    李恪心中一阵苦笑,拱手谢道:“客随主便,李恪谢过可敦美意。”

    说着,李恪回身坐到了末席之上。

    李恪乃大唐质子,更是唐皇亲子,身份尊贵,在突厥便是代表了大唐,依理而言,就算是安排李恪坐于上上席,与小可汗突利并列亦无不可,可却偏偏坐到了最末席,其中的意思不言自喻。

    义成公主乃颉利之妻,在突厥身份很是尊崇,她的意思在很大程度上便代表了颉利可汗的意思,义成公主这么做,众人便都有了自己的心思。

    若是此时上前叫李恪难堪,非但不会触怒可汗与可敦,反倒能讨好他们,博他们一乐。

    想到这一句两得之利,本就早有打算的康苏密站起了身子,朝上首的颉利可汗与义成公主行礼一拜,然后指着桌上拳头大的大角杯,似是玩笑对李恪道:“今日大宴,三皇子姗姗来迟,依例是不是该自罚三杯啊?”

第九章 饮酒

    突厥人用的角杯甚大,不比大唐的酒樽,若是结结实实地三碗下去,怕不是要有小半斗之多。

    一口饮下小半斗酒,莫说是李恪这样的孩童了,就算是成人恐怕也会熏醉不堪。

    李恪听了康苏密的话,也知道他的目的,忙回绝道:“李恪年幼,此前还从未饮过酒,只恐酒后失仪,这赔罪酒恐怕难饮,还望见谅。”

    康苏密摆了摆手,笑道:“你们大唐有句话,叫入乡随俗,三皇子既来了我突厥,岂能不依从突厥风俗,这三杯酒定须饮下。”

    康苏密一边说着,一边亲自提起铜壶,不由分说地便要往李恪的杯中倒酒。

    大宴的时间李恪本就不知,李恪来的迟,自然是因为突厥侍者接地迟,不过李恪此时纵是说这些也是无用,康苏密在可汗和可敦的默许下本就是有意灌醉李恪,叫他难堪的。

    就在康苏密正要往李恪的角杯中倒酒的时候,李恪身后的苏定方却突然上前,对颉利拱手道:“可汗,我家殿下年少,恐不胜酒力,末将愿意代劳。”

    苏定方生于河北冀州,从军多年的燕赵男儿哪有不会饮酒的,苏定方担心李恪难堪,便自请上前要为李恪挡酒。

    颉利见苏定方站了出来,眼中却闪过一丝欣赏之色,白日里苏定方一招制服他身边的附离亲卫,那一幕颉利仍旧历历在目。

    颉利的附离亲卫无一不是千挑百选,突厥勇士中的勇士,苏定方能一招制服,苏定方的武力自然是极高了。

    颉利笑道:“苏将军武艺高绝,是真正的猛将,本汗最喜欢与壮士结交。苏将军勇烈,自当饮酒,不过苏将军要饮的是本汗亲赐的美酒,而不是三皇子的赔罪酒。”

    颉利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便有侍者拿起颉利的酒壶,倒上了满满一碗,递到了苏定方的手边。

    苏定方看了眼手边的酒,对颉利道:“可汗恕罪,此酒末将万万不敢饮下。”

    颉利听了苏定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当众赐酒,已经算是给了苏定方极大的面子,他当众拂了他的好意,着实叫他脸难看。

    颉利只当苏定方是因为自己的立场而不受酒,于是不悦地问道:“怎么?莫不是本汗的酒你们唐将饮不得?”

    苏定方解释道:“末将并非此意,末将只因这猛将二字当不起,故而如此。”

    颉利问道:“你这是何意?”

    苏定方回道:“我大唐之人皆知,天下武将若论武艺,首推秦叔宝、尉迟敬德,此二人皆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之能,与他二人相较,末将愧称一个勇字。”

    秦叔宝和尉迟恭二人名气甚大,颉利虽在突厥却也亦有耳闻,不过今日他刚才见过苏定方之能,这番话再从苏定方的口中说出,对于颉利来说却是别有一番感觉了。

    颉利道:“此二人之名本汗也曾听过,不过此次南下未能全部领教。”

    颉利虽然已经这么说了,不过突厥人一向也对自己的勇力极为自负,哪能听苏定方在此为唐人扬威。

    颉利话音方落,大帐中便有突厥将士嚷嚷了起来。

    “泾阳之战,尉迟恭为帅,还不是败在了我突厥将士手下。”

    “尉迟恭被我突厥将士杀地弃城而跑,逃回了长安,也没见得多了得。”

    “尉迟恭如此,想必秦叔宝也不过如此吧。”

    这大帐之中本就多是突厥人,这一嚷起来,震地李恪只觉得双耳发麻。

    就在此时,康苏密也将手中的角杯递到了李恪的眼前,对李恪道:“可汗有命,请三皇子饮酒,难道三皇子也不给面子吗?”

    康苏密说着,竟搬出了颉利,想要堵住李恪的嘴。

    就当李恪掂量着自己能否连饮三大杯的时候,李恪低头一看,却看到了杯中的乳白色的酒浆。

    马奶酒?

    李恪的嘴角不经意间浮现起了一丝笑意。

    李恪这才想起,唐时哪有什么真正的烈酒,就算是以易醉闻名的剑南烧春,在后世看来也比米酒烈不了多少,更遑论酿酒之术远在大唐之下的突厥了。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李白能饮一斗酒而后吟诗作赋,原因自然也与此有关。

    李恪眼珠一转,拦住了正欲上前为自己解围的苏定方与王玄策二人,反向颉利道:“可汗有命,李恪岂能不从,不过我酒后一向畏寒,我若是饮了酒,可否与康大人易坐,坐到这靠着火堆的暖和处呢?”

    颉利倒是没想到李恪会这么说,但还是爽声一笑,应了下来,毕竟以李恪的年纪,要饮三大杯,简直是天方夜谭。

    “谢可汗。”李恪拱手一拜,

    “李恪谨以此酒贺大唐与突厥交好,百姓安宁,边线不起战端。”接着,李恪微微一笑,从容地自康苏密手中接过角杯,仰头一饮而尽。

    后世的还算不差的酒量倒是被李恪带了过来。纯白的酒浆自李恪的口中流经喉间,柔和的口感,没有半点不适的刺激,只是略带了一丝酸味,味道倒是算不上太好,但也能入口。

    “好酒!再倒!”李恪满满地一杯酒下肚,指着空空的酒杯对康苏密道。

    康苏密看着眼前的一幕,已经楞了神,他万万没想到,以李恪的年纪,饮下这满满一杯酒竟能面不改色。要知道,草原的马奶酒,就算是草原上的勇士满饮一杯,也会面泛红光的。

    此时,面色难看的便是康苏密了。

    康苏密堂堂突厥俟斤,与大唐上州大都督官职相仿,这等人物,在李恪的面前竟成了侍酒之人。

    一时间,康苏密竟不知道该不该按照李恪的意思,给他倒酒了。

    李恪见康苏密愣在了当场,当即放下酒杯,玩笑道:“怎么?康大人是舍不得手中的美酒了吗?怎的停住了?”

    李恪说着,自己从康苏密的手中拿过了酒壶,自己又半满地斟了两杯,饮下了肚中。

    这下子,李恪的举动真正惊讶到了大帐中中突厥众人,甚至就连颉利也不例外。

    李恪年幼,还未长开的身子里竟有如此的酒量?

    “三皇子海量!”李恪三杯酒下肚,大帐之中为之一静,就在此时,一个胡人男子突然起身抚掌赞道。

    李恪循声望去,只见这男子三十上下,身着狐裘,腰间系着一根革带,面容刚肃,眼中却散发着一丝精明的味道,看发束,似乎与大帐中的突厥贵族们多有不同。

    虽是在颉利面前,但李恪依旧能隐约地感觉到这胡人男子不似旁人那般敬畏颉利。

    但无论如何,今日之后,李恪善饮的名声必要在突厥人中随之雀起了。

第十章 请辞

    突厥的马奶酒虽然不烈,但饮在口中有些酸涩,李恪不喜,李恪三杯酒后,便自己挪窝坐在了原本属于康苏密的席位上,将吃风的末席留给了面色难看至极的康苏密。

    颉利有言在先,康苏密也不敢违拗,只得低着头,坐到了末席之上。

    李恪饮酒,只能算得是一个小插曲,倒也没有丝毫影响到颉利和突厥贵族们的大好心情,颉利大手一挥,大宴继续。

    “为贺我突厥大胜,感谢长生天庇佑,你等随本汗共饮此杯。”颉利举起酒杯,对大帐中的众人高声道。

    “谢可汗赐酒。”众人纷纷起身应和,端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突厥庆功大宴更为简单,没有大唐那么多的门道,一巡酒后,众人便放下的酒杯,大快朵颐。

    李恪自午后到现在,一直忙于应付各种琐事,还未真正用饭,腹中已是空荡荡的一片,尤其是在饮了几杯酒之后便更觉饥饿。

    李恪看了眼身旁之人,也拿起手边的匕首,有样学样地割下羊肉,放入了口中慢慢的咀嚼。

    突厥的马奶酒虽不合李恪的胃口,但烤肉烤得倒还颇有几分样子,纵然比不得宫中来的精致,但却不失本味。

    火候得宜的烧烤,简单的粗盐调味,没有半分多余的装饰,正是漠北最为正宗的烤羊,恰合李恪的心意,李恪手口不停,竟是一连吃了许多。

    坐在上首的颉利看着李恪在下面吃得正香,不禁也笑叹一句少年贪食,问道:“我突厥饭食,可还和三皇子胃口?”

    李恪放下手中的肉食,回道:“突厥美食虽与大唐不同,却别有一番滋味,很是可口。”

    颉利闻言笑道:“哈哈哈,三皇子虽是唐人,但善饮酒,能吃肉,也是爽直之人,倒与我突厥男儿相似。”

    李恪道:“我在宫中时倒也不曾饮酒,今日还是头一遭,叫可汗见笑了。”

    颉利摆了摆手,笑道:“堂堂男儿,哪有不饮酒的,不过既有美酒,岂能没有美人?方才三皇子尝了我突厥美酒,也来看看突厥美人,比之唐女如何。”

    颉利说完,拍了拍手,大帐的帐门便被门外的侍者推了开来,紧接着,“咚咚咚咚”,随着一阵密集而轻快的鼓点声在李恪的耳边响起,两队四人列的突厥女子鱼贯而入,飞旋着闯入了李恪的眼中。

    李恪定睛望去,这些突厥女子鼻梁高挺,双瞳黑中带着一丝淡蓝,双眉浓而密,确与汉人女子大不相同。

    这些突厥女子双足交点,左手扶住柳腰,右手擎起,舞步轻盈,如飘雪纷飞;姿态婀娜,似艳影惊鸿。这些女子伴随着琵琶、箜篌、羯鼓之声在大帐中起舞,一时间恍住了所有人的眼。

    能被颉利拿来在大宴之上起舞的,自然都是上上之选,容貌、舞姿都不会差了,只是他们身上所穿的衣物着实叫李恪不知该把眼睛置于何处。

    眼下虽已入了冬,但这些突厥女子却穿的甚是单薄,身上穿着一层贴身的轻衣,头戴银饰,披着浅红色的彩带,将光滑纤细的腰肢**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突厥民风开放,突厥贵族更是视舞女为玩物,自然不会觉得有何不妥,但这一幕看在李恪的眼中,李恪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李恪倒也不是假正经,只是以他眼下的年纪,他倒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淡然,而且他两世为人都不曾开过荤,他确实不是此中老手。

    “三皇子,我突厥女子如何?”颉利少见李恪这幅模样,饶有兴致地问道。

    李恪微微一愣,过了片刻才回道:“此舞轻扬,与唐舞之雍容大相径庭,倒也各有千秋。”

    颉利听了李恪的话,摇了摇头道:“本汗问的不是我突厥之舞,而是这些起舞的美人,三皇子答错了。”

    李恪本就想着含糊答过便罢,没想到颉利竟还不住地追问,李恪只能勉强答道:“美人如舞,亦是各有千秋。”

    “哈哈哈。”

    颉利见惯了李恪少年老成,宠辱不惊的模样,何曾见过李恪如此窘态,也觉得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模样,颉利看着李恪的样子,不禁心情大好。

    颉利对李恪道:“三皇子说的对,不过男儿在世,有美酒岂能无美人,三皇子方才尝了我突厥美酒,现在也来尝一尝这突厥美人如何?”

    颉利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命其中一个颜色姣好的突厥女子坐到了李恪的身旁。

    这大帐中诸多各部首领,李恪没想到颉利独独会如此安排,一下子脸羞地通红。

    姐儿爱俏,突厥女子也不例外,李恪虽年少,但样貌却很是俊秀,叫这舞女见了也心生喜爱,再加之李恪的身份高贵,她便更为有意了。

    这女子岂会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她方一坐定,便生生要往李恪的身上凑。

    一下子,李恪坐立不安,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边了。

    被李恪挤地坐于末席的康苏密见状,心中念头一动,起身对颉利道:“今日大宴,是为庆贺我突厥大捷,还请质子和舞姬一同为为可汗献舞,以表唐的求和诚意。”

    李恪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哪知康苏密为何三番两次地针对他。

    李恪堂堂皇子,若当真是兴起而舞,倒也罢了,毕竟大唐宴会之上,李世民也常乘兴而舞,并无不妥。可康苏密却要李恪与突厥舞姬同舞,以献颉利,这对李恪而言觉得算得上是羞辱了。

    李恪当即冷声回道:“李恪不善此道,恐怕要康大人失望了。”

    康苏密岂会轻易放过李恪,康苏密道:“殿下不善舞也无妨,只需随舞姬而动便是,为的只是一个乐子。”

    康苏密的话一出,不只是李恪,坐于李恪身后的苏定方和王玄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康苏密的话与颉利和李恪的调笑不同,这已经不是在与李恪调笑,甚至是有辱皇子,有辱国体了。

    不等李恪开口,王玄策已经站了出来,他站在李恪之后,怒视着康苏密,问道:“康大人慎言,蜀王乃我大唐皇子,天潢贵胄,难道就是拿来同你取乐的吗?”

    康苏密一时间倒是被王玄策的话也惊住了,他没想到王玄策的反应竟这样激烈,于是回道:“今日大宴是为可汗庆贺,难道三皇子连可汗的面子都不给吗?三皇子未免也太没有诚意了吧。”

    康苏密见王玄策强项,竟抬出了颉利可汗,想要借此压住王玄策的气势。

    王玄策道:“怎么?难道康大人能够代表可汗的意思吗?两国合盟,乃是陛下与可汗所定,何须你来聒噪。更可况我家殿下自请北上为质,数千里之行风雨无阻,这便已经是带来了最大的诚意,康大人之言恐怕是包藏祸心啊!”

    康苏密听了王玄策的话,后背一冷,不自觉地看向了颉利的方向。对于颉利的性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方才王玄策的话,已经足以叫颉利对他不满了。

    这个时候,康苏密哪还想着如何与李恪为难,他最关心的是怎样不叫颉利对自己心生不满。

    而此时,李恪也听出了王玄策的言外之意,李恪趁势上前,面露三分羞愧,七分不悦,对颉利道:“启禀可汗,方才李恪饮酒过猛,身子突感不适,愿请辞回帐休息,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可汗见谅。”

第十一章 薛延陀

    李恪虽年少,但就之前所为也称得上善饮,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地便醉倒,更何况李恪也没有丝毫醉酒的样子。李恪为何要席间请辞,就算李恪不明说,颉利也清楚地很。

    今日大宴乃是是庆贺大捷而设,颉利也不愿扫了兴,便准许李恪先行回帐了。

    “方才宴席之上,若非先生回护,本王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本王在此谢过。”李恪刚出了大帐,李恪便松了口气,对王玄策叹道。

    王玄策忙道:“殿下严重了,臣乃蜀王府中人,为殿下分忧本就是份内之事,何当殿下一个谢字。”

    李恪走在回去的路上,抬头望着天空,今夜的天空密蔽,不见月光,如一张黑色的天幕笼罩在李恪的头顶。

    李恪看着黝黑的天幕,心也仿佛钻进了一处深不见底的漩涡中。

    他对突厥的情况可谓一无所知,今日方是他到突厥的第一日,便已遭连番为难,方才他虽全身而退,但将来他该如何斡旋,他一时间竟有些困惑了。

    义成公主,颉利可汗,康苏密,突厥各部,甚至是白日里见过的阿史那云,任何一个都足以叫李恪头疼了。

    “殿下可是身子不适?”王玄策走在李恪的身旁,见李恪面色沉郁,于是问道。

    李恪摇了摇头道:“本王身子无恙,本王只是想起方才宴上之事。”

    王玄策听了李恪的回答,这才想起,他眼前这个处事沉稳,时刻云淡风轻,逆境中也能与他谈笑风生的三皇子,不过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少年。

    八岁的少年,纵然个子长的高些,纵然是天凤子龙孙,也还只是一个年仅八岁的少年,方才突厥连番发难,莫说是李恪了,就算是老谋深算之人也足以头疼了。

    王玄策问道:“殿下可是在为宴上之事犯难?”

    李恪道:“区区一个康苏密,奈何不得本王,本王倒不看在眼中,不过义成公主的态度却叫本王却颇感棘手。”

    李恪此前虽只与义成公主有寥寥数语,但李恪却能感觉到义成公主有意与他结好,只是对于义成公主的亲近,李恪却不敢领受。

    王玄策道:“义成公主所想,无非是再复前隋之业,然前隋已亡,如今是大唐天下。而且义成公主只是一介女流,虽地位不低,但在突厥汗庭中实力不显,颉利不是蠢人,在大唐与前隋之前,他很清楚该如何选择。”

    李恪看了眼四周,对王玄策道:“正如先生之前所言,今日大宴本是结交草原异部,分化突厥之机,不料却早康苏密横生枝节,坏本王大事,着实可恶。”

    王玄策闻言,对李恪笑道:“殿下勿忧,今日大宴殿下虽未能熟络各部,但各部首领想必已经识得了殿下,当知殿下绝非庸碌之辈,北上必有所为。”

    李恪听了王玄策的话,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王玄策道:“草原各部人心不齐,只要给了他们机会,他们必会趁机而动,何必殿下亲自去寻。殿下何妨效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李恪听着王玄策的话,面露不解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等人主动来接近本王?”

    王玄策点头回道:“不错,如今颉利暴虐,连年征战,草原各族饱受其苦,他们比殿下更急。”

    李恪听着王玄策的话,自己仔细想了想,渐渐地明白了过来。

    就在李恪刚刚要回到自己的大帐时,他身旁的王玄策便突然指着大帐的方向,对李恪笑道:“殿下,臣所说的鱼儿已经自己咬钩了。”

    李恪闻言,顺着王玄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李恪的大帐之外,有一个身着胡服的男子正站在帐外等候。

    “铁勒族人莫罗参见三皇子。”站在帐门外的胡人远远地看见李恪走近,便行礼拜道。

    李恪见状,不知来人身份真伪,摆了摆手,示意亲卫上前将其扶起,问道:“阁下自称是铁勒人,却不知是铁勒何部?”

    莫罗回道:“小人来自薛延陀。”

    李恪听到“薛延陀”三字,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问道:“阁下来自薛延陀,却不知与首领夷男是何关系?”

    莫罗从李恪的口中听到夷男的名字,微微有些诧异,他没想到,李恪竟然知道薛延陀夷男。

    莫罗如实回道:“小人不敢欺瞒殿下,小人正是夷男的亲弟。”

    李恪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奉了夷男之命前来?”

    莫罗道:“兄长在大宴之上对殿下风采万分钦慕,特密令小人代来拜见殿下。”

    李恪听了莫罗的话,一下子想起了什么,眼前有浮现起了大宴上那个身着狐裘,当众与他喝彩的胡人,没想到他竟就是夷男,那个数年后将带领薛延陀趁势崛起,取代突厥,成为漠北霸主的真珠毗伽可汗。

    薛延陀等铁勒部族一向与颉利不合,只是迫于突厥兵势才无奈臣服,这些铁勒人早就有了起兵自立的念头,只是担心不是突厥的对手,未敢贸然实施罢了,

    突厥毕竟称雄漠北百年,根基深厚,凭借一个薛延陀,甚至是整个铁勒部,想要与突厥为敌依然是痴人说梦,薛延陀要想与突厥抗衡,光凭自己自然远远不够,他还要依靠南边那个强大的邻居——大唐,而夷男今日密令莫罗来此自然也是为了此事。

    李恪对莫罗道:“夷男若欲相见,何不亲自前来,为何遣你代来?”

    莫罗闻言,生怕李恪因此不悦,忙解释道:“兄长本也要亲自拜见殿下,商讨要事,只是颉利可汗那边盯地牢,实在走不开,还望殿下恕罪。”

    莫罗口中的要事想必就是与大唐联合,起兵反出突厥之事,而且对于夷男的顾虑,李恪自然清楚,但眼下是在突厥汗庭,这莫罗的身份虽多半是真的,但李恪也不敢十分笃定。

    更何况,夷男偷偷地派莫罗前来,显然就是来未下定决心要与颉利决裂,尚在两相观望当中,此刻若是李恪表现地太过积极,李恪反倒会将自己陷于被动之中。

    此时,一旁的王玄策似是有些不悦地突然开口道:“以我家殿下的身份,夷男竟不亲自前来,未免有些太托大了吧。”

    李恪稍稍思虑了片刻,也猜到了王玄策的意思,李恪向王玄策问道:“以先生之意以为该当如何?”

    王玄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对莫罗道:“夷男想要的是什么我家殿下清楚地很,你回去告诉夷男,他想要的殿下可以给他,不过他需得亲自来见殿下,有些事情你做不了主。”

第十二章 夷男

    “唐的三皇子当真是这么说的?”大宴散后,在返程的路上,夷男听到回报,眉头不禁皱成了一个川字,警惕着四周,小声地问道。

    莫罗点了点头,回道:“不错,小弟统共和三皇子说了不过几句话,他便令我回去了,三皇子态度有些傲慢。”

    夷男闻言,想了想,拍着莫罗的肩膀道:“唐一向以天朝上国自居,三皇子又是唐皇之子,娇纵惯了,说话难免有些傲慢,这倒也无妨。只是三皇子似乎信不过我们,这倒有些难办。”

    夷男本是打着一手好算盘,趁着今晚大宴,众人警惕松懈之机,密令莫罗前往与李恪接触,希望向大唐示好,结为盟邦,可李恪似乎并不待见莫罗,这叫夷男也很是为难。

    莫罗道:“三皇子直言要与大哥当面商谈,但大哥一向与颉利不和,眼下四周都是颉利的人,时刻盯着,大哥又不方便出面,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夷男听了莫罗的话,神色一凝,也陷入了沉思。

    依照夷男原本的计划,李恪初到突厥,无所倚靠,他此时遣人主动与他接触,他当求之不得,百般请求都该一口应下才是,可他没想到李恪竟这般稳得住气,对莫罗丝毫不松口,非要见到他才可。

    夷男行事一向沉稳,思虑周全他不会做没有丝毫把握的事情。

    若是莫罗在接触李恪时不慎被发现,他可以借口莫罗吃里扒外,背着自己勾结大唐,处决莫罗以保住自己和整个薛延陀部族,但若是他自己被发现,那便百口莫辩了。

    夷男皱着眉头苦思了许久,这才对莫罗道:“你方才可曾见到三皇子身边的那个文人?”

    莫罗想了想,问道:“阿卡说的是三皇子身旁姓王的先生?”

    “不错。”夷男点了点头。

    莫罗回道:“我去寻三皇子时王先生正在三皇子身旁。”

    夷男对莫罗道:“三皇子年少,此次为质恐怕各项事务并非由他主事,依我看,这个王先生可能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

    在夷男的眼中,李恪不过是个少不更事的少年郎,纵是凤子龙孙,这般年纪又能懂得什么?他相信李恪的身边必还有旁人主事。再加上方才在大宴上王玄策为李恪出头,他便更加认定了这一点。

    莫罗也对夷男道:“阿卡说的是,三皇子对王先生似乎言听计从,而且颇为敬重,不像是寻常主仆。”

    夷男道:“既然三皇子那边插不下手,何不先去试探一下王先生的意思。”

    莫罗当即道:“我明日便去拜见王先生。”

    夷男想了想,摆手道:“不急,近来颉利一定把这些唐人盯地很紧,此时去恐怕被颉利抓住把柄。我们先等上几日,几日后你再携厚礼前去拜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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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冬之中,草原未来的霸主夷男还在为自己的野心苦心孤诣,思虑着该如何才能借助李恪这条线连通大唐,而与此同时,突厥可汗颉利的汗帐之中,他们的话题仍旧是在围绕着李恪。

    “父汗,今晚你为何要准李恪半途离席?”李恪的突然离席,使得他能够全身而退,阿史那云的白日里的那口气一直出不去,正绕着颉利不依不饶。

    颉利听了阿史那云的话,反问道:“今晚大宴上,康苏密一直针对质子,这是你的意思吧?”

    阿史那云年幼,还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话已经出卖了自己,阿史那云道:“原来父汗已经知道了。”

    颉利道:“那是当然,如果不是知道康苏密所作所为是你的意思,本汗早就惩处他了。”

    阿史那云闻言,粉嫩的脸颊气鼓鼓地问道:“父汗明知是云儿,为何还不帮这云儿。”

    颉利也没回答阿史那云的话,只是问道:“阿云想杀了质子吗?”

    阿史那云被颉利这么一问,倒是一愣,过了片刻才忙摇头回道:“云儿不想杀他,只是他欺负过云儿,云儿要报仇罢了。”

    阿史那云本就不是狠辣之人,她之所以对付李恪,完全是因为少女心性,想要出了一口气,看着李恪出丑罢了。要了李恪的性命,她倒是从未想过,也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颉利看着阿史那云的样子,蹲下身子,在阿史那云的面前问道:“阿云以为李恪这个人如何?”

    阿史那云倒是没想到颉利会突然这么问她,阿史那云一时间也是一愣,过了半晌才憋出了干巴巴的几个字:“反正不是好东西。”

    颉利看着女儿憨态可掬的样子,草原上以暴虐闻名的颉利竟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颉利摸了摸阿史那云的头顶,笑道:“阿云好眼力,这李恪虽然年少,比我家阿云大不了几岁,却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史那云见颉利认可了自己的话,也笑了出来,拍手道:“还是父汗圣明。”

    在阿史那云的一旁,颉利的嫡子叠罗施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禁笑了出来。

    叠罗施虽只比阿史那云大上不到一岁,但却比阿史那云的心智要成熟上不少,自然看得出颉利这是在哄着小妹高兴。

    可叠罗施若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也就罢了,他这一笑偏却叫颉利看在了眼中。

    颉利抬头看着叠罗施,看着这个将来将会继承自己可汗之位的嫡子,脸色一刹那变地严肃了起来。

    叠罗施聪慧,而且纯孝,就同龄人而言,叠罗施已经算得上是出众了,颉利对此也深信不疑,甚至颇有几分自豪,但就在颉利接触了李恪之后,颉利对叠罗施的要求却突然严格了许多。

    叠罗施是将来突厥的可汗,颉利岂能允许他比不上大唐皇子?

    但李恪也同样年少,比起叠罗施只大不到两岁,两年后,叠罗施能有如今李恪这般气象吗?颉利自问没有半分把握。

    颉利盯着叠罗施,问道:“今晚若你是李恪,你能如他这样全身而退吗?”

    叠罗施没想到颉利会突然这么问,一下子被问住了,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回道:“儿不知。”

    颉利看着叠罗施的样子,心中一阵怒意猛地窜了上来,颉利指着叠罗施道:“你是我颉利的儿子,突厥未来的可汗,岂能如此优柔,自明日起你便跟着阿史那思摩练习弓马,本汗每日都会派人前去看查。”

    叠罗施听了颉利的话,被颉利吓的浑身一颤,眼中充满畏色。

    他虽是可汗嫡子,突厥未来的王,但他最为羡慕的却是他的小妹阿史那云,他也希望每日能如阿史那云那般在颉利膝下承欢,但颉利给他的却永远只有严厉。

第十三章 召见

    清晨,天色初亮,李恪迷蒙蒙地自睡梦中醒来,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

    “殿下睡得可还好?”见李恪已醒,一旁伺候的丹儿一边将一应洗漱物品端到李恪的床前,一边问道。

    李恪自己伸手捶了捶睡得有些发酸的肩膀,笑道:“一觉到天明,睡得倒还算好。”

    丹儿眼睛活泛,一见李恪的动作,便知他必是肩膀在夜里被压地酸了,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走到李恪的床头,慢慢地为李恪揉起了肩膀。

    “殿下当真好心性,异国他乡也能半点不为所动,睡地香甜。”丹儿手上动作不停,对李恪道。

    “嗯哼。”

    丹儿的手法和力度都掌握地极好,李恪不自觉舒服地轻哼了一声,道:“本王这哪算得上什么心性,不过看地开些罢了。怎么,听丹儿的意思似乎昨夜睡得不好?”

    丹儿对李恪回道:“昨夜的风声大地很,婢子生于江左,还从未见过这般大的北风。”

    李恪拍了拍丹儿的手,示意她停下,对丹儿道:“这漠北苦寒,与我江南温婉之地自不能比,此番随本王北上,辛苦你了。”

    丹儿听了李恪的话,忙道:“殿下言重了,丹儿不过宫中寻常婢子,能随殿下一同北上已是有幸,殿下何出此言。更何况娘娘于丹儿家有活命之恩,丹儿伺候殿下更是分所应当。”

    宫中的女子入宫的方式大约分为三类,一类是官家子入宫,备为后宫之选,一种是以良家子入宫,充掖宫廷,最后一种则是以罪家女入宫,专司苦累之工,而丹儿出身农户,便是第二种的良家子。

    丹儿幼年时因逢战乱,家境贫寒,丹儿便是在那时被鬻入宫中,此番丹儿随李恪北上,杨妃为了收拢丹儿,特赐金于丹儿父母,助其父母安享晚年,兄长娶妻,丹儿对此自然铭感腑内。

    丹儿的手法很好,丹儿为李恪按压了片刻后,李恪肩膀上的酸痛感便大为缓解,过了片刻,丹儿便伺候着李恪穿衣洗漱,待李恪诸事停当后便端上了李恪的早膳。

    李恪看着丹儿端上的早膳,只看了一眼,顿时为之头疼。

    “又是羊肉?”李恪稳着大帐口中味道,皱眉问道。

    自打李恪过了阴山起,每日所食最多的就是羊肉,昨日便是如此,今日再看到这浓稠地飘着乳白色油星子的羊肉汤,自然倒了胃口。

    丹儿看着李恪的眉头,解释道:“这汤是突厥那边的侍者方才端来的,突厥人似乎都是这么吃的,莫非殿下不喜?”

    说起来李恪倒也不是挑剔之人,此番北上,在来的路上干馒头也啃了不少,他也不曾有半句抱怨,只是这羊肉不比馒头,馒头常吃最多有些乏味,但这羊肉吃多了却腻地厉害。

    李恪道:“倒也不是不喜,只是这大早上地便吃这般油腻的饭食,腹中有些受不住了。”

    丹儿闻言道:“殿下北上,娘娘担心殿下吃的不惯,特命人准备了一车的面粉,殿下且先将就这一顿,晚些时候婢子为殿下做些糕点。”

    李恪自打出了长安,便跟随突厥大军一直赶路,不做停息,莫说是宫中样式的精致面点了,就连热饭热菜都吃的不多。

    李恪笑道:“怎好叫你一人忙活,左右本王也无旁事,稍后本王与你一同和面。”

    丹儿忙道:“婢子岂敢,伺候殿下本就是婢子之责,怎敢劳动殿下。”

    “无妨,无妨,本王闲着也是闲着。”李恪倒是没有半分架子,口中说着,便作势撸了撸袖子,大有上手的意思。

    就在李恪吩咐人去将面粉拿来帐中的时候,突然有侍卫入内通禀道:“启禀殿下,可敦命人前来求见。”

    义成公主?

    李恪一听到义成公主命人前来见他,眉头不禁皱了起来,但还是道:“请进来。”

    “诺。”护卫下去,将义成公主遣来的人请了进来。

    义成公主遣来的是一个颇有两分颜色,三十来岁的女子,虽扎着胡辫,穿着突厥服侍,但李恪从她的容貌上却能看得出来,此人必是汉人无疑。

    “奴婢袖娘参见殿下。”来人入内,对着李恪娴熟地行了一个宫礼。

    李恪看着袖娘,看着她熟练地行礼,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看这袖娘的年纪和她所行的宫礼,想必的义成公主的心腹,说不得还是当初同她陪嫁来突厥的宫婢。

    “可敦清早命中官来此,不知所为何事?”李恪上前,对袖娘问道。

    中官。

    袖娘似乎许久未听到这个中原王朝独有的称呼了,眼眸中一闪而过一丝伤感,稍稍愣了愣,回道:“可敦请殿下帐中相见,有事相商。”

    李恪听到义成公主要见自己,心中先是一阵警惕,猛地想起了昨晚在大宴上发生的事情。

    所谓无利不起早,义成公主起了这么个大早传见自己,说她别无想法,李恪打死也不相信。但眼下李恪身在突厥,义成公主要见他,也半点容不得他回绝,他若当真回绝,才是真的给了义成公主发作的机会。

    李恪问道:“中官可知可敦传见本王所为何事?”

    袖娘看了眼李恪,回道:“奴婢不知,兴许是可敦与殿下同为隋帝之后,要与殿下叙叙旧吧。”

    叙旧吗?李恪听着袖娘的话,苦笑了一声。

    李恪与义成公主从不曾相识,也没有半点旧谊,他们之间唯一的关系就是前朝皇室的血脉,但这一点,确实李恪万万不想与他叙的。

    可依血脉而言,义成公主确实是李恪的姨母,这也是李恪无力改变的。

    李恪思量了须臾,只得拱了拱手道:“还请中官前面带路,李恪这就随中官前往。”

    李恪说完,跟着袖娘的脚步离开了大帐。

    李恪的大帐与义成公主的大帐相距不远,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便到了义成公主的大帐外。

    就在李恪正要进入义成公主大帐的时候,却叫恰巧正欲前来寻义成公主的阿史那云撞了个正着。

    昨夜阿史那云刚在义成公主跟前耍过小脾气,今日晨间义成公主便召见了李恪,阿史那云理所当然地觉得义成公主兴许是要为他出了那口气。

    阿史那云顿时来了兴致,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帐的角边,贴着大帐,想要偷偷听听义成公主是如何训斥李恪的。

第十四章 拉拢

    “殿下,可敦已在帐中等候,请殿下入内。”袖娘领着李恪到了义成公主的大帐前,指着大帐的帐门对李恪道。

    “有劳。”李恪拱了拱手,便欲推门而入。

    可就在此时,袖娘却抬手拦下了准备随李恪一同入内的王玄策还有苏定方。

    “可敦有命,只见殿下一人。”袖娘对王玄策还有苏定方道。

    王玄策与苏定方两人闻言,齐齐看向了李恪,李恪想了想,点头道:“无妨,你们便在帐外等候便是。”

    此时时间还早,若是成年男子,孤身在此时进入可敦大帐自然不妥,但以李恪年纪,倒是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李恪也无需担忧。

    李恪推开帐门而入,大帐之中,胡凳上坐着的正是坐着的正是李恪昨夜在大宴上见过的义成公主。

    “唐三皇子李恪参见可敦。”李恪上前,俯身拜倒。

    义成公主见李恪行礼,亲自起身将李恪扶起道:“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

    李恪起身谢道:“谢可敦。”

    昨夜,义成公主起初也对李恪很是客气,但随后见李恪不买账,便翻了脸,今日义成公主突然又转了性子,叫李恪不得不小心谨慎。

    李恪看着义成公主起身,从角柜中拿出了一卷羊皮交到了自己的手中。

    “这是突厥各部首领送到可汗那边的密信,你若是识得突厥文的话不妨先看看。”义成公主把东西递到李恪的手中道。

    李恪虽然才来突厥不久,但一路上倒也下过功夫识读过突厥文字,李恪聪慧善记,故而也能将手中羊皮上的文字识得个七七八八。

    李恪手中的羊皮卷有七八份,但其中所写的主题全部一致,竟都是劝说颉利杀了李恪,用李恪的人头向大唐宣战。

    李恪看着手中的羊皮,后背也不禁一寒,若是颉利当真听了他们的话,恐怕自己的人头已经不在项上了吧。

    “你感觉如何?”义成公主看了眼面色略显苍白的李恪,问道。

    李恪回道:“我是为求和而来,不曾想突厥各部对我的敌意竟如此之深。”

    义成公主伸手从李恪的手中接过这些羊皮书,轻轻一笑,丢到了一旁燃烧着的炭火中,对李恪道:“你也不必担忧,这些密信我已经力劝可汗压了下来,你暂时无性命之忧。”

    李恪闻言,自然已经猜到了义成公主的言下之意,但仍旧拱手谢道:“李恪多谢可敦回护之恩。”

    义成公主抬了抬手,对李恪道:“你是如意的长子,论血亲便是我的外甥,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义成公主的嘴上虽这么说,但李恪在心里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知道,义成公主专程让他来一趟,又将苏定方与王玄策隔绝在外,绝不会只是施恩这么简单,义成公主必还有后手。

    果然,正如李恪所猜想的一般,义成公主看着炉中的羊皮书慢慢燃尽,忽然回过头来,幽幽地对李恪道:“突厥之中对你有杀心的人不在少数,我护的你一时,恐怕护不了你一世啊。”

    来了!

    李恪听到义成公主的话,心头一阵激灵。

    李恪很是应景地叹了口气,似是哀怨地回道:“李恪既来了突厥,就没想过能全身而退,无论将来如何,终归是自己的命数。”

    义成公主见李恪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只当自己的法子用对了,李恪毕竟年幼,身后有人站着的时候底气自然足些,而现在苏定方和王玄策都被她挡在了门外,李恪方才又看了那些突厥各部送来的密信,哪有不害怕的道理?

    李恪一旦心生畏惧,自然就会慌乱,任由义成公主摆布了。

    义成公主对李恪道:“话虽这么说,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这草原之上毕竟还是可汗做主的,只要可汗护着你,谁都动不了你。”

    义成公主一边说着,一边暗暗观察李恪的神色,见李恪的神色并无任何异常,也没有半点动作。

    义成公主只当李恪听不懂她的意思,于是接着道:“不过可汗虽是草原之王,说一不二,但他仍旧要看到你的诚意才行。”

    义成公主之前所言,李恪已经猜到了她的意思,只是他一直故作不知而已,现在义成公主已经将话挑到了这个份上,李恪也没有继续装傻的余地了。

    李恪问道:“不知可敦的意思是?”

    义成公主道:“可汗一直深念隋之旧恩,欲助隋帝重返中原,你身份特殊,若是能为隋帝效力,可汗一定会很乐意看到的。”

    李恪闻言,强压着心中的不满,故作不解地问道:“前隋已亡,不知何来的隋帝?”

    义成公主听了李恪的话,眼中顿时流出怒意,神色略显激动地回道:“隋帝乃故齐王杨暕之子,现身在突厥,算起来还是你的表兄,你怎能不知。”

    李恪看着义成公主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话讲到了这个份上,他已经没有再装傻充愣的余地了。

    李恪道:“李恪是大唐皇子,只知唐皇,却不知何为隋帝?”

    李恪的话,一下子触碰到了义成公主内心最为敏感的地方,在她的眼里,只有杨隋才是正朔,李唐永远只能是逆贼。

    义成公主冷哼一声道:“你是先帝外孙,如意公主之子,亦是大隋宗室,你若是拜入突厥,奉你表兄为帝,将来大军南下,一同中原之时,未尝不能封你一个唐王之位,将整个太原都封赏于你。何必如此固执,若是惹恼了可汗,连性命都难保。”

    李恪面对着义成公主的威胁与诱惑,脸上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却满是鄙夷。

    什么隋帝,什么唐王,义成公主竟还做着借突厥兵力南下复隋的美梦?

    她怎的知道,如今的唐皇李世民乃是千古仅有的雄主,麾下文武更是震古烁今,莫说是什么前隋了,再过数年,就连颉利都将成为李世民的阶下囚,被掳入长安,为李世民的庆功大宴起舞助兴,她的复隋美梦怎得成真?

    北伐之战,唐灭突厥乃是大势,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李恪是聪明人,岂会如此短视,为了短短几年的安逸,搭上自己的一生?

    李恪道:“可敦口口声声大军南下,却不知这大军是突厥的大军还是隋的大军,两国战起,伤的是草原子民还是中原百姓?”

    义成公主见李恪不买她的账,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你是不答应了?”

    李恪没有与义成公主太多地争论只是简单却坚定地回道:“李恪姓李,非是突厥人。”

    义成公主听了李恪的话,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想着莫非李恪是因为自己非是突厥人,担心颉利出尔反尔不成?

    于是义成公主道:“我当是何事,不是一家人可以变成一家人,你虽非突厥人,但却可娶突厥人为妻。”

第十五章 拒婚

    大帐之内,李恪正谨慎地应付着义成公主,与此同时,在大帐之外,偷听的阿史那云却听地云里雾里。

    她本以为义成公主必是要为她出气,惩戒李恪这个狂妄之辈,可万万没想到,义成公主竟是想要许配一个突厥女子给李恪为妻。

    不过这还不是最叫她震惊的,真正叫她震惊的是义成公主后面的话。

    “你有我大隋皇室血脉,而阿云是突厥可汗嫡女,你们二人正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你若是娶了阿云,可汗立刻便可册封你为我突厥叶护,位高权重。待将来大隋平定天下,你便是唐王,就藩太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难道不比眼下这个所谓的皇子来得快活吗?”

    义成公主的话,对于远在突厥的李恪来说可以说是极大的诱惑了。

    阿史那云被称为草原明珠,绝非只因她是可汗之女,阿史那云貌美,虽年幼,却已可见端倪。十年之后,阿史那云必是草原上最美的花朵,真正的明珠。

    而义成公主口中的叶护便更是了得了,叶护之尊,堪比大唐亲王,位高权重,比起康苏密的俟斤不知尊贵上多少。

    迎娶突厥明珠阿史那云,官拜叶护,李恪只要点一点头,便能成为这个草原上的贵族,这一切似乎唾手可得,而李恪这个唐皇庶子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与此同时,正躲在帐外偷听的阿史那云听到了耳边的话,脸上也写满了错愕。

    她从来不曾想过,她的母亲竟有将自己许配给李恪的意思,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与李恪满打满算相识也不满一日,对于李恪,阿史那云陌生地很,她对李恪唯一的认知便是来自于昨日的一面,还有颉利的只言片语。

    阿史那云和李恪之间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小儿女之间的小性子罢了,只要李恪当着她的面欠身赔个礼,阿史那云也不会死活为难李恪,原谅他也非不可,但是若要她嫁给李恪,她却从未想过。

    突厥女子成婚较早,十二三岁便成婚嫁人的女子大有人在,所以阿史那云虽然年幼,但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知道一些。

    阿史那云知道,他的父汗颉利虽然嘴上顺着她说李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聪慧的阿史那云看的出来,父汗对李恪的评价不低,甚至还要高于他的兄长叠罗施。

    但在阿史那云的憧憬中,他要嫁的是像他父汗那样的草原雄鹰,绝非南国来的小白脸,阿史那云听着义成公主的话,便即刻想要冲进去反对。

    可还没等到冲进去,耳边竟先传来了李恪的声音。

    “可敦的美意李恪心领了,但李恪自觉愚钝,才疏学浅,恐配不上云殿下,怕是要辜负可敦美意了。”

    阿史那云听到了李恪的话,一下子呆在了当场,整个人木然了。

    阿史那云,可汗之女,草原上最闪耀的明珠,自幼便被捧在手心,无数草原男儿的追求,可到了李恪这边,竟被弃之如敝履,这样的落差叫阿史那云如何接受得了。

    阿史那云固然不愿嫁于李恪,但她自己拒绝是一回事儿,被李恪拒绝又是一回事儿,这已经不止是在无视他的骄傲了,这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尊严。

    阿史那云再也呆不住了,当即起身,冲到帐门处开门而入,对着义成公主吼道:“阿娘,我宁死也绝不嫁给南国来的绵羊,就算杀了我,我也不嫁。”

    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李恪一眼,离开了。

    也不知是不是不愿面对李恪,阿史那云来的快,走的也快,李恪还没彻底反应过来,阿史那云已经离开了。

    李恪看着慢慢关上的帐门,一阵苦笑。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李恪虽不十分认同,但多少也有些道理,这一次他算是和阿史那云彻底结下了梁子,惹恼了阿史那云这样的小女人,恐怕以后他在突厥的处境不会很好了。

    其实李恪方才惹恼的又何止阿史那云,还有一个义成公主。

    如今的突厥强于大唐,突厥可敦的位份比起大唐皇后也丝毫不弱,义成公主能这样与李恪说话已经是给足了李恪面子,李恪这么说,已经叫她的面上很是难看了。

    “李恪,莫非以为你是大唐皇子,我便不敢杀你?”阿史那云走后,义成公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一双眼睛狠狠地望着李恪,恨不得立刻杀了李恪。

    李恪自然知道自己这么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同时得罪了突厥可敦还有颉利可汗最为疼爱的女儿,以后他在突厥的路,将万分难行,但他却没有半点选择的余地。

    此时李恪若是答应了义成公主的提议,迎娶阿史那云,成为突厥所谓的驸马,纵然可保他一时无虞,安享富贵,但几年后呢?待几年后唐军大举北伐之时,他又该是何立场,被俘回长安后又该如何面对父皇和母妃?

    李恪非是短视之人,他要的绝非一个亲王或是叶护之位,他要的是长安的那张龙椅,眼前义成公主的许诺,岂能满足他?

    李恪听着义成公主的呵斥,过了片刻,抬头道:“李恪绝非此意,只是李恪乃大唐皇子,婚姻嫁娶自当由父皇抉择,李恪绝不敢擅做主张,还望可敦见谅。”

    李恪油盐不进,可偏偏话又说的冠冕堂皇,叫义成公主难以贸然定罪。总不能就因李恪拒娶阿史那云,义成公主便将李恪赐死,那从此后阿史那云该如何在人前露面?旁人又该如何看她这个可敦?

    “滚!”

    义成公主憋了半天,终于从口中憋出了这个一个字,对李恪吼了出来。

    “李恪告退。”李恪得了义成公主这句话,微微躬身,连忙退出了义成公主的大帐。

    方才大帐中的话听到的自然不止是在一旁偷听的阿史那云,守在门外的袖娘也听了个真真切切。

    “殿下是如意公主之子,可敦一直视殿下为自家子侄,殿下这般作为伤了可敦之心,着实不妥。”袖娘见李恪出帐,对李恪道。

    大隋皇权,本就只传了两代,而无论是隋文帝还是隋炀帝都子嗣不兴,杨隋宗室人数本就不多,再加上隋末群雄割据,各路反王多视宗室子弟如仇鸠,杨隋宗室子弟死伤者甚多,真正杨隋后人已经极少了。

    此番李恪北上,义成公主本也是多有期待的,否则也不会有意将爱女嫁于李恪,只是李恪死活不买她的帐,她也无从着手罢了。

    李恪抬头看了眼袖娘,无奈叹道:“李恪身在皇子,为质子北上,诸事也不由己,还望见谅。”

第十六章 杀机

    “可敦竟是这个意思?”金山脚下,距离汗帐不远的一处小湖边,康苏密的独子康阿姆看着阿史那云气鼓鼓的样子,讶然问道。

    阿史那云道:“这是我亲口从阿娘口中听到的,怎会有假?”

    康阿姆听着阿史那云的话,手足顿时凉了大半。

    康阿姆之父康苏密是颉利心腹,康阿姆自幼在金山长大,与阿史那云也走的极近。

    在康阿姆的眼中,他与阿史那云青梅竹马,相交甚笃,阿史那云将来注定是要嫁给他的,而他的父亲康苏密对他的心思也知晓,甚至很是支持。

    康家父子来自西域康国,在突厥根基不固,康苏密能有今日靠的无非就是颉利的信任,康家父子的荣华富贵正如空中楼阁,不甚牢靠,而迎娶阿史那云便是他们加固根基,融入突厥王族的最佳方式。

    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功利,阿史那云康阿姆都志在必得,而颉利可汗对他的感观似乎也不差,在康阿姆的想象中,迎娶阿史那云并非遥不可及。

    可就是李恪的突然出现,阿史那云带回了这个消息,康阿姆觉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竟有些慌张了。

    义成公主是颉利可汗的妻子,突厥的可敦,阿史那云的生母,关于阿史那云的婚事,义成公主有着巨大的话语权,甚至义成公主的决定背后,可能就是颉利可汗的意思。

    若是可汗和可敦都是这个意思,那此事岂非就板上钉钉了吗?

    康阿姆忙完:“豁真,那你的意思呢?”

    阿史那云听了康阿姆的疑问,脑海中不禁回想起了李恪在大帐中的回答。

    “可敦的美意李恪心领了,但李恪自觉愚钝,才疏学浅,恐配不上云殿下,怕是要辜负可敦美意了。”

    什么恐配不上自己,就是他不愿娶罢了。

    但以阿史那云骄傲的性子,又怎会如实相告,平白叫人看轻自己。

    阿史那云有些心虚,支吾着回道:“我自然是不愿嫁的,我当场便与阿娘讲明了。”

    康阿姆难辩真伪,自然也不会去向义成公主求证,而且他也想当然地以为李恪也是极愿娶草原明珠阿史那云的,于是便信了阿史那云的话。

    有了阿史那云这句话,康阿姆的心里倒是稍稍好过了一些。

    不过突厥与大唐一样,儿女婚事又何时轮到自己做主了,说破了天,还不是父母之命。所以康阿姆虽然知道了阿史那云的心意,但心中依旧没底。

    可偏偏他又不能去向义成公主求证,他能做的只有用自己的手段去避免阿史那云嫁给李恪,而这些手段中最为有效,最为彻底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除掉李恪。

    阿史那云不会嫁给一个死人,只要李恪死了,那他一切的困扰便都迎刃而解。

    可李恪身份在此,他虽是质子却还是大唐的皇子,可敦的子侄,李恪若是死在了他的手中,他万万担不起这个责任。

    要杀李恪,他只能借刀杀人,而最容易借的那把刀自然就是他身旁的阿史那云。

    该死的李恪!

    这一刻,康阿姆的内心对李恪无比地憎恨,自打他来了,他为之努力许久的东西全都白费了,李恪必须死,只有这样,他才能保住他眼下的一切。

    “豁真莫急,将你下嫁李恪固然是可敦的意思,但也并非不能改变。”康阿姆自然不会在此时告诉阿史那云,他对李恪起了杀心,只是先对阿史那云诱导道。

    阿史那云自幼便与康阿姆为玩伴,康阿姆又年长于阿史那云,对阿史那云颇多照顾,他的话阿史那云自然听得进去。

    阿史那云问道:“我宁死也不嫁给唐人,怎么做,你快说,我都听你的。”

    宁死不嫁于唐人,阿史那云的话叫康阿姆又多了许多底气。

    康阿姆思虑了片刻,对阿史那云道:“唐人欲娶豁真,无非就是贪图豁真的美貌和富贵,但是唐人胆怯,豁真若是重重地吓吓他,他必然会害怕,再不敢在可敦面前提娶豁真的事情。”

    康阿姆的话自然是有些想当然了,他自然地以为李恪必定是同他一样想娶阿史那云为妻的,哪里知道李恪真正的态度。

    而康阿姆的话到了阿史那云的耳中,阿史那云的心思却不在康阿姆的话中,而是想到了其他的地方。

    李恪当真贪图他的容貌和富贵吗?阿史那云是草原明珠,颉利可汗的爱女,若是旁人,自然是如此,可李恪本就是大唐皇子,论富贵,不在阿史那云之下,至于美貌,李恪似乎从未当面对他生过太多的兴趣。

    “李恪不愿娶我?莫非在他的眼中我的样貌只是寻常?想来也是了,父汗也曾说唐的女子貌美,比起突厥人更多几分颜色,远的不说,就是李恪身旁的那个婢女丹儿便是整个突厥难寻的美人。”阿史那云听着康阿姆的话,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李恪身旁的丹儿,心思早已飘到了别处。

    康阿姆虽有心机,但他又哪里知道小女子的心思,少女本就是如此,心思活脱,叫人捉摸不透。

    “豁真?豁真?”

    康阿姆正说着,却发现阿史那云的注意力似乎并不在他的话上,而是飘到了别处,于是提醒阿史那云道。

    阿史那云被康阿姆叫地先是微微一愣,紧接着似乎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尴尬,忙解释道:“我方才想起了李恪的嘴脸,一下子走了神。”

    康阿姆不知阿史那云的心思,闻言也不曾不多想,只是道:“豁真息怒,此事豁真交由我来安排便好,我必定叫李恪知难而退,再也不敢在可汗和可敦面前提起迎娶豁真之事。”

    “好,好,我听你的。”阿史那云点头回应着康阿姆,她知道李恪对自己的态度,倒也不是担心她与李恪的婚事,只是不喜李恪那般轻视他,想要他吃些苦头罢了。

第十七章 反常

    自打三日前,李恪自义成公主处回来,李恪这边便彻底冷清了下来。许是摄于可敦之威,以往稀稀疏疏还来拜访的突厥各部首领也彻底没了踪影。

    如此一来,反倒正是和李恪的心意。李恪每日便都窝在大帐中读书,也不必逢迎应酬。

    “实意者,气之虑也。心欲安静,虑欲深远;心安静则神明荣,虑深远则计谋成;神明荣则志不可乱,计谋成则功不可间...”李恪的手中正捧着一本书,端坐在桌案前,朗声读着。

    “殿下此段已然通读,然可知此言何意?”王玄策坐于李恪的对面,问道。

    李恪低头看了看书中的段落,沉吟了片刻,回道:“此书颇为晦涩,本王虽读了数遍也只能略解,粗通小意。”

    王玄策点了点头,对李恪道:“请殿下试言之。”

    李恪缓缓回道:“此文所讲便是螣蛇之道,思起于气,心起于静。气足,所谋方周,心静,所虑方远。此乃本王浅见,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指正。”

    这片文章李恪此前从未读过,岑文本也不曾教过他,李恪这般回答自己心里也没有太多的底气。

    可就在李恪一边说着,王玄策脸上轻松的神色渐渐失去了。

    此文出自春秋大贤,纵横始祖鬼谷子所著之《本经阴符七术》,其中所讲多涉权谋之道,正是王玄策所长。

    正如李恪此前所言,此文晦涩难懂,莫说是李恪这样的少年人了,就算是读了好些年书的举子,也未必能够详解。

    可李恪今日才是第一次通读此文,竟能将文中大意说的七七八八,也难怪王玄策面色突变了。

    王玄策不禁想起了在长安,他在进宫拜见李恪之前岑文本同他说过的话。

    “我与蜀王虽名为君臣,却实为师徒,此番我向殿下荐你,必得重用。殿下天资聪颖,常能一点便通,你此去突厥,辅佐殿下只是其一,殿下的学问也千万不可懈怠,我不在殿下身边,殿下的课业便劳你代而教之了。”

    这句话,月前当王玄策第一次听岑文本说起时,只当岑文本感念李恪倚重之恩,自然追捧,岑文本所言未必便有十分真,可就在刚才,当李恪说出文中大意时,再加上这些天的相处,王玄策这才真正信了岑文本的话。

    岑文本学儒,以士自居,又对李恪极为看重,他要教也只会教李恪儒学正宗、帝王心术,绝不会教李恪纵横之道,所以此前李恪绝不可能从岑文本处学过此书。

    而在宫中的弘文馆,就算给那些大学士十倍的胆子也不敢教皇子这些阴谋之道,所以李恪在弘文馆中习得便更不可能了,所以李恪必然是第一次读到《本经阴符七术》。

    以李恪的年纪,第一次通读《本经阴符七术》便能讲出书中大意,绝对当得起岑文本之评了。

    李恪见王玄策的脸色似乎有异,心里也没什么底,只当自己讲的不对,于是问道:“可是本王所言不当,若有错漏之处,还望先生提点。”

    王玄策忙道:“殿下言重了,方才殿下之言虽非尽符,但也并无错谬。殿下天纵之资,殿下若非皇子,苦读数年,科举中蟾宫折桂亦非不可。”

    李恪闻言,笑道:“先生玩笑了,本王若是能静下心来,读读书倒是还可,若是真的治学,还是需先生这等文人。”

    李恪对于自己,还是清楚的,他志不在此,从文绝非他的首选,他想要的可不是这个。

    李恪的话讲完,正想要请王玄策为他详解此文的深意,就在此时,帐外却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我家殿下正在读书,还请公主稍待,容末将入内通禀。”

    “我要见我表兄,你们凭什么拦着。”

    ......

    李恪待在帐内,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心中正觉得好奇地很。

    表兄?欲闯入之人称自己为表兄,他何时在这草原上多了个表妹,而且听这口气似乎还蛮横地很。

    李恪心中正是不解,大帐的帐门却已经被来人推开,进入李恪眼帘的竟是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是义成公主之女,义成公主与李恪生母杨妃乃是宗室姐妹,按例阿史那云自然就是李恪的表妹,阿史那云这么称呼李恪,倒是并无不妥,只是阿史那云一向与李恪不合,她突然这般称呼李恪,倒叫李恪有些不知所措了。

    “云殿下来了。”李恪没想到阿史那云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起身唤道。

    阿史那云倒是不见外,她欢脱地走到李恪的身旁,扶着李恪的手臂,指着随他一同入帐的护卫对李恪道:“表兄,他竟拦着我,不让我见你。”

    李恪不知阿史那云打着什么主意,但碍于情面,还是摆了摆手,对护卫道:“云殿下是本王的要客,不得怠慢,快退下。”

    护卫闻言,拱了拱手,只得退了下去。

    阿史那云见护卫退下,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对李恪道:“还是表兄知道护着我。”

    事出反常必有妖,阿史那云此前一再为难李恪,今日突然转了性子,对李恪热络起来了,李恪心中岂能不设防。

    不过阿史那云身份在此,李恪也不能太过怠慢,李恪指了指一旁的胡凳,对阿史那云平淡道:“来者是客,云殿下既然来了,便请坐吧。”

    李恪说完,也不管一旁的阿史那云,自己坐了下来,拿起了桌案上的书继续读了起来。

    阿史那云见了李恪的态度,似有不悦,难不成在李恪的眼中,这书真的比自己还要好看吗?

    但阿史那云想了想自己来的目的,又忍住了自己的脾气,反倒带着几分撒娇的样子,对李恪道:“表兄既说了云儿是客,哪有表兄这样待客的。”

    李恪闻言,抬头看了阿史那云一眼,对门外的护卫吩咐道:“看茶!”

    李恪吩咐完,便有门外的护卫入内,沏上了一碗茶,端到了阿史那云的手边。

    阿史那云没有什么城府,阿史那云见李恪始终对自己爱答不理,于是轻轻哼了一声,推开了上来奉茶的侍卫,走到了李恪的身边,对李恪道:“父汗下令,要我邀你一同前往赴冬节盛会,你与我同去,可好?”

第十八章 山路

    冬节,每年十一月中,在突厥算是极大的日子。

    突厥人信仰长生天,一到了每年冬至,突厥人便会前往金山山腰,杀牛宰羊,备上诸多祭品,拜祀长生天,以求来年风调雨顺,万事顺遂。

    算了算日子,今日确实也是到了突厥的冬节,正是突厥人祭拜长生天的日子,阿史那云的话倒也不是胡言。

    李恪听着阿史那云的话,首先的反应便是颉利见自己不买义成公主的帐,决定自己亲自出马,撮合李恪和阿史那云,借此掌控李恪,以便在将来掌控大唐。

    但李恪细细想了想,似乎又有些不妥。

    颉利自傲,阿史那云又是他最为钟爱的幼女,视为突厥明珠,以颉利的性子,要阿史那云主动向李恪示好的可能性不大。

    李恪的心中生出了一丝警惕。

    李恪对阿史那云问道:“冬节是突厥人的大日子,我是唐人,非是突厥人,贸然前去恐怕不妥吧。”

    李恪觉出了异常,李恪一向谨慎,自然不欲冒这个险,想要就此推辞。

    阿史那云似乎早知李恪会推辞一般,李恪话音刚落,阿史那云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块刻着狼头纹饰的令牌,对李恪道:“我知道你是大唐皇子,我请不动你,可难道连父汗也请不动你吗?父汗有命,请你陪同我一同前往金山拜祀,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自打阿史那云掏出了颉利可汗的令牌后,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强硬了起来,不复先前的娇声娇气了,显然,阿史那云本也不愿拿出这块令牌的。

    但是,当阿史那云拿出这块令牌时,李恪也已经没有了选择,他是唐朝质子,虽非突厥子民,但却在突厥境下。若是李恪敢公然违抗颉利可汗之命,阿史那云甚至可以下令将他当场格杀,到时受难的可不止他一人,还有他身后近百人的大唐使团。

    李恪只得对着阿史那云手中的令牌拱了拱手道:“既是可汗有命,李恪自当遵从。”

    “如此便好。”阿史那云见李恪屈从,得意一笑,将令牌又收回了自己的身上。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的中旬,正值隆冬,突厥的天气已经严寒异常。

    李恪穿着厚厚的狐裘,披着大氅,推开帐门出去的一瞬间,冷风刺面,也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李恪的反应叫一旁的阿史那云看在了眼中,阿史那云看着李恪的样子,笑道:“今日虽冷,但还不是我突厥最冷的日子,若是再过些日子,你岂非要冷地不敢出门了。”

    阿史那云小儿心性,总喜欢在各个方面与李恪比较,在其他方面她难胜李恪,但在耐寒这一块,她却甚是得意。

    李恪自然不会幼稚到去跟阿史那云争辩,他看着阿史那云得意的样子,又看了看阿史那云被冻地通红的小脸颊,也只是淡淡一笑,大有一副你高兴便好的意思。

    李恪带着苏定方,随着阿史那云身后走去,不多时便到了金山的山脚,果然,到了山脚下,入眼望去竟是赶着登山的人群,三五成群,扛着牛羊肉,往拜祀的山腰上而去。。

    阿史那云指着山腰的方向,对李恪身后的苏定方道:“前方便是拜祀长生天登山的山口了,父汗有命,只准质子一人登山,旁人不得踏足。”

    此处乃是突厥冬节祭祀所在,突厥的圣地,莫说是苏定方这些唐人了,就算是身份寻常的突厥百姓都不得上前,能有上山拜祀资格的无一不是各部贵族,故而阿史那云的话也并非杜撰。

    可苏定方护卫李恪,这是李世民交于苏定方的命令,苏定方对阿史那云道:“末将受命于我大唐天子,随身护卫殿下,不得离开寸步,还望殿下通融。”

    苏定方的本事阿史那云可是见过的,颉利可汗身旁的一个精锐的附离亲卫在他手下尚且过不了一招,如实留着苏定方在李恪的身旁,她的机会哪还能得逞。

    而且阿史那云本也无心伤了李恪,只是想好生教训他一番,若是苏定方随着李恪一同来了,两方难免动手,那事情可就闹大了,这绝非阿史那云想要看到的。

    阿史那云态度坚决地回绝道:“此处乃是突厥,苏将军还请遵守我突厥的规矩。”

    阿史那云的来意李恪固然不知,但既然阿史那云已经带着李恪到了这里,说不定这还真是颉利的意思。

    而且祭祀长生天乃是草原之上的大事,各部都甚为虔诚和看重,若是李恪与苏定方因为此时而开罪了草原各部的话,代价实在太大了些。

    于是李恪只得对苏定方道:“所谓入乡随俗,这既然是突厥的规矩,那遵守便是,更何况本王此来是受可汗之命,料想安全理当无虞。”

    苏定方盯着李恪看了片刻,似乎挣扎着什么,接着才松了口。

    “诺。”李恪既然已经发了话,苏定方也不便坚持,当即应了下来,留在山下等候。

    金山山路虽不算陡峭,但也难行,再加上连日大雪,山道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雪衣,只能骑着马,缓缓前行。

    李恪是第一次来此,对山路不熟,只能跟着阿史那云的后面走,起初倒也还好,前后都可以来往的人流,但走着走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李恪却发现人流越发地稀疏,除了他们自己,竟看不到旁人了。

    李恪抬起头,看着前面越发地荒凉的小路和两侧路旁厚厚的积雪,想到阿史那云恐怕别有心思,心中一下子揪了起来。

    “前往山腰拜祀,不是该走大路吗?为何此处人迹少至,前后见不得行人?”李恪谨慎地问道。

    阿史那云见李恪看出了端倪,于是对李恪道:“你放心,这里是通往山腰的小路,比大路近上许多,只是极少人知而已,你跟着我走,不会错的。”

    李恪看着阿史那云的反应,心中越发地担心,看了看四周,对阿史那云道:“云殿下莫要诳我了,方才我在山下观望,祭祀的庙宇在山腰东侧,而我们却一直在往山腰西侧走,哪有如此南辕北辙的近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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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