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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一章 欲面太子

    侯君集在军中多年,在禁军中和他交好的将领也不在少数,故而侯君集在禁军中也是消息灵通,他在高昌的所作所为在禁军中渐渐传开,他又怎会不知。

    就在谢冲弹劾他的奏折送进宫中的当日,侯君集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这道理侯君集也知道,但他没想到消息竟漏地这么快,而且他更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登门的竟是李恪。

    当日傍晚,天色未暗之时,侯君集正忧心忡忡地自右卫府衙回府,可当他刚到府门处时,还未下马,便看到了门外拴着的十余匹马,其中一匹白马高大神骏,在群马中如鹤立鸡群,与他以往常见的都不相同,侯君集一眼便认出了这匹马的身份,正是李恪的定北。

    李恪的定北乃是漠北神骏,御赐的龙驹,除了李恪自己之外,旁人都骑不得,既然定北在此,自然就是李恪到了。

    “府中可是来了客人?”侯君集到府前下马,一边将马缰丢到了门人手中,一边问道。

    看门的门人回道:“楚王殿下突至,现在府中偏厅坐着。”

    侯君集一听门人之言,心中一慌,心里也有了猜测,难不成是东窗事发,李恪此来是奉李世民之命捉拿他来了?

    可侯君集想想又觉着不是,若当真是李世民下旨捉拿,只管遣三司差吏来府便可,最多再带上千牛卫,李恪何等身份,岂会做这等捉捕刑拘之事。

    侯君集问道:“楚王带了多少人马,都是哪里的人?”

    门子如实回道:“十余人,看衣着都是楚王府卫率。”

    侯君集闻言,顿时放心了不少,李恪若是有意拿他,不会只带十几人便到了他的府上,看样子李恪不是捉他来了,当时别有要事。

    侯君集虽和李恪不和,但李恪到府他也万不敢怠慢,稍稍收拾了一番,便连忙奔着偏厅去了。

    “楚王殿下驾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啊。”侯君集一边说着,一边拱手笑着,进了偏厅,对李恪道。

    李恪看着侯君集上前,也不起身还礼,只是故意拖着声音,对侯君集道:“正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大将军的陈国公府虽说看似简朴,但恐怕只是表象吧。”

    侯君集听着李恪的话,似是另有他意,问道:“末将听不懂殿下的话。”

    李恪笑道:“简朴不过表象,大将军这处大宅若是算上所藏之物,怕是贵过本王的楚王府吧。”

    李恪的楚王府乃前隋楚国公杨素所建,独占半坊之地,奢靡非常,冠绝长安各府,余者诸王也都比不得他,这是人尽皆知的,侯君集的陈国公府哪能和楚王府想比。

    但李恪之言入耳,侯君集的心里却慌得厉害,他已经知道了李恪的言下之意,李恪说的多半是说他的府上藏了自高昌国劫掠贪墨来的钱财吧。

    侯君集故作稳重道:“殿下这话是何意?说得末将更加糊涂了。”

    李恪嘴角轻佻了一下,笑道:“难道高昌之事,大将军还要本王当面再提及吗?”

    侯君集明知李恪之意,但还是硬装着糊涂,对李恪道:“殿下说的可是贺兰将军之事,贺兰将军之死,末将也同感悲痛,但这实在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还望殿下勿怪。”

    李恪摆了摆手道:“贺兰越石之事虽然还未翻篇,但本王既然已经当面和大将军提过了,就不会再提,本王说的是大将军从高昌王城带回的宝贝。”

    果然如此,侯君集一听李恪所言,提及了他从高昌城带回的宝贝,那自然就是高昌王城中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了,可侯君集既已贪墨,又不曾上报李世民,又怎会认下此事,他若在此时认下了此事,岂不正是对上了谢冲弹劾他的奏疏吗?

    侯君集不安道:“殿下玩笑了,末将的陈国公府虽远不比楚王府豪富,但多得陛下赏赐,也算殷实,从不会短了用度,又怎会从高昌国私带回什么宝贝呢。”

    李恪听了侯君集的话,指着侯君集,晃了晃手指,笑道:“大将军藏私了不是,本王可是听说了,大将军从高昌王城寻得了两名绝世美人,肤白胜雪,容色绝代啊。”

    侯君集听了李恪的话,这才明白了李恪的意思,原来李恪口中所说的宝贝竟是美人,而不是他从高昌王城搜刮来的财宝。

    李恪年少便有风流之名,多半也是个好色之徒,他听得有人传闻侯君集自高昌得了两个绝色佳人,想要看上一看,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侯君集恍然道:“原来殿下说的是这个,倒是确有此事,末将俘虏高昌王鞠文泰时,曾自鞠文泰宫中擒得两位美人,这两人确与我中原女子不同。这两位美人不食饭食,只饮人乳,故而肤白如玉,欺霜赛雪,古鲜有之啊。”

    李恪闻言,好奇道:“只食人乳,竟有此事,倒是新鲜地很。”

    侯君集道:“确有此事,末将初得这两个女子时也觉得讶异非常,因这两人貌美,也曾想着献于陛下,但却被陛下给拒了,转赐于了末将。末将是不知殿下也中意这两人,故而藏于府中,若是末将早知殿下的意思,末将一早就奉上了。”

    李恪顿了顿,故作为难道:“本王这般夺人所爱,不好吧?”

    侯君集道:“有甚不好的,殿下只管开口,末将稍后便将美人送到殿下府上。”

    “哈哈。”

    李恪高声笑了出来,拱了拱手道:“如此,便谢过大将军割爱了。”

    李恪说完,别的什么也不多提,便起身离去了。

    陈国公府的偏厅中,侯君集和国公府的管家侯庸看着李恪离去,侯庸对侯君集庆幸道:“阿郎,要是早知两个美人便能堵住楚王的嘴,咱们何必费这般周折。”

    美人虽然难得,送出去侯君集也必定不舍,但得罪李恪可是要吃大亏的,和身家性命相比,两个女子又算不得什么了,故而侯庸也有此一言。

    侯君集闻言,方才脸上的笑意却一下子隐去了,他叹了口气道:“李恪这只小狐狸,连长孙无忌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怎会如此容易糊弄。”

    侯庸问道:“阿郎这是何意?”

    侯君集担忧道:“这怕这是李恪的缓兵之计,你替我把楚石找来,今晚我要再见太子一面。”

第二十二章 东宫密议

    如果犯了事的不是侯君集,而是李绩这样的人,那李绩必定会明白李恪敲打的意思,把李恪的这次到访视作警示,主动向李世民认罪。

    但侯君集不是李绩,也没有李绩那般的城府,他性情冲动,又有些鲁莽,但正所谓极刚易折,面对同样的选择,侯君集却走向了截然相反的路。

    侯君集把李恪的到访视作了一种威胁,一种大祸将临的预告,而他的选择就是先下手为强。

    是夜,子时末,月黑风高。

    长安城的宵禁已起,白日里热闹的街道之上已经是空无一人,但就是有这么一道身影,自陈国公府上悄悄出来,而后又从东宫的偏门遁进了宫中。

    若是寻常人自然不能如此,但侯君集堂堂右卫大将军,掌宵禁的士卒哪里管得了他,又有东宫里的人呼应,侯君集很顺利地便进了东宫。

    东宫的内殿,李承乾正在殿中来回踱步,走了怕有近百个来回,足可见他内心的不安。

    在李承乾自贺兰楚石口中得知侯君集即将到访的消息时,心中便开始有些忐忑,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承乾心里的忐忑越发地重了,当等到了这个时候,李承乾心里的忐忑已经到了极点,甚至化作了慌张的情绪。

    李承乾虽然被困在府中,但他还不是瞎子、聋子,侯君集近来的处境如何,李承乾也很清楚,李承乾的心中隐约对侯君集的来意已经有了猜测,李承乾很聪明,但他并不是行事果决之人,面对此事他又怎会不忧。

    “太子,大将军到了。”李承乾还在殿中忐忑不安,贺兰楚石突然进殿,对李承乾道。

    李承乾点了点头,有些局促道:“请大将军进来。”

    “诺。”贺兰楚石应了一声,出门领人去了。

    片刻之后,侯君集跟着贺兰楚石入内,上前便对李承乾拜道:“末将侯君集拜见太子。”

    在这样敏感的关头,侯君集突然拜访,李承乾对于他的来意是有些担忧,甚至是有些畏惧的,但事已至此,既然有送上门的援手,他也不得不用。

    李承乾亲自上前,扶起了侯君集,道:“大将军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侯君集起身后,对李承乾道:“末将深夜叨扰,还望殿下勿怪。”

    李承乾叹了口气道:“在这个时候,大将军还肯还见本宫是瞧得上本宫,何怪之有,只是不知大将军来此何事?”

    自打李承乾临街杀人,被限制出宫以来,原本常在东宫行走的诸位宰相已经没了踪影,侯君集算是所有来见他的人中官阶最高的了,世态炎凉,急转直下,李承乾也难免感叹。

    侯君集所谋之事甚大,上来也不敢跟李承乾直接交心,先是试探着问道:“三日不见,太子似乎憔悴了许多。”

    李承乾苦笑了一声,道:“大将军玩笑了,唯有心宽才能体胖,本宫为千夫所指,已是阶下之囚,也不知在这东宫还有几日的住头,怎能不憔悴。”

    侯君集抱怨道:“太子当街杀人,虽有不妥,但也是权万纪目无君上在先,末将一直以为太子之过稍作惩戒也就是了,陛下却听信朝臣所言,要废黜太子东宫之位,实在是太过严苛了。”

    侯君集为李世民心腹爱将,这话若是搁在以往,侯君集是万万不会出口的,但如今侯君集自知已朝不保夕,张口便说出了对李世民不敬的话来。

    李承乾其实也是如此,若是以往,他是不会和臣子私下讨论李世民的不是的,但现在的李承乾对李世民同样是满腹的抱怨,李承乾道:“父皇一向偏心三弟,对本宫却过分严苛,这也不是一两日了。”

    侯君集听着李承乾的话,接着道:“太子说的极是,陛下确是对楚王太过偏爱了,我听旁人偶然提及,只怕待太子废黜之后,入主东宫的便该是楚王了。只怕在权万纪一事上,朝堂上下如此大动干戈,说不得就是在为楚王继储铺路呢。”

    侯君集所言,正如一把尖刀,一下子插进了李承乾的心窝。

    李恪一直以来都可以说是李承乾的梦魇,当他还年幼时,每日便常有人在他耳边提及李恪,告诉他,他还有一个阿弟为了天下万民正在漠北受难,尽着真正的皇子该尽的义务。

    待他稍稍长大了,李恪也回国了,又有人不停地告诉他,他有一个阿弟文武双全,为百姓爱戴,比起李恪,他这个做兄长的还差地远。

    等李承乾成年后,李恪外放,还有人告诉他,他的阿弟正在地方治军牧民,福泽一方,而他却只能在东宫对着书本和那群老学究,还被批作碌碌无为。

    同样是围猎,李恪就是文武双全,而他却是顽劣不堪;同样是逛青楼,李恪就是少年风流,而他却是沉迷女色,有商纣之相;同样是一掷千金,李恪便是不拘钱财,出手豪绰,而他却是国之蛀虫,空耗民脂。

    仿佛李恪做什么都是对的,都会被百官颂扬,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都会为千夫所指!这一切从来如此,包括李世民在内也是如此,都不曾变过。

    李承乾想着,越发觉着李世民是故意为难他,为的就是要李恪继储,李承乾心中的怨恨越发地重了,李承乾道:“只恨父皇和三弟,偏生要视我如猪狗,踩于脚下。”

    侯君集看着李承乾的模样,知道事情已经到了火候,于是道:“自古皇位相争,何时有过活得下来的败者,前隋勇太子,失其位,终死于炀帝之手,李恪是炀帝的外孙,他们性情一般,他将来若是登基,也绝不会放过太子。太子失位之日,可就是绝命之时啊。”

    李承乾面色阴沉,被侯君集几番蛊惑下来,原本心中的忐忑似乎消失了,李承乾对侯君集问道:“大将军可有策教我?”

    侯君集回道:“左右陛下要废黜太子的东宫之位,太子何故一鼓作气,干脆往西边挪挪?”

    皇帝所在的太极宫居长安城中轴之北,掖庭宫居太极宫之西,而东宫则在太极宫之东,李承乾现在东宫,侯君集说的要李承乾往西挪挪,自然就要挪到太极宫去了。

    李承乾沉声问道:“大将军愿意帮我?”

    侯君集道:“末将已经开罪死了楚王,将来若楚王得势,末将将和太子一样死无葬身之地,末将愿为太子效死。”

第二十三章 醋意

    这些天来侯君集的日子不好过,李承乾的日子也不好过,但李恪的日子反倒舒坦了起来。

    李恪官拜右骁卫大将军,虽奉李世民之命可留于长安,但按理来说他每日也是要常去右骁卫府衙当值的,李恪若是一日不去,便会有御史上参。

    以往李恪也确是如此,一日不缀,但右骁卫已经习惯了没他这个大将军的日子,又没有什么大事要李恪去拿主意,李恪在卫中府衙要么是处置些细碎之事,要么就是在衙中泡壶茶,枯坐一日,着实乏味地很。

    可今日就不同了,晋阳公主李明达来李恪府上,李恪寻了个由头便告了假,在楚王府中歇着,左右有小兕子这个挡箭牌在,李恪也不怕李世民怪罪。

    早后,小兕子都还未起,李恪正在府中校场练箭,楚王妃武媚娘却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三郎,你这是何意?”武媚娘走到李恪的身前,突然开口问道。

    李恪正在练箭,再早些时候李恪从武媚娘房中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这才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就突然换了张面孔?

    李恪也是一愣,而后不解地问道:“媚娘这是何意?可是我什么地方做的差了?”

    武媚娘反问道:“三郎自己做了什么好事,自己还不知道吗?”

    李恪见状摇了摇头道:“我确不知是为何事,但今日早间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换了副面孔。”

    李恪的语气直白,确也疑惑,丝毫没有半分愧疚的意思,看着李恪的模样,武媚娘的心里反倒一下子委屈了起来。

    武媚娘低着头,脸上的怒气不再,反倒多了几分梨花带雨,叫人怜惜的模样。

    武媚娘的脸颊不知何时竟多了两点珠泪,抬着头,对李恪道:“三郎可是觉得媚娘善妒泼悍?”

    李恪闻言,忙否认道:“媚娘最是温婉可人,曾会是悍妇之属。”

    武媚娘又问道:“那三郎可是对媚娘腻了,别有所爱了?”

    李恪把头摇地如拨浪鼓一般,对武媚娘道:“媚娘是我心尖上的人,一日不见都觉着思念难当,怎会厌烦呢。”

    李恪的话似乎叫武媚娘的心里好受了许多,武媚娘取出袖中的娟帕,轻轻擦去了眼角的泪珠,对李恪道:“那既如此,三郎为何又做出这等事情来,三郎若是不喜媚娘,只管说出来便是,我带着璄儿回娘家几日,给新人腾地方也无不可,只是三郎这般不告而为是为何故。”

    武媚娘这么说,李恪似乎有些明白了过来,难不成是武媚娘知道他在外面的事情了,可李恪虽有风流之名,但实际在外面却老实地很,就算有一个萧月仙,武媚娘也是知道的呀。

    不过李恪向有风流之名,说不定是近来又传出了什么谣言来,叫武媚娘当了真吧。

    李恪问道:“媚娘可是听着了什么风言风语?”

    武媚娘道:“哪还要什么风言风语,人都已经送到府上了。媚娘自问也不是凶悍之人,三郎若想纳妾,只说一声便是,何必要等人上门才逼我。”

    此前李恪或许还有些迷糊,但武媚娘这么一说,李恪顿时明白了过来,武媚娘说的多半就是侯君集自高昌掠来的那两个高昌美人了。

    如侯君集所言,那两个美人不用饭食,只饮人乳,自然是生地肤白如雪,也难怪武媚娘见了都生怒了。

    这两个人李恪不曾上心,昨日和侯君集说过本都忘了,但李恪没当回事,侯君集却当了头等大事来办,一早便命人把美人送来了。

    李恪问道:“媚娘所说,指的可是侯君集送来府上的人?”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心道了一句“果然”,李恪果然还是知道此事的,不过想来也是,若是李恪没有同意,别人哪敢随意往楚王府塞人?

    武媚娘回道:“正是陈国公府上送来的人,那两个女子正是妙龄,生地欺霜赛雪,白如玉石,就是媚娘见了也自惭形秽呢。”

    武媚娘的话说的虽有些夸张了,但也并非尽是虚言,单论容貌,武媚娘已是绝色,这两个高昌女子未必及得上她,但这两个女子必是肤白已极,武媚娘虽也白皙,但只怕是比不得她们的。

    女子就是这样,尤其是漂亮的女子,凡在容貌上比之其他女子稍有不及的,便会被自己无限放大。

    李恪问道:“这两人现在何处?”

    武媚娘咬了咬唇,回道:“这两人现在偏厅候着呢,三郎若是等不及了,便快些去吧,左右内院屋里的床铺还没收拾呢,等三郎尽兴我一起收拾了便是,左右也不差这一盏茶,半盏茶的功夫。”

    李恪是聪明人,武媚娘这话指黑为白,是把李恪埋汰到不能再低了,李恪哪还不知武媚娘心里这坛子醋已经酿地酸到了极致。

    这个时候李恪可不会再去对这两个女子生什么好奇心,要去看看她们究竟白到了何等地步。毕竟武媚娘可也不是善茬,他若是真去了,只怕楚王府今日就闹翻了天了。

    李恪忙道:“媚娘说的什么话,为夫怎是这等人,侯君集是想拜咱们楚王的门第,故而送来美人讨好于我,但为夫已有媚娘在侧,又怎会对她们这些庸脂俗粉动了心思。”

    李恪的话说的也很是直接,一副没把那两人看在眼中的意思,仿佛这两个人是侯君集硬塞给他的一般。

    武媚娘问道:“如此说来这两个人不是三郎要来的?”

    李恪理直气壮地回道:“这两人我见都不曾见过,我要他们作甚。”

    武媚娘看着李恪的样子也不似作伪,心里多半也信了李恪的话,对李恪道:“这两人既不是三郎瞧上要来的,那就好办了,直接转送出去便是了。”

    李恪闻言,好奇地问道:“媚娘要送给谁?”

    武媚娘道:“席君买跟随殿下多年,出生入死的,至今尚未婚嫁,身边也缺女子照看。这两人嫁给席君买做妻不可,但这姿容做妾还是绰绰有余的。”

    武媚娘何等细腻的心思,这两人姿容绝佳,凡是男子见了难有不动心,眼下李恪虽说对这两人并未上心,谁知道一旦以后日子久了,会不会生了其他的心思。

    与其把这两个隐患留在府中,不如直接送给了李恪的爱将席君买,既拉拢了人心,也断了李恪的念想,李恪无论如何总不会跟自己的心腹爱将抢人吧。

    李恪点了点头,赞同道:“如此也好,那就命人把他们送去君买府上吧。”

    李恪说完,便对府中人交代了一声,命人把这两个女子送去了席君买的府上。

    将这两个女子安排明白了,武媚娘这才算是放下了担心,脸上也露出了笑意,倒是一旁的李恪看着武媚娘神情有些得意,但脸颊却还带着泪痕的模样觉着煞是可人,不禁食指大动。

    李恪放下手中的弓箭,走到武媚娘的身前,竟把武媚娘一下子扛在了肩上,往内院的方向走去。

    “三郎这是作甚。”李恪的动作突然,武媚娘反应不及,便被李恪扛在了肩上,一边蹬着腿,一边对李恪道。

    李恪是习武之人,下盘何等扎实,岂能叫武媚娘逃了出去,李恪小心扛着武媚娘,生怕她摔了。

    李恪拍了拍武媚娘的屁股,而后笑道:“左右屋里的床铺还未收拾,本王便叫你看看本王的本事如何,是不是只有那一盏茶的功夫。”

第二十四章 密谋

    其实不必武媚娘说,李恪本也没有收下这两个美人的想法,因为自打李恪在陈国公府向侯君集开口要人的时候,李恪的心里就已经有了数。

    若是李恪收下了这两个美人,那便是收下了侯君集的好意,兴许侯君集就会多些揣度,未必就肯铤而走险,但李恪并未收下侯君集送来的美人,反倒转手送了别人,侯君集便知道了李恪对他的疏远,侯君集也不敢再对李恪的善意抱有哪怕一丝的幻想。

    当夜,侯君集便再入东宫,商磋细节。

    “大将军所言之事本宫思虑许久,当下这确也是你我唯一的一条路了,只是不知大将军欲何时起事?”李承乾开口,对侯君集问道。

    侯君集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就在后日。”

    侯君集之言入耳,李承乾被一下子惊住了,他没想到侯君集竟这般着急,李承乾道:“这是不是太早了,如此仓促,恐怕不妥吧。”

    侯君集道:“此事不可再拖,最迟便是后日了。”

    李承乾不解地道:“这是为何?”

    侯君集道:“再过几日便是朝会之日,届时太子东宫之位便会被废,那时在起事,纵然你我成了,太子也不再是太子,又何谈继位。”

    只要李世民还未下旨废黜李承乾太子之位,他就还是太子,是储君,只要他是太子,一旦李世民不在了,那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继位皇帝,成为大唐开国以来的第三位君王,可他一旦不是太子了,这些优势就会荡然无存。

    侯君集所言确有道理,但李承乾却对他的心魔李恪有着莫名的忌惮,李承乾道:“再过十余日,三弟便会奉旨北上巡边,入冬才回,我欲在三弟走后起事,把握不是更大些吗?”

    李恪虽奉李世民之命在京,但他毕竟挂职并州大都督,每岁入秋还是要去并州坐镇的,冬后才回,李承乾所言,自然是想等李恪离京后再动手。

    李承乾的话有他的担忧,但侯君集听了李承乾的话,却顿时急了,侯君集道:“再过十日,再过十日太子被废,楚王立储,那个时候李恪就是太子了,你见过有太子出镇地方的吗?”

    侯君集之言一出,李承乾顿时默然了,正如侯君集所言,李承乾被废在即,而继为太子的众人中李恪的呼声最高,一旦李恪成功登位,成为太子,那他自然就会坐镇长安,不再外镇。

    李承乾道:“既如此,便那边依大将军所言,我明日就命赵节召集宫中卫率,早作安排。”

    侯君集闻言,想了想,摇头道:“不可,你我所谋之事重大,太子的东宫六率不可尽信,用不得。”

    李承乾的东宫六率中不乏功臣子弟,对李世民忠心耿耿,必不会反,而且他的卫率中必有旁人眼线,若是用了,走漏了消息,此事必败。

    李承乾道:“父皇无论在在哪儿,身边的护卫必不会少,右卫属禁军,必不能大肆调动,但若是只用大将军的右卫亲信,恐怕不成吧。”

    侯君集道:“只用右卫人马自然不成,我在陈州还有五百私卫,这些人随我出生入死多年,绝对信得过,我已下令着他们进京,最迟今夜便到。”

    侯君集爵封陈国公,他的食邑便在陈州,侯君集统兵多年手中自也有不少的亲信以备不时之需,他们便被侯君集藏在陈州。

    陈州位处河南,相距长安不远,快马加鞭也不过两日的功夫,侯君集已经下了调令,这些人今夜便该到了。

    李承乾听着侯君集的话,拱手道:“如此便有劳大将军了。”

    侯君集道:“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何需太子言谢,只要事成之后太子莫要望了末将便好。”

    李承乾一口应道:“那是自然,你我共谋事,亦当共富贵,待大业得成,本宫登上帝位之后,大将军便是我大唐第一个身兼相位的外姓王。”

    大唐封异姓王并非没有先例,但那也都是在开国之初所封,高祖李渊曾封幽州罗艺为燕郡王,江淮杜伏威为吴王,但这两人都是武职,不曾拜相,故而李承乾说侯君集将会成为大唐第一个身兼相位的外姓王,也算是许下重诺了。

    其实对于李承乾,侯君集是瞧不上的,侯君集有野心,身为燕赵男儿也更是尚武,皇帝诸子中他最瞧得上的其实就是行伍出身的李恪,但偏偏李恪瞧不上他,反倒将他逼到了绝境,他也只能与李承乾同谋。

    对于李承乾的话,侯君集最多也就信个三四分罢了,李承乾是薄寡之人,将来他若当真称帝了,未必还未记得他的功劳,君不见,大唐的异姓王罗艺和杜伏威,哪个是能善终的。

    不过侯君集倒也不惧李承乾,李承乾性情优柔,缺乏主见,到时就算他登基后信不过侯君集,但他为了制衡朝中众将,还有李恪的河东和漠北,他也只能依仗于侯君集,若是处置得当,说不得侯君集还能掌控得住李承乾,自己也尝一尝做霍光的滋味。

    但大事还未成,当着李承乾的面,侯君集还是一副受宠若惊之状,惊喜地俯身拜道:“末将谢太子恩赏。”

    李承乾笑着扶起了侯君集道:“大将军快快请起,后日之后,还需多多依仗大将军了。”

    侯君集一口应道:“兵马的事情,太子只管包在末将的身上便是,只是眼下还有一事颇为棘手。”

    李承乾问道:“不知是何事?”

    侯君集道:“宫中屯有重兵,若欲逼宫,自不能以卵击石,强攻宫门,但若要将陛下诓骗出宫却又不易,实在叫末将为难。”

    当年李世民手握兵权,在军中威望极高,一时无两,但纵是如此,李世民逼宫,尚且不敢轻攻宫城,而是收买了玄武门守将常何,先斩李建成后才敢逼宫。

    李承乾无论人望武功都远远不及当年的李世民,他自然不能走李世民这条路,而且如今的玄武门守将乃是武连县公、左监门卫将军李君羡。

    李君羡曾为秦叔宝旧部,昔年随秦叔宝一同投唐,跟随李世民征战多年,忠心耿耿,李君羡也是他们收买不了的人,逼宫自然是不成了。

    不过李承乾却道:“自然不能逼宫,此事本宫另有法子,大将军放心便是。”

第二十五章 太子患病

    李承乾病了,病地很突然,很严重,也很巧合,时间就在朝会的前一日。

    李承乾病重,依大夫的意思,若是不能诊出病根,对症下药,怕是没有几日的活头了。

    李承乾生病不奇怪,他的底子本就弱,贞观八年一场重病,卧床月余,再加之近来他诸事不顺,自然难免积郁成疾了,但在偏偏在这个时候突然病重,便难免有些奇怪了。

    这几日,李承乾和侯君集都在本不该安静的时候都突然安静了下来,李恪也觉出了异常,再加上有些事情本就是李恪自己故意逼着他们的,故而李恪在长安诡异的平静表象之下,自己早已提起了万分的警惕,命东宫和太极宫的眼线严加防范。

    现在的太极宫已不比之前,如今的内宫虽未新立皇后,但长孙皇后已故,内宫之事由李恪生母贵妃杨氏主持,李恪往宫中安插眼线也比以往方便了许多,当李承乾病重的消息刚送进宫中,李恪也得到了消息。

    “三郎,太子在此时病重是为何意,难不成是欲行苦肉之计,骗的父皇和朝臣不忍,饶了他这一次?”楚王府中,武媚娘得知消息,不解地对李恪问道。

    李恪道:“若你是朝中大臣,你可会如此?”

    武媚娘想了想回道:“此次李承乾所为已是大大地坏了规矩,我若是朝臣,必不放心李承乾为帝,太子不废,百官不安。”

    李恪道:“如此便是了,太子有过在先,已经激怒了百官,父皇知晓轻重,无论如何都不会护着他的,他装病求饶,怕是不成的。”

    李世民身为皇帝,对待言官尚且敬重,可李承乾却敢当街杀人,这不止是开罪了百官,也犯了李世民的忌讳,这事情刚过几日,李世民不会作罢的。

    武媚娘道:“若不是为了躲过此劫,太子为何突然如此,难不成是真的病重了?”

    李恪笑了笑,摇头道:“病自然是病了,只是不知是心病还是身病,身病用药,而心病用策,太子病地如此突然,只怕是要有所行动了。”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道:“太子若是身病,延医问药便是,最多就是在拖延上几日,变不得大局,可太子若是心病,他的心病无非就是将废的太子之位,他闹出这般动静又是为何呢?”

    李承乾身子骨弱,连带着性情也有些文懦,而且他不精武事,更不掌兵权,寻常人都不会把李承乾和“造反”两个字联系在一起,武媚娘就算再聪明,一开始也同样不会。

    可别人不知,但李恪却很清楚,他的这个兄长在他文懦的外表之下,是一颗叛逆到扭曲的内心,只要稍加引导,他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李恪知道答案,但却并未直接回答武媚娘的话,而是反问道:“你若是父皇,太子病重,你会怎么做?”

    武媚娘不假思索地回道:“自然是去东宫探视了,太子虽然临街杀人,但毕竟是父皇亲子,宠爱未失,总不会太子病重将危还...”

    武媚娘说着,一下子顿住了,武媚娘何等聪明,对事情的敏感程度极高,普天之下能胜她的绝没有几人,武媚娘此前并未往这上面想,但她一点就通,经李恪这么一提,她便明白了过来。

    “难不成太子是想诓骗父皇去东宫,太子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要逼宫不成?”武媚娘似乎也被自己的猜测给吓到了,对李恪惊讶道。

    李恪点了点头道:“父皇开了个好头啊,当年父皇怎么做的,太子自然也就学着了。”

    当年玄武门之变虽已过去十三载,那时的武媚娘也还只是孩童,但这等大事武媚娘又怎会不知。李世民便是兵变登基,李承乾为其子,有心效仿倒也不无可能。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过了片刻,慢慢地,武媚娘脸上的惊讶已经变作了兴奋,武媚娘道:“自作孽,不可活。若真是如此,可就是天助三郎了。”

    李恪道:“不错,太子若真是这个目的,那他便是自寻死路。”

    临街杀人,虽是大过,但并非绝无翻身之机,可李承乾若是逼宫造反,那便是君王犯了大忌,就算李世民再疼爱他,他也永无出头之日了。

    武媚娘道:“三郎准备怎么做?”

    李恪想了想道:“我自然也是要去一趟的,若无意外,今日之后,李承乾便可自储位之争中除名了。不过在此之前,为保万全,我会命人以祈福之名先带你和璄儿去玄都观暂避。”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哪还不知李恪的意思,武媚娘道:“三郎是怕事有万一,叫太子得逞吗?”

    李承乾所为,虽是自寻死路,但事有万一,若是万一叫李承乾得逞,那长安的局势便是瞬变,李恪也需早做准备。

    此事确有风险,但也值得一冒,因为这次是李恪将李承乾从储位之争中彻底除名的最好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有收益,自然也有风险。

    李恪道:“不错,玄都观相距明德门最近,若是事有异常,你即刻自明德门出城。明德门在右威卫辖下,到时君买会保你出城,出了城后你带着璄儿直奔河东便是。河东还有本王麾下十万边军,到时你招定方来河东,可保万事无虞。”

    武媚娘道:“事态会如此严重吗?”

    李恪道:“应当不会至此,我只是做最坏的打算罢了,此事若成,距你我入主东宫不过一步之遥了,此事纵是不成,在长安论人望、论军心,太子都远不及我,我有绝对的信心将此事遏制的长安之内,我这么做不过是确保你们母子平安而已。”

    当年玄武门之变,李建成和李世民相争,时任齐王府副护军的薛万彻便曾率军强攻当时的秦王府,险些攻破了府门,若非尉迟敬德及时赶到,恐怕秦王府上下便遭了秧了,李恪也是怕李承乾故技重施,故而做此安排。

    武媚娘叮嘱道:“此事甚大,三郎千万保护自己。”

    李恪笑道:“你放心便是,本王会带着薛仁贵去,有他在,谁都伤不得我。”

    武媚娘道:“薛仁贵虽是武艺超卓,但难免会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三郎还需自己仔细些。”

    李恪道:“那是自然,媚娘就在玄都观安心待着,等着事成之后,我亲自去接你吧。”

第二十六章 东宫偶遇

    李承乾病重垂危,李世民纵然对李承乾所为再不满,这也是他的嫡长爱子,他断不会弃之不顾的。

    午后,李承乾病重的消息进宫,李世民大惊,没有多想,他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嫡长子已经有了叛逆的心思,李世民带着左监门卫大将军张世贵和只区区百余卫率,便往东宫去了。

    在东宫门外,李恪恰巧也到了东宫,正和李世民迎面“偶遇”了。

    “儿臣李恪拜见父皇,望父皇恕儿臣甲胄在身,不便全礼。”李恪人为地巧合地和李世民在东宫外“偶遇”,李恪上前对李世民拜道。

    李世民看着李恪身着轻甲,身后带着的薛仁贵并一众王府卫率也都是甲胄在身,兵器齐备,多半不是从王府来的,于是问道:“恪儿这是从何而来?”

    李恪回道:“儿臣是自卫中校场而来,今日本是卫中演武之日,儿臣去右骁卫营看看,不料听得皇兄病重之事,特赶来探视。”

    李恪是武臣,又掌右骁卫,他去右骁卫营中巡查自然是要着甲的,这也是军中的规矩,并无不妥。

    不过李世民看着李恪的一身轻甲,还是关心道:“校场中难免会有些失了准头的刀枪箭矢,还是有些危险的,你日后再去营中需着全副明光铠,不可贪图便利,只着轻甲。”

    李恪当即应道:“儿臣不孝,叫父皇担忧了。”

    李世民看着;李恪一脸谨慎的模样,必然是把他的话听进心里去了,李世民不禁感叹道:“你何来的不孝,诸皇子中便以你最是纯孝,若是太子能有你一半懂事,又何至于今日。”

    李恪看着李世民叹气,自己的心中似乎也心有戚然,李恪道:“兄长能到今日这一步,是儿臣从来不曾想到的,儿臣有一事请求父皇,还望父皇允准。”

    李世民道:“咱们父子之间何必这般客套,你但说便是。”

    李恪道:“儿臣并非和父皇客套,而是此事关系朝堂甚大,儿臣这么说本是有些不合规矩的。”

    关系朝堂甚大?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担忧,难不成是李恪见得李承乾不成了,竟也瞧上了东宫之位?

    李世民心中想着,不禁有些担忧,诸位皇子中李世民最是属意的便是李恪,李承乾将废,这些日子李世民也想过后面的太子人选,李恪本就是他的预想人选之一,但他却万万不希望李恪自己当着面提出此事,这可是兄弟关系破裂之兆。

    李世民心里一边想着李恪千万不要叫自己失望,一边对李恪道:“恪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李恪得了李世民的话,突然跪地道:“兄长此番病重,多半是因自己铸成大错,太子之位或将被废的缘故。兄长此番病重多半乃是积郁成疾,未免兄长病况恶化,危及性命,儿臣请父皇暂缓明日朝会,留兄长太子之位,儿臣原以王爵相换。”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一下子愣住了,先是震动,紧接着竟对李恪生出了慢慢的愧疚和怜爱。

    原来李恪不是为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而是为了李承乾求情来了,甚至愿以自己的出王爵交换,来保住李承乾的太子之位,李世民这才明白李恪的良苦用心,可自己身为人父竟然错怪了李恪。

    李恪还是重情手足,友爱兄弟,还是他李世民最懂事,最纯孝的好孩子啊。

    一瞬间,李世民低头看着跪在身前的李恪,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就在这一刻,李世民反倒放心了下来,如果说在此之前,李世民还担心李承乾一旦被废,日后会被人所害的话,那现在,李世民看着李恪如此回护他的兄长,李世民终于可以放心地废黜太子了。

    李世民俯下身去,连忙将李恪扶起,一如李恪幼年那般,当着所有人的面,毫无避讳地将李恪揽在了自己的怀中,怜爱道:“虎头,我的好孩子,朕好端端要你的楚王爵作甚,朕知道你回护太子,但太子犯下大错,私纵不得,不是你能够求情的啊。”

    其实李世民的回话,早在李恪的意料之中,力主废黜李承乾太子之位的从来都不是李恪,也不是李世民,而是朝中百官,而是天下悠悠众口,李恪的求情,从头到尾都注定是无用的。

    “儿臣无知,叫父皇为难了。”李恪低着头,对李世民小声道。

    李恪口中回着李世民的话,脸上的神情表现地似乎有些失落和自责,是为兄长将废而失落,为自己未能保下兄长而自责。

    李恪的神情可谓入木三分,落入李世民的眼中,李世民不禁在心中喟叹:“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李世民拍了拍李恪的肩膀,拉着李恪的手臂,对李恪道:“好了,此事错不在你,你也不要再难过了,虽朕去探视你兄长吧。”

    李世民说着,亲昵地拉着李恪的手腕便往东宫而去。

    李承乾叛逆之事与侯君集、太子左卫率赵节、右卫将军李安俨共谋,李恪突然和李世民一同出现在了东宫,着实是叫他们颇为意外的,尤其是李恪身着甲胄在此,更叫他们猜不透来意。

    赵节守在东宫内门之外,看着李恪近前,不知是他们所谋泄露了还是怎的,终究还是鼓起了胆子,上前拦住了李恪。

    赵节抬手挡在李恪身前,对李恪和李恪身后的薛仁贵一众卫率道:“东宫内院,请楚王等卸甲弃械。”

    李恪闻言,面露难色,对赵节道:“因天气尚热,本王甲内只着里衣,若是卸甲只怕失礼,不知可否通融?”

    东宫内院,乃太子李承乾所居,寻常将士入内确是不准携带兵甲的,赵节所言也并无太多不妥,但这话一听到李世民耳中,李世民的心里便不是滋味了。

    李世民也是行伍出身,他很清楚对于一个武将而言丢盔弃甲意味着什么,这是衣着,更是尊严,更何况李恪并非有意携兵甲来此,不过是因情急罢了。

    还不等赵节再开口,李世明已经当先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卸楚王的兵甲。”

    赵节没想到李世明会开口,忙道:“末将不敢,只是这是东宫的规矩,末将依令而为罢了。”

    李世民不悦道:“那是对旁人,楚王乃禁军大将,国之亲王,就算进宫也是能配甲胄的,难道到了自家兄长的府邸还要受此折辱吗?”

    “末将不敢,还望陛下息怒。”就算赵节已打定了主意谋反,也不敢当面顶撞李世民,赵节见李世民生怒,当即退了下来,任由李恪和薛仁贵一众入内了。

第六十七章 东宫乱起

    李恪跟随李世民之后进了东宫,往李承乾养病的光天殿而去,李恪看着他离光天殿已经越来越近,心中不自觉地有些着急了。

    光天殿就在眼前,若是李承乾已经造反,那光天殿中必是已经埋伏了大量的人手准备伏杀他们,只要进了光天殿,便是进了龙潭虎穴。

    李恪心中清楚,以他的猜测,今日李承乾大半是要借着这个机会逼宫造反的,但李恪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故而李恪也不能直接当着李世民的面指出此事。

    更何况,李恪若当真如他在李世民面前表现出的那般友爱兄长的话,也不该怀疑李承乾,更不该知道李承乾会在今**宫,他若在这个时候开口警示李世民,那不是把自己给卖了吗?

    既不能直白地告诉李世民,又要阻止李世民进光天殿,那边只能想着法子叫李世民自己发现异常了,李恪观望了片刻,终于也想到了法子。

    今日东宫的氛围格外的怪异,宫中的护卫显地比以往要少上许多,三三两两地分布,稀稀拉拉地站着,与以往大不相同。

    这样的缘故李世民不知,但李恪却很清楚,东宫卫率,其中不乏功臣子弟,这些人虽然纨绔,但享受这大唐给的荣华富贵,对李世民还是忠心耿耿的,绝不会为了李承乾而叛逆。

    东宫卫率,李承乾是绝不敢用的,他能用的只有自己和侯君集的心腹,人数自然也就很有限了,除去伏杀的人手,必定不会有更多的人空出来装作东宫卫率在宫中值守。

    当初玄武门之事后,李世民登基前,李世民也是做了几个月的太子的,李世民自东宫崇教门进了前宫,而后过丽正殿到了光天殿外,看着越发稀少的护卫,李世民慢慢地也觉出了有些反常。

    就算李承乾太子将废,宫中上下人手懈怠,可他皇帝临府,宫中上下也该是这般模样吗?

    李恪也看出了李世民的疑惑,当先开口,不悦的对身边的赵节问道:“怎么,太子皇兄近来犯了些过错,被父皇责罚,就连你们这些东宫卫率都开始怠慢兄长了吗?”

    李恪自然不能直接指出他们欲要谋反的事实,这样必会暴露自己的目的,李恪只能从侧面敲击,逼地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李恪开口,并未直接将矛头指向李承乾,而是喝问东宫卫率,大有为兄长打抱不平的意思。

    侯君集和李承乾谋事还算缜密,东宫里这般大的异常,李世民不发现是不可能的,赵节依照此前便预备好的答案回道:“太子近来心情沉郁,见不得人多,故而将东宫卫率都调去了崇文殿和崇仁殿,光天殿这一块留的不多。”

    寻常来讲,东宫六率的人马都在太子麾下,李承乾要调动他们并无不妥,但就在当年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为了吸取教训,避免日后再发生这等事情,特下了令,日后凡东宫卫率调动,必得上报省台和北衙。

    所为省台,便是三省宰相,上报省台自然是为了让名义上节制南衙禁军的宰相知晓,至于北衙便是以玄武门为核心,驻防于宫北的内宫禁军,这些禁军的最高将官便是左监门卫大将军张世贵,按理说东宫内人马调动是要知会张世贵的,可张世贵却明明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私自调动东宫人马布置,却不知会北衙,这可是犯了大忌的,张世贵本当问罪,但太子眼下病危,张世贵又不便在此时发难。

    张世贵眉头微皱,一边往光天殿的方向继续走着,一边身为李世民禁军统领多年的警觉又让他心里又觉着有些不安,东宫出现这种情况,哪怕太子病危,他照理也是要核实的。

    就在快要走进光天殿殿门,只剩三十余步的时候,张世贵突然停下了脚步,拉过身边一个东宫卫率,问道:“你是左内率府,还是右内率府的人?”

    这个身着东宫卫率衣着的士卒显然是没有料到张世贵会突然这么问,本能地操着一口自己的家乡话脱口而出道:“回大将军的话,小卒是左卫率的人。”

    这东宫卫率之言一出,张世贵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因为这卫率说的不是关陇话,而是一口地道的河北方言。

    东宫卫率人手择选是有自己的标准的,除了身材高大,身手过硬之外,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必须得是关中人,但这个卫率方才说的分明就是河北话,没有半点关中的味道。

    这卫率自然不会说关中话,因为他们都是侯君集的私兵,当年跟随侯君集自上谷起家,征战多年的私卫,地地道道的河北人,怎会说关中话。

    张世贵当即对李世民道:“陛下止步,东宫有诈。”

    张世贵还算警觉,他的话一出口,李恪顿时松了口气,而李世民却猛地一惊。

    李世民忙问道:“武安(张世贵表字)这是何意?”

    张世贵抽出腰间的佩刀,架在方才答话的士卒的脖子上,对李世民回道:“他说的不是关中话,他不是真的左卫率。”

    李世民行伍出身,长安的禁军大多都是他当年的旧部,军中的规矩他比谁都懂,张世贵之言一出,李世民顿时便明白了张世贵的意思。

    看着张世贵的刀架在了卫率的脖颈之上,李世民喝问道:“你是何人,何故在此,太子又何在?”

    哪怕是看着东宫卫率被人所调换,李世民第一时间仍旧对太子抱有幻想,没有怀疑到李承乾的身上,而是以为是谁胁迫了太子,如此为之。

    这士卒跟随侯君集多年,亦是侯君集豢养的死士,也是个硬骨头,当着李世民的面,竟还是只言不发,仿佛听不得李世民的话一般。

    一旁的李恪见状,对李世民道:“父皇,听此人的话是河北口音,我大唐诸将,有这个本事,又是河北人的还能有谁。”

    大唐立国不过十余载,虽说武将如云,但大多出自山东和关陇,其次河东和中原,河北籍的高阶武将并不多,能这等本事调动私军的更不多,满打满算只有侯君集和张公瑾两人而已,而张公瑾在李恪麾下,现在北地,他若是回京李恪不可能没有消息,那结果就显而易见了。

    果然,李恪话音刚落,侯君集便带着人自光天殿中涌了出来,前后三百余人之多,堵在李世民的身前。

第二十八章 护驾

    侯君集是河北人,近来又犯了事,这些操着河北口音的士卒是谁的麾下,自然就不必多言了,就在李世民猜到侯君集的时候,侯君集也率众自光天殿中冲了出来。

    侯君集会反,李世民虽然讶异,但倒也并非不能接受,毕竟侯君集终究是个外臣,又有大罪在身,但随侯君集一同出现的一个人却几乎当场击溃了李世民的心理防线,因为那个人正是李世民的嫡长子,太子李承乾。

    在李承乾临街杀人之前,他一直是李世民最是倚重的爱子,哪怕李恪有盖世功勋在身,李世民都不曾动过易储的念头,但现在,他的嫡长子竟和侯君集站在了一起,这其中意味着什么,自然就不必说了。

    “承乾,这是何意?”李世民看着身前倍于己方的叛军,没有丝毫的畏惧和慌张,反倒指着李承乾,喝问道。

    李承乾起兵逼宫李世民,如果说他面对李世民时全然不惧,那是不可能的,李世民可不是什么太平皇帝,他是身经百战才有天下的雄主。

    李承乾面对李世民,哪怕己方人多,但在气势和心态这一关就已经被李世民稳稳地压制了,李承乾看着李世民双腿不打颤已是尽了力了,又怎还敢跟李世民对质。

    李世民问话,李承乾竟有些不敢回话,哪怕是同为叛逆的侯君集看着一旁李承乾的表现也颇为失望,不禁生出一种“竖子不可与谋”的感觉。

    但事已至此,侯君集早无退路,侯君集见李承乾不敢回话,未免弱了声势,只得自己开口道:“陛下昏庸,信重楚王,至朝治混乱,社稷堪忧,今日太子特奉天命,持天道勤王,奉正去邪,还望陛下...”

    “给朕闭嘴,朕问你的话了吗?”李世民居帝位已久,养威尤重,在他登基之前,他也是天下有数的名帅,手下的人命岂止十万,又怎是侯君集之辈比得的。侯君集刚一开口,还没说上几句,李世民突然一声怒喝,打断了侯君集的话,把侯君集也给震在了当场。

    接着,李世民又对李承乾道:“承乾,你给朕一个答案。”

    李世民虽身处逆势,但气势尤壮,仿佛不是在面临逼宫,而是在审问李承乾一般。

    面对他最是敬畏的父皇,李承乾的胆魄早已被李世民的一声怒喝吓去了七八分,但事已至此,已经容不得李承乾退却了。

    李承乾硬着头皮,畏畏缩缩,似是在背着课业一般,回道:“父皇信重楚王,而轻嫡长,是为颠倒纲常,为取乱之道,为免我大唐萌生大难,请父皇退位,另让贤良。”

    李承乾的声音不大,显然李承乾和李恪两人,孰高孰低,朝野内外早有定论,说着这些话,就连李承乾自己的底气都不足。

    李承乾声音微弱,李世民不过勉强能够听清而已,但就是如此,李世民已经差点被李承乾气的昏厥了过去。

    李世民的胸口上下起伏,双眼盯着李承乾,失望、气愤、难过,许多情绪在李世民的心**错,又岂是一个“怒”字可以概括的。

    侯君集见状,自知李世民积威甚重,李承乾难成大任,绝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侯君集当即下令道:“给我杀,不留活口!”

    侯君集的私卫死士得令,光天殿中的三百余人并自丽正殿中绕袭而来的一百余人前后包夹,直奔李世民一众而来。

    侯君集麾下近五百私卫,俱是百战老卒,而李世民并李恪所带的合计不过百来人,大部分还被挡在了前宫,真正在李世民身边的不过三十余人而已。

    人数相差过大,就算李世民亲随的卫率都是自昔年玄甲军选拔,俱是以一当十的悍勇之士,正面硬碰恐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仁贵,护驾!”李恪见得叛军上前,一声高喝,对薛仁贵吩咐道。

    “诺。”薛仁贵应了一声,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如山岳般便站在了李恪和李世民的面前。

    一旁的张世贵见状,也一面命人护住李世民和李恪,一面冷静地自自己的腰间取下了随声带着的哨笛,放在口中,长吸了口气,将哨笛吹响了。哨笛之声细长悠远,顿时便响彻东宫内外。

    张世贵不止是北衙禁军的统帅,更奉命节制旧玄甲军,这支哨笛便是自玄甲军传下来的东西,用以聚兵之用,哨笛一响,凡玄甲军之士,无论面对的是什么,都需向传笛之处靠拢,不惜一切代价。

    随着张世贵的哨笛声响起,也就意味着原本留在前宫等候的余下的玄甲军和楚王府卫率意识到了李世民和李恪的危险,开始强攻内宫大门了。

    侯君集也曾是李世民的天策府旧将,跟随李世民多年,自然也知道这声哨笛声意味着什么,只得连忙命人加紧攻势,要在玄甲军破门前杀了李世民和李恪,否则待玄甲军破门,他们必败无疑。

    但侯君集想地虽好,可实际上今日的局势在一开始就已经超出了侯君集和李承乾预期,因为原本在侯君集想来,今日当是李世民率众来此,他们要对付的最多就是一个张世贵和部分玄甲兵,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李恪竟也会在此。

    李恪大部分的楚王府卫率虽然都被留在了前宫,但李恪和薛仁贵却进来了,论武艺,李恪师从秦叔宝,又和席君买、薛仁贵这样的盖世猛将每日习练,一身武艺早已跻身禁军诸将前列。

    至于薛仁贵,便更就不必说了,薛仁贵虽然最是趁手的方天画戟不在,但他一身无双勇力,放眼天下能敌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李恪的手中接过自卫率手中递过来的长枪,背靠着李世民,一边退敌,对李世民道:“父皇站在儿臣身后,儿臣纵是身死也必保父皇无恙。”

    “哈哈哈...”

    方才李承乾所为叫李世民失望已极,但眼下李恪所言又叫李世民高声笑了出来,李世民笑道:“怎么?在恪儿看来朕已经老迈,提不动刀了吗?恪儿不必护着朕,只管和朕并肩便是,你我父子今日便一同退敌,诛杀叛逆。”

    李世民之言一出,抽出腰间的佩剑,和李恪并肩而战,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虎牢关。

    一将之勇,若在两军对垒,千军万马前兴许效用不大,但如今两方人马合计不过数百人,匹夫之勇便显地尤为紧要,薛仁贵勇猛无双,一人立于李恪身侧,竟能叫方圆数米之内无人能入,不过片刻的功夫侯君集的死士已经有十余人死于薛仁贵的刀下。

    而就在此时,又一个对侯君集和李承乾不利的消息传来了,左武卫大将军秦叔宝正率众强攻东宫西侧景凤门,景凤门怕是守不了多久了。

第二十九章 平乱

    秦叔宝官拜左武卫大将军,而左武卫所镇之地正是南衙之东,东宫之西的景凤门,景凤门和东宫的崇文馆不过一门之隔,而崇文馆的东面就是侯君集准备狙杀李世民的丽正殿。

    李恪不是蠢人,他自然不会傻到在没有丝毫把握的情况下便跟着李世民犯险,早在来此之前李恪就已经知会了驻守景凤门的秦叔宝,要他在外相助。

    但对于眼下的侯君集和李承乾而言,最是紧要,迫在眉睫的已经不是景凤门的问题了,而是秦叔宝这个人。

    侯君集私卫俱是当年随他征战南北的老卒,而侯君集又和秦叔宝同属天策府,这些私卫士卒当年都是亲眼见过秦叔宝阵前斩将,万军丛中取敌将首级的本事的。

    薛仁贵和席君买再强,在此之前他们都不曾见过,甚至没有半点的概念,但秦叔宝这个杀神的勇武他们却是亲眼见过的,秦叔宝之名入耳,侯君集这边的士气已经先去了三分。

    而此消彼长,在得知秦叔宝将至的消息后,宫中玄甲军的士卒却抖起了精神。

    玄甲军成军至今威震四海,前后共有四位统帅,当年天下未定之时,玄甲军随李世民南征北战,冲锋陷阵之时,玄甲军的左右统军分别是秦叔宝和尉迟恭。那时的玄甲军虽只三千之数,但在秦叔宝和尉迟恭的率领之下却能天下辟易,战无不胜。

    玄甲军是在李世民登基后,天下安定,玄甲军也不必再随李世民冲锋陷阵了,那时才交给了张世贵和翟长孙。玄甲军听闻旧时主将秦叔宝将至,士气大振。

    景凤门和崇教门的人马不多,玄甲军和秦叔宝的左武卫将至,怕是两处宫门撑不得多久了,两处宫门一破,届时援军赶至,他们只有死路一条,但这一战,侯君集是赌上了身家性命,赌上了全部,他绝不容有失。

    “大将军,秦叔宝快到了,眼下你我该当如何?”李承乾看着眼前攻之不下,拉着侯君集的手臂,对侯君集问道。

    侯君集看着场中手持银枪厮杀,英姿飒爽的李恪,又看了眼一旁已经没了主意的李承乾,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若非李恪瞧不上他,不愿与他合谋,他又何必来寻李承乾。今日若是把李承乾换成李恪,集李恪和侯君集之力,早就大功告成了。

    侯君集推开了李承乾的手,厌恶道:“你一边呆着便是。”

    侯君集说完,自己从身后护卫的手中接弓箭,盯着场中的李世民,原来侯君集竟是欲放冷箭,在乱场中射杀李世民。

    只要李世民一死,到时便可将弑君之罪推到李恪的身上,而他和李承乾便可化身问罪之师,乘机诛杀李恪,而后扶尚是太子的李承乾登上皇位,他侯君集也可借此权倾天下,做大唐的霍光。

    侯君集站在大殿的石阶之上,张弓搭箭,瞄着李世民便一箭射出,直奔李世民的后心而去。

    此时殿中的玄甲军大多都在忙于退敌,而薛仁贵也正死死地护住李恪的身侧,并未在第一时间顾及到李世民,这时靠着李世民最近的只有右侧的李恪一人。

    “咻”地一声锐响,利箭脱弦而出,直奔李世民而去。

    当李恪发现侯君集的冷箭袭来的时候,箭已离弦,若是此时李恪在持枪去挡,或是提醒李世民都已来不及了,李恪见状,本能地伸出手,要去抓住射向李世民的这支冷箭。

    这一箭若是薛仁贵射出的,这么近的距离,不止是李恪抓不住,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李世民,但侯君集虽有些勇力,但射术却有些稀松平常,侯君集一箭射出,准头还是还在的,但力道却差了些。

    李恪看着侯君集一箭射出,李恪伸手便去抓,李恪眼疾手快,手上的力道也足,一把竟在射中李世民后心之前抓住了这支冷箭。

    只是这支冷箭余力犹在,李恪抓地又猛,竟被冷箭的箭身割破了手掌,李恪的鲜血顺着箭身便滴落了下来。

    李世民也听得了脑后的冷箭声,只觉着后颈一凉,连忙回过头去,却发现李恪正手抓着箭,而这这支箭也被李恪的鲜血染作了红色,李世民哪还不知方才是李恪救了他。

    李世民见状连忙问道:“恪儿,伤势如何?”

    李恪将手中的箭身弃之于地,对李世民道:“无妨,不过皮肉之伤罢了。”

    李恪说完,拿起手边的银枪又和侯君集的私卫杀到了一处。

    侯君集的冷箭虽然射伤了李恪,但也彻底激怒了一人,那人便是薛仁贵,此前李恪未伤,薛仁贵不过阻敌,死死地护着李恪,但当薛仁贵看着李恪受伤,心中急怒交加,竟一把扯开了有些厚重的衣甲,卸去上身盔甲的负担,而后一把夺过身前叛军的刀,手持双刀,竟直奔侯君集而来。

    李恪受伤,比薛仁贵自己受伤还要叫他愤怒,因为李恪的伤,现在的薛仁贵已经化作了一只愤怒的雄狮,双眼赤红,置己身死于不顾,直取侯君集和李承乾,这是要拿自己的性命赌一个擒贼先擒王的机会,为李恪搏出一条生路了。

    薛仁贵在这些叛军的眼中本就是如山岳般难以翻越的存在,随着薛仁贵赤目发狂,薛仁贵已经化作了杀神,一路向前,凡与薛仁贵相遇的,稍有不慎便被斩作两截,当场毙命,纵是死士心里也生了畏惧。

    李世民行伍多年,经验何等的老道,李世民看着薛仁贵正如尖刀般直刺叛军的心脏,他知道固守是不成的,眼下最好的机会来了。

    李世民高声道:“众人随薛仁贵之后,先斩侯君集。”

    李世民一声令下,剩下的所有玄甲军以薛仁贵为锋,护卫两侧,直奔侯君集和李承乾而去。

    李承乾少经厮杀,哪里见过这等场面,被眼前神鬼莫近的薛仁贵惊到,吓地拔腿就跑,直奔内殿而去。

    薛仁贵突然暴起,确实是把侯君集和一众私卫给杀蒙了,挡在侯君集身前的私卫不敌薛仁贵之勇,纷纷被杀地退散开来。

    而就在此时,随着西面的一阵破门之声响起,也就意味着景凤门失守,秦叔宝已经率众进了东宫,秦叔宝的突然来到让原本有充足时间狙杀李世民的侯君集一众彻底没了机会。

    侯君集不是瞎子,一眼便能看得出眼下事不可为,竟也抛下躲入内殿,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李承乾,自己绕到后殿跑了。

第三十章 事定

    随着秦叔宝破门,左武卫的人马已经涌入内宫,在这一瞬间李恪一众转劣为优,攻守交替,此处已经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李世民下令秦叔宝肃敌,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侯君集的五百死士便就成了五百死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宫内的地上,一动不动。

    “末将秦琼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宫中大局已定,秦叔宝收住兵刃,阔步走到了李世民的面前,俯身拜道。

    李世民见状,连忙上前扶起了秦叔宝,道:“今日若非叔宝及时赶至,恐怕朕和楚王就成了逆贼的刀下亡魂了,叔宝有功无过,又何谈恕罪,快快请起。”

    “谢陛下。”秦叔宝道了声谢,站起了身子。

    待秦叔宝起身后,李世民又好奇地问道:“叔宝是如何知晓逆贼所图,领兵前来护驾的?”

    秦叔宝会在这里,自然是因为李恪提早打了招呼,毕竟李恪既然敢进东宫,自然是备好了后手的,驻防于和东宫一墙之隔的景凤们的秦叔宝便是李恪的后手。

    不过秦叔宝自然是不会如实告知于李世民的,秦叔宝回道:“今日,今日末将亲自领兵巡防,过路景凤门时听得东宫内似有厮杀声,又听得玄甲军中的哨笛,心知恐是陛下危难,故而强攻东宫。”

    李世民闻言,笑道:“东宫乃储君所居之处,你强攻东宫,就不怕攻错了,担了罪责吗?”

    秦叔宝回道:“末将是玄甲君出身,玄甲军闻笛必进的军令乃是陛下所立,陛下的军令大过天,只要有陛下的军令在,莫说是东宫的景凤门了,就是太极宫的朱雀门末将也敢攻。”

    “哈哈哈...”

    听着秦叔宝的话,李世民不禁笑了出来,李世民道:“叔宝你也是堂堂国公了,行事还是如此莽撞,不计后果。”

    秦叔宝道:“在旁人面前末将是大将军,是国公,但在陛下面前,末将仍是天策府的小卒,为陛下冲锋陷阵,万死不悔。这些年来我大唐太平了,我们这些天策府旧将也富贵了,但末将每日所念的,梦中所想的还是追随陛下征战的日子。”

    李世民听着秦叔宝的话,心中不禁颇为感怀,秦叔宝和侯君集同为天策府老臣,秦叔宝身居高位却仍初心不改,但侯君集已经利欲熏心,变了模样。

    李世民感叹道:“只可惜并非人人尽如叔宝这般啊。”

    秦叔宝道:“陛下放心,叛逆再多,也不过都是过梁小丑,有咱们这些老臣在,天下就没人能动陛下一根毫发。”

    李世民闻言大为宽慰,对李恪问道:“恪儿,叔宝护驾有功,也救了你的性命,你以为该当如何封赏?”

    秦叔宝护驾之功自当重赏,但李恪是秦叔宝的弟子,两人的关系人尽皆知,李恪也不便为秦叔宝邀赏过甚。

    李恪想了想,回道:“大将军之荣已然极甚,爵位和官位上是难有进益了,但护驾之功若只赏赐金银又未免显得单薄,何不转赏其子怀道?”

    秦叔宝册上柱国,官拜左武卫大将军,爵封国公,秦府门外更是奉旨立戟十二,就武将而言,已是荣宠至极,再想进一步,除非就是拜相了,但秦叔宝精熟军务,却不通政事,拜相又有些不妥,如李恪所言转赏其子秦怀道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李世民点了点头道:“好,那便依楚王所言,册叔宝长子秦怀道为历城郡公,可择一子再传,至于官职嘛,秦怀道还年少,先拜右卫将军。”

    郡公之封,搁在权贵如云的长安并不出挑,但大唐开国功勋子弟,纵是父辈已经位极人臣,但子辈封爵至郡公的却不过寥寥数人,很是难得。

    更何况秦怀道乃秦叔宝嫡长子,将来必是要继承秦叔宝的国公之位的,而李世民也有言在先,日后待秦怀道继封国公后,秦怀道的郡公爵又可另择一子传下,李世民这是要给秦家一门双公了。

    秦怀道不在此地,自然无从谢恩,秦叔宝闻言,连忙拜道:“末将代犬子谢过陛下隆恩。”

    此番李世民遇刺,若论护驾之功,秦叔宝固然出力甚大,但却仍需退居次位,因为此次救驾,建功最大的乃是李恪。

    但不知怎的,李世民封赏完秦叔宝后,便就对封赏之事和李恪所立之功只字不提了,其中可能的缘故无非有二,一是李恪和李世民乃亲父子,不是外人,不必如此讲究,而第二个可能性就是李世民已经有了封赏李恪的计划,只是封赏过大,或许不便即刻提出来罢了。

    而如今的李恪已是亲王之首,兼领北都太原,除了东宫之位,还有什么能叫李恪更进一步的呢?李恪想着此事,心中不禁揣度起了李世民的心思。

    而就在李世民封赏完秦叔宝之后,方才躲进光天殿躲藏的李承乾已被张世贵领人寻了出来,张世贵命人拉着李承乾,便拖到了李世民的跟前。

    现在的李承乾的模样比之方才更有不如,发丝凌乱,面沾泥灰,显然在捉拿李承乾的时候张世贵也废了些功夫。

    李承乾被如一只死狗般从光天殿里被拖了出来,丢在了李世民的脚前,神色颓败,落魄不堪,谁还能想到眼前之人竟是大唐的太子。

    李世民就这样盯着李承乾,闷不做声,而李承乾也畏畏缩缩地缩在地上,不敢开口,场面仿佛一下子僵住了。

    片刻之后,终于还是李恪先开了口,李恪一边伸手想要扶住李承乾,一边对李承乾道:“阿兄,你先给阿爹认个错吧,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没什么过不去的。”

    李承乾所为确是铸成大错,若是李世民开口喝骂他一顿,李承乾决计是只有受着的份,半句不敢回嘴,但李恪一开口,李承乾瞬间便被点着了。

    在李承乾看来,他能有今日,都是因为李恪,如果不是李恪步步紧逼,他又何必兵行险着,走到这一步。

    李承乾抬手猛地一把打向了李恪的手,带着怨恨道:“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我认不认与你何干!”

    李恪的手方才为李世民抓箭,已经受了伤,如今又被李承乾这么猛地一打,刚刚止住血,包扎好的伤口又破裂了,包扎的白布也被李恪手掌中浸出的献血染红,格外叫人瞩目。

    李世民见状,怒道:“你阿弟有伤在身,逆子怎敢如此。”

    李承乾道:“李恪狼子野心,早就盯上我的储君之位,若非他,我何必如此。”

    李世民闻言,指着李承乾,痛心疾首道:“你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你被侯君集诓骗,竟还把罪责推于旁人,你可知道,就在你逼宫之前,你阿弟还在为你求情,求朕留着你的太子之位!”

    李承乾看着李世民的模样,显然已经对他失望已极,而对李恪信重有加,现在的他说地再多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转而闭口不言了。

    李世民看着李承乾的模样,对他也是失望已极,李世民对张世贵吩咐道:“你安排人接管东宫,汰换内外卫率,太子的事情待明日朝会再议。”

    李世民说完,也不再看李承乾一眼,扭头便走了。

第三十一章 留命

    凡是在长安叛逆之人,似乎都有一个独特的喜好,那就是一旦叛逆事败,都会不约而同地逃去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正是长安城倚靠的终南山。

    侯君集勾结李承乾逼宫事败,见大势已去,逃地倒是快,就在秦叔宝大军破门的同一时间,已经弃李承乾而去,抛妻弃子,逃去了终南山。

    但侯君集所犯乃是弑君重罪,就算他逃到天涯海角,也必是要捕而杀之的,就当侯君集奔逃往终南山之后,甚至等不到第二天,捕拿侯君集的人马已经进山去了。

    黄昏,李恪将武媚娘从玄都观接回,在回楚王府的路上,武媚娘和李恪同坐于马车之内,武媚娘看着李恪的手掌,也有些心疼。

    “都知道今日太子是何目的了,怎的还把自己伤了。”武媚娘抓着李恪手,看着虽已包扎妥当,但还浸着血色的扎带,对李恪道。

    李恪浑不在意道:“侯君集对父皇放冷箭,若是真的伤了父皇的性命,我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道伤,挨得值。”

    正如李恪所言,若是李世民死在东宫,那李承乾便可将弑君之罪推到李恪的身上,到了那时太子李承乾继位,李恪可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武媚娘问道:“那今日之事可还顺利,媚娘在玄都观可是为三郎提心吊胆了大半日。”

    李恪道:“一切顺利,除了走了一个侯君集,余者一网成擒。”

    武媚娘道:“李承乾成擒便好,区区一个侯君集不过匹夫,不成气候,逃了便就逃了。”

    李恪笑道:“逃不掉的,父皇海捕大军已经跟进了终南山,不出三日侯君集必成阶下之囚。”

    武媚娘看着李恪脸上的笑意,也知道今日之果必是如他所愿,武媚娘道:“太子谋逆已成既定事实,不止东宫储位他是万万保不住了,就是性命他也难保,只要待处死李承乾,届时三郎心腹大敌一去,太子之位便是三郎的囊中之物了。”

    受长孙皇后之恩,李世民诸子中,李恪亦是嫡子,只不过李承乾年长于李恪,故而才是太子,在武媚娘想来,李承乾意欲弑君,是必死无疑的,只要李承乾死了,那嫡长子便成了李恪,到了那时太子之位岂不就成了李恪的囊中之物。

    李恪对武媚娘问道:“媚娘也以为太子必死吗?”

    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似乎是觉着李承乾之事还有变故,不解地反问道:“太子谋逆,弑君逼宫,已是死罪,难道父皇还会留他性命吗?”

    在旁人看来,皇室无情,手足相残,父子倾轧,宗室内斗从来都是司空见惯了的,李世民就是凭借此道登上的皇位。

    但武媚娘不知,李世民固然对手足兄弟李建成和李元吉两人心狠手辣,但偏偏对自己的亲子,尤其是长孙皇后所出的几个嫡子疼爱有加。

    李世民若是真的有意杀了李承乾,早在李承乾成擒之时就已动手,又怎会等到此时,李承乾虽然铸成大错,但李世民爱子心切,心里终究没有要杀了李承乾的意思。

    李恪道:“你对父皇的了解还是差了些,如果我告诉你父皇从无要诛杀李承乾的意思呢。”

    武媚娘闻言,满脸的讶色,对李恪道:“谁能想到父皇竟能对李承乾纵容偏爱至此。”

    李恪轻轻拍了拍武媚娘的手,笑道:“无妨,太子的死活已经无碍大局,纵是留着他的性命又能如何。”

    武媚娘道:“眼下太子之位虽废,但毕竟李承乾还在,三郎就不担心父皇如隋文帝待勇太子那般,将来在临去之前再想着复立吗?”

    李恪笃定道:“绝无可能,前隋勇太子是无故而废,自然可以复立,但李承乾却有弑君逼宫之过,永世翻不得身的。”

    弑君之罪,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复立的可能,但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还是道:“除恶不尽,终究还是隐患,此番太子谋反,最好的结果也是废为庶人,一旦太子被逐出东宫,到了那时再想杀他,不过一两个刺客的事情罢了。”

    武媚娘虽是女子,但却不乏狠辣的手段,在武媚娘看来,为保万全李承乾是非杀不可的,但李恪听着武媚娘的话却摇了摇头。

    李恪对武媚娘道:“媚娘想得差了,留住李承乾的性命对我而言非但不是威胁,反倒是一种助益。”

    李恪的话着实是出乎了武媚娘的意料,他不知道为何李恪会这么说,李承乾是嫡长子,李恪是嫡次子,李恪和李承乾相争皇位,为何李承乾不死反倒是对李恪的助益了?

    李恪问道:“三郎这是何意,媚娘都有些迷糊了。”

    李恪笑了笑,对武媚娘问道:“在你看来,你觉得父皇立储传位,更在意的是什么?”

    武媚娘想了想,回道:“自然是储君的才干,大唐开国不易,父皇得位亦不易,父皇自然是希望能有一子可担天下之重任,传承大唐江山。三郎文武兼备,诸皇子无人可比,三郎自然是承继帝位的最佳人选。”

    李恪不置可否道:“媚娘说的不错,但这只是其一,大唐江山固然要传承,但并非非本王不可。我大唐国力强盛,四夷臣服,又有一众良臣猛将辅弼,哪怕是个中庸守成之主,都可保江山稳固。”

    武媚娘闻言点了点头道:“三郎说的是,我大唐名臣无数,只要非杨广这等暴戾之君,都可保江山稳固,但这是其一,不知三郎的其二又是什么?”

    李恪回道:“这第二点才是至关紧要的一点,父皇怜爱诸子,父皇立储,必先思及的是保得诸子的性命,而后才是储君人选的才干。”

    若是李恪突然和武媚娘这么说,武媚娘必定是觉着讶异的,毕竟皇室无情,就算是怜子,也很少能到这般地步的,但武媚娘听着李恪的话,想着李世民对李承乾的态度,慢慢地似乎又想通了,李世民怜子,似乎已经超出了帝王之限。

    武媚娘对李恪问道:“那三郎准备怎么做?”

    李恪道:“左右父皇有意留太子性命,太子身死与否已然无碍大局,那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保太子一手呢?”

第三十二章 百官为难

    臣子谋反,自是必死之罪,赵节、贺兰楚石、李安俨等一众都必死无疑,就是窜往了终南山的侯君集也同样难逃法网,可就在处置李承乾时,李世民却犯了难。

    凡皇子挂上了造反的名头,大多是要处死,身首异处的,诸如汉武帝太子刘据、晋惠帝太子司马遹等俱是如此,谋反逼宫者死,这本就是千古定律,更何况皇子谋反更是不忠不孝之行,恶胜百倍。

    李世民盛怒之时一度也曾想过要取李承乾的性命,可当他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后,他又不舍了。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青梅竹马,琴瑟和谐,感情甚笃,长孙皇后亡故后统共不过给他留下了三子五女,晋王、晋阳公主、衡山公主、豫章公主又都还年幼,他又怎忍心再杀了长孙皇后留给他的长子爱儿呢?

    次日大朝,两仪殿中。

    三省宰相,诸王,六部要员,并各寺寺卿,各卫大将军等朝中要员俱在殿中,只是他们所商讨的事情已经从废黜太子之位变作了要不要留下李承乾的性命,当就在这些人当中,却少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的身影。

    在所有人当中,除了皇帝李世民之外,还有一个人对于留否李承乾的性命有着极大的发言权,那个人便是李恪。

    这既是因如今李恪在朝中声望正隆,大有取代李承乾入主东宫的趋势,也更是因为李恪亲自目睹了东宫的那场逼宫,还为救驾受了伤,但就是李恪如此重要的一个人,却偏偏缺席了今日的朝会。

    “启禀陛下,百官皆至,唯楚王过时未到。”朝会伊始,纠察朝仪的殿中侍御史简肖看着武将一排最前列空着的位置,对李世民道。

    李世民闻言,对礼部侍郎长孙冲问道:“子敬,楚王朝会未至,早前可曾告假?”

    礼部执掌朝会事宜,长孙冲身为礼部侍郎,此事自然在他辖下,长孙冲如实回道:“楚王并未告假,但臣听闻楚王昨日受了伤,想来是身体不适,故而未至。”

    朝会乃是大事,李恪不告假而不至是为朝中大忌,长孙冲出自李恪门下,长孙冲看着李恪缺席自然也想着为李恪辩解一二,故有此言。

    长孙冲之意李世民也清楚,但李世民又何曾有过责怪李恪的意思,在李世民想来,李恪行伍出身,手掌上的些许皮肉伤他必是不看在眼里的,缺席朝会自然也不会是因此,李恪此次朝会不至多半是因为知道此次朝会的目的,不愿看着李承乾遭难,自己却又无能为力吧。

    李世民也顺着长孙冲的话道:“此事无妨,昨日楚王为了护驾受伤,这事朕是清楚的,今日他既不便来,便让他在府中歇着吧,昨日却是难了他了。”

    殿中侍御史简肖也看出了李世民明摆着要包庇李恪的意思,但职责所在,还是问道:“那楚王缺了朝会之事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李世民摆了摆手道:“情有可原,但下不为例。”

    “诺。”简肖闻言,当场应了下来,便如往常一般退回了臣班之中,

    今日朝会所议之事为何,朝中大臣人尽知晓,但就在简肖退回臣班后,偌大的两仪殿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当先开口。

    李世民怜子谁都知道,为了诸子李世民没少和大臣们发过脾气,而且李世民尤为疼爱嫡长子李承乾,今日谁又敢先开这个口?

    今日谁若是先开口要以谋逆罪杀了李承乾,来日万一李世民想起此事,必定加罪于身,谁又能吃得消,故而今日就连以直谏著称的魏征都闭上嘴,只字不提。

    魏征官拜侍中,在门下省,掌审查诏令,签署章奏,有封驳之权,却不掌法司,他自然可以避讳不提,可身为三法司的御史台、刑部、大理寺便不能一直装聋作哑了,尤其是掌监察的御史台。

    两仪殿中憋闷了半晌,也无人开口,退无可退之下,终于御史台首官御史大夫韦挺开了口。

    “启禀陛下,今日恰逢朝会,太子昨日于东宫谋逆逼宫之事还需商议。”韦挺倒也聪明,上来也不提处死李承乾之事,而是将此事抛了出去,交由李世民和百官商议。

    韦挺倒是好手腕,使地一手太极将此事又推了出去,但这可就为难司责量刑论罪的刑部了。

    李世民对刑部尚书李道宗问道:“韦大夫所言之事,承范(李道宗表字)以为如何?”

    贞观九年,江夏王李道宗以从平吐谷浑之功拜刑部尚书,至今已近三年,李道宗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会因此事而如此犯难。

    “启禀陛下,若依大唐律法,太子之过当...”李道宗说着,面露难色,一下子似在思索,也似在为难,到了嘴边的话竟又顿住了。

    李承乾谋逆,纵为太子,也自是死罪无疑,这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但韦挺不敢开这个口,同样行事谨慎的李道宗又如何敢开口。

    李道宗想推说自己是武臣出身,不通律法,可他为刑部尚书已经三载之久,这么说未免也太儿戏了些。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就在李道宗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快走自殿外走进殿中的內侍救了他,或者也可以说是李恪救了他。

    原本在两仪殿外候着传话的內侍快步走进了殿中,脚步声顿时打断了李道宗的话,李道宗知道內侍在此时进殿必是有要事,于是也乐得停住了嘴,自己站在了一旁。

    “启禀陛下,楚王殿下现在外等候。”內侍进殿,走到了殿中,对李世民禀告道。

    李世民闻言,道:“楚王进宫,只管自偏门进殿便是,何必专程通禀。”

    大唐朝会,若有特例半途才至的,俱是自偏门进殿,李恪自然也该是如此,李世民只当李恪是等着进殿,故而李世民有此一言。

    但內侍听了李世民的话却道:“楚王并未进两仪门,现在朱明门内等候。”

    两仪殿在两仪门内,而在太极宫次殿两仪殿和主殿太极殿中还隔着一道朱明门,朱明门和两仪门之间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也是朝会时朝中百官侯见的地方。

    李世民不解问道:“楚王不进殿,在朱明门作甚?”

    內侍如实回道:“奴亦不知楚王何意,只是听传话的宫人说来,楚王今日未着亲王朝服,正肉袒负荆,跪在朱明门外。”

第三十三章 求情

    逼宫谋反的是李承乾,今日朝会商讨处置的也是李承乾,自然与李恪无关,可今日李恪却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出现,肉袒负荆跪于朱明门外,其目的是什么,为的是什么,谁都不会不知。

    只怕今日的楚王李恪是要为兄弟之情行负荆请罪之举了,只是负荆的是他,请的却是李承乾的罪。

    众臣都能猜到李恪的用意,李世民又怎会不知,原来李恪并未放弃他的兄长,而是通过这种方法为李承乾求情,保住李承乾的性命。

    李恪手上的伤便是因李承乾而起,昨日还因为李承乾险些丢了性命,甚至一度被不明事理的李承乾一度冷言讽刺,但到了今日,关系李承乾生死的时候,李恪还是站了出来,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兄长,这才是手足之情啊。

    李世民想着李恪的委屈、李恪的担忧、李恪的为难,心里面顿时如千刀剐过,对李恪满是心疼。

    “虎头,我的儿。”

    李世民听了內侍的话,哪还在两仪殿中待得住片刻,丢下满殿文武,便朱明门而去,而朝中大臣看着李世民出殿,也都想李恪在干些什么,纷纷跟了上去。

    不过片刻之后,当李世民一路疾走,出了两仪门后,李世民远远望去,便瞧见了朱明门下跪着的李恪。

    李恪穿着军中最常见的粗布葛裤,上身**,不着寸缕,而在李恪的背后正背着一根荆条,李恪的怀中似乎也在抱着什么,正低着头,伏身在地。

    李恪怀里抱着的是什么,因为隔得有些距离,李世民还看不真切,但就是李恪这幅模样,已经足叫李世民心颤不已,满是疼惜了。

    李世民带着文武百官连忙走到李恪的身前,想要扶起李恪,对李恪道:“恪儿快起身,你这是作甚?”

    李恪固执地跪着,对李世民求道:“儿臣请待阿兄受过,求父皇鞭责儿臣便是,求父皇网开一面,饶得阿兄的性命。”

    李恪说着,这才缓缓地,小心地放下了怀中抱着的东西,取下后背背负着的荆条,双手捧到了李世民的手边。

    就在李恪放在怀中抱着的东西的时候,李世民这才发现,原来李恪一直抱在怀中的不是别的,竟是李恪供奉在楚王府的长孙皇后牌位。

    李世民看着李恪这般模样,又看着长孙皇后的牌位,顿时眼睛泛酸,对李恪道:“错在太子,而不在你,你何必如此,朕好端端地又怎忍心责罚你。”

    李恪低头看了眼长孙皇后的牌位,对李世民道:“母后临终前曾再三嘱咐儿臣,要儿臣看顾好自家兄弟,儿臣是应下了母后的,太子皇兄铸成大错,儿臣又岂能坐视。”

    李恪的话,也正是长孙皇后临终前曾今提及的,长孙皇后曾有遗嘱:李恪行事稳重,友爱兄弟,特予李恪嫡子身份,托他代为照看诸子。这是李恪曾今答应了长孙皇后,也是李恪现在正在做的。

    李恪的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尖刀深深地扎进了李世民的内心,李世民仿佛又想起了长孙皇后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嘱托的画面。

    李世民强忍着心中的悲痛,对李恪道:“恪儿,你可知你皇兄犯的是什么错,是十恶不赦,万劫不复的谋逆大罪啊。”

    李恪听着李世民看似严苛的话,顿时一下子哭了出来,眼泪夺眶而出。

    李恪抱着李世民的腿,抬头看着李世民,哀求道:“儿臣知道兄长之过甚大,但儿臣只有这一个长兄,长兄若死,儿臣再无兄长,还望父皇开恩呐。”

    李世民丢掉了手中的荆条,抱着李恪,眼眶也有些湿润了,李世民道:“太子虽犯死罪,但咱们自家父子手足之情旁人又哪里知晓。”

    李恪被李世民揽在怀中,对李世民道:“兄长虽有过错,但只此一次而已,还望父皇饶过兄长一命,儿臣愿以性命担保,兄长绝不再犯。”

    李恪的话一下子击中了李世民的内心,李恪只有这一个长兄,李世民又何尝不是只有这一个长子,李世民又如何愿意取了李承乾的性命。

    面对如此薄凉,几番为难他的李承乾,李恪尚能竭力回护,更何况是其他的皇子。

    文韬武略,有护国之功,论声誉,论人望俱为诸皇子之首,再加之李恪又能友爱兄弟,回护手足,可使诸子俱得保全,这不是正解决了他所有的困惑吗,李恪岂不正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李世民看着李恪哀求的模样,又看着李恪上身**时露出来的伤疤,这些伤有当年在突厥狼谷留下的,有战场厮杀时留下的,这些伤无论来由如何,都是李恪为大唐做出的贡献,诸王、诸皇子中,谁还能及他?

    李世民心中震动,慢慢地蹲下身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竟脱下了自己的朝服,在众目睽睽之下披在了李恪的身上。

    李恪身为亲王,**上身自然不妥,李世民给他披上衣裳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李世民给他披的不是别的,而是帝王朝服,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只要不是瞎子、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非帝王不着帝服,李世民给李恪披衣,这是当着百官的面告诉他们,这是要立楚王李恪为储了。

    看着李世民披在李恪身上的那件朝服,朝中百官神态各异,岑文本、王玄策等与李恪交好的官员心中大喜,脸上也不自觉地露着笑意,而魏王李泰的眼中也满是嫉妒和懊悔。

    李泰嫉妒的是李恪身上的那件帝王朝服,懊悔的是自己怎么没想到这样的法子为李承乾求情,叫李恪登了先,而他只能干看着李恪在那边子孝弟恭,抢尽了风头,揽尽了人心。

    而一旁的长孙无忌看着场中的李恪,心情反倒慢慢地平静了下来,如果说此前长孙无忌对李恪得势,李承乾失势还心有不甘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从心里面服气了。

    且不论自身的文武才干,只对于朝局的把控,对于人心的拉拢,对于李世民心思的揣度,李恪便胜了李承乾太多太多了,其实李承乾从来都不是李恪的对手,李承乾会有今日的一败涂地,并不冤枉。

    至于李泰,便更是如此了,李泰看重权势,但其实他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李泰只顾着一味拉拢朝中臣子,这些年来李泰在朝中确实权势大涨,风头甚至一度压过了李恪,但李泰不知道,他拉拢的一百臣子说的一万句好话,也比不上李治和李明达在李世民面前表现出的对李恪的亲昵要来重要。

第三十四章 慌不择路

    李恪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李世民的反应也已然如此,所谓旁人不懂天家父子之情,这话不过是说给朝中百官听的,话里话外都暗示李世民和李恪都想要保住李承乾的性命。

    李世民是皇帝,而李世民当着众人的面又表露出了欲立李恪为太子的意思,李世民要保李承乾的性命,李恪也要保李承乾的性命,大唐现在和将来的皇帝都要保李承乾的性命,谁还敢杀他?

    李世民扶起了李恪,转过头来,对身后的众臣问道:“朕欲从楚王之议,保逆子李承乾性命,废太子之位,贬为庶人,逐出长安,流放黔州,众卿以为可否。”

    就李承乾谋反之事,朝中所持意见最大的便是和李恪、和李泰交好的官员,如今李恪已经开口保了李承乾性命,李泰也不会反驳,李承乾的性命便算是保住了。

    “陛下上不失作慈父,下得尽天年,即为善矣。”通事舍来济见状,最先上前,对李世民道。

    其实眼下事已至此,李承乾杀与不杀都已经无碍大局,又有了来济开口,中书侍郎岑文本也出列道:“来舍人之言颇善,臣附议。”

    如果说方才李恪当着群臣之面,为李承乾求情,兴许还有刻意为之,邀买人心之嫌,但随着楚王业师、中书侍郎岑文本开口,那楚王一脉臣子要保李承乾的意思便越发地笃定了。

    太子已然衰败,楚王之兴势不可挡,谁又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和李恪,和李世民作对?

    岑文本之言一出,以房玄龄、杜如晦为首的百官也纷纷附和,愿留太子一命。

    “门下:肇有皇王,司牧黎庶,咸立上嗣,以守宗祧,固本忘其私爱,继世存乎公道。是知储副之寄,社稷系以安危;废立之规,鼎命由其轻重...承乾宜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凡在苍生,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锺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一封由李世民亲草的《废皇太子承乾为庶人诏》自门下省发出,遍传天下,太子李承乾被贬为庶人,除去太子之位,流放黔州去了。

    黔州,故名黔安郡,西临川蜀,东接桂鄂,也算是偏远贫瘠之地,用以流放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黔州虽是贫瘠,但却不蛮荒,比起瘴气遍布的岭南和飞沙走石的西北,黔州也算是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了,留着李承乾在此思过倒也妥当,也显地李世民怜子。

    随着废黜李承乾的诏书达下,也就意味着在储君之争中原本守擂的太子李承乾已然出局,这对于其他皇子而言本该是好事,可魏王李泰却高兴不起来。

    此事若是放在一年多前,李恪灭国之功未建,长孙皇后尚在,李恪也还不是嫡子的时候,李泰自然是万分欣喜的,但现在这个消息对于李泰来说却太迟了些。

    就在这短短一年多时间里,局势已然大变,李恪之势突飞猛进,先取灭薛延陀之功,而后又在长孙皇后临终前得了嫡子身份,可此消彼长间,李泰却是势力渐弱,不止失去了作为嫡次子的最大优势,甚至今日之后李世民对李恪的宠爱也更超了他几分。

    长安城,胜业坊,魏王府。

    今日李泰在宫中眼看着李恪出了一日的风头,占尽便宜,而他却只能在一边眼巴巴地瞧着,心中早就怒火中烧,李泰在宫中时尚能勉力自持,可出宫回府后便闹了开来。

    “他李恪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能披父皇的朝服。”王府内院中,李泰一边踢翻了屋中的桌椅,一边挥着手臂怒喝道。

    李泰的动静很大,刚一回府便大发雷霆,也惊扰到了魏王妃阎婉,阎婉听得李泰正在府中发怒,连忙也赶了过来,在屋中看到了满地七零八落倒着的桌椅之类,也不禁诧异。

    在阎婉眼中,李泰一向以文才儒雅自诩,性情也算温和,甚少有如今日这般大发雷霆的时候,这在阎婉的记忆中兴许还是第一次。

    “殿下这是何意,怎地突起雷霆之怒。”阎婉进屋,一边打了个眼色,命府中奴婢收拾屋子,一边对李泰问道。

    李泰咬牙切齿道:“今日朝会,李恪假惺惺地负荆请罪,为太子求情,父皇竟也被李恪所蒙骗,当着朝中百官的面,将皇帝朝服披在了他的身上,他李恪算什么,不过是个庶子,也配着帝王朝服吗?”

    今日之事,阎婉也是刚才知晓,阎婉听着李泰的话,虽还不明全部的细节,但也听了个大概,阎婉道:“什么?帝王朝服岂可轻予,父皇怎会如此?”

    李泰道:“还不是你,储位之争你一直劝我不可操之过急,要我先修文名,揽天下文士之心,再争储位,可我如你所言,潜心文事,招揽才子,修《括地志》,可《括地志》还未修完,眼看着李恪便要登上储位了,我还要这才名有什么用呢。”

    阎婉乃大儒阎立德之女,出身名门,最重文名,阎婉嫁于李泰之初,便知李泰的心思,也曾力劝李泰著书立身,收揽天下仕子之心。

    其实阎婉所言本也无错,皇子若要出众,无非文武两途,论武,十个李泰也是比不上一个李恪的,故而习武这条路便算是废了,李泰能走的只有文路,于是李泰便从阎婉所言,招文士蒋亚卿等著《括地志》,可他的《括地志》还未著完,太子之位已经快要定了,他怎能不急。

    阎婉道:“积名累望之事不比行军打仗,本就是需要时日的,又岂能一蹴而就的,谁又能想到太子竟会突然谋反垮台,只是不知此事舅父是如何看的,难道舅父眼看着李恪得势,竟不曾劝阻吗?”

    李泰闻言,这才想起了长孙无忌,李泰对阎婉道:“不错,虽然母后不在了,但我还有舅父,父皇最是信重舅父,父皇立储必会问过舅父的意思,舅父和李恪一向不和,早有嫌隙,难道舅父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恪成为太子不成。”

第三十五章 李泰遭拒

    长孙无忌是为长孙皇后兄长,当朝国舅,长孙无忌和长孙一家早已和大唐,和长孙皇后诸子的命运绑在了一块。

    只要长孙皇后所出的皇子还是储君,将来还是皇帝,那他长孙无忌便是外戚,便可权倾朝野,相反地,若是他们失位,和他们血脉相连的长孙无忌也会随之垮台。

    如今长孙无忌原本扶持的李承乾已经不行了,成了储位之争中第一个被扫地出局的皇子,将去黔州思过,而晋王李治又太过年幼,尚未入局,长孙皇后诸子中长孙无忌能够扶持的也就只有一个李泰了。

    论声望,论功业,李泰和李恪兴许比不得,但在诸皇子中也是拔尖的,纵是较之李承乾也是丝毫不弱,原本在李泰想来,李承乾之事事已至此,要长孙无忌转投于他本该是手到擒来的,但李泰却实在高估了自己在长孙无忌眼中的分量。

    长安城东,长孙府,内厅。

    “殿下到府,怎的自己便来了,也不使人通传一声。”李泰突至长孙无忌府上,长孙无忌得知李泰到访的消息后连忙赶去了府中内厅,对李泰道。

    李恪立储之事不知何时便会定下,李泰片刻也不敢耽搁,李泰才想起长孙无忌便即刻起身,直奔长孙府去了,着实也叫长孙无忌有些措手不及。

    李泰笑道:“舅父这话便说地见外了,咱们是亲舅甥,哪有朝中那般多的规矩。”

    以往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孙无忌一力扶持李承乾的缘故,其实李泰和长孙无忌的关系在过去都很是寻常,作为舅甥而言甚至有些疏远,可今日李承乾才废,李泰便急不可耐地来府上拜见,这李泰自然是带着目的来了。

    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居朝堂多年,何等缜密的心思,李泰刚一至此,长孙无忌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李泰这一来只怕是冲着储君之位来的,他的这个外甥盯着东宫的位置也盯了有些年头了。

    长孙无忌明知故问道:“殿下说的也是,只是不知殿下今日怎的突然来此,也不知所为何事?”

    李泰回道:“我今日来此见舅父是为了保你我性命而来。”

    长孙无忌闻言,故作不解地问道:“殿下这是何意?”

    李泰道:“今日在朱明门下,舅父看着父皇将朝服加于楚王之身,难道舅父就不担忧吗?”

    长孙无忌道:“殿下所言是担心楚王得势继为太子之位吧。”

    李泰道:“正是此事,楚王其人最善取巧之道,今日他在朱明门下所为,已经讨尽了父皇欢心,若当真如他所愿,叫他登上太子之位,你我都曾与他有过过节,恐怕到时你我在朝中再难有自处之地啊。”

    长孙无忌和李恪为敌多年,长孙无忌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李恪一笑泯恩仇的一日,所以他也早做好了准备,任由长孙冲投入李恪门下,至少还能保他长孙家嫡长一支富贵。

    对于李恪得势,长孙无忌自也是担忧的,但长孙无忌再担忧,他也未必愿意和李泰共谋,李泰城府不足,性子又有些急躁,恐与李承乾无异。

    长孙无忌试探着问道:“那不知殿下有什么法子?”

    李泰道:“李恪此人最是狠辣,要想保得你我的性命,唯一的法子就是阻止他登上储君之位,只要他做不成太子,自然也就是拿你我没了法子。”

    长孙无忌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身为国储亦是如此。如今太子新废,为天下安稳计,储君还是早定为宜。”

    李泰道:“舅父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太子自宜早定,但却不宜定于楚王,楚王向与你我不睦,若定楚王,到时你我必举步维艰,朝不保夕。”

    长孙无忌和李恪不和这是满朝皆知的东西,也没有什么好去跟李泰避讳的,但李泰都看得明白的事情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又怎会不知,又怎会被李泰三言两句诳住。

    长孙无忌道:“立储乃国之大事,陛下和宰相定之,又岂是你我愿就愿,不愿就不愿的。”

    看着长孙无忌不紧不慢的模样,李泰心里越发地急了,李泰道:“储君之事自然事关社稷,但父皇最是信重舅父,对舅父言听计从,只要舅父力阻李恪为太子,想来父皇也不会坚持。”

    长孙无忌摇了摇头,道:“我如何劝阻陛下,劝阻陛下立楚王为储总归是要理由的,楚王已为嫡子,有大功于朝,又得陛下宠爱,要我如何劝阻。”

    李泰道:“想要叫楚王登不上储君之位也不止是劝父皇一条路,舅父若是能举荐旁人为太子,楚王自然也就登不上太子之位了。”

    长孙无忌闻言,回过头去看着李泰,眉头微皱,问道:“你这是何意?”

    李泰忽然神色一正,对着长孙无忌便是一拜,对长孙无忌道:“李泰自问才德不弱于楚王,却无奈未能先入父皇之眼,李泰欲请舅父代为推举。”

    在长孙无忌看来,李泰所言可笑至极,李泰已然慌不择路,在李泰的口中,储君仿佛竟成了一种官位,只要长孙无忌举荐,他便可为之。

    长孙无忌摆了摆手道:“殿下所言甚大,我只怕力不能及啊。”

    李泰见长孙无忌回绝了自己,心中大急,一时间也顾不得太多了,李泰道:“此事非舅父不可,还望舅父助我,我若能心愿得偿,将来舅父封王拜相,也不过手到擒来。”

    李泰的话着实有些吓到长孙无忌了,长孙无忌知道李泰急切,可没想到李泰竟急切到了这般地步,拜相还好说,封王又岂是儿戏,李泰越是如此,长孙无忌反倒越不敢招惹他了。

    现在在长孙无忌看来,李泰不过是一个城府不足,面对储位诱惑和李恪紧逼而失了分寸的疯子,这样的人长孙无忌怎敢和谋。

    一时间长孙无忌甚至连听李泰说话的耐心都没了,长孙无忌一摆手,对李泰道:“殿下这简直就是胡闹,方才殿下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出了这个门我希望殿下可以忘了今日之事,就算提及,我也绝不会认的。”

    长孙无忌说完,手中端着茶碗,便转过了身去,不再理睬李泰。

    李泰见状,也明白了长孙无忌的态度,朝着长孙无忌拱了拱手道:“舅父保重,我便告辞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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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