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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子夺唐全文阅读

作者:江谨言     庶子夺唐txt下载     庶子夺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八章 嫌隙

    李家是皇室,长孙家也是天下有数的世家门阀,长孙冲迎娶长乐公主,自然场面极大,热闹非常,只是太子李承乾却没了热闹的心思,席间佳肴美馔无数,但李承乾也提不起半分胃口。

    长孙冲视李恪重于李承乾这个太子,李承乾是看得出的,若搁在平时的宴请之上,恐怕李承乾早就挥袖离去了,但今日是长孙冲和长乐的大婚之日,李承乾碍于长孙无忌的面子,碍于两家情面,是万万不敢发作的。

    李承乾就这样强作笑容进了长孙府,应付了过去,大宴之后,便铁着脸径直回了东宫。

    “哐啷、哐啷、哐啷...”

    一阵阵碎裂之声在东宫内殿响起,殿中已是遍地狼藉,一眼望去,都是碎了一地瓷瓶,瓷碗。

    “太子息怒。”太子舍人杨思简正侍立于殿中,看着暴跳如雷的李承乾,还有碎落满地扥瓷片,忙对李承乾劝道。

    李承乾激动道:“本宫堂堂太子,受此等羞辱,你叫本宫如何息怒!”

    今日李承乾本是去驸马府为长孙冲和长乐公主贺大婚之喜的,出宫前还是常态,回宫之后便是这幅模样,杨思简的心中自然万分不解。

    杨思简问道:“太子乃东宫之主,国之储君,谁敢同太子为难,更何谈羞辱太子?”

    李承乾身为太子,堂堂国之储君,代表的便是大唐的颜面,谁若敢羞辱李承乾,莫说是旁人了,就是皇帝李世民都不会答应。

    李承乾道:“思简以为这天底下还能有谁叫本宫难看。”

    李承乾之言一出,杨思简便明白了李承乾所指何人,普天之下,能叫李承乾动如此怒火的,除了那个一贯明里暗里同东宫相争的楚王李恪,还能有谁?

    杨思简问道:“太子可是又同楚王闹得不悦了。”

    李承乾牙咬切齿道:“天下人皆以楚王宽德仁厚,誉之贤王,就连父皇都觉着他待人和善,和睦手足,其实天下人都被李恪虚伪的模样给骗了。李恪这个伪君子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野心之辈,人前友善,背地里却是个十足的坏种,骗过了天下人,收买了天下人。”

    李承乾的话说着实在有些不该了,身为储君,说这些话,他的城府实在短了些。

    杨思简听着李承乾的话,眉头微皱问道:“太子何出此言?”

    李承乾道:“李恪这厮,竟使手段收买拉拢了长孙冲,叫本宫难堪。”

    杨思简闻言,讶然道:“断不至此吧,长孙冲乃司空之子,司空又是太子的亲舅舅,长孙冲岂会帮着楚王,和太子为难?”

    李承乾道:“此乃本宫亲眼所见,岂能有假。李恪其人,最是阴险狡诈,善收买人心,就连父皇都被他的伪装诓骗,何况旁人。长孙冲在李恪麾下三载,只怕早就被李恪蛊惑收买了。”

    杨思简道:“这话太子慎言,这话若是被司空大人听了去,只怕麻烦。”

    李承乾有些不满道:“当年举荐长孙冲去并州大都督府任职就是舅父的意思,而后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谁知舅父的心思如何。”

    杨思简见状,忙道:“太子怎出此言,司空乃太子舅父,皇后兄长,司空的心思自然和太子是一处的。”

    其实李承乾虽然在生长孙冲的气,对长孙家有些不满,但对于长孙无忌的倾向,李承乾还是不曾怀疑过的。

    李承乾眼下处境颇为不堪,可仍旧能够安坐于太子之位,靠的无非就是两人,一个是长孙皇后,还有一个便是长孙无忌,若是长孙无忌当真有心动他,他的太子之位早已不保了。

    李承乾心中有数,并未回杨思简的话,而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问道:“好了,你的意思本宫知道了,近日弘文馆那边可有安排经会?”

    李承乾口中的经会乃是李世民亲自下令为李承乾安排的,每十日一次,由李承乾亲自主持,目的是为了让李承乾多些机会听朝中诸位大家论道,学些东西。

    杨思简想了想,回道:“近几日并无经会,最近的一次也在六日之后了。”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你替本王行帖去汉王府还有柴府,邀李元昌和柴令武明日去撷玉楼宴饮,这些日子李恪回京,本宫心里压抑地很,出去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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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康坊,楚王府,内院。

    “三郎今日在驸马府外的那一出,只怕是要气死太子了。”卧房的床榻边,武媚娘慵懒地靠在床头,轻抚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对李恪笑道。

    李恪挨着武媚娘的身边,伸出手去,轻柔地为武媚娘揉着肩膀,道:“太子的气量本就不大,今日又当着本王的面丢了脸面,自然盛怒,你没瞧见他的脸色吗?全程强作欢笑,只怕现在正在东宫大发雷霆呢。”

    李恪的手法和力道很好,武媚娘舒服地舒了口气,有些惋惜道:“只可惜今日太子还是沉住了气,未曾当场发难,若是太子当着朝中百官的面发难,那才好看,倒是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和太子闹开,才是最好。”

    李恪道:“王妃把事情想得简单了,李承乾此人虽然性情有些暴躁,但也不是蠢人,他知道自己能稳坐东宫靠的是什么。若非宫内宫外的长孙皇后和长孙无忌两人,本王早把他从东宫之位上拉下来了。”

    武媚娘道:“三郎说的是,太子再蠢,也断不会自断双臂,和长孙无忌当面为难,不过今日之事做到这一步已经足矣。东宫和长孙家嫌隙已生,不比从前,日后总有法子两家决裂,只是日后这位驸马怕是难做了。”

    李恪道:“这倒也无妨,今日这一步是子敬早晚要走的。子敬的性情好似东晋王献之,乃是儒厚君子,和李承乾本就不是一路人,本王不过是助他做了抉择而已。”

    武媚娘看着李恪模样,笑道:“殿下如此拉拢长孙冲,不惜赠以《洛神赋十三行》,就不怕长孙无忌这只老狐狸找你算账吗?”

    李恪笑道:“聪明人落子,不会只落一处。眼下不是父皇初登基那时,朝内外局势早已大不相同,太子之位也不是稳如泰山,长孙无忌是聪明人,他看的出的。身在局内,有些事情他或许一时未能想通,慢慢地他自然会明白过来。”

第四十九章 称心

    天底下最了解一个人的人,从来都不是身边的亲近之人,甚至不是他自己,而是他最大的对头。

    如果去问李恪自己,李恪大概自己也不会腆着脸说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更谈不上什么贤王美誉,说起李恪,对李恪的目的和手段了解最深刻的还是太子李承乾。

    礼贤下士、带人宽厚、为国为民,这是李恪,但放肆、野心,甚至还颇为阴险,这同样也是李恪,李承乾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这些话也只能是他自己私下抱怨,说不出去的。

    这些话李承乾不能说出门,憋在心里也是难受,便要寻个法子缓释一番,便去了撷玉楼。

    次日,撷玉楼二楼的雅间,太子李承乾,汉王李元昌,还有襄阳郡公柴令武三人正在雅间中安坐。

    黄昏酉时,天色将暗未暗,长安城华灯初上,正是各个青楼妓馆中最是热闹的时候,李承乾所在的雅间位置最好,探头便能看到一楼大堂正中,而在那里正摆着一个宽敞的方台。

    这处方台常年摆放在此,倒也没什么别的用处,不过是给楼中女子每日献艺的所在,既是拉拢熟客,也是给新进的清倌人多谢露脸的机会。

    为了方便能看见大堂中歌舞,二楼雅间的门大多是敞开着的,李承乾的这处天字甲号雅间也是如此,但就在李承乾斜对门的那处地字丙号雅间,门却是虚掩着,与旁人不同。而包下了这处雅间,与旁人不同的人便是楚王李恪。

    “殿下,太子已经到了,现在天字甲号房里坐着。”李恪从后面刚进雅间,撷玉楼的东家萧月仙便也进了屋中,对李恪道。

    李恪问道:“可都准备好了?”

    萧月仙道:“殿下放心,楼下都已经安排好了,今日必定叫太子看的五迷八道。”

    李恪道:“太子可不是什么乡野小民,他久在宫中,又是撷玉楼的常客,见惯了佳丽,可不是轻易寻个人便能叫他上心的。”

    萧月仙笑道:“若是寻常说来,确实如此,但今日殿下在此,一切便就十拿九稳了。”

    李恪问道:“哦?这是为何,这与本王又何干?”

    萧月仙道:“朝野上下,谁不知殿下和太子是最大的对头,只要殿下想要的东西,太子是必会相争的。”

    “哈哈哈...”

    李恪闻言,顿时也明白了萧月仙的意思,李恪笑道:“你这是希望本王出面和太子相争,利用太子不愿输于本王的心态,激太子入套。”

    萧月仙道:“正是如此。”

    李恪道:“当朝太子和楚王在撷玉楼为一清倌人相争不下,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宗室的脸面是其一,只怕日后你这撷玉楼便该名声大噪,生意更胜往昔了。”

    萧月仙笑道:“撷玉楼本就是殿下的买卖,撷玉楼的买卖热闹,日进斗金,对殿下还不是好事?”

    李恪道:“仙儿说的也是,如此说来本王此行倒是一箭双雕了。”

    萧月仙道:“那是自然,殿下的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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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地字丙号房,李恪和萧月仙还说谈着李承乾,而与此同时,身在天子甲号房的李承乾却还全然不知自己已身在彀中。

    “太子一向繁忙,今日怎地突然得了闲暇,邀我等来此相聚。”雅间当中,柴令武怀抱美姬,手中端着酒樽,对李承乾问道。

    李承乾也如柴令武一般,一只手搂着怀中的美姬,另一只手则在美姬的膝上肆意游走,回道:“本宫有什么好忙了,每日在宫中也不过是枯坐罢了。父皇要本宫学着定夺的也不过是些不痛不痒的刑诉之事而已。就是这些本宫大多也只是听政而已,并不直接断案,又能忙道哪儿去。”

    李承乾的言语之中虽未曾提及对李世民的不满,但话里话外却不乏抱怨之意,李承乾堂堂太子,未来的国君,可李世民却不愿放权于他,只让他掌管朝中的刑诉之事,协理刑部和大理寺两处,却不入省台,甚至管不着吏部、兵部、户部这样的实权衙门。

    若论权势,刑部和大理石主治民,却不直接治官,比之吏部,兵部却是差了不少。李世民原本的想法却是希望李承乾能借刑诉之事,正是非之念,长决事之能,以为将来继位为君打下基础,但李承乾却以为李世民如此是对他的能力不够信任,故而如此。

    一旁的柴令武也不知听没听出李承乾的言下之意,只是对李承乾道:“太子年不过十九,便执掌我大唐刑诉,何等了得,天下谁能比之,实在叫我等万分钦佩啊。”

    柴令武的话,本是有些奉承的意思,但柴令武却不知,他的话可是正戳中了李承乾的痛处。

    李承乾道:“执掌刑诉又有何用?本宫和楚王年纪相仿,楚王已出镇北地,主灭国之战,夺大功还朝,而我却只能每日对着一堆枯燥的文书,看着旁人扬名立万。”

    如果说方才的话,李承乾说的还有些隐晦,那现在,李承乾的意思便表露无疑了。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李元昌曾今吃过这样的亏,连忙道:“太子为国心切,这是好事,不过此处不是谈论国事的地方,要知道,咱们来此可是快活来了。”

    柴令武闻言,也道:“汉王说的是,在这风月之所,咱们还是聊些风月之事的好。”

    柴令武说着,便对屋中伺候的婢女问道:“你们撷玉楼近来可有什么新鲜事儿,新鲜的人儿,若总是以往那些,可就厌了。”

    屋中伺候的婢女闻言,笑着回道:“小公爷说笑了,咱们撷玉楼缺别的,难道还会缺了美人吗?待会儿楼下会有佳人登台献艺,那人名作称心,是咱们撷玉楼近来新捧的头魁,可是东家花了大价钱自中原买来的。”

    柴令武闻言,顿时来了兴致,问道:“长安城各处青楼,就属你们撷玉楼美人最多,什么样的女子竟能坐了你们撷玉楼的群芳魁首?”

    婢女道:“现在说了还有何意思,左右小公爷向来是不缺银钱的,何不将她请上独奏一曲,共饮一番。”

    柴令武笑道:“那是自然,请上来独奏一曲是必得要的,只不过席间共饮嘛,除了太子,还有谁能消受如此美人呢?”

第五十章 相争

    入夜,暮色渐重,坊道外游散的行路之人渐少,此时的平康坊也到了最是热闹的时候。

    正如楼中伺候的婢女所言,既是力捧的群芳魁首,自然要在最好,最热闹,也最恰到好处的时候登场现身。

    酒过三巡,醉意渐生,无论是小有几分迷离的双眼,还是外面不时入耳的细碎嘈杂,都给整个撷玉楼笼罩上了些许朦胧意味。

    “一弄叫月,声入太霞;二弄穿云,声入云中;三弄横江,隔江长叹声...”

    随着一阵悠扬和缓的琴音在楼中响起,原本楼内楼外,楼上楼下有些嘈杂的声响顿时静了下来。这个时候还在楼中待着的,多半就是撷玉楼的熟客了,而既是撷玉楼的熟客,谁又不知,在这个时候登台的必是撷玉楼数一数二的台柱子。

    于是,一时间原本还有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地齐望向了一楼台中的方向。

    “好琴,好曲。”李恪坐在屋中,手中端坐酒杯,双目微阖,似在品酒,也似在品曲,对身前坐着的萧月仙道。

    萧月仙道:“那是自然,秦昶也是自幼习琴,苦练多年,很有些火候了。”

    李恪道:“确是好琴,这般技艺,纵是搁在宫廷也不弱下风。”

    萧月仙笑道:“何止是琴好,人更好,仙儿倒是不曾想到,秦昶着了女装竟能如此艳丽,就连仙儿看了都难免生妒了。”

    李恪道:“他的底子本就不错,若着男装,便是男儿多了些阴柔,可若是着了女装,便是女郎多了些英气,自然难得。”

    萧月仙看着李恪,道:“只见殿下口中夸赞不停,却不见殿下俯首一观,难不成殿下还怕多看一眼,被摄去了心魄不成?”

    李恪摇了摇头道:“仙儿的话可就说差了,本王要动心,也只会对最好的动心,仙儿无论容貌、琴艺都在秦昶之上,如此佳人在侧,本王的一颗心早就系在了仙儿的身上,旁人如何夺了去。”

    萧月仙闻言,心中既喜且羞,面色微红,对李恪娇嗔道:“殿下惯会骗我,若不是仙儿知道你已成亲,又跟北地的那位定襄公主不清不楚的话,仙儿还当你是什么痴心男子呢,其实呀,也是个花心的。”

    李恪知道秦昶,也就是楼下那个称心的底细,故而不曾有丝毫的动心,甚至有些刻意地疏远,但另一边的李承乾却不同,他可不知称心的底细,看着楼下琴色双绝,娇俏可人,眉宇间又带着些许英气的称心,只觉着人如其名,正称了他的心意,不禁缓缓抚掌。

    柴家和皇室李家联姻,柴令武乃李世民同母亲姊平阳昭公主之子,分属堂兄弟,两人也是自幼一同长大的,柴令武对李承乾自然再熟悉不过了,柴令武看着李承乾的模样,便知道了李承乾的心思,这位太子殿下多半是对这位“佳人”动心了。

    也不必李承乾开口,柴令武便对屋中的婢女吩咐道:“赏钱千贯,请这位姑娘入雅间共饮。”

    千贯钱,虽不是天文数字,但已是长安城许多规模小些的青楼一岁所得了,自然不是个小数目,柴令武为了讨好李承乾,出手也算阔绰。

    屋中伺候的婢女闻言,连忙应了一声,便要出去传话,可还没等到婢女出了房门,对面便传出了声来:“地字丙号房贵客赏银千贯,请称心入屋一叙。”

    地字丙号房中坐着的正是李恪,李恪既已开了价,那柴令武便不能再平价叫了,左右柴家豪富,千把贯钱对柴令武而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于是柴令武对婢女道:“两千贯,请称心姑娘来此。”

    “诺。”

    婢女得了令,连忙出屋,对着楼下台中叫道:“天字甲号房贵客赏两千贯,请称心入内一叙。”

    两千贯钱,着实不少了,地方州官,哪怕是一州刺史,一岁的俸银也未必有这个数,但这个钱,在挥金如土的撷玉楼却不过是个稍高了些的寻常数。

    就在婢女的话音刚落,便另有人叫了出来。

    “天字丁号房贵客赏钱三千贯。”这一次已经不是李恪出的价了。

    三千贯,倒也还在柴令武的承受之内,柴令武不见丝毫的犹豫,当即加价道:“四千贯。”

    柴令武之言一出,婢子又叫了出去。

    李恪的本意自然是要逼李承乾出来的,哪有功夫这样一句句地叫下去,李恪听着是李承乾这屋出的价,也不吝再抬得高些,左右撷玉楼是他的产业,钱财也不过是从左口袋流到了右口袋罢了。

    天子甲号房这边的声音才落,李恪那边便又叫了出来:“地字丙号房的贵客赏钱万贯!”

    一万贯,哪怕是在挥金如土的长安城,也是个极大的数字了,这个数字一出,顿时满楼哗然,众人齐齐看向了地字丙号房的方向,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出价万贯,只为和美人同饮,不过丙号房的房门虚掩,从外面实在是瞧不仔细。

    楼中的情况已然如此,一时间,柴令武有些骑虎难下了。

    一万贯,几乎已经是他原本设想的极限了,再多的银钱他也不是拿不出,也不甚吃力,但柴令武不知地字丙号房中坐着的是李恪,柴令武不知这里面是何许人也,他若再加价,别人再跟到两万贯,又该如何?

    今日李承乾在此,他要么不开口叫价,要叫就只能跟到底,叫李承乾抱得美人归才行,既然使钱不成了,那就只能用势,出手这般阔绰的多半也就长安或者西域的富商,以他们柴家的权势,想要叫他们知难而退又岂是难事。

    柴令武当即出了屋门,对对门道:“在下霍国公府柴令武,敢问丙号房是哪位朋友,竟与我所好相同,不知可否割爱啊?”

    霍国公柴家,哪怕是在权贵遍地走的长安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人家,既是权贵,亦是皇亲,长安城中谁人不知?

    霍国公府的名头一出,大堂中也多了些窃窃私语之声,多半也是在议论权势滔天的柴家。

    可这丙号房中坐的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偏偏坐着的是李恪,莫说是柴令武了,就是其父柴绍在此,也须得对李恪礼让三分,毕竟无论是爵位还是军功、将职,李恪都在柴绍之上,也就是柴令武已经亡故的娘亲平阳昭公主,才能叫李恪不得不忌惮些。

    片刻后,丙号房中便传出了李恪的声音:“哈哈,不想本王闲暇寻花,就也能同柴公子相遇,实在是缘分呐。”

第五十一章 楚王让美

    “哈哈,不想本王闲暇寻花,就也能同柴公子相遇,实在是缘分呐。”

    柴令武乃柴绍之子,官拜太仆丞,自幼便和大唐宗室子弟相熟,李恪自称“本王”,只一开口,柴令武便听出了这是李恪的声音。

    柴令武原本以为对面的是长安或是西域来的富商,本来欲以权势强压,逼得对面就范,可他没想到,对面坐着的竟是楚王李恪。

    李恪何许人也,就算是其父柴绍在他面前都不是个个儿,更何况是他。

    李恪在长安城不比那些深居宫中的皇子,长安城中识得李恪的不在少数,尤其是能进撷玉楼的无一不是家底殷实的大户人家,不识得李恪的便更没有几个了,李恪刚一自雅间中走出,许多人便都认了出来。

    李恪在长安内外积望多年,无论是朝中还是民间,都是声望极重,颇得民心,尤其是李恪风流之名最盛,在平康坊中也是无人不知的。

    李恪可是长安欢场里的风流人物,李恪刚一在二楼回廊之上现身,整个撷玉楼都热闹了起来。

    “我等拜见殿下。”李恪一向亲民,无甚架子,当李恪站在众人的面前,撷玉楼中的众人无论男女,都纷纷拱手,对李恪笑道。

    李恪在青楼被认出也不是初次了,对眼下的情况倒也轻车熟路,李恪拱了拱手,笑道:“能在此间的,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何谈官爵,何谈殿下。”

    李恪说着,便命婢女自屋中端出了一只酒杯,李恪端着酒杯对众人道:“虽是萍水相逢,但既能在此偶遇,也是咱们的缘分,本王敬诸位一杯。诸位畅饮,今夜诸位的酒资,本王请了。”

    李恪说完,端起了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一整间撷玉楼一晚的酒钱,顶了天也不过两三千贯钱的事情,只要能造大了声势。李恪自然不看在眼中,撷玉楼中的众人闻言,也都面露喜色,纷纷举杯应和道:“我等谢过殿下。”

    这一边,李恪把酒言欢,而另一边的柴令武顿时陷入了两难,如果说此前李恪还未露面,此事还能用银钱解决的话,那么自打李恪露面后,事情便就变得复杂了,柴令武再想跟李恪相争,那就不是使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柴令武对李恪道:“柴某不知殿下在此,多有冒犯。”

    李恪摆了摆手,却笑道:“欢场争美,价高者得,何来冒犯一说,本王不是旁人,不会以权势压人,只看银钱说话。柴公子若还出得起价钱,只管加价便是,本王绝不见怪,反倒是一场美事,不过若是柴公子囊中羞涩的话,那便早些退下吧。”

    李恪的话虽未明面上说什么,但话里话外都是在膈应柴令武,还有柴令武背后的李承乾。

    一万贯再往上加,柴令武也不是拿不出来,但与他相争的是李恪,若是这消息传出去,旁人不说,便是其父柴绍都得打断他的腿。

    退了,柴令武不甘心,面子上也挂不住,不退,可他又惹不起李恪,一时间,柴令武进退维谷,有些骑虎难下了。

    柴令武本能地回头,看向了屋中坐着的李承乾,想要询问李承乾的意思,而李承乾又岂会在李恪面前退缩半步。

    李恪在朝堂之上同他相争,在欢场之上也同他相争,今日他李承乾若是退了,传了出去,不止他面子上难看,就是他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也过不去。

    就在此时,李承乾终于缓缓地走了出来,走到了雅间之外,扶着栏杆,对李恪笑道:“三弟好大的口气,想来在三弟眼中,这美人你便是志在必得了?”

    李恪在长安城名声极大,长安城中哪怕是平头百姓也多有识得的,相比于李恪,李承乾的名声便要小上许多,甚至还有许多不知其名的,自然也谈不上熟识。

    不过众人虽然不识得李承乾的样貌,但李恪贵为楚王,三皇子,二皇子李宽又早夭,普天之下能唤李恪一声三弟的又还有谁?

    李承乾之言一出,楼中已经人尽皆知,眼前这个年纪与楚王相仿,模样俊朗的年轻人多半便是李恪的兄长,太子李承乾了。

    方才李承乾一直在屋中未出,由柴令武代话,可如今他既然亲自出面了,自然就是要和李恪争上一争的。

    当朝太子、楚王,朝中两个权势最重的皇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在青楼做兄弟之争,如此风月之事,可是难得一遇的胜景,楼中上下顿时来了兴致,一时间就连杯中的美酒也不香了,齐齐抬头望了上去,兴致盎然。

    只见李恪回道:“志在必得不敢当,只是皇兄此番露面,莫不是也想同小弟一争。”

    李承乾笑道:“正如三弟所言,欢场相争,乃风月之事,价高者得,三弟能下场,本宫便不能吗?”

    李恪道:“皇兄自然可以,只是你我都不是平头百姓,若是如此叫价,到了宗正寺和御史台那边需不好看。不如这样可好,你我各出一万贯压在此处,而后叫称心自己选,他选了谁,便是谁,太子可敢一时。”

    太子家底固然厚重,但不似李恪这般另有产业,他拿的都是国库的钱,。且不说李承乾未必能稳胜李恪,就算是李承乾拿着国库的钱在此和李恪斗赢了,也难免被人弹劾,脸上无光,如李恪所言倒也是个法子。

    李承乾道:“如此最好。”

    李承乾说完,而后对又楼下台中站着的称心问道:“方才的话你想必也听到了,本宫和楚王在此,你二择其一,自己定便是了。”

    李承乾的话说着轻松,但随着他说完,李承乾的心里也不免有些忐忑,对于此事,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论权势,自然是李承乾更胜一筹,但李恪也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李承乾哪知,这事从头到尾都是李恪的圈套,就在李承乾出面的那一瞬间,他已经落套了。

    称心站在台中,微抬臻首,将自己夭桃秾李的绝美脸庞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李承乾的面前,媚眼如丝,似能勾魂夺魄,微微屈膝,对李承乾道:“久闻太子盛名,却从不曾一见,今日幸得太子垂幸,愿为太子奉杯。”

    称心之言一出,他的选择自然也再清楚不过了,李承乾赢了李恪,自然是面有得色,但李恪的脸上却佯作出一副怒色,似是气极。

    “既是如此,本王告辞了。”做戏做全,李恪见状,猛地一摆袍袖,气冲冲地离去了。

    而李恪动怒,李承乾自然就得意到了极点,他对这个帮他赢了李恪一着的称心便越发地喜爱了,甚至是疼爱已极。

    李承乾看着李恪离去的背影,得意地笑道:“月黑风高,三弟慢走。”

    皇子夺美,李承乾胜了,而李恪则是头也不回,灰溜溜地出了撷玉楼,楼中的众人看了热闹,也都纷纷拱手举杯,对李承乾道:“我等恭贺太子夺美。”

    李承乾见状,自是心情大好,于是对楼中的众人也道:“众位放心,咱们李家人说话是作数的,今日楚王虽然走了,但他的话本宫这个兄长替他担了,不止是酒水,今夜诸位在此的一应开销,本宫都请了。”

第五十二章 弹劾

    太子李承乾和楚王李恪在平康坊为一青楼女子相争,豪绰非常,一掷千金,出手便是万贯,就这样,最后还是由青楼女子定夺胜负,选了李承乾,这自然是个极大的逸闻。

    时值初冬,正是农闲的时候,长安城的百姓闲暇无事,最喜欢打听的便是这些带着花边的消息,还是皇室的花边消息,更何况其中的主角还有长安百姓的宠儿——楚王李恪。

    夜里发生的事情,不过次日午前,区区半日的功夫便已风靡长安,人尽皆知了。

    这般大的消息,引起关注的又何止是长安城的百姓,自然还有朝中的那些言官。这些年来李世民治国以宽,从不以言获罪,朝中的言官人人善谏、喜谏,不少人博得了不错的清誉,而这一次一捞便是李承乾和李恪这两条朝中最大的大鱼,朝中言官自然争先恐后,抢着进宫弹劾。

    不过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太子家令权万纪本就是言中大将,不知何为惧的主儿,再加上权万纪掌管太子府事,消息得到的也最早,次日天色大亮,宫门初开时权万纪便急着带了奏疏进宫,找李家父子的不痛快去了。

    “臣太子家令权万纪,拜见陛下。”太极宫,甘露殿,李世民晨练射箭刚毕,权万纪便到了殿中,对李世民拜道。

    今日晨练时李世民的状态不是很好,练箭的结果也不是很满意,心里多少有些不悦,突然看着权万纪急匆匆来此,虽不知具体何事,但大概也跟太子相关,心里就更堵了。

    李世民道:“权卿起身,你来此可是有要事禀奏?”

    权万纪将手中备好的奏疏递上,对李世民道:“臣弹劾太子和楚王在青楼相争,颇为难看,败坏皇家声誉。”

    “太子和楚王在青楼相争?”

    权万纪的一封奏疏竟同时牵扯了李恪和李承乾两人,李世民不免有些讶异,从内侍的手中接过奏疏,快速地看了下去。

    这一看不打紧,可其中的内容着实惊到了李世民,一万贯钱他自然不在意,但他最年长,也最是疼爱的两个皇子,竟然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在外相争,这还得了?

    “一个太子,一个亲王,朕最年长的两个皇子,竟然在青楼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凤吃醋,成何体统!”李世民手攥着权万纪的奏疏,一锤桌案,怒道。

    一旁的权万纪见状,也忙应和道:“陛下所言极是,太子和楚王,乃陛下最年长的两位皇子,当为诸皇子乃至宗室之表率,然太子和楚王当着天下人的面,在青楼争一女子,叫旁人如何看待宗室,又如何看待陛下,臣以为此风断不可长,请陛下严惩。”

    李世民问道:“此事可是已经传开了?”

    权万纪回道:“此事传地极快,只怕此时长安城内已经人尽皆知了。”

    李世民压着心中的怒意,对权万纪道:“此事辛苦权卿相告。”

    权万纪回道:“臣身为太子家令,自当回护皇室和太子的声望,何当陛下辛苦二字。”

    李世民道:“此乃家事,朕自当处置,权卿可先行退下。”

    李世民处置太子和楚王份属家事,权万纪为人臣,确实不便在此,权万纪闻言,俯身应道:“臣告退。”

    说完,权万纪便独自出了甘露殿。

    权万纪走后,李世民当即对一旁的常涂吩咐道:“常涂,命人传令,着太子和楚王速速入宫觐见。”

    ————————————

    李世民动怒,急传太子和楚王入宫觐见,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传见的口令便送到了东宫和楚王府,李恪和李承乾连忙更衣进宫,恰巧在甘露殿外碰了个正着。

    昨日才犯的事情,今日李恪和李承乾就被李世民同时传召,这次传召的目的是什么,李恪和李承乾自然清楚。

    “看三弟的模样,似乎心情颇为不佳啊。”李承乾和李恪在殿外相遇,李承乾对李恪笑道。

    李承乾不知昨夜之事是李恪的圈套,昨夜两人相争,在李承乾看来自然是自己胜了,而败的是李恪,故而今日李承乾初见李恪,自然多了几分得色。

    李恪也不会去点破李承乾,只是带着些许怨愤回道:“小弟昨夜兀自回府,哪比得皇兄有美人在怀,软玉温香,乐不思蜀。”

    李恪越是如此,李承乾心中反倒越是得意,李承乾笑道:“三弟说的差了,为兄从无留宿青楼的习惯,昨夜就在三弟走后,为兄不久也回了东宫。”

    李恪惋惜道:“如此说来皇兄的一万贯也只是打了水漂,听了声响而已。如此良机,如此美人,竟未能一亲芳泽,实在是可惜了。”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美人如美酒,需得慢慢品来才是,三弟你呀,猎美便和饮酒一样,如武将般都喜牛饮,虽然痛快,但却错失不少韵味。”

    李恪嘴角轻撇了一下,显然是有些不快,对李承乾道:“皇兄倒是好兴致,只是称心姑娘居于青楼,皇兄这般收着藏着,就不怕叫人捷足先登了去?”

    李承乾道:“无妨,撷玉楼上下谁还不知称心是我的人,谁还敢染指。”

    昨夜李承乾为了称心和李恪相争,撷玉楼上下都看在眼中,李承乾乃当朝太子,可不是什么戏本子里的苦情书生,他相中的女子,谁又敢去相争,撷玉楼又怎敢放了。

    李恪闻言,轻哼了一声,道:“皇兄对付女子倒是好手段,皇兄若是治下也有这般手段便就好了,你我今日也不必在此碰面。”

    李承乾和李恪都是消息灵通之人,他们被急传进京,多少也得到了些消息,知道是谁弹劾了他们。

    权万纪官拜太子家令,份属太子家臣,可身为太子家臣,竟在李世民面前弹劾李承乾,顺道还捎上了李恪,故而李恪有此一言。

    李恪这话,一下子便就把李承乾噎住了,自打权万纪官拜太子家令后,这些年来权万纪对李承乾要求甚严,也没少在李世民面前弹劾李承乾,说他的不是,李承乾对权万纪不满也不是一两日了。

    权万纪也算是李承乾门下,但李承乾懒得在李恪面前回护权万纪,李承乾道:“东宫的事情,叫三弟见笑了。

    不过权万纪此人向来如此,他是言官出身,从不受为兄辖制,只听命于父皇,他若是早能听为兄的话,怎会如此。三弟若是有意同他较量一番,大可开口向父皇要了去,为兄绝不吝啬。”

    权万纪本就是李恪故意向李世民进言,安排进东宫的,方才李恪的话也是故意在恶化东宫君臣的关系,李恪怎会应下李承乾的话,李恪忙摆了摆手道:“罢了吧,还是罢了吧,我的耳根还想再清净清净,我府中若是有这等人,恐怕早就撵出府去了。”

第五十三章 父子三人

    “儿臣李承乾,儿臣李恪拜见父皇。”

    甘露殿中,李恪和李承乾齐至殿中,看着上首坐着的怒气冲冲的李世民,连忙上前拜道。

    李世民看着跪拜在身前的李恪和李承乾两个爱子,破天荒地没有急着让他们起身,而是就这么跪着,跪在已经有些冰凉的地上。

    李世民看着两人,问道:“你们知道朕传你们来此是为何事吗?”

    李恪和李承乾对视了一眼,齐齐回道:“儿臣不知,望父皇明示。”

    李世民一拍桌案,怒道:“两个皇子,竟在平康坊为了一个青楼女子相争,成何体统,叫旁人看见又该作何想法,难道你们就是这样为诸位阿弟作表率的吗?”

    李承乾忙解释道:“父皇息怒,儿臣与三弟在青楼争美不过是酒后戏耍而已,并无旁意,父皇切莫听信外人之言呐。”

    李承乾不傻,眼下李世民怪罪,所怪的多半不是他们去青楼取乐之事,毕竟时人风流,权贵人家子弟去青楼并非什么大不道之事,就连许多言官他们自己都是青楼中的常客。李世民所怒的,除了他们身为皇子,在青楼太过张扬之外,多半气的还是他们兄弟为了一个女子相争。

    李承乾和李恪都很清楚,要想叫李世民息怒,度过眼前这一关,他们兄弟便不能在李世民面前相争,否则他们两谁都落不了好。

    李恪也帮腔道:“皇兄说的既是,咱们兄弟不过酒后玩闹罢了,自己都不曾往心里去了,兄弟间的事情又何时轮得着旁人来问了。”

    若是李恪和李承乾两人相互推卸,都不愿担责,李世民必定越发生怒,甚至大发雷霆,可眼下李恪和李承乾互相帮衬,一齐把责任担下,一致对外,这反倒叫李世民宽慰了许多。

    平日里父子尚偶有相争,况乎兄弟,若只是为了一个青楼女子酒后玩闹,便不涉及皇子不睦,这事便不大,李世民听着两人的话,心情反倒轻松了些。

    李世民看着李恪,佯怒问道:“听你的意思这事倒不是你们兄弟错了,反倒是责怪旁人不该告知于朕了?”

    李世民的模样看着似乎还带些怒意,但实际上已经缓和了许多,甚至还带了些怜子之情。

    李恪见状,回道:“此人若是弹劾儿臣闲逛青楼倒也罢了,这大小是个由头,也无甚不妥,但咱们兄弟间的事情,他们实在不该置喙。”

    李世民听着李恪的话,顿时来了兴致,问道:“这是为何?”

    李恪回道:“这些言官是外人,不知咱们兄弟之情,有道是兄弟争于晨,嬉于夕,其实儿臣和阿兄兄弟之间哪有什么过夜的隔阂。怕只怕原本咱们兄弟无事,却偏偏叫这些外人不知就里,搅和了去,平白生出事端来。”

    李恪的话传入李世民的耳中,李世民大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似乎对李恪所言也很是赞许。

    李世民道:“恪儿所言确有些道理,对于你们兄弟而言,这些言官终究是外人,有些事情言官可言,但有些事情言官便不可言,说多了,反倒不利于你们兄弟和睦。”

    李世民说完,想了想,对一旁的常涂吩咐道:“传告给三省和御史台,皇子之间的事情不必言于外臣之口,从此以后,若是再有此类事情,弹劾皇子间是非的,一律驳回。”

    “诺。”常涂闻言,当即应了下来。

    李世民的话传入李恪的耳中,李恪的心里不禁多了些喜色,李世民的这句话于李恪而言实在是意外之喜,有了李世民的话,日后他在外面做的那些小动作便越发地隐蔽了。

    李世民看着还跪在身前的李恪和李承乾,道:“快起身吧,地上冷,莫要冻着了。”

    “谢父皇。”李恪和李承乾齐齐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青楼相争之事已经理清了,也如李恪所愿在李世民心中留下了印象,在此时,在李世民看来此事不过是兄弟两酒后玩闹,是权万纪矫枉过正罢了,他们两个爱子仍有兄友弟恭,不必担忧。

    待李恪和李承乾起身后,李世民又对李恪问道:“我在稚奴那边瞧见了一只白色的雏鹰,可是你送的?”

    就在两月前李恪北伐凯旋之后,曾往宫中探视高阳,也在高阳那边碰巧遇到了李治,在谈及北伐之战时提到了阿史那思摩的那只海东青。

    李治因为李恪的话,对鹰很是好奇,一直央求着李恪帮他寻摸一只鹰来养着,李恪经不住李治软磨硬泡,这才同意了下来,托阿史那思摩专程稍了只温顺些的雏鹰回来,赠于李治。

    李恪回道:“父皇说的是,稚奴的那只雏鹰正是儿臣所赠。这雏鹰是经人熬练过的,颇为温顺,不会伤人,父皇不必担心。”

    鹰也属猛禽,若是不小心却有伤人的可能,李恪只当李世民是担心李治被鹰给伤了,故而有此一言。

    李世民道:“虎头办事朕是放心的,你既然把鹰赠给稚奴,心里自然是有数的,但你这事情做得却有些不妥。”

    李恪听着李世民的话,问道:“不知儿臣错于何处,还望父皇指正。”

    李世民道:“晋王府长史赵方海弹劾晋王养鹰,玩物丧志,两次三番上书于我,要我惩治献鹰讨好晋王之人。

    我问过稚奴,稚奴硬着头皮没有供出赠鹰之人,但我一猜便猜出了是你,除了你,宫里没人有这个路子,更没人有这个胆子。你呀,心疼阿弟是好的,但终究还要有个度,不可宠溺过甚了。”

    李治年幼,上面还有诸位兄长,现在的李治还和太子之位远远扯不上半点关系,包括李世民、李治自己在内的天下人也不会以为李恪能和东宫之位有半分的关系,故而李世民对李治的期许也没有那么高,更多的还是疼爱罢了。

    但李治毕竟是嫡幼子,虽然谈不上多高的期许,但玩物丧志还是绝不能够的,晋王府长史有教辅晋王之责,玩鹰在文人看来实属纨绔之举,赵方海见得李治玩鹰自然要进谏了,李世民也必然追责。

    李恪赠鹰,却有些教唆李治玩乐的意思,又有赵方海弹劾,李承乾原本以为李世民多半已经动怒,轻重都要责罚李恪两句,李承乾都在等着瞧热闹了。

    但李承乾对李世民的了解终究还是弱了李恪许多,李世民最重父子之情,而后才是其他,李恪很清楚,在此事之上李世民并未真的动怒,不过随口提点罢了,而且李恪既敢赠鹰于李治,自然也有他的说辞。

    李恪连忙解释道:“儿臣并无教唆稚奴玩乐之意,只是稚奴再过几年也到了练习骑射的时候,儿臣见他喜欢鹰,便赠了他一只,想着是再养些年,待稚奴随父皇围猎时也用的上。”

    若说李世民因为赵方海的弹劾,原本对于李治贪玩还有一丝担忧的话,有了李恪这句话,李世民原本心头的担忧也都在刹那间烟消云散了。

    李世民想着日后李恪和李治这两个他很是宠爱的皇子,一左一右,牵黄擎苍,陪他策马围猎的场景,竟不禁笑了出来。

    李世民笑着对李恪问道:“稚奴体弱多病,将来也能如虎头这般策马扬鞭,随猎为父左右吗?”

    李恪笃定道:“那是自然,正因稚奴体弱,才需习练骑射,强身健体,若一味从文,岂是正途?”

    李世民听了李恪的话,赞同道:“虎头说的极是,稚奴确也需习练武艺了,每日只在宫中确实不妥。”

    李世民和李恪正说着,似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李恪问道:“虎头近来可还习练箭术?”

    李恪如实回道:“那是自然,儿臣每日早晚必练,一日不缀。”

    李世民接着问道:“百步上下,你的准头如何?”

    李恪回道:“十中**,但偶也有失了准头的。”

    李世民点了点头,对两人道:“承乾先行回吧,虎头留下,陪为父同去射院,切磋切磋。”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他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他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李恪是如何扭转局面的,但事情就已经实实在在地发生了。

    今日李承乾和李恪进宫本该是被李世民训斥的,可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李恪倒是成了最大的赢家,又得了李世民的好感。

第五十四章 太子妃

    有些时候,有些方面,李承乾也想同李恪相争,但有些东西却是他争不来,更争不过的,比如今日之事便是如此。

    李世民晨练射术,感觉却不尽如人意,便想着寻一人随他同练,李恪射术极佳,师承秦叔宝,又有席君买、薛仁贵这两个旷世武将每日陪练,李恪的射术不止是在宗室子弟中,就是在禁军诸将里面也是极靠前的,李世民要他来陪练也在情理之中。

    李恪留在宫中陪着李世民练箭,而李承乾则独自出了甘露殿,回了东宫。

    “太子回来了,方才在宫中父皇可有说什么重话?”东宫光天殿中,太子妃苏潇看着李承乾回宫,连忙迎上前去,问候道。

    李承乾显然还是余怨未消,李承乾脱下外袍,甩给了太子妃苏潇,道:“父皇倒是还好,只是三郎太善钻营取巧,讨好父皇,实在可恨。”

    苏潇把李承乾的外袍简单叠了叠,递到了一旁婢女的手中,摆了摆手,示意婢女退下,而后对李承乾道:“太子宽心便是,无论楚王如何折腾,太子还是嫡长子,东宫之位还是太子的,旁人夺不去。只是太子日后自己小心些便是,莫要叫人抓住了把柄。”

    李承乾眉头微皱,问道:“你这是何意?”

    苏潇道:“太子居于东宫,乃大唐储君,朝野上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正在盯着太子,太子还需修身养德,平康坊那些地方还是少去为好。”

    李承乾闻言,顿时面色不悦了,李承乾道:“怎么?父皇教我做事,你也要教我做事吗,那些地方李恪去的,天下人去的,为何就我去不得?”

    苏潇见李承乾动怒,忙解释道:“太子国储之重,天下景望,岂是楚王和旁人能比得的。”

    苏潇的话并未叫李承乾好受上多少,李承乾一挥衣袖,道:“本宫的事情何须你们替我做主,难不成就因为本宫去了青楼,太子之位便保不住了?”

    苏潇道:“我并非此意,只是太子身为国储,自当谨言慎行,自持自律。太子昨夜在青楼和楚王相争,今日不过半日的功夫就已经闹得长安城人尽皆知,其中非议太子之人不少,长此下去恐于太子声望不利。就连方才阿爹还专门遣了人来,要我好生劝慰太子,日后莫要如此了。”

    对于太子妃苏潇的话,李承乾原本心中已经有些怒火暗烧,但当李承乾听到苏潇提及其父的时候,李承乾又把心里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苏潇之父苏亶虽然官只至秘书丞,但他在朝中的人脉和声望却不弱。

    苏亶出自武功苏氏,乃陇右名列于前的世家门阀。苏亶祖父名唤苏威,乃前隋宰相,与高颎、虞庆则、杨雄并列为前隋四贵,在长安官场盘根错节,故旧无数,颇有些底蕴。

    苏潇家世如此,纵是太子李承乾也不愿随意开罪,故而听得苏潇之言,李承乾又压下了火气。

    李承乾问道:“旁人如此非议我,那李恪呢,他总不能置身之外吧。”

    苏潇如实回道:“倒是并无谈论楚王的,大多是在非议太子。”

    李承乾闻言,刚刚压下去的怒火又自心底翻腾而起,李承乾道:“本宫是和李恪相争,何以朝野非议都是于本宫不利,反倒对李恪偏生宽容,不闻不问。”

    其实此事说起来倒也不怪李承乾生怒,李恪和李承乾一同逛的青楼,一同为一个女子出手相争,为何朝野内外的百官和百姓偏偏能对李恪如此包容,对他不闻不问,只盯着李承乾不放。

    李恪如此,便是年少风流,一时佳话,李承乾如此便是自甘堕落,不知节制,这换了谁都会不悦。

    苏潇想了想,道:“想来是因为楚王向来如此,一直都是青楼中的常客,人尽皆知,故而如此,而太子身为储君,不比楚王只是亲王那般恣意,故而对太子的非议自然也多了些。”

    李承乾双拳紧握,恨恨道:“这些匹夫,将来莫要落在本宫的手里,否则本宫必不轻饶。”

    ————————————————

    李恪在宫中又待了一个多时辰,待近午时的时候才自宫中出来,李恪出宫后并未先回王府,而是悄悄地直奔撷玉楼而去。

    到了撷玉楼后,李恪也并未走正院,自大堂过路,而是悄悄地绕到了后门,径直进了内院。

    “殿下不敢自正门进来,偏生从后门绕道,难不成是怕府中的那位王妃知晓不成?”萧月仙看着李恪悄悄摸摸地进了内院,对李恪笑道。

    李恪道:“昨晚的事情外面传的厉害,眼下已是人尽皆知,方才本王才自宫中出来,也被父皇教训了一顿,今日本王行事还是小心些的好。”

    萧月仙问道:“陛下可曾为难殿下?”

    李恪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曾,不过提点两句而已,本王是平康坊的常客了,父皇怎会不知。”

    李恪说着,又对萧月仙问道:“倒是你,今日怎的突然要见我,还专程命人在宫外候着带话?”

    萧月仙道:“昨夜之事已经初有成效,太子在长安城的风评已经差了不少,眼下正是该趁热打铁的时候了。”

    李恪点了点头,问道:“你是何想法?”

    萧月仙道:“我今日刚自旁处寻了几个色艺绝佳的女子,也最会伺候人,我欲用他们来换了秦昶,安插在太子身边,甚至送进东宫,殿下以为如何?”

    李恪闻言,想了想,不解地反问道:“秦昶就很好,为何还要换人?”

    萧月仙回道:“秦昶虽然生的美,但毕竟还是一男子,不得久侍太子身边,长此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还是换上女子的好。”

    李恪摇了摇头道:“不妥,太子不是常人,寻常美人怎能叫他着迷,本王之所以推秦昶出来,并非尽因秦昶姿容秀美,是个难得的美人,而就是因为他是男子,男生女相。你若是换了女子,最多不过提起太子几日的兴趣,日子稍久,太子的兴趣也就淡了。”

    李恪的话传入萧月仙的耳中,萧月仙的脸上露出了满满的讶色,问道:“殿下是以为哪怕太子明知秦昶是男子,也不会作罢吗?”

    萧月仙原本是以为李恪欲借秦昶污蔑李承乾在青楼蓄养男宠,借此打击李承乾的声望,可听李恪的话,竟不止于此?

    李恪笑道:“仙儿似乎颇为讶异?”

    萧月仙回道:“我本只当殿下只是在给太子设套,可谁曾想殿下竟欲如此拿太子,难不成太子真是喜好男风不成?”

    李恪笑了笑道:“是与不是,仙儿一试便知。”

第五十五章 再临撷玉楼

    称心对于李承乾来说,有一种特殊的意义,称心是他和李恪在撷玉楼相争,闹得满城皆知的战利品,是他曾战胜李恪,力压李恪一头的标志,故而李承乾视她自然与寻常女子不同。

    李承乾被李世民唤入宫中提点了一番后,不过三日后,便又对撷玉楼里的那个“可人儿”动了念想,只带了太子左卫率的赵节和几名护卫便轻车简从地直奔撷玉楼而去。

    今日李承乾也是赶了巧了,当他率众赶到撷玉楼时,正逢称心登台,只不过今日称心在台中非是奏曲,而是献舞——胡旋舞。

    “西域歌舞名胡旋,传入宫掖靡长安。吹奏何必琼林宴,市间到处闻管弦。”

    胡旋舞源自西域,南北朝时传入中原,始盛于隋末,胡旋舞不似宫廷舞那般阳春白雪,常人莫近,大唐最好的胡旋舞姬就在长安民间,就在街头坊里。

    称心立于台中,脚踩花毯,一身盛红色的镶金丝罗衫,窄身宽袖,银蔓垂花,一条浅紫色的丝带绕身,随着轻快的鼓点声在台中的花毯之上如旋风般飞舞,带起丝带飘飘,环佩之声叮咚作响,既如仙子凌尘,也如流星刹那过空。

    称心本就模样俊俏,体态柔美,但眉宇间却带着一股子英气,与寻常女子都不相同,而胡旋舞无论舞姿还是衣着,都是源自西域,更是将称心的妩媚和英气展现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李承乾站在二楼的回廊之上,看着眼前娇俏可人的称心,不禁大呼惊艳,由衷赞叹道:“弦无差袖,声必应足,香散飞巾,光流转玉。曲美,舞美,人更美。”

    李承乾的赞叹声极大,楼下大堂中的称心也听着了,称心听了李承乾的话,缓缓地停下了舞步,浑然不顾堂中还在看着的许多人,大胆地朝李承乾抛了个媚眼儿,竟是险些当场将李承乾的魂儿勾了去。

    称心这般的女子李承乾此前甚少见过,模样且先不说,就是这幅胆气便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凡寻常女子,无论是宫中的,还是青楼妓馆的,知道了李承乾的太子身份,行事大多是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还从无有称心这般大胆的,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眉目传情,实在是叫李承乾大呼新鲜。

    李承乾的太子妃苏潇乃武功苏家子弟,出自世家名门,真正的大家闺秀,无论行事还是衣着自也都万分端庄,对付男人哪里有称心十分之一的手段,称心给李承乾的感觉可是李承乾此前从未有过的,李承乾如何能够不喜,不爱?

    李承乾心中想着称心妩媚传神的一眼,想着那婀娜轻盈的舞姿,不禁食指打动,心中也如百爪挠心,坐立不安了。

    李承乾要了个雅间,方才坐下,还不等上齐酒菜,便忙不及地命人传来了撷玉楼的管事。

    太子传诏,撷玉楼自然不得推辞,但撷玉楼的东家萧月仙自是不便出现在李承乾眼前的,于是便命了自己的心腹齐镇前去应付。

    齐镇是萧月仙的心腹,是她自扬州烟雨楼带来的老人了,跟随萧月仙也有些年头了,在长安,萧月仙毕竟不宜时常抛头露面,许多萧月仙不便出面的事情就都是齐镇代为处置,就是这撷玉楼名义上的东家也是齐镇。

    “草民撷玉楼管事齐镇拜见太子。”齐镇得了李承乾的传诏,连忙到了二楼的雅间,俯身拜道。

    李承乾看着齐镇入内,轻瞥了一眼,道:“齐管事,你好大的胆子啊。”

    李承乾之言大有见怪之意,而齐镇根本不知自己和撷玉楼何处得罪李承乾,连忙跪地道:“草民不知何处得罪了太子,还望太子恕罪。”

    李承乾看着齐镇,问道:“你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本宫?”

    齐镇道:“草民不知,还望太子明示。”

    李承乾道:“好,本宫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你既不知,那本宫就点一点你。称心是本宫花了大心思请过的,本宫为此甚至开罪了楚王,称心是本宫的人,此事你应该知晓。称心既是本宫的人,旁人便碰不得,今日你又让她在大堂中当众献舞,又是为何意?”

    齐镇闻言,忙解释道:“草民知道太子对称心有意,就是借草民一百个胆子,草民也万不敢勉强称心,开罪太子啊,今日让称心在大堂献舞,实在也是无奈之举,与草民无干。”

    李承乾闻言,不解地问道:“这是为何?”

    齐镇回道:“近两日许多客人得知了太子和楚王为了称心相争之事,都大为好奇,纷纷特地赶来楼中,想要一睹称心的风采,想要看看究竟是何等人能叫太子和楚王齐齐出手。我等不过升斗小民,比不得太子这般威严,既在平康坊开门做了买卖,又怎敢违逆客人的意思。”

    李承乾问道:“你们难道没有提及本宫吗?他们既知称心是本宫中意的,又怎敢强令。”

    齐镇叹了口气道:“前几日太子走的急,并未留下什么话,我等哪知太子是何意思,既太子未曾明示,我等又怎敢扛着太子的大旗招摇。”

    齐镇所言倒也颇有道理,青楼做得是开门生意,自然不便回绝客人的意思,而且能来撷玉楼的客人,大多是长安城的权贵人家子弟,区区一个撷玉楼也开罪不起,他着称心出去献舞倒也合乎常理。

    李承乾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倒也并非尽是你的过错了,也罢,此事也是本宫未曾讲明,就此算了吧,本宫便不降罪了。”

    齐镇闻言,忙伏地谢道:“草民谢太子宽仁。”

    李承乾抬了抬手,示意齐镇起身,而后道:“以往是本宫未将话讲明,叫你有些难做,本宫不会怪罪你,但今日本宫便要跟你交代清楚了,你且速将称心请来,本宫今日便要带走她。”

    齐镇闻言,先是满眼讶色,而后脸上浮现出了满满的难色,对李承乾道:“此事恐怕有些不妥吧。”

    李承乾闻言,不悦道:“怎么,本宫又不会短了你们赎身的银钱,又何不妥。”

    齐镇道:“这并非银钱的事。”

    李承乾带着些怒意问道:“难道你是舍不得你们撷玉楼的群芳魁首不成,难道本宫亲自开口,还不值这个面子吗?”

    齐镇见得李承乾动怒,连忙解释道:“自然不是,太子开了金口,就算是分文不给,草民也一定乐呵呵地双手奉上,但称心不比旁人,实在是另有隐情。”

第五十六章 隐情

    李承乾本欲将称心自撷玉楼带走,但撷玉楼主事的齐镇却一再阻挠,李承乾原本以为这多半是因齐镇舍不得称心这个台柱子,故而如此,但听着齐镇后来所言,竟是另有隐情。

    李承乾听着齐镇的话,眉头不禁微微皱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的隐情,竟能叫齐镇明知李承乾的心思,还敢当面推诿。

    李承乾起初以为是李恪那边的缘故,但随即李承乾想了想却又不该,李恪虽和李承乾不和,但李恪的气量断还不至狭隘至此,为了一个女子和李承乾死缠烂打,是不是李恪的作风。

    李承乾眉头微皱,问道:“有何隐情,你且说来。”

    齐镇听得李承乾发问,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叫太子晓得,草民不愿放称心于太子,非是因为草民吝啬,只因称心实非女儿身,故而如此。”

    “什么!你在说什么!”

    齐镇口中的“非是女儿身”五个字传入李承乾的耳中,李承乾的脸上顿时变作了满满的惊讶,甚至有些惊骇了,原来他和李恪相争的,这样一个娇滴滴,柔弱无骨的可人儿,竟然不是女儿身,这是李承乾从头到尾,哪怕是还在齐镇开口的前一秒都不曾想到的。

    李承乾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称心实为男子?这岂非玩笑。”

    齐镇回道:“确是如此,称心只是模样和身段柔美些,实则并非女子,而是实实在在的男儿,我等实非有意欺瞒太子,还望太子恕罪。”

    齐镇的话证实了李承乾方才并未听错,再次确认之后,李承乾的内心竟有些五味杂陈了。

    李承乾很难想象称心竟然是个男子,那盈盈一握的腰肢,婉转如黄莺的喉咙,玉骨香肌,一颦一笑,叫人摄魂,这明明就是一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人,怎会是个男子,又怎么能是个男子呢。

    李承乾心中的第一反应竟不是动怒,而是惋惜,大概有点卿本佳人,奈何为男的意思吧。

    但随即他又有些不甘,李承乾此前从未遇到过如称心这般称人心意的可人儿,不止是模样和身段,称心甚至还为他在李恪的面前赢下了颜面,要李承乾就此放弃,李承乾如何能够甘心。

    李承乾依稀还记得三日前的那晚,李承乾在雅间中听着称心奏乐,轻触过称心的手掌,那一触而过的感觉,宛如盛夏时节的冬雪,再想着方才那似能勾魂的一眼,李承乾意犹未尽,仿佛还在梦中,哪怕明知称心是男子,竟也有些不舍。

    李承乾惋惜着问道:“你既知称心是男子,为何还要置于青楼之中。”

    齐镇回道:“绝色女子易求,但如称心这般绝色的男子只怕是天下无双了吧,草民本想着将称心留在撷玉楼中终究不会是什么大错,可谁曾想到她竟入了太子的贵眼。”

    齐镇的话,一下子可正是说到了李承乾的心窝子里,绝色女子虽难得,但哪怕美如貂蝉、西施,也未必就是天下无双的,可入称心这般男儿身的红颜祸水,却是绝无仅有。

    李承乾已经被称心实实在在地惊艳到了,一时间,李承乾甚至觉着称心是男儿身似乎也并不不妥。

    蓄养**,有断袖之癖,说出来虽不甚好听,但也并未非大逆不道,千夫所指,汉哀帝刘欣尚可独宠董贤,也未见史书上有多少苛责,他身为大唐太子又有何不可?

    惋惜与不甘之下,李承乾的心中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和想法,有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

    李承乾斟酌了片刻,才支支吾吾地吩咐道:“你且替本宫去问问称心的意思,男儿身嘛,也不是不行的。”

    ——————————————————

    哪怕当初李恪当面和萧月仙提过,李承乾恐有龙阳之好,就算李承乾明知称心是男子,也未必不会收入宫中,萧月仙对于李恪的话还是不曾尽信的,多少有些怀疑。但就当齐镇把李承乾的话带回来后,萧月仙始知李恪所言不虚。

    萧月仙一面命人安排酒菜、美人到了李承乾的屋中,稳住李承乾,一面连忙唤来秦昶,商议要事。

    “方才齐镇带回来的消息,殿下猜得不错。”秦昶进了内院,在萧月仙的对面站住,萧月仙开门见山便对秦昶道。

    李恪的话,萧月仙虽然不信,但秦昶毕竟是执行之人,萧月仙还是跟他透过底的,萧月仙所言虽然叫秦昶讶异,但秦昶倒也不是没有丝毫的心里准备,秦昶也不至瞠目结舌那般。

    “不曾想李承乾竟是这东等人,倒是叫人出乎意料。”秦昶面色微红,对萧月仙道。

    萧月仙顿了顿,看着眼前的秦昶,艳若桃李,娇翠欲滴,也难怪李承乾会动了心思,这样的人确实可遇而不可求。

    一瞬间,萧月仙的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对秦昶道:“若依殿下的意思,此事到此或已可作罢,只要此事传出去,太子声望势必大跌,剩下的便是朝堂之上的角逐了,但我却有个更好的法子,不过却要看你的意思了。”

    秦昶问道:“小娘有何吩咐?”

    萧月仙道:“若是只将此事传出去,虽然可太子声望大损,但东宫的架子却还尚在,只此一事难动其根本,想要借此来扳倒太子还是太难。要想彻底扳倒太子,还需从东宫内部,从根本着手。”

    秦昶聪慧非常,萧月仙只一开口,秦昶便猜到了萧月仙的意思,秦昶问道:“小娘是想我进东宫?”

    萧月仙点了点头道:“不错,但这只是我的意思,并非殿下的意思,你可以回绝。说实在的,你能做到今日这一步,已经足矣,我和殿下都感激非常,你纵是推辞,我也绝不见怪。”

    随李承乾入东宫,这意味着什么,秦昶不会不知,而这对于秦昶而言也是个不小的挑战,故而萧月仙也并未将话说死,将事情留给了秦昶自己抉择,以免秦昶自己做不来,纵是去了也不成事。

    此事确实为难非常,萧月仙原本以为秦昶听了自己的话,必定还会颇多犹疑,可秦昶听了萧月仙的话后,却没有丝毫的考虑。

    秦昶当即回道:“当初若非小娘相救,我和阿弟早就没了性命,我和阿弟的性命都是小娘救的,只要有助于小娘,需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只是有一事,我还需求于小娘。”

    萧月仙道:“何事你但说无妨。”

    秦昶道:“我去了之后,恐怕就顾不得外面了,阿弟年幼,现在扬州无人照看,还望小娘帮着多看顾看顾。”

    萧月仙闻言,一口应道:“那是自然,你此去之后,无论事成与否,我和殿下都必保他一个锦绣前程,纵封拜公侯,亦非难事。”

第五十七章 称心入宫

    皇储之争,以朝堂为盘,江山为注,而天下人皆为棋子,平凡如秦昶是棋子,权贵如长孙无忌这般也是棋子,而李恪身为最有机会夺储的皇子之一,最多勉强能算是半个执棋人。

    棋子便有棋子的命运和处境,只是轻重不同,亲疏远近不同,故而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也不同。

    其实就在萧月仙开口的时候,秦昶已经没了回绝的余地,只是此事不比寻常,若是秦昶自己不愿,早晚必出乱子,故才有此一问,不过好在秦昶应地也干脆,省了许多事情。

    萧月仙所言绝非虚言,秦昶若是能助李恪搅乱东宫,促使李承乾这个太子被废,那便是为李恪立下了泼天功劳,将来若是李恪登基,萧月仙以此功保举秦昶一个侯爵不是难事。而得了萧月仙的承诺后,秦昶便也“慨然”赴行,随李承乾回了东宫。

    李承乾对称心倒是毫不吝啬,非但在东宫给他另置别院,安置了人手伺候,更直接行文拜称心为太子詹事府录事,入了官身,每日名正言顺地跟随李承乾左右。

    “小娘,这是太子命人送来的赎身钱。”撷玉楼的内院中,齐镇带着人抬进了一个木箱,放在了萧月仙的脚边,对萧月仙道。

    萧月仙低头看了眼脚边的木箱,轻轻踢了踢,木箱竟是分毫不动,显然是颇有分量了。

    萧月仙问道:“这是多少?”

    齐镇回道:“黄金五百斤,并珠宝翡翠二十余件,俱是佳品,折合约莫三万贯钱。”

    萧月仙笑道:“太子出手阔绰,倒也舍得了,看来太子对称心真是上了心了。”

    齐镇道:“区区三万贯算什么,殿下对小娘才是上了心,六十万贯的撷玉楼赠予小娘都不带眨眼的,可见殿下视小娘之重。”

    萧月仙为李恪执掌民间势力,手中有许多买卖,而这许多买卖中最挣钱的就莫过于青楼、漕运还有盐行三处了,尤其是盐行更是年入百万贯的大买卖。

    只是萧月仙为免泄密,下面人也分得仔细,各处主事的也都互不相识,齐镇只当萧月仙买下撷玉楼的银钱是李恪直接给的,故而有此一言。其实齐镇还不知,其实盐行的所得更在撷玉楼的十倍之上,李恪给萧月仙的东西又岂是他能够猜到的。

    不过齐镇这么说,萧月仙终究是高兴的,萧月仙笑着对齐镇道:“这三万贯我们分毫不取,你明日带几个人,把这些珠宝黄金送回东宫。”

    齐镇闻言,面露讶色,问道:“这是为何,三万贯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萧月仙道:“区区三万贯而已,若是能以这三万贯结交太子,让撷玉楼傍上东宫这艘大船,还不是笔极赚的买卖吗?”

    齐镇不解地问道:“殿下权势,不在太子之下,咱们撷玉楼在长安有殿下罩着,还不是足矣吗?何须太子,更何况殿下和太子水火不容,这样做恐怕不成吧。”

    萧月仙笑道:“无妨,此事是之后我自会向殿下报备,殿下不会多问的,你只管照着我的话去做便是。”

    齐镇能被萧月仙自扬州调来长安,不止是因为他的萧月仙的心腹,更是因为齐镇思维敏捷,行事稳妥,萧月仙所言,起初齐镇兴许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着萧月仙的模样,片刻之后齐镇便明白了萧月仙的意思。

    撷玉楼和楚王府的关系乃是绝密,也万万不到台面上,而和楚王府一样,在长安城,东宫的这杆大旗自然也同样好用,若是有了东宫这层关系在,那日后撷玉楼在长安行事也是百无禁忌了。

    挂着东宫的旗,为楚王府办事,而萧月仙付出的代价却只有区区三万贯,这笔买卖怎么算萧月仙都是大大地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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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承恩殿,内院。

    自打太子妃苏潇和李承乾成婚至今,她还从未如近几日这般愤懑和压抑过。

    李承乾向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自她初嫁李承乾时便是如此,不过李承乾毕竟贵为太子,将来是要承继君位的,后宫佳丽无数也是早晚的事情,故而她也从不曾多提,以免显得自己刻薄,失了武功苏家大家闺秀的气度。

    只是以往李承乾虽然也常去青楼,但多少还背着点人,知道隐藏身份,但就在前日,就在李承乾刚被李世民警示过的几日后,他竟又去了撷玉楼,更有甚者,这一次还带了人回来,一个男人,这是苏潇万万都不曾想到的。

    李承乾说这男子是他在外结识的至交好友,故而将他引进东宫,拜为太子录事,随侍左右,但这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属官,自打他进了东宫后,李承乾每日只顾同他厮混于一处,待她这个太子妃都疏远了许多。

    李承乾带回来的毕竟不是青楼女子,苏潇也不好就此事直接质问李承乾,而就当她在殿中待着,想着要否再就此事和李承乾相争的时候,殿外有人通传,太子舍人杨思简求见。

    太子舍人秩正六品,在右春坊,若只论官职在东宫里也并不算高,但太子舍人掌太子行令书、表启,乃太子心腹,份属内臣,紧要非常,杨思简既然越过了詹事府直接来寻她这个太子妃,自然是有要事了,苏潇也顾不得手头的事情,连忙传见。

    “臣太子舍人杨思简拜见太子妃。”杨思简快步入内,看见苏潇便上前拜道。

    “杨舍人快快请起。”杨思简乃弘农杨氏子弟,和苏潇同属关陇门阀,苏家和杨家以往也有些交情,苏潇见杨思简下拜,连忙抬手,着杨思简起身。

    杨思简起身道:“谢太子妃,”

    待杨思简起身,苏潇问道:“今日本该是经会之日,杨舍人不在右春坊准备经会事宜,怎的到了此处?”

    杨思简闻言,急道:“臣来此见太子妃,便是为了经会之事。”

    苏潇看着杨思简脸上的焦急神色,知道必是经会出了什么岔子,问道:“发生了何事?”

    杨思简回道:“经会在即,诸位学士已至,偏却不见了太子,臣在前宫四处也寻不得太子身影,想必是太子到了内宫,故而询问太子妃。”

    苏潇闻言,面露讶色,经会乃李世民亲手指派之事,马虎不得,李承乾怎敢无故缺席?还且还叫身为太子舍人的杨思简寻之不得,以致找到了苏潇这边。

    苏潇当即道:“你且在此稍后,我这就命人唤了左卫率赵节来此询问,他必知道太子所在。”

第五十八章 东宫失和

    太子妃苏潇传令,不过片刻的功夫,东宫左卫率赵节便被带到了苏潇的眼前。

    “末将左卫率赵节,拜见太子妃。”赵节依令入内,对苏潇拜道。

    苏潇也不使赵节起身,开口便急着问道:“赵节,太子现在何处?”

    其实自打赵节进殿,看到了右春坊的杨思简,他便猜到了苏潇唤他来此是为何事。

    今日本事经会之日,而李承乾却不曾如约赴会,赵节作为李承乾心腹,这事赵节自然是清楚的,右春坊的杨思简在此,赵节哪还不知苏潇问这话是为了什么。

    但李承乾自己不愿去,赵节身为李承乾的心腹,又怎敢违拗李承乾的意思,将李承乾的所在透露于苏潇知道。

    赵节回道:“末将人微职轻,太子的行程岂会告知末将知晓,末将并不知太子身在何处。”

    “你是太子心腹,每日跟随太子左右,和太子沆瀣一气,你会不知太子现在何处?”苏潇看着赵节,见得赵节推诿,轻哼了一声问道。

    苏潇这个太子妃,出身关陇名门,又是长孙皇后亲手指下的,赵节惹不起李承乾,但也万万开罪不起苏潇,赵节忙道:“末将不敢欺瞒太子妃,还望太子妃明鉴。”

    苏潇虽是太子妃,但赵节只听命于李承乾,断不敢将李承乾的行踪告知于苏潇,苏潇也知道赵节的顾忌。

    苏潇对赵节道:“我知道你清楚太子现在何处,你莫要以为你不说,我便奈何不得你了。”

    苏潇说着,对杨思简问道:“今日经会的主讲之人是谁?”

    杨思简回道:“太子左庶子于志宁,宗正卿李百药。”

    苏潇对杨思简道:“既然赵节不肯说,那你便去一趟右春坊,请于志宁和李百药出面,向父皇禀明此事,让父皇来问,我倒要看看,父皇有没有这个面子叫赵节开口。”

    太子妃苏潇虽远不及楚王妃武媚娘那般心机和本事,但苏潇能被选为太子妃,也不会是全无手段的,更何况苏潇生在世家门阀,所见不少,苏潇对付赵节这种人,自然有她的法子。

    赵节一听苏潇的话,顿时慌了,于志宁和李百药,这两人都是跟随李世民多年的臣子,而且他们的脾气一个比一个暴躁。

    若是他们知道这消息,恐怕最先做的不是上禀李世民,而是直接来寻他赵节的麻烦了,唐人尚武,这两人如果急了眼,拳脚相加也不是不可能的,这两人在朝中威望颇高,赵节是万万惹不起的。

    赵节忙道:“近来太子喜欢养些鹰犬玩物,太子妃或可去鹰鹞院看看,太子兴许在那儿。”

    赵节要么不说,既然说了就不会诓骗苏潇,苏潇闻言也知道了李承乾的所在,一面命杨思简先去右春坊稳住众位学士,一面自己赶去了鹰鹞院。

    苏潇虽然方才恫吓赵节,要将此事告知于志宁、李百药两位,但实则不然,苏潇和李承乾夫妻一体,苏潇自然也不愿将此事闹大,搞得满朝皆知,人人非议,这对李承乾在朝中的声望也不好。

    苏潇在得知了李承乾的所在后,便直奔鹰鹞院而去,盏茶之后,当苏潇赶到鹰鹞院院门时,果然在院中瞧见了李承乾。

    苏潇远远望去,只瞧见此时的李承乾正和一个男子把臂言欢,举止亲昵,不似君臣,而那男子柳眉凤目,生地秀美阴柔,论模样甚至还在苏潇之上,苏潇看了心里越发地不是滋味。

    外面流言太多,有些时候,苏潇多少也知道一些,苏潇本不愿那样去揣测自己的夫君,但事实摆在眼前,苏潇也不得不信。

    “启禀太子,太子妃到了。”苏潇刚到门外,便有侍卫赶去李承乾身边通禀。

    李承乾和称心一同在院中喂鹰,原本正在兴头上,可当他得知苏潇来了的消息,在心中暗叹了一句扫兴,兴致顿时没了。

    “她来这里做什么。”李承乾的嘴里嘟囔了一句,抱怨道。

    称心聪敏,他见状,为免李承乾为难,当先对李承乾道:“太子妃来了,我在此不妥,我还是先行退下吧。”

    今日本是经会之日,李承乾自己是清楚的,苏潇在这个时候来此,多半也没什么好事,此时称心在此确是不妥,李承乾应了一声,便命称心退下,让他从侧门先出去了。

    称心走后,苏潇也到了李承乾的身边,苏潇当先道:“太子原来在此,叫臣妾好找。”

    李承乾有些冷淡地问道:“你寻本宫何事?”

    苏潇回道:“今日是经会之日,诸位学士都已经到了,只差太子一人,臣妾只当太子忘了此事,特来提醒”

    李承乾有些不耐烦地回道:“此事是父皇亲自交代下的,本宫岂能忘了。”

    李承乾今日所为不妥,苏潇本就不悦,随着李承乾颇为不耐烦的态度,苏潇的心情越发地差了,苏潇带着两分埋怨道:“我只当是太子是寻欢忘了呢,太子还记得便好,太子既还记得,便快些去吧,莫叫诸位学士等久了。”

    李承乾道:“急什么,一场经会难不成还要本宫从头到尾都在不成,本宫不在他们先讲着便是,本宫随后便到。”

    苏潇道:“主持经会的于志宁和李百药,并诸位学士都是饱学之士,陛下尚且重视,太子岂能怠慢。”

    苏潇的话和语气,可以说是和东宫以权万纪为首的那帮子文臣颇为相似了,李承乾闻言,心中顿时翻腾起了一阵怒意,越发地觉着苏潇这个太子妃不及称心那般善解人意,越发地不满了。

    李承乾一挥衣袖,道:“本宫的事情,何需你来多问。”

    苏潇道:“太子若是能将诸事做地妥当,如楚王那般得朝内外称赞,我又怎愿去操这个心,太子近日都在忙些什么,太子自己最清楚,我若是不管不问,能成吗?”

    若是不提李恪,李承乾因为苏潇娘家的声望兴许还会多几分顾忌,不至于同苏潇翻脸,但因为苏潇提及了李恪,提及了李承乾最不愿提及的人,李承乾心里越发地逆反了。

    李承乾怒道:“本宫在做什么,不必你多问,本宫堂堂太子,国之储君,何需如李恪那般虚伪,今日的经会我还偏就不去了,我看谁能将我奈何!”

    李承乾说着,重哼了一声,扭头便走了,只留下太子妃苏潇一人在此。

第五十九章 台州刺史

    如果说在此前,李承乾的东宫还相对严实的话,那么自打称心进了东宫后,在李恪的眼前东宫便就彻底漏成了筛子。

    就在称心进了东宫的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萧月仙的撷玉楼很快地就靠上了东宫这杆大旗,又以各种名义给东宫送了许多乐姬舞女,不知不觉萧月仙的眼线已经在东宫缓缓扎根。

    而随着称心进了东宫,太子李承乾和太子妃苏潇之间的关系已经在有意无意间悄然恶化。

    不过苏潇毕竟是世家女,识得大体,李承乾心里对武功苏家也有些忌惮,并不曾做得太过难看,故而两人的关系虽然失和,但到底没有撕破脸,但就在今日,突如其来的一件事情,却打破了东宫表面上的宁静,也将太子家事推向了朝堂。

    贞观十一年,隆冬,腊月。

    一岁将尽,漠北和西北的大敌已除,短暂地看来,至少在数载间,大唐的边境线都将再无战事,大唐也到了修养生息的时候。

    但李世民是闲不住的人,边境无事,李世民的心思便放在了朝堂之上,恰逢岁末,各州都督、刺史进京岁末述职。

    大唐立国虽已二十载,但李渊在位的武德年间,各方几乎战事不停,李唐真正得国也不过十载出头的时间。

    十载的时间不短,但也不算长,大唐各州,北州常经战事,州部官员多是干臣,但内州和南部边州承平已久,各州刺史、县令鱼龙混杂,难免良莠不齐。

    于是李世民便动了一个心思,竟下旨三省,着此后各州刺史新晋选任均由吏部举荐,尚书左仆射房玄龄和太子李承乾初审,李世民亲自过眼方可,不得擅断。

    此消息震动极大,一经传出很快就遍及整个大唐官场,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东宫,宜春北苑,也是李承乾安置称心的所在。

    宜春北苑属东宫外苑,挨着射场,和长安城东北的光宅坊相接,隔着靠东的一堵墙便能听到宫外的人声,也算是整个东宫难得有些烟火气的地方了。

    在宜春北苑的园子里,李承乾和称心正在一方石桌前相对而坐。

    “称心恭喜太子,得掌州部首官栓选之权,临驾吏部之上。”称心端起酒杯,对李承乾恭贺道。

    李世民下旨,命李承乾参与州刺史栓选,多少确有些放权的意思,而论排次,李承乾也确在吏部之上,故而称心有此一言。

    李承乾摆了摆手,笑道:“何来的栓选之权,不过是要本宫跟着房玄龄身后多学着些,选官上的大主意必然还是房玄龄拿着的。”

    李承乾之言说着是谦虚,但心中的得意早已洋溢于话外,以往他只掌刑诉之事,确实对李世民心存不满,但如今他和吏部还有尚书省共掌州部刺史栓选,确是与以往大不相同了。

    称心道:“世人皆赞楚王武功,魏王文德,但太子毕竟还是太子,岂是诸王能够比得的。今日陛下命太子和房相选官,说不得这便是对太子的考验,再有些时日便该下令太子分掌吏部了。到了那时,朝廷内外,州部各县,岂不都是太子的门人了。”

    “哈哈哈...”

    李承乾闻言,不禁开怀地笑了出来,正如称心所言,李承乾毕竟是李世民的嫡长子,太子就是太子,栓选州官干系重大,除了他,就算是李恪也插手不得。

    李承乾道:“借你吉言,有朝一日本宫若能执掌吏部的话,本宫便封你为东宫少詹事。”

    吏部对四品及以下官员有任免之权,而太子少詹事恰是正四品,李承乾这么说,倒也是将称心放在心上了。

    称心想了想,似是关心地对李承乾道:“此事万万不可,我才干寻常,所能不过愉悦君上,能为录事,伴于太子左右已是极限,岂能再图其他。更何况如此太子还是储君,未登帝位,行事更当小心,切莫因徇私授人以柄,遭人攻讦。”

    李承乾听着称心的话,心里大为感动,李承乾感慨道:“称心你才是本宫心尖儿上的人,若是东宫人人如你这般,那该是多好。”

    称心笑道:“太子说的哪里话,凡事咱们东宫的人,哪有不盼着太子好,凡事都帮着太子的。”

    李承乾轻哼了一声,道:“这可未必。”

    称心故作不解地问道:“太子此言何意?”

    李承乾回道:“还不是太子妃苏家的事情。”

    称心接着问道:“太子妃家乃陇右豪族,人人景仰,能有何事?”

    李承乾道:“此事你应还不知,台州刺史简仲致仕去职,依吏部的意思本欲调太子妃生父,秘书丞苏亶转任台州刺史,而苏亶也确是合适人选,本子已经送到了省台了。”

    称心笑道:“这是好事呀,秘书丞官不过从五品,而台州刺史官拜正四品,苏大人此去台州可是升迁了。”

    李承乾摆了摆手道:“你不懂朝中事,把这些世家出身的官员的心思想的简单了。这些世家子向来挑剔地很,台州地处闽中,位置偏僻,哪比得上长安来的快活,他又是陇右人,自然不愿远离长安,前往南越之地了。就为此事,太子妃昨日还同本宫置气呢。”

    称心体贴道:“太子妃不在朝堂,又没有太子这般高瞻远瞩,有些事情难免是看不清的,有时同太子置气也是正常。不过内宫之中,琴瑟和谐最是紧要,太子妃虽然抱怨了两句,太子让着些便是了。”

    称心越是如此体贴,李承乾对苏潇便越是不满,李承乾道:“若只是置气也就罢了,她一直在提苏亶身子畏湿,不宜南行,是想要本宫出面,直接驳回吏部的文书,将苏亶留在长安。”

    称心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不可理解之事,讶异道:“太子奉圣意,初掌州官栓选之权,苏家作为太子妃的娘家,不是应该顾及着太子的颜面的声望,主动顺应此事吗?怎可还叫太子为难?”

    李承乾本就对苏潇已有不满,称心的话一下子将李承乾的脾气点着了,李承乾一拍桌案道:“正是如此,身为太子妃,竟如此不顾大局,叫本宫难做,要本宫徇私驳回吏部的文书。此事若是经由房玄龄之口传进父皇的耳中,父皇又该如何看待本宫。”

    称心道:“太子息怒,太子难做是必然的,不过太子妃毕竟武功苏家人,在朝中声望极重,太子轻易还是不要开罪地好。未免苏家人动怒,太子还是先放下身段和太子妃好生商议,兴许太子妃也能听进太子的话呢。”

    称心的话听着是处处在为李承乾考虑,但字里行间却无一不是在挑唆着李承乾动怒,李承乾身为太子,国之储君,难不成还要看他苏家的脸色做事不成。

    称心之言可谓字字诛心,称心越是这么说,李承乾越是不愿为人所摆布,李承乾道:“此事我自当秉公办事,岂能因徇私叫人指摘,让父皇失望。”

第六十章 东市巧遇

    近来因为称心的事,太子妃苏潇过得不自在,自然而然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就过得不自在了,这人便是当初随苏潇一起嫁入东宫的娘家婢女苏玲儿。

    苏玲儿之于苏潇便如锦儿之于武媚娘,都是自幼便跟随左右的,出嫁之后也是形同一体,同进共退,苏潇的日子不好过,苏玲儿自然也是如此。

    时已隆冬,一岁将尽,这一日苏玲儿奉了太子妃之命,带了几个人亲自往东市采买年节所需的一应所需之物。

    苏玲儿跟随苏潇多年,也是世家门阀出来的婢女,行事自然稳妥,滴水不漏,苏玲儿一早便带着人在东市采买,按照事先所列清单一一比对择选,到了午前便就将所有东西尽数备齐,命人送回了东宫。

    苏玲儿与苏潇年纪相仿,也都还是十来岁的小女郎,正是贪玩又爱装扮的年纪,苏玲儿算着时间还有空余,恰巧手中又还有些余钱,便想着左右出宫一趟不易,于是便命人先行回去,自己在东市专卖珠宝玉钗的铺面逛了起来,要挑着买些合眼的饰品。

    苏玲儿虽是婢女,但毕竟也是武功苏家的人,又随苏潇嫁进了东宫,旁的不说,好东西见得多了,她的眼光不差,眼界也不低,寻常的珠宝还真难入他的眼,她挑挑拣拣了许久才在一间大些的铺面里寻着了一根很是合眼的朱钗。

    这支朱钗通身银锻,底下嵌着一个金丝掐花的钗托,钗托上面则是一个拇指盖大小的东珠,这颗东珠圆润通透,丰润饱满,一看便知是上品。

    这支朱钗虽比不得太子妃苏潇往日戴的那些宫中珍宝,但也算是难得,戴在她这个太子妃大婢的身上倒也不弱了。

    “伙计,这支朱钗作价几何?”苏玲儿指着这支朱钗,对铺中的伙计问道。

    伙计看了眼,回道:“姑娘眼光真是不错,这枚朱钗是用渤海东珠打造的,无论款样还是材料都是上乘,作价三百贯。”

    “三百贯?”苏玲儿听着伙计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难色。

    苏玲儿眼光不差,其实这铺中还有些比这朱钗更好的,但苏玲儿身上统共不过带了二十金,折合也不过两百贯钱,这支朱钗苏玲儿估摸着也在两三百贯上下,恰是她能买得的,才选了这支朱钗,只是苏玲儿没想到这支朱钗这家铺子竟要价这么高。

    苏玲儿看着手边的朱钗,很是喜欢,虽然手头不宽裕,但又舍不得就此放过,于是想了想正想跟伙计再要要价,往下压一压。

    苏玲儿道:“这支朱钗质地和模样虽然都不错,但也断值不得三百贯吧,我看两百贯便差不多了。”

    伙计道:“姑娘是明眼人,若只论材料,两百贯确实差不多了,但这其中还有店里匠人的手艺钱,况且总也不能分文不赚吧,我看姑娘喜欢,我便做主再降些,两百八十贯如何,再低可真不成了。”

    苏玲儿听着伙计的话,仍旧觉着贵了些,但伙计说的也有些道理,看伙计这模样估计再低也确是不容易,于是道:“也罢,这支朱钗我喜欢地很,但我还短些钱,你先替我收着,我回去取了银钱来,你可莫要卖于了旁人。”

    苏玲儿交代完,便要先行离去,回东宫另备银钱了。

    可就当苏玲儿正要转身回宫时,却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咦?这不是太子妃身边的玲儿姐姐吗?”

    苏玲儿长居东宫,甚少外出,识得她的人应当不多,自己在东市被人认了出来也正觉着奇怪,便扭头望去,却发现原来唤她的人正是楚王妃身边的婢女锦儿。

    锦儿和玲儿都是楚王妃和太子妃身边的人,常随她们进宫,也时常见面,故而识得。

    楚王府和东宫一向不和,连带着楚王妃和太子妃身边的人自然也互相看不惯,不过两人当面,玲儿断也不会失了礼数,于是笑道:“原来是锦儿妹妹。”

    锦儿看着玲儿,问道:“姐姐怎的在此?”

    玲儿回道:“我奉太子妃之命外出采买东西,路过此间故而来看看。”

    锦儿接着问道:“这家铺子的东西还是不错的,我也是这家的老主顾了,姐姐可曾瞧上了什么东西。”

    玲儿指着那支朱钗,回道:“我瞧上了这支朱钗,正想回宫拿了银钱来买呢。”

    锦儿闻言笑道:“此回东宫还有些路,姐姐这一来一回只怕都是午后了,岂不耽误事儿。我和姐姐看着投缘地很,送于姐姐便是。”

    锦儿说完,对伙计问道:“这支朱钗作价几何”

    伙计如实回道:“这支朱钗原价三百贯,给这位姑娘降了些,价二百八十贯。”

    锦儿道:“把这支朱钗包起来,并我之前在这儿挑的东西,一齐记在我的账上。”

    “诺。”伙计应了一声,忙活去了。

    两百八十贯钱,这足是一个长安寻常人家十载甚至二十载的开销,也足可在东市买了一个颜色不错的丫鬟。这对寻常婢女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数目,也就是玲儿在太子妃身边,还能勉强拿的出来,可就这两百八十贯钱在锦儿口中却说得这般轻巧。

    玲儿也不是随意受人恩惠的,尤其是楚王府的人,玲儿道:“妹妹的心意我记下了,不过这相赠之事便不必了吧,回头我便托了人将两百八十贯钱送去于你。”

    锦儿闻言,摆了摆手笑道:“不过区区两三百贯钱罢了,又是记在咱们楚王府的账上,姐姐何需同我客气。”

    玲儿忙回绝道:“若是记在王府的账上,那便更不可叫妹妹为难了,若是府上查下来,岂不麻烦。”

    在东宫,掌管宫中一应进出账务的是太子家令寺的掌固,而掌固的上官太子家令又是老顽固权万纪,故而对东宫一应上下的开销管的很是严格,哪怕是太子妃身边的进出也是如此,玲儿想当然地以为楚王府也有府中家令,想必也是如此,故有此一言。

    不过锦儿闻言,却面露讶色,道:“姐姐玩笑了,你我都是王妃和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婢女,管着府中内外全部的事情,府中上下的开销还不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玲儿听着锦儿的话,也是同样的讶异,听着锦儿的意思,显然整个楚王府内外都是楚王妃在管着,说一不二,而锦儿作为楚王妃的亲信婢女,自然也就代掌王府诸事了。

    楚王府家大业大,每月的进出何止万贯,身为王妃心腹,又是管事的婢女,挂个三五百贯的帐更是轻而易举,谁也不会多问。

    而看锦儿方才和伙计的谈话,锦儿确是也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同是婢女,锦儿举手间便是几百贯钱,叫在东宫受贯了管制的玲儿怎能不讶异。

第六十一章 苏潇生怒

    苏亶是陇右武功人,关陇门阀之后,不管是家族基业还是世交故旧都在关陇,而台州地处闽中,乃古南越之地,位置偏僻,他自然不愿去台州的。

    其实无论是苏亶不愿去台州,苏潇前来向李承乾求情也好,还是李承乾不给苏家这个面子,禀公行事也罢,这都无妨,也都能说得过去,但就当着两者间有了旁人掺杂,再胡乱传些话的时候,事情就变的复杂了。

    “小娘,方才去府里带信的人稍回话来,阿郎那里似乎对太子所为颇多微词。”东宫承恩殿内殿,随苏潇嫁入东宫的贴身婢女苏铃儿正在为苏潇整理着衣裳,开口对苏潇道。

    苏潇问道:“你又是听谁说的?”

    婢女苏铃儿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回道:“几个从苏家刚回来的仆从都这么说,似乎阿郎对此颇为不满,还摔了好几个杯子呢。”

    苏潇向李承乾说情未成,被李承乾给拒了,自然就把消息带回了苏家,让苏家另想法子。

    在苏亶看来,要使他不得外放台州刺史不过是李承乾一句话的事情,可李承乾身为苏亶的女婿却始终不愿开口,自然难免生怒。

    苏潇道:“阿爹也真是的,这么一把年纪了,行事怎还如此恣意。太子不是皇上,只是储君,太子虽奉陛下之命栓选州部刺史,但毕竟初掌此事,也不好上来便为阿爹徇私,阿爹怎的连这些道理都不明白。”

    苏潇既嫁入了东宫,做了太子妃,便是李承乾的人,虽然她也会帮着苏亶求情,但大方向上还是向着李承乾的,若是李承乾出于朝局考虑,为了自己的名望不肯徇私,也并无太多不可,苏潇识得大体,绝不会胡搅蛮缠。

    但苏铃儿听着苏潇的话却道:“若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太子不愿出手倒也罢了,但如今东宫内外都在传着一个说法,难道小娘竟一点不知吗?”

    苏潇闻言,好奇地问道:“你所言何意,这我倒不知。”

    苏玲儿回道:“就阿郎之事,太子原本也是模棱两可的,不知办与不办,但自打昨日太子去了宜春北苑后,回来便下了决定。宫人里人都知道多半是称心那厮在太子面前嚼了舌根,才使太子下了决心置身事外的,而且...”

    苏玲儿说着,面露为难之色,一下子止住了嘴。

    苏潇看着苏玲儿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她必是还有些话未曾讲明,于是道:“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我不会怪你。”

    苏玲儿道:“宫里人都在传,称心之所以这么做,是想把苏家人都撵出京去,到了那时小娘在长安孤立无助,便可加以欺凌了,说不得到时候他再魅惑着太子,整个东宫都是他说了算了。”

    苏玲儿的话入耳,苏潇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苏潇问道:“这些话你都是听谁传的?”

    苏玲儿回道:“满东宫的人都在传,光是瞒着咱们呢,我也是早间去内厨为小娘拿东西的时候无意听见的。这些事情婢子本也不愿信,可之后细细想了想,又觉着可不正是如此吗,太子不就是自宜春北苑回来后便改的主意吗?”

    “竟有此事?我这个正室不说话,难不成还真被人当了哑巴不成。”听着苏玲儿的话,苏潇越发地不满轻哼了一声道。

    若说李承乾拒绝为苏亶出面徇私是为了公事,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望的话,苏潇无话可说,但如果是因为受了称心的挑唆的话,那苏潇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也绝不会允许在这东宫内宫,还有人能够临驾于她这个太子妃之上。

    一旁的苏玲儿也道:“小娘,婢子以为此风断不可涨,若是此事就此作罢,那日后小娘在东宫可还有威信?这怎还得了。”

    苏玲儿所言也确有道理,今日之事是称心先对她动了手,还占尽了便宜,已经闹得东宫里人尽皆知,若是她就此吞了这个苦果,宫里的人又该如何看她?日后她还谈何管制内宫。

    苏潇是世家女,自幼生于门阀之中,见多了深宅大院里的勾心斗角,她很清楚,当此事传遍内宫之后,她就已经没了选择,她若是退了,宫里人日后便越发不拿她这个太子妃当回事儿了。

    苏潇对苏玲儿道:“你也以为我应当处置称心,以立威信?”

    苏玲儿道:“那是自然,小娘也是权贵之后,嫁于太子为正室太子妃,岂能没了威望,小娘许是不知楚王妃在楚王府是何等威风。”

    苏潇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武家小娘在楚王府很是威风吗?”

    在苏潇看来,楚王虽是亲王,不比太子,但因楚王得宠,无论权势还是声望都不弱太子,故而楚王府和东宫也相去不远,她一个世家女在东宫处境尚且不上不下,难道武媚娘在楚王府便会好了去?

    苏玲儿道:“这我原也不知,还是昨日在东市采买时见了楚王府的娘家婢子锦儿后才知道的。”

    苏潇问道:“楚王行伍出身,又是海内名帅,想必强项地很,这武家小娘在楚王府又能如何威风?”

    苏玲儿回道:“因武家小娘嫁入楚王府,武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兄弟加官进爵的事情想必小娘也是知道的,这便不提了,光是楚王的屋里时,楚王妃便能管地死死的。”

    苏潇道:“若论风流之命,楚王远在太子之上,楚王的屋里事楚王妃管得了吗?”

    苏玲儿道:“那是自然,自打楚王妃嫁进了楚王府后,整个楚王府的大权便都落在了楚王妃的手中,就连陛下都管不结实的楚王竟也对楚王妃言听计从。

    自打楚王大婚到今日,也有三载多的功夫了,小娘想想,楚王府除了楚王妃之外,楚王可曾纳过册妃侧妃?就连楚王妃怀了身孕的这些日子,楚王也是每日必在王妃屋里过夜,从无例外的。”

    苏玲儿说着,眼中竟多了些艳羡之色,她尤还记得昨日他和楚王府的管事婢子锦儿在东市相遇,锦儿挥手便是百贯的模样,而比起她,自己着实了差了许多,她自然也希望苏潇能够真正地执掌东宫,如此她才能如锦儿那般同样威风。

    苏潇道:“玲儿说的不错,此例断不可开,若是此事就此作罢了,日后东宫谁还会将我看在眼中。”

    苏潇说着,又对玲儿吩咐道:“你即刻带人去一样宜春北苑,把称心给我带来。”

第六十二章 东宫始乱

    如今东宫盛传称心魅惑太子,力压太子妃之事,为了自己和威望,无论如何苏潇也都不能对这种苗头视而不问了。

    恰逢李承乾上朝,苏潇命玲儿去宜春北苑叫来了称心自然不是善举,明眼人都知道,太子妃这只怕是有意立威了。

    旁人都看得出,心思细腻、聪敏的称心又怎会不知,但就在他得知太子妃传召的消息后,称心非但没有半分不安,反倒很是欣喜,他知道,他等了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称心随着气势汹汹的玲儿一同到了承恩殿外,称心抬头看着承恩殿的门匾,原本平和淡然的面容竟一下子倨傲了起来,嘴角勾勒着一丝笑意,进了殿中。

    “臣称心拜见太子妃。”称心走进承恩殿中,微微拱手,似乎带着些许勉强的意思,对苏潇拱手拜道。

    苏潇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称心,稍稍打量了一番,心中也不禁感叹,若是不论其他,单看这样貌,确是世间难得的美男子,生平少见,纵谓之掷果潘安也不为过,只是单就称心的这种态度,却是她很不喜欢的。

    苏潇到底是大家闺秀,涵养还是不差的,她看着称心,并未急吼吼地问罪,而是先开口问道:“你便是太子从青楼带回的詹事府录事吗?确如传闻一般,生的一副好皮囊。”

    称心回道:“太子妃谬赞了,臣惶恐。只是不知太子妃传见所谓何事,太子妃若无旁事吩咐,算着时间太子也快下朝会了,臣还需回宜春北苑准备接驾呢。”

    起初苏潇倒是还端得住,也不曾开口便叫称心难堪,确不失大家风度,但称心可就是冲着惹恼苏潇来的,称心只一开口便把苏潇堵地够呛。

    这段时间,太子已经很少来承恩殿了,就是来了待的时间也不久,恐怕连在宜春北苑三成的时间都不到,称心这么说便有些寻衅的意思了,苏潇再好的涵养也禁不住,

    苏潇问道:“称心,上天赐予的这幅好皮囊,为何不用之于正途呢?偏却要做这些谄媚娱君之事呢?”

    身为男儿,却不从仕途,也不取功名,靠着一副皮囊在东宫,在太子身边厮混,在时下也确实为人所不齿,但凡有些廉耻之心的,听了苏潇的话也该有些羞愧。

    但这事儿从头到尾称心都是有意为之,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又怎会被苏潇的三言两语说倒。

    称心道:“太子妃说的哪里话,太子乃国之储君,称心尽心尽意地侍候君前,已是为君分忧,难道这还不是正途吗?”

    “堂堂男儿,不知廉耻。”苏潇没想到称心竟会这么说,轻哼了一声,不屑道。

    但苏潇仅仅也只能如此了,她没想到称心竟会这么说。

    苏家是世家嫡女,出生后便就注定了是要嫁入名门的,故而苏潇的阿娘在苏潇年少时也曾教授他御夫之道,在出嫁东宫前后更是好生耳提面命了一番,但苏母所言俱是如何防备女子的手段,可不曾提及男子,就是苏潇自己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要跟一个男子争宠。

    苏潇无措,一时间失了方寸,只能嘴上图些痛快了,但随即称心的话却叫苏潇的心里越发地不悦了。

    称心道:“臣是平康坊出来的,本就是卑贱之躯,那比得上太子妃名门之后,天潢贵胄。”

    称心的话听着是自轻自贱,恭维苏潇的出身,但话里话外却无一不是在讥讽苏潇。

    称心能魅惑李承乾,苏潇尚且拿不得李承乾的心思,那岂不是苏潇这个出身名门的世家女还不如他这个青楼出身的卑贱之人吗?

    苏潇自幼也是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心里也没了其他心思,指着称心对殿中的仆从道:“来人,把他给我轰出承恩殿,轰出去。”

    “诺。”一旁的仆从得令,拿起手边的棍棒之类,走向了称心,将称心推搡了出去。

    ————————————————

    苏潇虽然暴怒,但到底自持身份,也不曾做那坊间妇人之态,与称心太多撕扯,只是命人将称心轰了出去,甚至估计李承乾的颜面,还不曾真的打了称心。

    毕竟称心是臣子,是李承乾的人,苏潇若是绕过李承乾,仗责了称心,李承乾的脸上需不好看。

    但苏潇虽不曾仗责称心,可称心又哪里是省油的灯,称心不止聪颖,对自己更狠,就在称心被苏潇自承恩殿轰出来后,回到宜春北苑的内院关上门,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身上便多了许多棍伤,后背、大腿、手臂,几乎遍布了身上。

    当李承乾散了朝,回了东宫后便直奔宜春北苑而去,可当通报的人进了内院后,称心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出来迎接,李承乾也觉出了有些不对,连忙进了屋。

    屋中,这时的称心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正趴在床前,披着衣裳,不停地抽泣着,身体也不自觉地抖动,显然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李承乾见状,忙关切地问道:“称心,你这是怎么了,今日早间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还不到半日的功夫,怎就如此了?”

    称心闻言,也只是哭着,仿佛听不见李承乾的话一般,就这么趴在床前,只是哭地越发地厉害了。

    李承乾看着称心哭地越厉害了,心里也没了主意,对身边在苑中伺候的婢女问道:“这是怎么了?”

    婢女回道:“婢子也不知,只是自打回了苑中后便一直哭个不停。”

    李承乾问道:“称心去了哪里?”

    婢女回道:“今日早些时候被太子妃唤了去,也不知说了什么,回来后便是这幅模样了。”

    李承乾闻言,看着称心泣不成声的模样,顿觉不妙,推上了称心的衣袖,紧接着赫然在目的竟是一道道伤痕。

    称心生的极白,血红色的棍痕落在称心的手臂上显得极为刺眼,也扎在了李承乾的心上。

    称心是被太子妃唤了去,回来后便哭个不停,身上又多了这么些伤痕,这些棍伤是从何而来还用说吗?

    一瞬间,李承乾怒从心来,双目如火,仿佛要将人烧成灰烬一般。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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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末年,玄武乱后。唐皇世民将临天下,权贵门阀暗战渐起;太子承乾还是乖乖少年,武女媚娘仍扎着总角;突厥已于北地窥伺,西域胡曲前调奏起。名将、宰相、世家、亡国奴,还有突厥女,当那个身怀两朝帝血,英果类我的小子李恪横空出世时,一切都已悄然变化。李恪说:“贞观虽是盛世,但我却将带领大唐走向最高的巅峰!”庶子夺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子夺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子夺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