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殿下一来什么都好了
“殿、殿下……你、你在看什么?”
池棠一边磕磕巴巴地问着,一边往枕边摸去。
他没有回答,目光仍旧幽深莫测地看着她。
指尖触碰到熟悉的木质,信匣还在原处。
再往上一摸,却摸出了莎莎纸声。
信匣打开了……
与此同时,池棠也看到了他指间夹着的空白信封,一颗心顿时如坠冰渊。
“殿殿殿殿殿下,”池棠紧张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怎么偷看我的信!”
话一出口,池棠自己先吓了一跳。
她居然还恶人先告状?
她居然还敢嚣张?
她是不是活腻了?
“不不不,殿下随便看,这信本来就是写给你的——不不不,这信不是写给你的——不是不是,是写给你的,但不是给你看——”
池棠突然泄气。
越说越急,越急越说不清,又担心他一气之下拂袖而去,忙先拽住他的衣角。
李俨垂眸看了一眼衣角,举起手中的信,淡淡道:“当年年幼,不识情爱?”
池棠连连摇头:“识识识!”
“蒙郭郎倾心相护?”
更用力地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虽非所愿,终有两意?”
“一意一意!一心一意!”
“愿君早日得聘淑女?”
池棠突然哑声。
别的都是违心之言,这一句却是真心的。
没有听到她的否认,李俨顿时蹙起了眉。
池棠抿了抿唇,翻身坐起。
坐起的一瞬,腹部突然抽疼。
她蹙眉忍了忍,手脚并用爬进他怀里。
坚硬冰冷的铠甲已经卸下,他怀里温暖得令她湿了眼眶。
“殿下……”她跪在他膝上,仰起头看他,双眸湿漉漉的,似一只乞怜的幼兽,“殿下你抱抱我……”
语声带着鼻音,软糯含糊。
李俨眸光顿软,将她抱起,坐在自己怀里。
她含在眼里的泪突然滚落下来,抽泣着唤他:“殿下……殿下……”也不再试图解释什么,只是一遍一遍依恋地唤着。
李俨低头吻了吻她的额,柔声道:“没事了……”
池棠忍不住恃宠而骄起来:“殿下,我肚子疼!”
李俨垂眸看着她,将掌心贴上她小腹。
他掌心的温热透过中衣传来,池棠羞红了脸。
虽然好像是亲昵得有些过了,可这样被太子殿下爱怜呵护着,池棠实在不舍得拒绝,便将红彤彤一张脸埋进他怀里,放任自己浑浑噩噩,什么也不去想了。
她不想,太子殿下还没忘:“下不为例。”
池棠愣了愣,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扁了扁嘴,小声道:“我没想到殿下会来,还没来得及把信毁掉——”
嗯?这么说好像不太对?
“殿下来得太突然了,我还没来得及——”
好像也不对……
“我要是知道殿下会来,一定早点把信毁掉——”
还是不对……
池棠扁了扁嘴,可怜巴巴看着他:“殿下,我变笨了,话都说不好……”
他忽然笑了起来,随后吻住了她。
久别重逢,一触即发。
池棠用尽力气迎上,却被他轻易压入枕席间。
不自觉攥紧的双手被他撬开,十指扣入,紧紧交缠。
“殿下……”她不自觉唤了一声,语声带喘,娇媚得自己听了都脸红。
他猝然停下动作,埋在她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地抬起头,眼中幽光流动,看得池棠喉咙发紧。
他抬起身,为她盖好被子,抚着她的脸,低声道:“满纸谎言,骗得了谁?”
池棠眨了眨眼。
什么?没有骗到殿下?
他笑了一声,道:“阿棠几日前还来信诉尽相思,怎么说变就变?”
池棠不服气:“我比较善变!”
“为何同孤的来信还有太子妃册书放在一起?”那么用心收藏他的来信和册书,心思清浅到一眼望穿,同这封信上的意思截然相反。
“这不是为了能送到殿下手里吗?”池棠自觉考虑得很周到。
“哦?”太子殿下意义不明地应了一声。
池棠顿时一个激灵。
她在干什么?难道要力证信上写的是真的?
“谎言终究是谎言,当然骗不了殿下!”池棠正色道。
李俨笑了笑,道:“以后不要再写这样的信,孤不喜欢。”
无论真假,他都不喜欢。
池棠又想哭了:“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殿下,我以为我要死了……”
李俨听得揪心,忍不住将她抱进怀里:“是孤不好,孤不该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
“倒也不是一个人……”池棠含泪道,“还有爹爹……”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总觉得她一个人。
提起爹爹,池棠又红了眼眶:“殿下,爹爹他——”
“已经服过解药了。”李俨道。
池棠愣了愣,旋即高兴得将他一推,迫不及待下床:“我去看看爹爹!”
李俨将她拉了回来:“人还没醒,不急,先换洗一下,吃点东西再去。”
池棠羞红了脸往他怀里钻。
殿下是不是对女孩子太懂了一些……
……
随便吃了点东西后,池棠刚要往外跑,又被太子殿下拉住手。
“走慢些,别又不舒服了。”太子殿下神色淡淡道。
池棠又被说得红了脸,埋头被他牵着手往外走。
出了内院,便见东宫内卫肃立各处,节度使府内外都很安静。
池棠左右看了看,问道:“回乐城已经守住了吗?突厥退兵了?”
爹爹的毒解了,回乐城也守住了。
好像太子殿下一来,就什么都好了!
池棠不由崇拜地看着他。
走在前面的太子殿下语气寻常答道:“暂时退了,还需警惕两日;孤与河西军都是轻骑先行,大军还要两天才到——”
“郭世子也到了?这么快?”池棠震惊了。
她怎么算都觉得郭雍最早也要明天到,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正惊叹着,太子殿下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池棠立即正色道:“还是殿下最快!”神色一软,依依地抱住他的胳膊,“我怎么也没想到殿下会来,像做梦一样……”
太子殿下唇角微勾,继续前行。
池长庭房里人不多,大概多数还在外面忙碌。
池棠一眼就看到了神色疲惫的朱弦,正要上前同她说话,却从旁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你是唐菀的女儿?”
第469章 惊鸿一醒
“你是唐菀的女儿?”
声音很陌生,态度也不太客气。
池棠蹙眉看了那人一眼。
说话的是一名黑衣女子,二十多岁模样,面容冷艳,唇角勾着淡淡的笑意,看她的目光带着居高临下的打量。
池棠经常接触的态度有两种,一种是客气的,一种是不客气但是亲昵的。
像这样既不客气又不亲昵的,肯定不是自己人。
不是自己人还理她干什么?
池棠看了她一眼,便仍是跑向朱弦,高兴地问道:“朱师叔,你抓到唐雄了?”
朱弦一直抱剑倚靠在房门口,神色疲惫地望着里面,只在池棠进来时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又转了回去。
现在听到池棠的问话,也就漫不经心“嗯”了一声。
突然想起什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朱师叔,你受伤了!”池棠惊叫起来,“伤得厉不厉害?”
朱弦身上裹了一件披风,是以池棠刚进门时没看清她的模样。
现在一见,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还穿着中秋宴上的衣衫,只是已经破破烂烂。
有的可能是被树枝勾破的,有的明显是被兵刃割破的。
手臂上已经有一些处理过的伤,包着白布,还渗着血,看着触目惊心。
“没事。”朱弦心不在焉地回答。
“没事?”商陆抬头看了过来,满脸心疼,“手臂上都是暗器的伤!暴殄天物啊!唐雄太不是人了!把这么个美人伤成这样!有的暗器还是有毒——”
“有毒?!”池棠吓得小脸煞白。
商陆见太子殿下冷冷瞥来,忙道:“不是什么厉害的毒,都解了,暗器也没伤到要害,没事没事!”
这时,黑衣女子突然看了朱弦一眼,冷冷道:“唐雄还算怜香惜玉,没有使上梨花针,否则你这美人可就死得不那么好看了!”
朱弦眸光一暗,没有说话。
池棠不喜欢黑衣女子说话的语气,皱眉道:“我师叔武功高强,才不怕什么梨花针!”
商陆笑道:“梨花针可不是一般的暗器,那是唐门十大暗器之一,针上要是再淬了剧毒,啧啧……”
突然又见太子殿下朝他看来,忙乖觉改口:“不过朱姑娘武功高强,一定能躲开!”
池棠这才松口气,一边打量朱弦,一边问道:“伤得多吗?伤口全处理过了?就手臂上这些吗?”
“当然不止!”商陆道,“我就处理了她手臂上的伤,其他地方不给我看——”
“其他地方能给你看吗?”池棠瞪了他一眼,转头招呼青衣,“快给师叔处理下伤口!”
朱弦蹙眉挣开她的手:“等会儿再说!”
“等什么?池长庭没那么快醒!至少还得要三四五六七八天吧?”商陆堵了朱弦一句,说罢又转向黑衣女子,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是吧,唐姑娘?”
唐姑娘?
池棠愣了愣,再次看向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神色淡淡点头:“毒虽然解了,正常也要睡足七天才醒,不过池尚书内力不俗,也许可以早几天醒。”
池棠打量了她两眼,问道:“你是谁?”
黑衣女子扯了扯嘴角,道:“我是你姨母。”
池棠呆住了。
“什么?小棠还有姨母?”商陆喊出了池棠的心声。
黑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冷淡地看着池棠。
池棠眉心一皱,转身进屋去了。
这个从天而降的姨母不但没有让她觉得亲切,甚至隐隐能感受到一丝敌意。
爹爹从未说过她有姨母,她才不信别人乱说!
屋内床上,池长庭安然而卧。
池棠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他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区别,不由忐忑问道:“毒真的解了吗?”
“解了,”身后响起太子殿下的回答,“商陆和御医都诊过了,脉象正常,只是有些虚弱,多是进食不足的缘故。”
既然太子殿下都这么确定,池棠也松了一口气。
想起差点回不来见爹爹,池棠不由心中一酸,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他的手,低声喃喃道:“爹爹,今天好危险,我差点以为自己回不来见你……”
李俨心疼地扶住她的肩。
这姑娘一定吓坏了。
池棠顾自絮絮叨叨:“爹爹,你醒来是不是会骂我?那你就赶紧醒来骂我吧!没有爹爹看着,我可不能保证自己不做傻事……可我还是有一点点觉得自己厉害,那曲《将军令》好像比上回弹得好多了,杜县令还击鼓应和……”
李俨蹙了蹙眉。
《将军令》?
击鼓应和?
杜壑?
“……这次多亏了朱师叔,爹爹醒来要好好谢谢师叔,她两天不到就把唐雄抓来了,为此伤得好重,身上伤口多得商大夫都看不下去了,希望不要留疤……我看她脸色也不好,不知道有没有受内伤,可她不肯去歇着,一定要守着你醒来——”
说到这里,池棠蓦地一愣,盯着爹爹看了一会儿,突然回头,小声问李俨:“殿下,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我爹眼皮动了?”
李俨摇头。
他根本没看池长庭。
虽然没有找到共鸣,池棠还是紧张了起来。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眼睛,想了想,道:“朱师叔真的伤得很重,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处理过的伤口还在渗血……”格外仔细且夸张地描述了一遍朱师叔的伤势。
也不知是不是太夸张导致有点失真,池长庭毫无反应。
池棠叹了一声,幽幽道:“爹爹,你武功这么高,是可以早几天醒的,那你就早点醒吧?别让大家担心了,你看太子殿下都赶来救你了,你不得醒来招待殿下?你要是不招待,那就只能我招待了……殿下救了我们父女,我心里真是感动极了,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李俨听得眉心一跳,突然觉得池长庭可以晚几天醒了。
却在这时——
“啊!爹爹!”池棠突然惊叫起来,“爹爹醒了!爹爹醒了!”欣喜若狂。
李俨吃了一惊,忙往床上看去。
果然见池长庭艰难地掀开眼皮,目光虚弱地掠过池棠,随后定在他身上,杀气陡现——
第470章 太子殿下身边的女人
池长庭醒是醒了,但醒来后只来得及警告了太子殿下一眼,又昏厥过去了。
能醒就代表没事了。
一时间,里里外外喜气洋洋。
朱弦也终于听劝去休息了。
池棠更是容光焕发,就着爹爹醒来后该如何如何的问题一顿嘱咐。
李俨坐在一旁陪了她一会儿,李式来了。
“殿下,众将及治官求见!”
太子殿下抱着太子妃回节度使府后就没有再出来,给出的指令就是让郭世子决战事,韦太守决内务,展遇与戚兰决府内事。
现在估计都决得差不多了。
不等太子殿下回应,太子妃便善解人意地说:“殿下你去忙吧!不用管我!”说罢,继续拉着戚兰道:“爹爹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
李俨默了片刻,起身离开。
池棠正说着话,不经意瞥了一眼离去的太子殿下,突然停了声音。
皱眉看着太子殿下出了门,突然指着外面问商陆:“那人到底是谁?”
商陆惊讶看她:“不是你姨母?”
池棠恼道:“我是问,她为什么跟着太子殿下!”
……
李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太子妃冷着脸,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谁惹她生气了?
李俨面色微沉,扫了一眼屋里的人。
屋里除了侍女,也就一个商陆。
商陆“呵呵”一笑,撇清道:“不关我的事,我可没招惹她!”
这边说着,那边太子妃就瞥了一眼过来。
暗示得这样明显,李俨还有什么不懂?
走到她身旁坐下,低声问道:“是不是又疼了?要不回去歇着?”
听说女孩子这几天都很容易生气,虽然之前没见她生气过,但不代表她就不会生气。
谁知他这么一哄,小姑娘神色更恼了。
“不要!”回答得甜脆响亮。
便是生气也这样可人。
李俨眸光一软,碍于周围都是人,不好拥她入怀,只能抚着她的发丝,柔声问道:“阿棠怎么了?”
问的时候,顺便自省了一下。
他肯定不会做什么让她不高兴的事,难道有人趁他不在说他坏话了?
会是谁?
商陆应该是不敢的,戚兰肯定不会,展遇也不像多话的人。
难道——
李俨将目光投向了卧房。
“殿下忙完了?”池太子妃睨着他问道。
李俨看向她,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忙完了;突厥首领阵前中箭,生死不知,敌军已退兵五十里,至少今晚是不会再来犯——”
“中箭了?真的吗?”池棠兴奋得忘了生气,“让他朝我放箭!报应了吧!殿下你不知道,那个机弩射出的箭好可怕,青衣都差点没拦下,我的琵琶就是那时候掉的……”
李俨见她不自觉挨近自己,便不动声色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抬头朝外吩咐:“拿进来!”
池棠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外面。
门外一名侍卫听令进了屋,手里捧着一只残破不堪的——
琵琶!
“我的?”池棠愣愣看他。
李俨点头,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孤已经听说了,琵琶一曲将军令,可恨孤来得晚,未能一堵太子妃绝世风姿。”
池棠被他夸得脸都红了:“才不是……我明明弹了好几遍……”
李俨微微一笑,借着抚她鬓边发丝的动作,摸了摸她的脸。
她不自觉地将脸贴上他掌心蹭了蹭,眸光熠熠问道:“对了,突厥主帅是谁射死的?殿下一定要好好奖赏人家!这一箭可算为我报仇了!”
李俨眸光微动,含笑不语。
池棠眨了眨眼,一下子扑进他怀里,惊喜得难以自抑:“是殿下吗?真的是殿下啊!殿下太厉害了!”
虽然屋里还有外人,不适宜搂搂抱抱,但姑娘都扑进怀里了,李俨自然也不会往外推,便顺其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身子。
熟悉的甜香钻入鼻间,带来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从生气不理人到投怀送抱也就半刻钟都不到的时间,旁观了整个过程的商大夫不由感慨:“我怎么就遇不上这么好哄的姑娘?”
池棠顿时红透了脸,忙不迭推开太子殿下,正襟危坐,神色一冷,道:“殿下不介绍一下这位唐姑娘吗?”
说着,看了一眼黑衣女子。
女子也在看她,目光冷冷,带着几分挑剔。
池棠很不喜欢。
不知道刚才她和殿下说话时,这人是不是也这样看着她。
商大夫说这女子是太子殿下带来的。
太子殿下出去的时候,她跟着出去,太子殿下回来,她也跟着回来。
她家太子殿下身边居然跟了个女人!
除了以前在吴县用过侍女,太子殿下身边什么时候跟过女人?!
还是这样一个明显不喜欢她的女人。
不但不喜欢,似乎还有些敌意。
太子殿下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给她脸色看?
李俨终于明白他家太子妃刚才在生什么气了。
他没有亲自介绍,而是朝黑衣女子颔首淡淡道:“还不拜见太子妃。”
女子抿了抿唇,下跪行礼:“蜀中唐家堡第十三代弟子唐菁,拜见太子妃!”
商陆原本低头暗笑,听到唐菁的名字,身子一僵,猝然抬头。
池棠也呆了一呆,忙问:“你是前任掌门的女儿?为什么说是我姨母?”
唐菁扯了扯嘴角,道:“唐菀——”
“唐氏钦封陈留郡夫人,乃太子妃之母。”李俨冷冷道。
唐菁沉默片刻,改口道:“唐夫人乃是家父流落在外的骨肉。”
池棠哑声许久,才喃喃出声:“不可能,我爹从来没说过啊……”
李俨斟了一盏茶送到她手边,道:“消息是从唐雄那里传出来,”
池棠怔怔接过茶盏,道:“唐雄先前要我独自去换解药……”
“是为掌门令!”唐菁冷笑道,“唐门的掌门令自家父遇刺后失踪了二十多年,唐门便二十多年没有掌门,今年年初,家祖母同十大长老议定,谁找回掌门令,谁就能继任掌门——”
“有人告诉唐雄,掌门令在唐夫人手里,他便与那人联手,杀池长庭,绑唐夫人之女,夺掌门令!”
池棠气炸了,直接把手里的茶盏砸了出去。
“什么掌门令!我们家才没这破东西!”
唐菁看着她,淡淡一笑:“对,你们没有——”
第471章 认亲
唐门的掌门令不在池棠手里,也不在池长庭手里。
“当年家父突然遇刺身亡,唐雄欲夺掌门位,害死了我叔父和堂弟,祖母为保住唐门嫡支,谎称掌门令遗失,将唐家堡事务托于十大长老,蛰伏以待!”
所以,唐门的掌门令根本没有丢失,一直在唐家堡好好待着!
“是谁说的掌门令在我家?”池棠咬牙切齿。
闹了半天,居然只是个谣言!
唐菁没有回答,而是请示地看了李俨一眼。
“是梁王。”李俨道。
池棠先是一惊,随后又觉在情理之中。
唐雄原本同姚无忌有勾结,姚无忌死后,应该是经苏瑾的关系投入了梁王门下。
“唐雄请梁王帮忙查掌门令下落,梁王查到唐夫人的身世,因此怀疑掌门令在你父女手中。”唐菁道。
池棠觉得这些人莫名其妙:“你怎么知道他查了?说不定他就是想要骗唐雄来对付我们父女,故意说我娘跟唐门有关呢?”
唐菁皱眉道:“你娘不是孤女吗?年纪也对得上——”
池棠不以为然:“你们家认亲只要年纪对得上就行吗?”
唐菁噎了一下,垂眸掩去厌恶之色,淡淡道:“那就等池尚书醒了再说。”
燕绮贱人的后人,若不是东宫的关系,她也不想认。
这时,边上有人嘲讽地笑了一声,道:“你们不会是以为唐夫人是燕绮的女儿吧?”
说话的是商陆。
唐菁皱眉看着商陆:“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商陆哈哈大笑:“燕绮确实有个女儿,和唐夫人差不多年纪,但是不姓唐,姓燕,小名唤作阿宝!”
“那个孩子呢?”唐菁追问道。
“死了,”商陆笑容转冷,“十岁的时候,一场急病,没有救过来,怪我当时医术不精,眼睁睁看着她咽了气。”
“你道她为什么要杀唐伯征?因为阿宝死了!”
“阿宝死了,唐伯征凭什么还活着?”
唐菁面色铁青:“疯子!”
这故事太凄惨了,池棠听得浑身发冷,说不出的难受,下意识往太子殿下身边蹭过去取暖。
这时,忽然听见有人嗤笑一声,懒洋洋道:“别人是疯,你是蠢,随便几句话就赶着来认亲了!”
声音是从卧房内传出来的。
池棠愣了愣,旋即大喜跳下坐榻:“爹爹——”
池长庭又醒了。
说好要七天才醒的,第三天就醒了。
第一次醒来没撑多久,才过一个时辰又醒了。
这样的拼劲简直令人肃然起敬。
池长庭醒来还是躺在床上,可能醒了有一会儿了,将外面的谈话听得不少,一见池棠进来就悠悠嘱咐道:“你如今是太子妃了,少不得有人要跟你攀亲,警醒些,别被人骗了。”
门外的唐菁原本就被商陆气得没缓过来,又连被他骂了两句,脸色更难看了。
池棠却是连连点头,乖巧应道:“爹爹没说过的亲戚,我一个都不会认!”
池长庭刚醒,照例是商陆先上前替他查看状况。
他便躺着打量女儿。
池棠被他目光一扫,突然觉得不对,赶紧将双手往身后藏。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你的手怎么了?”池长庭厉声问道。
池棠期期艾艾道:“就是不小心割伤了……不严重,不信——你问商大夫!”
正在把脉的商陆“呵呵”一笑:“你说不严重就不严重咯!”收回诊脉的手,语气凉凉道,“不严重,你们父女俩都不严重!”
池棠一听就急了:“爹爹不是毒已经解了吗?怎么又不好了?”
商陆冷笑道:“他这么急着醒来,身子自然还没恢复,有什么奇怪的?”
池棠扶着床沿蹲下,皱眉道:“爹爹啊,你——”
“太子殿下来了,我能不起来招待吗?”池长庭睨着她道。
池棠脸一红,讷讷道:“我开玩笑呢……就是想看看你能不能听到……”也是没想到,爹爹会反应这么剧烈。
池长庭“呵”了一声,握住她的手指,问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池棠吞吞吐吐道:“嗯……就是弹琵琶不小心割伤了……”
“弹琵琶割伤?”池长庭蹙眉问道。
这一段他没听到。
当众提这一段,池棠有点不好意思,便左右看看,道:“你们出去忙吧,我跟爹爹说说话!”
商陆嘱咐了一句:“别说太久,吃了晚饭早点休息。”就先出去了。
李俨“嗯”了一声,也走了。
池棠下意识回头看了他一眼,正好看到唐菁跟在他身后离开,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池长庭看在眼里,蹙眉问道:“那女人是太子带来的?”
池棠恹恹地点了点头。
池长庭冷笑道:“即便那女人说的是真的,可燕绮杀了唐伯征,那女人对你也没什么好心思,太子把这么个玩意儿带过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肯定有理由的!”池棠分辩道。
池长庭冷笑两声,道:“你说我敢不醒来吗?”
“爹爹啊——”池棠娇娇地唤了一声,将脸贴上他的手背,蹭了蹭,叹道,“爹爹没事太好了……”
池长庭也叹了一声,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难为你了……”
头顶熟悉的压力令她一下子湿了眼眶,就这么趴着,低声絮絮:“我也没什么难为的,里里外外都有人帮着……”
“朱师叔和暗卫去贺兰山捉拿唐雄……何叔叔去武威求援……突厥大军……杜县令……”
“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来了!”说到这里,池棠忍不住兴奋起来,“殿下一箭射杀了突厥首领!千军万马之中,直取敌方主帅性命!”
“这有什么?”池长庭酸溜溜道,“我要不是在这儿躺着,我也能一箭射杀突厥首领!”
池棠“嘿嘿”一笑,附和道:“那是自然!他们就是知道爹爹太厉害了,所以只敢跟爹爹玩阴招!”
池长庭笑了笑,握了握她的手指,道:“你上了城墙,已经足够鼓舞士气了,还弹什么琵琶?打仗的时候那么吵,谁听得清你的琵琶?平白弄伤了手指!”
池棠好声哄道:“那我下次就抱个琵琶做做样子不弹?”
“哪还有下次!”池长庭瞪了她一眼。
池棠嘻嘻一笑,忽又叹道:“我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朱师叔才伤得厉害——”
“哦?”池长庭抬眸望向门口。
第472章 装模作样
池棠一时没有留意到父亲的目光,顾自继续说道:“真的,朱师叔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衣衫都割得破破烂烂的,真的太惨了……这次多亏了朱师叔抓到唐雄拿了解药,才解了爹爹的毒——”
“咳咳咳……”门口传来一阵干咳。
池棠回头一看,朱弦正抱臂靠在门边。
衣衫已经换过了,不过穿得不怎么整齐,外衫随意一搭,头发也披散着没有挽起,好似急着出门没来得及梳妆,不过也美得要死。
只是美人的神色仍旧是一派冷傲淡漠,和平时一样装模作样。
“解药不是我带回来的。”朱美人冷冷淡淡道。
池棠惊讶道:“唐雄不是师叔抓到的?”
“唐雄是我抓到的,解药不是我给的,”朱弦道,“我回来的时候,太子已经带着那个女人给你爹解毒了。”
池棠顿时皱眉:“竟然抢师叔的功劳!”
池长庭笑了一声,道:“没有功劳,不是还有苦劳?”
朱弦嗤了一声,一脸不屑。
池棠嘻嘻笑着,恰见侍女提着食盒进来,便热情招呼道:“朱师叔,爹爹还很虚弱,你来伺候爹爹进膳吧?”
朱弦别开脸,冷哼道:“我可不会伺候人!”
池棠想想也是:“那还是我来吧!”
池长庭瞥了她一眼,道:“你的手受伤了。”
“没事没事,一点小伤!”池棠笑眯眯地去扶他坐起身。
还没用力,就被人往后一拉。
“受伤了逞什么能?”朱弦睨了她一眼,轻轻松松将池长庭搀扶起来。
池棠从她身后绕到左边,口中嘟囔道:“师叔也受伤了……”
“我又没伤到手!”朱弦不以为意。
“可是青衣说师叔受了内伤。”小姑娘很是担忧
朱弦被池长庭似笑非笑看着,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行走江湖,哪有不受伤的?唐雄那么烂的身手,怎么伤得了我?不过一点轻伤罢了!”
“他身手那么烂,师叔怎么会受伤的?”池棠好奇地问。
朱弦恼羞成怒:“他擅长阵法机关!不知道在山里布了多少陷阱,要不是——”突然一滞,声音低了下来,“要不是这样,怎么会找这么久……”
池棠怔怔看着她,直觉有什么不对,又不知从何问起。
因此侍女盛好粥端过来时,她就没来得及反应,被朱弦抢走了。
“你也去吃饭吧,这里你师叔来就好了。”池长庭道。
池棠有点不放心:“师叔不会伺候人——”
“她那是谦虚。”池长庭道。
池棠虽然不觉得朱师叔是个谦虚的人,但爹爹都这么说了,她也就点头了。
临走又嘱咐道:“商大夫让爹爹吃完饭就歇下,我等会儿就不进来打搅了,你们两个也别说太久的话,来日方长哦……”
朱弦再次恼羞成怒:“啰嗦!”
池棠“嘿嘿”一笑,出去了。
朱弦余怒未歇,舀起一匙粥直冲冲往池长庭嘴边送。
池长庭垂眸看了一眼,没有吃,又抬眸看她,问道:“要不是什么?”
朱弦一愣,沉默了一会儿,道:“池长庭,我的猫儿没了……”
“唐雄在山里布了迷阵,要不是猫儿带路,我可能到现在还转不出去……猫儿身手敏捷,被他误认为人,一筒梨花针,全都使了出来……要不是它,梨花针可能就落在我身上了……”
正说得伤心,忽然被他握住了手。
他从她手里拿下汤匙放回碗里,一手拿过碗,一手抚上她的脸,替她抹去脸上的泪。
朱弦怔怔看着他,突然大怒:“你不是自己能动!装什么残废要人伺候!”
池长庭一边舀着粥,一边慢条斯理地说:“女儿要孝顺我,为什么拒绝?”
“你女儿都受伤了,你还好意思让她伺候?”朱弦愤愤道。
“不好意思,所以不是换成你了?”池长庭道。
朱弦哼了一声,道:“那你怎么不继续装下去?”
面上不悦,心里却是一甜。
这厮起初一定是故意想使唤她,后来看她难过就装不下去了——
“再装我怕会被你烫死,”池长庭舀起一匙粥,叹道,“这么滚烫的粥,吹也不吹就往我嘴里送……”
朱弦涨红了脸,恨得咬牙,可看看他略嫌苍白的面容,又不舍得动手。
池长庭吃了一口,抬眸看了看她,忽然捉住她的手,柔声道:“辛苦你了。”
朱弦一下子就气不起来了,轻哼道:“你知道就好!”
“伤到了哪里?”他低声问。
朱弦红了红脸,道:“也没哪里……你快吃饭!”
他松了手,舀起粥,低声笑道:“我竟不知,原来师妹待我如此情深——”
“闭嘴!”朱弦再次涨红了脸,“我不过是、不过是……”
他含笑抬头,素衣墨发衬得眉目隽雅。
“不过是还没睡够你罢了……”
……
池棠自是不知她爹跟她师叔在说什么虎狼之词。
她离开爹爹的房间后,去了魏少游屋里探望。
魏少游是和池长庭一起中的毒,为了方便一起照顾,就安置在了隔壁厢房,由画屏和夏辉轮流照顾。
同样是今天服下的解药,但魏少游没有像池长庭一样如有神助地醒了,还是正常昏睡着。
从魏少游房里出来,恰见太子殿下从外走来。
目光相撞,他脚步微微一顿,身姿如劲松修竹,眸光似雪月白露,教人百看不厌。
池棠盯着他看时,他又向前走了几步,道:“孤还没用膳。”
池棠眨了眨眼,睨着他道:“殿下没用膳,怎知我也没用?”
他微微一笑,道:“孤让人守着太子妃出来,免得错过与太子妃一同用膳。”
池棠转念一想,又问:“殿下今日刚到回乐,没有人设宴为殿下接风?”
“战事未了,不宜大宴?”李俨牵起她的手,低声道,“便由太子妃设小宴为孤接风,如何?”
池棠还惦记着刚才的不快,原想拒绝一下,但看看周围那么多人,拒绝了难免让太子殿下没面子,便不知所谓地嘟囔两声,由着他牵着手朝外走去。
直到出了院子,又走了两步,感觉周围人少了,才装模作样左右瞄了两眼,假惺惺问道:“怎么没看到唐姑娘?”
第473章 吃醋
她一提唐菁,李俨便想起她方才的醋意。
回头一看,果然见太子妃目光闪烁,一脸装过头的若无其事。
李俨忍不住微微一笑,道:“孤让李式带她下去安置了。”
池棠“哦”了一声,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酸了一句:“殿下照顾得挺周到的。”
话音刚落,太子殿下突然转身,池棠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他怀里。
“唐菁通过闻礼找上孤,告知唐雄勾结梁王,要对你们父女不利,孤带上她,是为防唐雄对你们下毒。”他环着她的腰肢,低声解释道。
这样亲密的姿势,这样温柔的语气,池棠整个人都软了。
低下头抵在他胸前,声音也软得一塌糊涂:“可是……都已经到了,殿下还带着她……”
李俨抚了抚她发顶,低声道:“池公身子尚未康复,你府里总不如平时严谨,那唐菁是擅毒的,孤不放心留她与你相处。”
话到这里,池棠一点也酸不起来了。
抬起头,满脸羞愧:“殿下,我错了……”
李俨微微一笑,低头吻了吻她的额,柔声道:“阿棠没错,是孤没有事先解释清楚,”顿了顿,“阿棠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孤很喜欢。”
话是好话,但池棠还是忍不住鄙视了一下:“是不是我怎样殿下都喜欢?”
他唇边笑痕一深:“阿棠知我。”
池棠脸上一热,咬了咬唇,揪住他的前襟,轻轻往下拉了一下。
女孩儿小脸微仰,杏眸流波,盈盈若春水。
这样动人的暗示,如何能拒绝?
李俨眸光一暗,捧起她的脸,吻了吻她的额,随后一路寻觅而下,正要吻上她的唇时,忽然感觉到了一道异样的目光。
周围不是没有人,但这种时候都自觉低下了头。
却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这边。
李俨抬头望去,看到了武威王世子郭雍。
郭雍被抓了个正着,也不慌张,反倒冲他笑了笑,依旧抱着佩刀靠在树上,懒洋洋地望着这边。
李俨不由蹙眉。
莫非“倾心相护”是真的?
正想着,面前闭眼等待的女孩儿似乎不耐烦了,蹙起眉,睁了一只眼偷看他。
李俨忍不住笑了笑,低头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他一点也不想拿他们的亲热去刺激谁。
太子妃动情时的可爱,凭什么要被别人看了去?
只不过这样的蜻蜓点水似乎让太子妃不太满意,她睁开眼,小嘴撅了起来。
李俨附耳低声笑道:“有人看着,我们进屋再……”
池棠这才意识到周围还有侍从侍女,不由大羞,拉起他的手埋头往宴厅跑去……
……
爹爹安然醒来,太子殿下又陪在身边。
池棠再没什么可以操心的了。
饱饱地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开窗看那飘落的枯叶,都觉得似三春彩蝶般朝气蓬勃。
庭前洒扫的侍女们也一扫前两日的沉闷,衣衫斑斓,笑语娇俏,看得人心情大好。
池棠笑眯眯坐在窗前由侍女们伺候洗漱时,看到媚娘从屋里走了出来。
媚娘一向爱惜容貌,每日妆容精致,衣饰配色都十分讲究。
不过这几天府里人心惶惶,媚娘也就没了梳妆的心思。
可今天人人都换上了鲜亮的衣衫,媚娘却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的灰白旧衫子。
池棠一见那衫子就心里一个“咯噔”。
没等她多想,媚娘已经进了屋来,看着她,柳眉轻笼愁烟,欲言又止。
“何叔叔去送信路上一定辛苦了,可能送到之后休息两天再回。”池棠安慰着彼此。
媚娘却不吃她的安慰:“郭世子昨天就到了,他就算休息一天,今天也该回来了吧?可我怎么想,都觉得他不像是会留下休息的人。”
池棠也觉得不像。
被媚娘这么一说,池棠顿时不安起来,立即让人去请郭凉。
然而郭凉却不在府里。
“郭世子在吗?去请郭世子!”池棠道。
郭雍倒是在的。
池棠匆匆进了前厅,郭雍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正要问话,一抬头,看到郭雍的模样,却愣了一愣,磕磕巴巴道:“郭世子,我、我是不是吵到你睡觉了?”
郭雍看起来就好像十天半个月没睡过似的,面色青白,眼皮耷拉,没精打采极了。
和平时神采飞扬的模样大相径庭。
郭雍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懒洋洋笑道:“可不是吗?我为了驰援回乐,一路上马不停蹄,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准备好好睡一觉了,还得被太子妃召见,为人臣子,我容易吗?”
池棠被他说得满心内疚,讷讷道:“你辛苦了——”忽又郑重一拜。
郭雍急忙避开,皱眉道:“太子妃这是干什么?”
池棠严肃地说:“郭世子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铭记于心!”
郭雍嗤笑了一声,道:“铭记于心干什么?先把我折损的战马赔一赔!”
池棠满口应下:“你给个数目,直接交给太子殿下,殿下会给你补上的!”
郭雍噎了一下,瞪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失笑摇头,问道:“太子妃召见微臣有何指教?”
提起这个,池棠脸色就忐忑了起来:“去姑臧报信的信使还没回来,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郭雍回答得很干脆,“城门守将直接送了你的手书进来,我看到手书就和阿凉一.asxs.兵出发了,兵贵神速,其余的都没空过问——欸,你怎么了?”
郭雍抬脚欲上前,又收了回来,只皱眉看着她,神色焦灼。
池棠扶着桌角,身形摇摇欲坠,声音都哑了:“何叔叔走的时候,特意问我要了手书,说、说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也许有人能拿着手书把求救的消息继续送到……”
话未说完,眼泪便掉了下来。
郭雍收到的是别人转达的手书,他连何叔叔的面都没见到。
难道竟是一语成谶?
郭雍看到她落泪,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自觉上前道:“你别哭啊,这——”
“太子殿下到!”
一声高喊打断了他的话。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转身朝外。
紫衫玉带的太子殿下正大步走来——
第474章 池棠的新目标
李俨还没进门,就看到了屋里的太子妃。
小脸似水洗过的白净,眼睛红红的,活像一只小白兔。
郭雍则站在她身前五步远处,转回半身看他,神色似笑非笑,颇显不驯。
李俨尚未细想,便蹙起了眉。
实在是这情形,太像有人欺负了他家小白兔后还跟他挑衅。
不过小白兔很快说出了真相:“殿下,何叔叔去了武威报信,还没回来。”言辞之间,颇多忧惧。
李俨转向郭雍问道:“信使何时到姑臧?”
郭雍拜答:“八月十六,酉时。”
李俨听得心中一惊。
回乐到姑臧快马至少一日半,中间还得换一次马。
何必自然是骑了快马出去的,但是不到一日就到了,想必是没有换马,后半程全凭过人的轻功脚力。
这次他和郭雍快马驰援,都折损了不少战马。
马尚且如此,人呢?
李俨立即唤来李式吩咐道:“即刻令人快马至姑臧县,问何必下落!”又转回安抚池棠,“何必知道情况紧急,必然竭尽全力,伤身是难免的,许是一时走不动,需要养几天再回来。”
池棠也不敢多想,便点点头,先抱住这个可能了。
抹了抹眼泪,问道:“殿下怎么过来了?”
李俨看了郭雍一眼。
郭雍乖觉地行礼告退,临走却又看了池棠一眼,笑道:“太子妃别忘了刚才答应我的事!”
说罢,施施然扬长而去。
李俨不由蹙眉:“你答应他什么了?”
池棠也正想呢!
苦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说他折损了好多战马,让我赔他,”又嘀咕道,“我不是说了让他去找殿下要……”
李俨眉心一松,道:“不必理他!”
说罢,从袖中取出两封信件递给她。
池棠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她的字迹。
确切地说,是她模仿爹爹的字迹。
那天惊闻突厥破白池关,她模仿爹爹的字迹发出两道军令,调丰安、定远两军救援。
这两道军令怎么在太子殿下手里?
“孤问丰安、定远两军主将要了回来,之后让池公补两道给他们,”李俨道,“调兵令是池公昏迷前写下的,你从未写过!”
池棠握着两道军令,讷讷道:“我当时也是没办法,我怕他们不听我的,才假冒爹爹的名义……”
“孤知道,”李俨握住她的手,将军令缓缓抽出,“阿棠做得很好,当时的情况,不会有人比阿棠做得更好,是孤来晚了,只来得及为你善后。”
他将军令仍旧放回自己袖中。
“现在这样处理一下,只是为免过后有人拿这件事作为你的把柄,不必放在心上,”顿了顿,又道,“孤已向陇右、关内、山南诸道发令,日后各地兵马需认太子妃调令。”
池棠愣了愣,问道:“我调他们干什么?”
李俨搂她进怀,低声道:“待池公病愈,孤与池公将一同北征平叛!你在回乐等我们!”
她听了目光怔怔地看着他,看得李俨有些不安。
毕竟刚经历过这样的事,小姑娘心里难免留下阴影。
要不将她送到姑臧去?
正要询问她的意见,她突然揪住他的衣角,眼波盈盈,满脸心疼:“殿下太辛苦了!”
昨天还没听他提这些事,应该都是一早起来办的。
忽然想起郭雍的憔悴,忍不住抬头打量起太子殿下来。
太子殿下乍一看还好,但细看之下,眼里也布着血丝,想必还没休息足。
也是,郭雍从姑臧过来,急行军不足一日夜就累成这样,太子殿下从京城赶来,还不知路上多久没合眼了,来了之后就是一堆事,马上还要准备出征。
太子殿下太可怜了!
池棠心疼得不行,忙拉着他坐下,殷勤小意奉茶,问道:“殿下今天什么时辰起的?”
李俨接过茶盏,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答道:“卯时正。”
“这么早!”池棠更心疼了。
她比太子殿下晚了一个半时辰起来都觉得没睡足!
“孤平日也是这个时辰起的。”
“可殿下这些天那么辛苦,今天不能多睡一会儿吗?多睡半个时辰也好!”池棠围着他打转,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俨微微一笑,将她拉到身前,低声安抚道:“昨晚饮了阿棠敬的酒,孤早早就睡下了,睡得甚是安稳。”
池棠睨了他一眼:“殿下昨晚只饮了一盏酒。”
他捏了捏她的手,道:“想到和阿棠在一块儿,便觉心里安定踏实,自是好眠。”
池棠听得心中一软,低声道:“我也是……殿下来了,我就睡得特别好——”突然反握住他的手,“就算这样,午睡还是要睡的!”
李俨含笑点头:“好,听太子妃的。”
……
池棠有了一个新目标,她要好好给爹爹和太子殿下养身体!
午膳过后,先去了父亲房里,亲眼盯着他躺下闭眼后,又往前衙寻去。
太子殿下目前暂住前衙。
原本太子驾到,理应腾出正院让太子入住。
但池长庭病着,李俨就没让他挪动。
可是太子之尊,不可能住偏院,太子殿下又拒绝住到别处去,就在前衙收拾收拾住下了。
池棠是来督促太子殿下午睡的。
眼下对她来说,最最要紧的就是调养好爹爹和太子殿下的身体。
但是她找过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议事厅议事。
“都谁在里面?”池棠随便逮了一名侍卫问道。
“姑臧县主、李副率和杜县令。”侍卫答道。
池棠有些意外。
怎么是这三人?
河西援军应以郭雍为首,怎么单独召见郭凉?李式只负责护卫,杜壑倒是管事的,可他跟郭凉、李式放一块而能有什么事?
想不通。
池棠有心想催促太子殿下休息,但里面在商议正事,她也不好进去打搅,只能留下话,自己到太子殿下起居的屋里等着——
郭凉等人退下后,侍卫便将太子妃的话报了进来。
太子殿下脸上的冷肃顿时一散,温和地“嗯”了一声,便背着手走了出去。
到了后面一看,却见正屋门半掩,青衣给了他一个自己意会的眼神。
他点了点头,放轻脚步,从门缝之间侧身进入。
正屋内光线昏昏,坐榻上的小几被搬到了一旁。
女孩儿半蜷着身子侧卧,睡颜甜谧。
他走到她身前,单膝而跪,拾起她迤逦垂地的裙角,俯身凝视片刻,低下头,轻吻她的脸……
第475章 夜袭
池棠醒来时,眼前昏昏暗暗。
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放下手,赫然看到自己身边坐起了一个人!
“青衣!”池棠失声喊道,身子反射性后退。
才一退,身后就撞上了木质靠背。
“阿棠?”熟悉的声音瞬间安抚了她的慌张。
与此同时,青衣破门而入,带来斜阳暖晖,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也将眼前人的模样照得清晰分明。
墨发披散,镀着金红的阳光,锦被滑至腰间,身上还穿着墨紫的衫袍,是和衣而眠。
“殿下?”池棠眨了眨眼,惊愕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怎么和她睡一起?
池棠顿时红透了脸,忙不迭拉起被子遮住身子。
这一拉,发现自己也是和衣而眠,才松了一口气,放下被子。
“孤回来时,看你已经睡着,就没让人惊动你。”李俨解释道。
池棠点点头,打量了一下周围。
她果然没被惊动,就睡在正屋的坐榻上。
太子殿下也不是和她睡一起,而是搬了一张躺椅放在她边上。
也算是相对而眠了。
想到这里,池棠又红了脸,偷偷看了他一眼。
他刚站起身,目光微垂,恰好将她偷偷摸摸的样子看在眼里,眸光一动,弯下腰,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册书已下,你已经是太子妃了,”拉起她的手在唇边一吻,“阿棠已经是孤的妻了。”
其实就算同榻而眠也不是不可以吧……
李俨眸光闪烁,蠢蠢欲动。
池太子妃还是很害羞,红着脸嗫嚅道:“总是……还没大婚……”
忽然眸光闪了闪,仰着红扑扑的脸看他,娇娇问道:“太子妃册书是不是同民间的婚书一样?”
她听说过,两家结姻是有一份婚书的,婚书还要有衙门加印才算数。
李俨想了想,摇头道:“孤记得民间的婚书有通婚书和答婚书两份,我们却只有一份。”
池棠惊讶道:“殿下怎么这都知道?”
“孤看过律典,”他在她身旁坐下,将她身子扳过去背对着他,“在民间,男方求娶用通婚书,女方应嫁,则有答婚书,比这一份册书有趣多了。”一边说着,一边动手解开她睡得凌乱的发髻。
“我觉得册书也挺好的!”池棠道。
“好在哪里?”
池棠低下头,有些害羞:“只要是让我嫁给殿下的,就很好。”
他动作一滞,忽然从背后搂住了她,附在她耳畔低声道:“孤就是可惜,阿棠有册书,孤却什么都没有。”
池棠“噗嗤”笑道:“殿下真幼稚!”
他低笑出声,将她搂得更紧了……
……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就有人求见了。
李俨只好丢下拆了一半的发髻,先进里屋更衣。
池棠心念一转,挥退侍女,跑到房门口,小声问道:“殿下,你是不是这两天还想跟突厥兵一战?”
屏风映出太子殿下披衣的动作一滞,随后语声惊讶响起:“你怎么知道?”
池棠有点得意:“殿下昨天还没那么忙,今天就一直在召见各种人,一定是有什么动作,北征又不急在这一天两天,我就猜这一天两天一定有别的事要安排!”
李俨从屏风后转出,手里还拿着玉带未系,眸光含笑地看着她:“阿棠真是冰雪聪明。”
池棠被夸得有些飘,得意洋洋道:“殿下是不是要用姑臧女军去打?”
李俨将玉带塞到她手里,问道:“何出此言?”
池棠一边为他围带,一边自信地说:“我先前来找殿下的时候,殿下正在召见郭县主、李副率和杜县令,召见李副率是为府内守卫,召见杜县令是为城内安排,召见郭县主,就是要用姑臧军,是不是?”
李俨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道:“不是。”
池棠一下呆住了。
“不是?”她有点着急,“怎么会不是呢?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事同时召见他们三人?”
李俨神色一淡,道:“孤曾命他们三人护卫你,然孤到回乐时,你身边不足五十人。”
池棠愣了愣,忙道:“这不能怪他们,都是情有可原的,郭县主是我亲自点头让她回去过个中秋,杜县令忙着守城,东宫内卫也被我派去守城了,李副率不是一直在我身边吗?这不能算失职啊!”
李俨将玉带扶扶正,牵着她的手往外走,道:“情有可原之处,孤心里有数,放心吧!”
他都这么说了,池棠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柔顺地任他拉回榻上坐下。
“孤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来不及回来陪你用膳——”
“我答应了爹爹一起晚膳的,殿下自己别耽误了晚膳就好。”池棠道。
李俨点点头,俯身摸着她的头,低声道:“今晚夜袭突厥营地,孤在城门督战,若有惊动,不必害怕——”
……
事实上,突袭突厥营地,惊动的是突厥人。
这一夜,回乐城内安详得很。
不过池棠也没睡着,一直等到暗卫探到突袭成功的消息归来,才心满意足睡去。
不知是不是这次夜袭让突厥人受创不轻的缘故,天还没亮,突厥大军就拔营撤兵了。
我方大军还没到,就打得敌方落荒而逃。
这无疑是大胜!
池棠简直高兴坏了,特意找了负责夜袭的玄甲军将领,打听到整个夜袭计划的细节,跑到爹爹病榻前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池长庭听了却不以为然:“急这一时干什么?等大军到了直接包抄不好吗?现在还被人逃了!”
这个问题池棠还真没想过,一下子被驳倒了。
可她还是深信太子殿下的英明神武:“殿下这么决策总是有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池长庭不屑地睨了她一眼。
李俨这厮太阴险了!
趁他病着,就疯狂在阿棠面前出风头。
估计等他养好了身子,女儿眼里就再也没有他了!
池棠哪知道这其中的道理,苦苦想了一会儿,起身道:“我去问殿下!”说完就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哎!你给我回来!”气得池长庭连装虚弱都忘了,直接跳下床去追。
刚追了两步,忙又回床上躺下。
池棠走到门口就回来了。
因为太子殿下来了。
第476章 通风报信的人
“……殿下为什么没有等大军到了再……呢?”池棠说问就问。
李俨听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一脸不善的池长庭,答道:“此番叛乱的突厥人主要是阿史那部落和阿史德部落,表面上是以阿史那为可汗,但号召起五州七府的却是阿史德;一直以来领兵作战的都是阿史那,这次阿史那中箭而亡,底下副将不能自专,已经打算撤军回去投奔阿史德……没有等大军,是因为等不到大军!”
池长庭不由惊讶:“殿下对突厥人的情况知之甚详啊?”
突厥大军可能撤军这件事,池长庭也能推测得出来,但是反叛部落之间的猫腻他就没李俨知道得这么详细。
李俨朝旁扫了一眼。
池长庭蹙眉令展遇带人退下。
池棠左右看看,不太确定:“那我……”
“留下无妨。”李俨朝她点了点头。
她便高高兴兴搬了张凳子给李俨坐,自己坐到床尾洗耳恭听。
李俨坐下后,开口第一句却是问道:“你们可还记得王黎?”
父女俩都愣了一愣。
还是池棠先想起来了:“哦!是那个暗恋衫衫的人!”
顿时惹来池长庭和李俨的惊讶目光。
他们倒不知道还有这么回事。
池棠兴致勃勃道:“上次梁王要娶衫衫,不是他特意跑过来通风报信吗?他一定是不想衫衫嫁给别人……”
池长庭与李俨均听得一笑。
“……这次也是他通风报信吗?”池棠最后问道。
李俨点头:“自上回后,孤一直有留意他,梁王通敌、突厥大军密谋围攻回乐的事是他通过太原的探子传回来的,也是因为他,孤才能及时来援!”
池棠意外:“不是因为唐菁?”
李俨道:“唐菁只知唐雄欲对你们父女不利,并不知大军动向,恰好王黎来信。”
王黎只知突厥密谋围攻,而不知如何谋;唐菁只知如何谋,却不知谋后动作。
也是碰巧,两人的消息同一天到,否则不能这样周全。
“王黎不齿梁王通敌,陆续送来许多情报,对我们北征十分有利!”
“孤出京之前,已经下了三道调兵令,调河西、陇右、京兆驻军共三十万;”
“京兆驻军及河西军明日即到,陇右军及萧琢所运军资八月二十五之前到,而今秋新粮九月之前能送到——”
“因此孤初定九月初一,大军北征!”
说到这里,李俨打量了一眼卧病在床的池长庭,问道:“不知池公何时能起来商议北征行军路线?”
池长庭轻咳两声,看了女儿一眼,含糊道:“明天吧……”
……
第二天,池长庭果然起来了,而且起得很早。
自己起得早不说,还把池棠和朱弦也喊起来了。
“这才卯时啊!”池棠愤怒了。
回乐入冬早,卯时根本连天都没亮!
侍女将院门外展遇的话传了进来:“主公吩咐两位卯时二刻到大门口。”
这么赶?
池棠虽然诸多抱怨,还是赶紧起来了。
正抓紧时间吃早饭时,才见朱弦黑着一张脸从房里出来,直接拿着冰冷的井水往脸上泼,泼到脸上冷若冰霜,才随随便便把青丝一绑,冲池棠道:“好了!走吧!”
池棠关心道:“师叔不吃点东西?”
朱弦气冲冲道:“气都气饱了!”
池棠也生气。
都不提前说一声,一大早就把人喊起来!
两人踏着重重的步子到了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各自气都消了一半。
大门外,仆从静候,车马俱备。
阶前,有两人相对而立,似乎在说些什么。
一个似笑非笑,容色灼灼有光;一个淡然清冷,风姿皎皎出尘。
恍如珠联璧合。
池长庭见她们两人出来,便丢下李俨使了个眼色:“上车吧!”
池棠一面走出,一面嘟囔问道:“要去哪儿?怎么昨天不说?”
池长庭简单地回答:“出城!”
池棠见他不说,只当不方便说,也不再追问,又看了李俨一眼,忍不住冲他弯了弯眸子,娇娇道:“殿下也一起去吗?”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好!”
池棠一愣。
什么好?
太子殿下已经转头吩咐人牵马出来了。
池棠看得回不过神来。
所以太子殿下原本没有要一起去吗?
“呃……殿下——”
“今日无事,便陪太子妃一道出城吧!”太子殿下神色淡淡道。
池棠看看太子殿下,又看看一脸嘲讽的爹爹。
不是……那个……你们俩今天不是要紧商议北征行军路线吗?
……
不管池棠怎么想不通,车马都抓紧启程了。
池长庭虽然没给她们留多少吃早饭的时间,却让人在马车上放了一个大食盒。
池棠打开翻了翻,嚷道:“师叔,爹爹特意给你准备了牛乳燕窝粥欸!”
朱弦偷偷瞄了一眼,轻哼一声,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口中却道:“不是给你准备的吗?”
“不是啊!”池棠小心翼翼将燕窝粥端出来,“我才不喜欢吃燕窝!”
朱弦忙将粥碗接过来,道:“燕窝养颜,你年纪小,以后就知道燕窝的好处了!”
池棠皱了皱鼻子,摇头道:“以后我也不吃,养颜的东西又不止这一种,我吃雪莲不行吗?”
朱弦翻了个白眼:“行行行,你有钱!”
池棠“嘿嘿”一笑。
朱弦吃着东西没法说话,池棠便掀起帘子往外看。
正好听到爹爹的说话声:“殿下身份尊贵,岂能行于车右,还是走前面去吧!”
太子殿下没有答话,而是转头看向她,问道:“怎么?”
“我们这是去哪儿?”池棠趴在车窗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从前她打开车窗,只会看到爹爹一个人。
今天却有两个,将她的视线挤得满满的,心里也挤得满满的。
关于早起的那点怨气早就没了。
李俨是临时得知消息强行加入的,也不知道去哪儿,便转头看池长庭。
池长庭还要卖关子:“去了就知道了!”
池棠见他面色不虞,想了想,弯眸道:“爹爹今天格外英姿飒爽呢!”
身后朱弦嗤了一声。
池棠又加上一句:“朱师叔也这么说!”
池长庭原想再板板脸装装样子,却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车马出城后,约行了一个半时辰。
池棠渐渐认出了他们要去的方向。
然而下车时,却猝不及防地愣住。
“爹爹,这是……”池棠有点不安。
李俨也面露意外。
朱弦更是愣在了原地,眸中波光颤动,似悲似喜。
面前不远处,一株枣树下,鼓起一个土包,好似谁的葬身之地。
“你见过的那只猞猁,”池长庭往前走了两步,低声道,“是它找到了唐雄,破了迷阵,令暗卫安然下山——”
“也是它救了你师叔……”
第477章 大军到
朱弦缓步走到猞猁坟前,不由红了眼眶。
然而她的悲伤刚刚涌出,就被惊吓了回去。
只见身旁的池小姑娘还没站定就开始掉眼泪,越哭越伤心,没两下就哭得喘不过气来。
“你哭什么啊?”池长庭也看不懂了。
他家姑娘虽然心软,可也没多愁善感到这个程度吧?
“我、我心里难过……”池棠抽抽噎噎拉着朱弦的袖子擦眼泪。
“你偷偷玩过我的猫儿?”朱弦问道。
这伤心的程度,她都自愧不如。
池棠摇头:“没、没有……吓人……”
吓人还哭成这样?
朱弦啼笑皆非,故意道:“这么心疼猫儿,给它整点祭品吧!它生前最爱吃兔子,我看你的黑子养得挺肥——”
“不要!”池棠叫了起来,双眸瞪得浑圆。
池长庭蹙眉看了朱弦一眼:“不要吓唬孩子。”
朱弦红了红脸,抬袖往池棠脸上一顿抹:“行了行了,别哭了,你又跟它不熟,哭那么伤心干什么,人家猫儿也不领情!”
池棠拉下她的袖子,红着眼睛道:“我不是……我是想起那天突厥攻城,好多人……”
好多人就倒在她眼前。
最近的一个距离她只有五步远,血朝她的脸喷溅而出,被青衣用身体拦下。
她认得那个人,是东宫内卫的一员。
她跟他打过招呼,听过他笑眯眯地喊她“太子妃”。
她带着他们上了城墙,却没有把他们全部带下来。
还有当初运送军粮遇袭身亡的十四人……
……
“殿下,你知道小武吗?”池棠抚着眼前简陋的墓碑轻声问道。
从贺兰山回来,他们没有回城,而是去了回乐东面的马家滩。
当初运送军粮的十四名太子内卫,就是在马家滩遇袭身亡。
后来派人来收尸的时候,就地葬在了马家滩,墓碑所向,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京城。
李俨低头看着碑上简单的几个字,“嗯”了一声。
池棠原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的知道,不由诧异看了他一眼。
李俨道:“他不太爱说话,人却很机灵,当初暂住吴兴王府时,他负责守王府内院门。”
那时他经常穿着侍卫服趁池长庭不在去探望受伤的池小姑娘,小武每次都能做到目不斜视,仿佛没有人从眼前经过。
“后来殿下住进陆家后,有一次我跟衫衫偷听许航说话,被小武发现了,他也没有出声。”池棠补充道。
李俨点点头,走了两步,手落在另一块刻着“博平邢重”的墓碑上。
“邢重今年十五岁,正在长身体,特别容易饿;去年夏天,你时常到东宫来玩,有回遇到他值守,听见他腹中饥饿声,便拿了碟点心给他,此后,他便心中待你亲近——”
“我知道!”池棠含泪道,“有一回殿下来我家,我想去看看殿下,又不好意思进去,阿重就自顾自替我报了进去,我瞪他,他就笑……”
朱弦听得瞠目结舌:“太、太子殿下这记性也太好了吧?”
棠棠会记住这几个人她能理解,毕竟跟自己有点渊源。
可太子殿下手下几千名侍卫,他居然也能记得那么仔细?而且记住的都是跟棠棠的渊源,可见当初在挑选这几人的时候,确实是用了心。
这份用心着实令朱弦感动。
但似乎没有令太子妃的爹感动。
池长庭听了她的话,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朱弦顿时为太子殿下感到不平:“你嗯什么嗯?太子殿下对棠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池长庭道:“别说话!”
朱弦怒了。
自己难伺候,还嫌别人啰嗦?
正要再对付他两句,刚张开口,便察觉到了异常动静。
脚下有极为轻微的震颤,仿佛地底闷雷从远处滚来。
再看池长庭,已是皱着眉走向李俨:“东面有大军临近,数以万计,距离三十里!”
李俨沉吟片刻,道:“可能是晚到的朝廷大军。”指了一人前去查探。
马家滩和贺兰山分别位于回乐城的东面和西面,距离都不近。
这么跑了一趟,废了不少功夫,此时,西面天际已经只剩了少许余霞,而大军临近的东面天空则是完全暗了下来,有星星点点的光陆续亮起,似星辰聚。
出于安全考虑,他们并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一面往回走,一面等着探子回报。
半个时辰后,没等到探子回来,却听到了一阵嗒嗒马蹄声。
蹄声未近,喊声先传了过来:“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语气中尽是重逢的欣喜,又带了一丝丝久别的委屈。
池棠一听这声音,立即从车窗探头出去。
夜幕星光下,一人一骑一阵风似地跑来,没过多久就到了跟前。
大概是太激动了,下马时差点栽下来。
他忙稳住身子,扶了扶头盔,单膝跪地,大声道:“臣薛策叩见太子殿下,臣、臣幸不辱命!”
李俨下马扶他:“辛苦了!”
薛策却没起身,一把扑过去抱住李俨的腿,放声大哭:“殿下!表哥,你可吓死我了……”
哭声响彻郊野。
李俨只哄过小姑娘,对上这么个少年郎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沉默地站着。
池棠看出他的尴尬,便出声替他安慰道:“十一郎别哭了,殿下好好的呢!毫发未伤,还打跑了突厥十万大军呢!”
薛策哭声顿时一停,转头看她。
“池四?”他震惊道,“你们大晚上跑野外来干什么?私奔吗?”
……
不管途中如何惊险,见面又如何尴尬,总之,薛策带着朝廷大军赶到了。
大军赶夜路,也是为早点见到太子殿下。
现在见到了,索性就原地扎营休息了。
李俨、池长庭等人也没再回城,遣人回去报个信,便留在军营,同薛策等将领互通有无。
薛策这一路并非顺风顺水。
趁太子离军意图哗变者有之,私下逃窜者有之,京城传来的消息也不少。
“斩杀将领三品以上一名,四品三名……死于乱者……忠心有功者……”中军帐内,薛策一一回禀。
李俨点头:“难为你了。”
薛策摇头哽咽道:“领兵自有将军们,我也就是负责杀杀人……”
他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任职太子卫,除了风光也没做过什么,这一回才是动真格,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李俨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问道:“这几日京里有什么动静?”
他脱队急行的事,相对较为隐秘,至少尽量瞒着京城那边。
因此京里送出的消息,仍旧送到大军中。
薛策听他这么一问,却是看了池长庭一眼,道:“有一件事,同池尚书有些关系——”
第478章 周仪的消息
次日清晨回府,一进门,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魏少游醒了!
然而当池棠兴冲冲赶去探望时,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魏少游回复池长庭的问候时,看起来一切正常。
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只除了昏迷多日看起来略有些虚弱。
但池棠从进门开始,一刻钟内接收了他七八个眼色,终于引起了池长庭的注意:“师弟有话要同阿棠说?”
魏少游在他的目光压迫下干笑两声,讷讷道:“是有点事……呃……不瞒师侄,我好像、好像得罪画屏姑娘了……”
……
“他有病!”画屏怒道。
池棠惊了一惊。
画屏一向温柔软和,上次见她这么生气还是瞿文甫欺骗她感情的时候。
难道魏师叔也欺骗画屏感情了?
这么一想,池棠也怒了:“他怎么欺负你了?朱师叔帮你揍他!”
“对对!”朱弦正坐在她旁边嗑瓜子,闻言连连点头附和。
“那倒也不至于……”画屏缓了语气道,“昨天他醒来时,碰巧屋里只有我在,他就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池棠不自觉地也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吃,一边目光灼灼地等着画屏说下去。
可惜画屏的表情过于正常,让嗑瓜子的两人有点失望。
“他说多谢我照顾他,这么一来,我跟他算两清了。”
池棠一愣。
这话怎么有点像她跟郭雍说过的?
“什么两清?”朱弦着急追问,“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搞不清的?”
“谁跟他搞不清了!”画屏深吸一口气,眉宇间还是怒意难平,“他说他以前救过我,现在我照顾他算是报恩了,是这个两清!”
“魏师叔救过你?”池棠惊讶得把举起的瓜子又放了回去,“他什么时候救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是有一次,”画屏面露无奈,“就是花神庙那次,卢八让人绑了我,是魏少侠、展郎和青衣救了我,后来展郎和青衣赶着回来救姑娘,是魏少侠送我回来的。”
这……
池棠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说不是救命之恩吧?确实是救了画屏;可说是救命之恩吧?又有些古怪。
“哈哈哈……”朱弦听了拍桌狂笑,“魏师兄这是老毛病了哈哈哈……他老担心自己太过英俊潇洒,一不小心救了人家姑娘就会惹人家以身相许哈哈哈……”
说着,拉了一下池棠。
“你还记不记得山神庙那次,我们好不容易把你从那个姓苏还是姓姚的女人手里救出来,他怕你看上他,又把你推出去了,哈哈哈哈……”
这么一说,池棠确实有点印象。
当时窦师叔还把魏师叔骂了一顿。
“魏少游哈哈哈……”朱弦还没乐够,“他一定是觉得上回救了你,你已经对他芳心暗许,所以这次他中毒昏迷,你衣不解带地照顾他哈哈哈……这可太让我们魏少侠为难了哈哈哈……”
画屏涨红了脸,道:“我只是奉太子妃之命每天去看看他而已,又没亲自动手照顾他,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还有夏辉跟我轮流!”
刚说到夏辉,夏辉就进来了,听到自己被提起,疑惑地看向画屏。
“在说魏少侠!”画屏压下怒气道。
她跟夏辉最为亲近,昨天的事已经告诉过夏辉了。
夏辉点了点头,道:“我刚听说,杜县令去探望魏少侠,两人打起来了。”
朱弦惊得嘴里瓜子都掉了,忙问:“谁赢了?”
夏辉摇头:“没输没赢,被池先生拦下了,”看了画屏一眼,“杜县令说,画屏是京兆杜氏的女儿,这次只是奉太子妃之命协理内务,让魏少侠不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画屏顿时愣住。
“啧啧啧啧……”朱弦连声惊叹,“杜壑还有这气性?哎呀,他们两个都没为我打过架呢!”
池棠也颇为惊叹:“杜二郎……还挺有做哥哥的样子啊!”
杜壑必然是杜氏下一代家主,他能护着画屏,那可就太好了!
夏辉抿唇一笑,将手里拿着的一叠信挑出两封递给画屏:“京里来信。”
“谁的?”池棠好奇地伸长脖子去看。
“是杜娘子和杜六姑娘。”夏辉代为答道。
杜娘子给画屏写过几封信,杜容却是第一次。
画屏捏着两封信,还没拆阅便泪光盈盈。
千里之隔,尚有人惦记,这是她从前没有体会过的滋味。
池棠也很感动,吸了吸鼻子,故意道:“阿容变心了,她以前都说最喜欢我的,现在只给画屏写信,不给我写!”
话刚说完,夏辉便将剩下十几封信全都往她怀里一塞,道:“有杜六姑娘的信,就是得找找!”
池棠欢呼一声,抱住了满怀信件,正要翻找,突然心中一动,抬头看着夏辉。
夏辉把所有的信都送出去了,手里空空,孑然一身。
朱弦也注意到了,随口问道:“你哥没给你写信?”
夏辉抬起头,静静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池棠心里像被扎了一下。
夏辉离京后,一封信也没收到。
那个说会一辈子竭尽所能照顾她的哥哥食言了。
大约是觉得气氛僵冷,夏辉笑了笑,道:“没事的话,我先——”
“太子妃,太子殿下来了!”禀报声打断了夏辉的话。
太子殿下来了,也不能直闯太子妃闺房。
池棠便放下信件,出去见他。
李俨就在门外,双手背在身后,眸光温和地看着她走出,忍不住微微一笑。
池棠不由脚步轻快起来,蹦蹦跳跳跑出门,到了他面前,却仰起脸娇娇埋怨:“不是早上刚一起回来吗?都还没到吃午饭的时候,殿下来找我干什么?”
他含笑道:“刚得了个好消息,迫不及待来告诉阿棠。”
“什么好消息?”
他从背后拿出一封信,举在她眼前。
“去姑臧的人回来了,带回了何必给你的信。”
池棠尖叫一声,跳起来抓住信,高兴得想哭。
拆开信一看,却只有歪歪扭扭两个字:活着。
“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随风说,暗卫不可有任何引人注目之处,何必光凭那一手极具特色的字,就不可能入暗卫。”李俨低声笑道。
随风是东宫暗卫的首领。
池棠将信上极具特色的两个字又扫了好几遍,抱住太子殿下的胳膊娇声道:“那殿下就给何叔叔开个后门呗?”
李俨看了她一眼,唇角笑纹加深:“好!”
语声温醇,眸光醉人,池棠忽觉醺醺然,很想吻他。
然终究是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只能轻咳一声,撇开目光。
目光再次落回信上,忽然想起夏辉,抬头问道:“殿下有周师兄的消息吗?”
太子殿下脸上笑意一收,沉默片刻,道:“昨晚阿策提起过他——”
第479章 让她以后别再缠着我
回到屋里,人已经都散了,十几封信还散在榻上。
池棠坐回榻上,从中翻找出陆子衫的来信,拆开看了起来。
今年六月,陆大夫人产下一子,陆子衫做了姐姐。
因此她的来信大篇幅都在说自己新得的弟弟如何聪明伶俐乖巧可爱,继上回的满月就会叫姐姐后,这次又出现了不足两月就会识字,逗得池棠边看边笑。
看着看着,猝不及防地冒出一句话:“阿棠,我想嫁人了。”
池棠被惊了一惊,忙往下看。
“小八还小,需要家族亲长护佑,但是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要像大姐姐一样做官是不可能了,唯一能想的,就是给他找个厉害的姐夫——”
池棠微微一怔。
当初的衫衫,坚持要昙花为自己盛放,现在……
果然是做了姐姐,懂事了吗?
人真的可以变得很彻底啊……
但衫衫的改变并没有受到任何人的逼迫,懂不懂事,都是她自己满心欢喜的选择。
池棠说不出这样好不好,只是难免有些惆怅。
大约长大了,自然就会收敛性子,以前说的孩子话,终究是做孩子时才会说的话。
池棠不由想到,如果她也有了个弟弟,应该也会像衫衫一样喜欢他、爱护他……呃,她也没几斤几两,也只能给弟弟找个厉害的姐夫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嘿嘿”一笑。
太子殿下就很厉害了!
再往下看,就是在分析比较陆小八的姐夫人选了。
先把各种表哥拉出来遛一圈,再说说京城里的适龄青年。
到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
“我觉得杜二郎还不错,要不就他吧?”
池棠“啪”的一声将信拍在桌上,吓得橙子一个激灵。
她也顾不得安抚,心里急得火烧火燎。
杜壑是不错,可这回守城战过后,杜壑跟郭凉又暧昧起来了!
她都好几回看到两人眉来眼去了!
不行!她得打消衫衫的念头!
池棠把榻上的信一拢,捧到书案上一放,开始磨墨写回信。
世间如此多娇,杜壑不过了了。
况且他疑似心有所属,我们陆七姑娘值得更美貌出众的少年云云。
写完赶紧封好,先让人送了出去,才继续看其他人的信。
最先看到的是薛筝的来信。
自从上回芳姑事后,薛筝虽然与她重归于好,对她也如从前一般照顾,但言行上是远不如从前亲昵了。
她离京后,薛筝还是第一回来信。
信也不是很厚,拆开一看,和陆子衫相反,薛筝的信说的都是正事。
赵王长子袭爵;
上洛公主闹着要退婚;
董婕妤产下小皇子复宠;
诏令晋陵公萧公望进京;
陆先生调任门下给事中——
池棠猛地坐直了身子,目光收紧,将那几句话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
她霍然起身,吩咐道:“去看看大人在不在府里!”
池长庭并不在府里,一直到晚膳时分才回来。
池棠一听说他回来,便迫不及待拿着薛筝的信赶了过去。
“什么事?”池长庭关心地问道。
池棠也不知该怎么解释,索性把信递给他,问道:“周师兄是什么意思?”
池长庭接过扫了一眼。
信上和周仪有关的就三句话——
“周驸马升任司农少卿,上欲以驸马亲妹配崔九郎,崔氏拒之。”
池长庭顿时蹙眉。
就三句话,内容却很丰富。
驸马亲妹,是夏辉。
皇帝想把夏辉配给崔久,崔家拒绝了。
拒绝是正常的。
崔氏是世家之首,崔久又是崔家最出色的子弟,岂是寒门出身还做过奴婢的夏辉能配得上的?
提这样一门亲事,对崔氏来说是奇耻大辱,对周家来说,则是自取其辱。
但信里只说崔氏拒绝,却没说周仪拒绝。
周仪要是拒绝了,就是皇帝的原因,周仪没拒绝,原因就会被归在周家身上,乃至夏辉身上。
“他谄媚奉上的时候,都不为夏辉考虑一下吗?”池棠又生气又难过。
池长庭将信还给她,淡淡道:“以后你便没有这个师兄了。”
池棠愣了愣,有点不安:“爹爹……”
已经到了要断绝关系的程度吗?
“他已经同我们背道而驰,绑在一起对谁都不好。”池长庭神色平静,没有意外,更没有愤怒,“你不必怨怪他,只是日后再相见,也不可信他。”
池棠想问夏辉怎么办,眸光数闪,终究没有问出口。
对爹爹来说,甚至对现在的周仪来说,夏辉都是微不足道的。
“爹爹,陛下让周、周仪做司农少卿是什么意思?”池棠改口问道。
周仪任司农少卿的事,今天上午太子殿下也跟她提了。
这事也是昨晚薛策向太子殿下回禀的。
听起来是个特别的任命。
池长庭眉间微微一蹙,道:“司农寺掌仓储委积,皇帝是想要周仪来截我们的粮!”
池棠顿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周仪是爹爹的弟子,要周仪来截爹爹的粮草,这是逼着周仪跟爹爹决裂……
“那、那会被截下吗?”池棠也顾不上去想周仪的处境了。
眼看出征在即,要是粮草被扣下,那可就糟了。
池长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道:“太子出京前,让萧琢领皇太子令去调京、洛两地存粮,周仪差不多也是那两天刚上任,应该来不及截下这一批,他们能动的只有新粮——”顿了顿,“差不多等萧琢到了就知道了!”
……
萧琢到的那天,何必也回来了。
何必回来可不挑时辰,天还没亮就往内院闯,被暗卫拦下后,还嚷嚷着要跟太子妃复命。
青衣也知道池棠这几天都在牵挂他,便直接报了进去。
池太子妃果然风风火火裹着斗篷就跑出来了。
“伤是伤了点,不过也不严重,就是得再养一个月才能恢复巅峰状态,要不是我状态不好,他们能抓得到我?我的轻功除了朱美人就没人能追上——”
“我爹能,”池棠掩嘴打了个哈欠,“我爹能追上朱师叔,也能追得上你。”
何必嗤之以鼻:“说不定是朱美人让着他,你爹一贯讨姑娘欢心。”
池棠听他说得有点酸,便安慰道:“何叔叔,你不在的时候,媚娘很惦记你——”
话音未落,何必突然急匆匆从怀里摸出一团东西塞到她手里。
池棠打开一看,是一团乱糟糟的彩色细绳,揉在一块儿,一眼望去,打了无数个不知道能不能解开的结
“我养伤的时候,看到人家家里的小姑娘在玩花绳,就问她要了一根,你帮我还给那个谁,”何必轻哼一声,特别叮嘱道,“让她以后别缠着我了!”
说罢,拍拍手,高高兴兴走了,留下池棠对着花绳半天回不过神。
第480章 中毒的后遗症
池棠坐在亭子里发了一会儿呆,最后摇摇头,起身走出,准备回去继续睡会儿。
这时,正院的灯亮了起来。
池棠停下脚步望去,见侍从进出忙碌,井然无声。
“什么时辰了?”池棠问道。
“卯时。”
果然卯时了。
池棠咬着唇站在原地,犹豫地望着正院。
池长庭和魏少游康复后,正院就让出来给太子殿下住了。
太子殿下果然是卯时即起。
那她要不要……
池棠突然将斗篷拉起,遮住半张红扑扑的脸,往正院走去。
刚好她也醒了,找太子殿下一起吃早饭去?
殿下见了她会不会吓一跳?
……
有没有吓一跳没看到,但是她刚到门口就被请了进去。
太子殿下大步从屋内走出,连发髻都还没梳好,双眸熠熠,亮得发光。
他到了跟前,便抬起双臂,虚虚地将她环住,摸了摸她身上柔软的皮毛,问道:“怎么起那么早?冷不冷?”语气温柔得醉人。
池棠弯着眸子,将何必回来的消息告诉他。
他笑了起来:“那就好!”抬头嘱咐青衣,“去把太子妃的常服取来!”
池棠有些意外:“要干什么?”
所谓常服,并非家常穿的衣服,而是作为太子妃日常会见的服饰。
李俨牵起她的手,转身往里走,道:“萧琢押运的军资到了,既然起来了,就随孤一起出城看看!”
……
池棠起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直到跟着太子殿下从正院走出时,看到了在门口迎候的众人。
站在最前的池长庭和郭雍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其他人也神色各异。
池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忙不迭跑到父亲身边,小声解释道:“爹爹,何叔叔回来了,我是起来见何叔叔,顺便去迎一下萧五叔!”
再详细就说来话长,不适合现在解释了。
池长庭脸色只略略一缓,阴恻恻地看了她一眼,道:“去就去吧!”
……
萧琢看到她,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意外,随即含笑行礼。
池棠觉得萧琢就跟朱师叔一样,几个月没见,又好看了。
举手投足自带烟云水汽,风仪动人,说话不疾不徐,却令太子殿下和爹爹都赞赏点头。
池棠渐渐相信,假以时日,萧琢也不会比自家爹爹差多少。
当然还是差一点,差一点亲女儿给加的分。
萧琢带来的军资十分可观,包括粮食、马料、军械以及负责就地取材制作战车的工匠。
巡视一圈后,李俨问道:“今秋新粮如何?”
萧琢轻叹拜道:“臣有负殿下所托,今秋新粮已为司农寺新上任的周少卿入了京、洛粮仓。”
池棠听得心头沉沉、喉头微哽。
周仪截了爹爹的粮……
周仪竟然真的截了爹爹的粮……
“你能运来这些,已经不负所托,不必自责,”李俨说着,看向池长庭。
池长庭微微一笑,道:“江南沈氏献粮两百万石——”
“吴郡那个沈氏?”萧琢失声问道。
池长庭点头:“都是江南道的新粮,已经从江南运出,借道山南,从陇右过来,要劳烦五郎去接应一下了!”
萧琢大喜拜道:“萧琢荣幸之至!”
池棠看着他们谈笑风生、踌躇满志的样子,心里却仍有些忧虑。
再过七天就要发兵北征了,看起来似乎什么都备齐了。
只是不知爹爹的身子好透了没?
午膳后,池棠便让人唤来商陆,给父亲再好好看看,还需要进补的话,她得提前把药材都备上。
和商陆一起来的还有朱弦,和池棠一起站在边上眼巴巴等结果。
商陆很是随便地按了几下脉就收手了:“好得很,壮得跟头牛似的!”
“真的?”池棠怀疑地看着他,“你不认真看看?”
就刚刚那手势,看着似乎很敷衍。
“诊个平安脉还要我多认真?”商陆嗤笑道。
见姑娘们还是怀疑,商陆便捋起袖子指着池长庭道:“那我们就从望闻问切一项项来,首先是望,你们看他这脸色——好不好看?”
池长庭失笑。
池棠和朱弦不禁点头。
前几日还略显苍白,现在看起来简直容光焕发,尤其从朱弦的角度来看,这就是内力充沛的体现。
“闻——你说句话来听听?”
池长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商陆也不敢勉强他,便指着朱弦道:“你懂,你听听他的气息,有没有问题?”
朱弦摇头。
“问——你自己说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池长庭淡淡看了他一眼。
商陆若无其事继续说道:“切我已经切过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池棠摇头。
朱弦却犹豫了片刻,问道:“他之前中的毒,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吧?”
池长庭闻言眸光一动,看了她一眼。
“什么后遗症?”商陆反问道。
朱弦忙道:“我就是随便问问,不是江湖上很多奇毒都会留下后遗症吗?比如失聪失明失智什么的。”
商陆打量了池长庭一眼,摇头道:“失聪失明是没有,有没有失智我就不知道了,要不你们考考他?”
两人连连摇头。
“行了!”池长庭摆摆手,“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都回去吧!”
语气微顿,又道:“朱师妹留步。”
待屋里没了第三人,池长庭的目光就意味深长了起来。
朱弦被他看得很不自在,忍不住凶巴巴先声夺人:“有话快说!”
池长庭笑了一声,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问道:“师妹是担心我有什么后遗症?”说着,将她紧紧按进怀里。
朱弦顿时红透了脸,身子也软了半截,强词道:“不就、不就担心你失智——唔……”
大白天的,这样不合适吧……
朱弦虚弱地推着他的手。
这么随便一推,他便真的停下了所有动作,将手从她衣内撤出时,还很温柔地抚平了她衣衫上的褶皱。
朱弦瞪着他的手,说不出话来。
死男人,欲拒还迎不懂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重新搂住她,吻了吻她的发,低声道:“李俨这厮眼睛利得很……毕竟还没成亲……教阿棠学去了不好……”
朱弦掐了一下他的腰身,轻哼道:“现在知道教阿棠学去不好了?”
他轻叹道:“是,怪我没忍住——”微顿,附耳低声絮絮,“你再忍忍,回京我们就成亲,到时候……”
“滚!”
第481章 成婚
池棠刚从父亲房里出来,没走几步,就遇上了郭凉及其副将。
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看着她们行礼时,池棠突然想起上回在前衙看到郭凉的事,便小声道:“我上次看到殿下召见你和杜县令、李副率……呃,殿下惩罚你们了吗?”
郭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点头:“我等护主不利,理应受罚。”
场面话没什么好听的,池棠越发压低声音问道:“殿下罚你们什么了?”
郭凉微微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正常的惩罚,罚俸、降级、贬职。”
见池太子妃一脸关心,便详细说给她听:“杜县令罪责最小,且守城有功,只罚俸三月;李副率除了罚俸外,还降了一级,我——”顿了顿,有些讪讪,“罚俸一年,降三级,还有贬职……”
“啊!”池棠心疼。
郭凉安慰道:“也没什么,只是从姑臧军正使贬成了副使,但我们姑臧军就没正使了,我这个副使也一样。”
池棠叹了一声,点头道:“当初是我答应了让你走,我是不怪你的,但殿下这是赏罚分明,也是应该的。”
郭凉莞尔道:“我明白,殿下没有罚错,三人中原是我罪责最重。”
池棠振奋鼓励道:“大军北征,有的是你立功的机会,被罚的很快就都回来了!”
郭凉语气一顿,点头应了下来。
她身后的副将却突然面色古怪,似有不平,又似黯然。
池棠心中起疑,正要询问,突然从旁跑来一名侍卫,称道:“太子殿下有请太子妃!”
有些疑问,问太子殿下也是一样的。
“殿下,这次北征,姑臧军已经安排好了吗?”池棠一进门便关心地问道。
李俨正站在书案旁,刚想抬手招呼她过来,一听这话,将手放了下去,淡淡问道:“你遇上郭凉了?她对你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池棠将她与郭凉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道,“我看岑副将面色有异,是我说得不对吗?”
李俨神色略缓,道:“姑臧军留下守城,不随军北征。”
池棠怔愣片刻,问道:“姑臧军留下守城,是殿下觉得她们适合守城,还是为了罚她们上回守城时不在?”
李俨默了片刻,道:“是将功折过;郭凉心怀歉疚,会护你更周全。”
“可是……”池棠觉得不太对,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有些着急。
李俨蹙眉问道:“是不是那个副将心怀不满?”
池棠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
副将确实是有些不满。
“殿下不要怪岑副将,”池棠道,“岑副将很好,她很有志气,想做大将军,所以她每天练兵练武是最努力的!”
语气微顿,有些感慨。
“其实岑副将出身也不差,可是她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做到副将,和她一样出身的男子就不用那么辛苦。”
李俨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大概明白她要说什么。
池棠自己却还不是很明白,反握住他的手,神色有些迷茫,又有些了悟。
“其实陆先生也是这样——”
“先生的才学是我爹爹也拜服的,可是一开始只被允许进宫做个女官,教导教导公主,一直到先生名扬天下,才得以入仕;”
“先生志在指点江山、治国安民,岑副将志在上阵杀敌、建功立业,很多男子也有这样的志向,他们就能很轻松走上这条路,可是因为先生和岑副将是女子,她们就要比男子更优秀更努力,才能被允许走这条路!”
她逐渐理清了自己的思路,激动地抓紧他的手,声音也有些上扬。
“殿下,我听说以前平阳长公主组建了一支玄甲军,为太祖立下汗马功劳,但玄甲军的将士也都是男的,郭县主组建了姑臧女军,她的野心和志向比平阳长公主更大,她们不是闹着玩的,她们比谁都渴望上阵杀敌!”
“殿下,我不要她们留下保护我,你让她们去战场上将功折过吧!”
说到最后,都把自己感动哭了。
李俨微微一笑,低头吻去她挂在眼角的泪,柔声道:“好,听太子妃的。”
池棠眨了眨眼,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又觉得不自信,“其实我对军事一窍不通……殿下不必迁就我,到底合不合适还是殿下说了算……”
“孤觉得太子妃说得极是——”李俨拉着她的手往书案边走去。
“女子从军,确实更加艰难,她们能坚持到现在,且立过不少战功,孤不应低估她们。”
“殿下……”池棠感动得又想哭了,只觉得这样的太子殿下,值得写一篇文采飞扬的文章来赞颂他。
可惜她没什么文采,脑中搜刮许久,连个合适的词都想不出来,最后只能潦草地说了一句:“殿下太好了!我最喜欢殿下了!”
这一句,却取悦了太子殿下,他喜不自禁似的,将她抱在怀里笑了许久。
池棠也笑了一会儿,忽然瞥见桌上摊着的东西。
“通婚书?”池棠惊讶地念了出来。
李俨松开一只手,从书案上拿起她看到的那张纸。
池棠接过细看。
字不过五行,用端正的隶书写成——
“李俨顿首顿首,触叙既久,倾瞩良深……谨奉状不宣,陇西郡李俨顿首顿首。”
池棠看着纸上太子殿下的郡望名讳以及赤红的一个衙门印章,心头怦怦直跳。
殿下说得对,民间的通婚书比太子妃册书有意思多了。
“还有这个,是和通婚书一起交给衙门的。”他又递过来一张纸。
通婚书还写了不少客套话,到了这一张,就简单明了多了:“李俨自第三男,年已成立,未及婚媾。承贤池氏第四女……愿结高媛……若不遗,伫听嘉命。”
池棠看看纸上字,又抬头看看李俨,眸光盈盈,却说不出话来。
“通婚书是我翻了衙门的文书自己写的,加盖的是回乐县的印章,”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神色温软至极,“我们便在这里成了婚约,如何?”
池棠含泪乖巧点头,声音软软问道:“答婚书怎么写?”
李俨回头找了一张范本给她,她立即伏案抄了起来。
这样乖……
李俨只觉心都化了,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从背后虚虚地将她笼在怀里。
“写完答婚书就是成婚了吧?”她顾自趴在案边,边写边嘀咕。
李俨低头凑近她颈侧,“嗯”了一声。
池棠怕痒地躲了一下,随口问道:“成婚之后呢?”
“之后……”眼前女孩儿的肌肤细白娇嫩,甜美香气萦满鼻间,李俨咽了咽口水,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
成婚之后,应该洞房啊……
第482章 只能私底下给殿下看
九月初一,大军北征。
人一走,池棠顿时觉得家里空空落落、冷冷清清。
午睡醒来,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又从床内侧挖出信匣。
一打开,就看到太子殿下亲手写的《通婚书》。
猛地合上,红透了脸。
身子情不自禁微微颤抖,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抚过时的触感。
成亲了,就会这样……吗?
他就可以把手伸到她衣衫底下,贴着她的肌肤——
池棠忙将信匣一丢,从床上跳下,逃也似地跑了出来,将刚进屋的媚娘吓了一跳。
“姑娘你——”媚娘指着她一脸惊愕。
池棠心虚地捂住脸。
不会吧?这都能被看出来?
“你眼睛怎么肿了?”媚娘心疼地问道。
池棠一怔,摸了摸眼睛,有点不好意思。
送走爹爹和太子殿下,她心里还是难过的,午睡前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好吧,可能不止两滴……
虽然不是第一次离开他们,可这回爹爹才来了不到两个月,太子殿下更是半个月都不到。
相聚的时间那么短。
池小姑娘的心情很好猜,媚娘问完心里就有答案了,忙安慰道:“姑娘别难过,他们几个月就回来了,几个月很快的,我们把灵武郡能玩的都玩一遍,他们就差不多回来了!”
池棠点了点头。
媚娘便殷勤问道:“姑娘想玩什么?媚娘陪你!”
池棠看了她一眼,突然兴起:“那我们来翻花绳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看到媚娘就会想到翻花绳。
然而媚娘一听这话就拉下了脸:“不玩!”也顾不得哄池棠了。
池棠也不勉强,换了个建议:“那你跳折枝舞给我看?”
谁想曾经哭着喊着要跳折枝舞给她看的媚娘却再次断然拒绝:“不要!”气鼓鼓的。
池棠睨着她道:“我觉得你好像有点恃宠而骄。”
媚娘小嘴一瘪,委委屈屈看着她。
池棠想了想,抬手招呼她近前,附耳低声道:“要不……你教我跳春莺啭?”
媚娘的眼神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池棠被看得脸一红,恼羞成怒撞了她一下:“教不教?”
“教教教!”媚娘笑嘻嘻点头。
想了想,悄声道:“春莺啭的舞姿很不端庄,姑娘只能私底下跳给太子殿下看。”
池棠红着脸点头。
她本来也不想给别人看。
但媚娘又想了想,皱着眉摇头:“不行不行,私下献舞,我怕太子殿下定力不足直接把你往床上抱。”
池棠呆了呆,羞得捶她:“你胡说什么!殿下才……”后面的话就含糊不清了。
这个是真有可能……
那天她没跳春莺啭,太子殿下还不是把她往……又这样那样的……
“不过没关系,”媚娘笑嘻嘻道,“姑娘先学会了,洞房花烛之下起舞,一定别有一番风味!”说着,朝池棠挤了挤眼。
池棠羞恼归羞恼,心动还是心动的,于是板起脸道:“少废话!你管我什么时候跳!”
“不管不管!”媚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站起身道:“我先去换春莺啭的舞衣!”
“还要特意换舞衣?”池棠有点意外。
“那当然!”媚娘正色道,“我听人家说,工匠要做好活计,就要先把工具准备好——”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对对!就是这句!”媚娘高兴地说,“回头让人给姑娘也裁一套春莺啭的舞衣,这个必须要有的!舞衣就是舞姬的战袍!”
池棠“噗嗤”一笑,道:“那你快去换你的战袍吧!”
媚娘欢快轻盈地跑了出去。
池棠穿好衣服等了一会儿,突然眼前人影一闪,就见何必扒着门探出脑袋:“棠棠,有件事——”
“我换好啦!”媚娘欢声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曼妙身影如蝶儿莺儿般轻盈盈、俏生生飞了过来。
青丝盘作飞髻,鹅黄舞衣曳地,低襟半臂,露出细颈香肩,锁骨下半截香艳起伏。
池棠都看呆了。
“嘭!”
斜扒着半扇门的何必不知是没站稳还是怎么的,一头栽倒在地。
媚娘这才看到何必也在,顿时脸色一冷,用力哼了一声,提起裙摆跑了。
池棠回过神来,忙让人去扶何必。
“不用!”何必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往媚娘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嘴里嘟囔道,“干嘛穿成这样……”
“那是媚娘的舞衣。”池棠解释道。
“好端端的,穿什么舞衣……”何必还是嘀嘀咕咕。
他一贯话多,池棠也不在意,问道:“何叔叔,你急着找我什么事?”
何必这才停止嘀咕,抹了一把脸,道:“我刚刚在外面碰到我小师妹了——”
“那个出卖你的小师妹?”池棠记得这件事。
何必顿时一脸屈辱:“这种事你记那么牢干什么?我那么多英雄事迹你怎么不记?上次我——”
“碰到小师妹了,然后呢?”池棠忙打断他。
何必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小师妹一个女孩子住客栈我不放心,想问问你能不能让她住到节度使府来。”
池棠震惊了。
何叔叔竟然也有这么体贴女孩子的时候?
“怎么?不方便吗?”何必皱眉问道。
“方便!方便!”池棠忙点头,立即唤来戚兰安排下去。
又问道:“何叔叔的师妹怎么称呼?”
“小师妹叫何止。”
池棠愣了愣,尴尬笑道:“你们师父取名还挺有特色的……”
何止姑娘就在门外等消息。
池棠让何必先去迎她进来,自己也打算出去看看。
据她所了解的,这位小师妹当年对何叔叔可是非常的无情啊!
不但用计欺骗何叔叔的感情,还把何叔叔出卖给了她爹——
为什么是爹爹呢?
因为涉及了爹爹,导致池棠对这件事一直不能定性,也无法界定小师妹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对何叔叔不好是很明显的。
可何叔叔不但一点都不记恨,久别重逢,还依旧对她关爱有加,这就让池棠十分好奇了。
然而刚出了院门,就遇上不知从哪里回来的朱弦。
“朱师叔,你怎么了?”池棠关心地问道。
只见朱弦眉头深锁,神色烦躁,好像遇到了什么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