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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七年柊     东宫藏娇txt下载     东宫藏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38章 爹爹太渣了

    眼波流转,明媚生情。

    做足了高傲的姿态,眼里又满含期盼和试探。

    池长庭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笑了起来。

    “回去的时候动作轻点,别跌跌撞撞,吵醒了阿棠。”他说完,顾自转身走开。

    朱弦等了半天,就等来这么一句话,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愣了一愣,随后大怒,直接追上去用剑鞘戳他的背:“谁要回去!我又没答应你!”

    话音未落,前方突然转身,长剑旋即脱手。

    兵器被夺,出于习武者的本能,朱弦第一反应便是要同对方拉开距离。

    然身形未动,便觉手腕一紧,随后整个人被拉了过去。

    一股烈辣的酒气扑鼻而来,冲得她脑中瞬间混沌,醺醺然看着眼前深紫衣缘上的瑞草绣纹。

    他握着她的手腕,低下头,灼热的气息拂在她脸上。

    朱弦僵着身子,屏住呼吸,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甚至不敢看他。

    他轻轻嗅了嗅,低声道:“朱师妹喝了不少?”

    朱弦这才抬眸看他。

    背着月光,他一双眼幽暗深邃,眼中笑意勾人。

    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好看!

    “没你多。”朱弦声音干涩地说。

    她喝的都是果酒,比不得他身上沾染的酒气浓烈。

    喝多的是他吧?

    “哦?”他随口应了一声,握着她手腕的手有意无意地动了动,指腹隔着衣袖拂过她腕间肌肤,仿佛在温柔轻抚。

    朱弦脸上渐渐发烫:“要不……你再闻闻?”

    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低声笑道:“城墙上呢,你想干什么?”

    朱弦身子一僵,恼羞成怒将他一推,一阵风跑了……

    ……

    朱弦一口气跑回节度使府,脸上被疾风刮得冰冷,心口却一阵阵发烫。

    他那是什么意思?

    城墙上……是不是不在城墙上就可以……

    这厮绝对是喝多了!要不就是为了哄她留下保护他女儿!

    不要脸!

    至于吗?

    他都要出征了,她留下陪棠棠也是应该的,至于出卖色相吗?

    不过……他都出卖色相了,她这么跑了好像有点吃亏……

    朱弦一面胡思乱想,一面踩着屋顶回了池棠的院子。

    忽然想起池长庭的交代,刻意放轻了脚步。

    放轻之后,又觉得没什么必要。

    都这个时辰了,棠棠又喝了不少酒,现在应该睡得正香,惊动不了她——

    “朱师叔?你怎么回来了?”

    朱弦又差点从屋檐上跌下来。

    “朱师叔……你这个……轻功好像退步了……”池棠犹犹豫豫地说。

    朱弦站稳后狠狠瞪了她一眼。

    这父女俩说话怎么一个德行?

    池棠讪讪一笑,扯开了话题:“朱师叔,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忘带东西了?咦?你的剑呢?”

    朱弦这才发现刚才跑的急,剑忘池长庭手里了。

    “剑……啊,对!我把剑忘了,回来找找——”说罢,打了个哈欠,“今天有点晚,我先去睡了!”

    朱弦搪塞了两句,埋头往西厢屋里走。

    今天先睡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走到门口,忽然停住脚步,回头看池棠。

    女孩儿裹着一件玉色的披风趴在窗台前,青丝未挽,婉转披散在身前身后,一双眸子清明莹亮。

    “你怎么没睡?”朱弦奇怪地问道。

    明明她走的时候小姑娘眼睛都睁不开了。

    “本来要睡的,突然想起你那个唐门的事,总觉得不简单,应该尽快告诉太子殿下,就起来给殿下写信,写完就精神了。”池棠解释道。

    朱弦“噗嗤”笑道:“太子妃真是忧国忧民!”

    池棠捧着脸有点不好意思:“我又做不了什么,只是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殿下和爹爹——”突然一顿,神色困惑起来,“我本来是想先去告诉爹爹的,结果爹爹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朱弦心虚地别开脸,打了一个特别夸张的哈欠,摆摆手道:“我也不知道,我好困,去睡了!”

    话音刚落,房门就关上了。

    池棠愣愣看了一会儿房门,转头对青衣道:“我也没问她啊……”

    ……

    虽然朱师叔表现得有点古怪,池棠也没多想。

    毕竟个中复杂程度不是随便想想就能想出来的。

    晚上没找到爹爹,那就第二天再找。

    不过到了第二天,她还没去找池长庭,池长庭先让人来喊她了。

    池长庭一见她便开门见山道:“七月二十四,我将率军北征——”

    “不行!”池棠霍然起身,“细作都没抓到,这个时候出征太危险了!”

    “细作的事我自有安排,你不必担心。”池长庭浑不在意地说。

    “这不是担不担心的问题!”池棠忙不迭将唐门的事说了一遍。

    不料池长庭听了毫无波澜,点头道:“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池棠惊讶地看着他:“爹爹已经知道了?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这事不是应该只有她和朱师叔知道吗?

    池长庭神色自若道:“我自有办法知道——”

    “是朱师叔告诉你的?”

    池长庭语气微顿,点头“嗯”了一声。

    “朱师叔什么时候告诉你的?”池棠更惊讶了。

    朱师叔昨天明明一直和她在一块儿,什么时候跟爹爹碰过面了?

    “这些细枝末节不必在意,”池长庭神色淡淡道,紧接着说起了他出征的安排。

    “经略、丰安、定远三军我都会带走,郭凉领姑臧军三千留守回乐……回乐城内,我已经交代韦乐和杜壑严加防范,但可能有武林高手犯禁,你还是要多加小心,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朱师叔会留下保护你——”

    “朱师叔留下了?”池棠又惊讶了,“你什么时候请朱师叔留下的?”

    池长庭顿时噎住。

    池棠很快自己找到答案了:“朱师叔昨晚本来要走的,结果去而复返,莫非是爹爹把她劝回来了?”

    池长庭含糊地“嗯”了一声。

    池棠叹了一声,道:“爹爹啊,我身边不缺人保护,朱师叔这么喜欢你,你就不要欺负她了。”

    “我哪里欺负她了?”池长庭矢口否认。

    “师叔有难的时候就叫她别连累我们,我们有难了,又哄着她留下帮忙……”池棠不由抚额摇头叹气。

    爹爹也太渣了……

第439章 绯闻

    池长庭被女儿说得老脸一红,随即恼羞成怒地拿出严父做派,一把拍下她抚额的手,厉声厉色:“好好的一个小姑娘,跟谁学的这副老气横秋腔调?”

    池棠认真想了想,道:“好像是商大夫。”

    池长庭心里抽疼:“你学谁不好,学个糟老头子干什么?”

    池棠撇了撇嘴,道:“我就学了这么一个动作,爹爹你不要小题大做转移话题,我们还是说说你欺负朱师叔的事吧!”

    池长庭噎了许久,只蹦出一句话:“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池棠气呼呼地瞪了他一会儿,转身就走:“我去给朱师叔收拾行李去!”

    “站住!”池长庭喝住她。

    见女儿回过头,仍旧面带指责,池长庭不由捏了捏眉心,叹道:“上回的事是我不对……我那不是怕你师叔不懂事,又跑回来找我们吗?再被弄进宫去怎么办?”

    “就这样?”池棠半信半疑。

    “不然还能怎样?”池长庭有点生气,“在你心目中,爹爹是这么刻薄的人吗?”

    那倒不是……

    池棠有点不好意思。

    爹爹对姑娘家一直都是和气中带着疏远——李姝这种除外,但就算疏远,也不会态度恶劣,怎么就对朱师叔这么凶呢?

    “那你不能好好说话?非要把人气走?”池棠嘀咕道。

    池长庭叹了一声,道:“是是,是我失言了,我昨晚已经跟你师叔道过歉了,可还能被原谅?”

    “这话你得问师叔去!”池棠道。

    “她不是留下了?”

    池棠一噎,嘟囔道:“师叔真没志气!”

    池长庭睨着她道:“也没见你对着李俨多有志气!”

    池棠骄傲道:“殿下才不会对我说那种混账话!”

    池长庭笑了一声,摸摸她的脑袋,道:“灵武郡有大批江湖人流动,看着不太令人放心,你师叔和你在一块儿,爹爹心里踏实一些,她是个好姑娘,爹爹心里有数,以后不会再说混账话了。”

    池棠安静了下来,神情乖巧地点点头,问道:“郭世子也和爹爹一起出征吗?”

    方才他交代了许多人的安排,唯独少了郭雍——

    ……

    从前衙出来,刚进后宅大门,远远就看到武威郡王世子郭雍从西面走廊走出。

    “哎!太子妃啊!”他一如既往隔着老远就朝池棠招手。

    放平时,池棠一般同他点个头就走了,今天却停下脚步,向郭雍点点头:“世子!”

    郭雍惊讶得手都忘记放下来了:“太子妃今天怎么理我了?”

    池棠不由有些愧疚。

    她最近确实对郭雍挺冷漠的,虽然她的冷漠并没有打击到郭世子喜欢逗她的心情。

    “莫非昨晚我烤的羊腿味道不错,得了太子妃的欢心?”郭雍抚着下巴猜测。

    “你烤的?”池棠还真不知道,随即点头,“确实与京城风味不同。”

    郭雍更惊讶了:“今天吃错药了?”

    池棠干咳两声,好声好气地说:“世子对我父女襄助甚多,池棠不敢相忘,日后有机会必当图报……”

    郭雍笑了:“原来是看我要走了才给好脸色!”

    池棠嘿嘿一笑。

    刚才爹爹说,郭世子奉的调令是支援芦子关,如今芦子关战事已了,他就得领兵回武威郡了。

    叛乱的六府七州是朔方节度使的管辖范围,爹爹可以去平叛,但郭世子的兵不是朔方军,没有朝廷的调兵令不能参与。

    “哎,对了!”郭雍突然神秘兮兮朝她眨了眨眼,“昨天那个红衣美人是什么来头?”

    池棠顿时警惕起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仔细回忆一下,好像昨天除了爹爹和展哥哥,其他人见到朱师叔都看呆了。

    “我问这个不是很正常?”郭雍理直气壮。

    也对……

    谁见到这么个美人都想打听一下。

    “那是我爹的同门师妹,”池棠想了想,眯眼呲牙露出狰狞笑容,“她武功很高哦!上次有个不长眼的想调戏她,被她打得头肿得那么大!”抬手比划了一下。

    郭雍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

    池棠审视了一下自己的动作,讪讪放下手,双手合袖端庄放在身前,肃着脸冷冷道:“你笑什么?”

    郭雍笑得更大声了。

    直到池太子妃恼羞成怒要走,才忙歇了笑声喊住她,揩了揩眼角,道:“我是高兴!真高兴!还好有太子妃提醒我,不然我就要吃大亏了!你放心,我一定不敢招惹你师叔!”

    池棠觉得他的话阴阳怪气的,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便仍是板着脸,冷哼一声,道:“我师叔这么貌美,容易引人觊觎,你出去别乱说!”

    “不说!不说!”郭雍连连点头,“我爹我都不说!”

    池棠满意地点点头。

    郭雍笑了一声,忽然压低声音问道:“你这美人师叔跟你爹是不是……嗯?”

    “这我怎么知道?”池棠断然把自己摘了出来。

    但转念一想,连郭雍都看出来了,她作为女儿和师侄竟然没看出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为自己辩解了一句:“我……我年纪还小,不懂这些!”

    郭雍哈哈笑了两声,问道:“你年纪还小,怎么就做了太子妃?”

    池棠小脸一红:“当然是因为、因为太子殿下喜欢我!”

    “太子殿下喜欢你,那你喜欢他吗?”

    “当然!”池棠骄傲地说。

    郭雍笑了笑,道:“你不是年纪还小,不懂这些吗?”

    池棠顿时噎住,瞪了他许久,忽然神色端庄道:“世子请自便,我先行一步!”语罢,端庄垂眸,端庄转身,端庄离开——

    才走了两步,郭雍就追平了她,不等她开口赶人,便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我听说,昨晚上,你爹带你师叔上城楼赏月去了!”

    “真的?!”池棠震惊停步。

    怎么突然发展到城楼赏月了?她到底错过了多少?

    “真的,据说还举止甚是亲密!”郭雍兴致勃勃道,忽然瞥见郭凉从另一条路上走来,笑了笑,又道,“你那师叔确实是个倾城美人,很少有男人像我这么能把持得住的,比如我们年轻有为的杜县令,昨天就看呆了……”

第440章 旧识

    乾封元年,七月二十四。

    碧天如洗,雁去云稀。

    北征大军出回乐城,东行至白池关。

    白池关城门大开,风啸马嘶,整装待发。

    池长庭最后摸了摸女儿的头:“好了,回去吧!”

    抬眸一掠,目光落在池棠边上。

    朱弦今天打扮得特别低调,还用帷帽遮了脸,即便如此,仍难掩身段风流,甚至显得神秘诱人。

    池长庭微微一笑,又转回对着女儿道:“需要什么尽管去我书房找。”

    池棠眨了眨眼,一头雾水:“需要什么?”

    池长庭笑了笑,转身大步离去。

    待上了马,又引缰回眸,笑道:“乖乖在家等我,不许乱跑!”

    说罢,就催马走了。

    池棠目送至关了城门,才转过头问朱弦:“爹爹刚刚是在说我还是说你?”

    “当然说你,关我什么事?”朱弦仗着帷帽之便若无其事地回答,转身上马车时却不慎手滑了一下。

    死男人!交代女儿就交代女儿,看她一眼是什么意思!

    她的剑都被他没收了,她能走得了吗?

    池棠上了车后又琢磨了许久,也没琢磨出父亲大人的深意,便问朱弦:“我爹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他让我去他书房找什么?”

    “我怎么知道?”朱弦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种想也不想就先撇清的态度引起了池棠的怀疑,她若有所思地将朱弦打量了好几眼,问道:“他的意思是不是让你去他房里?”

    “没有!不是!瞎说!”朱弦断然否认。

    “要不你先把帷帽拿掉再说话?”池棠认真建议道。

    “不行!”朱弦忙护住自己的帷帽,深怕遭人偷袭,“出门在外,要小心谨慎!”

    “可我们在车里,又没人看到你。”

    “不行,你爹不在,要加倍小心谨慎!”

    池棠见劝不动她,也就放弃了,转而问道:“对了,朱师叔,你找到你的剑没?”

    朱弦沉默片刻,道:“没。”

    “会不会落在我爹书房里了?”

    沉默。

    暴起!

    “死丫头!我还治不了你了!”

    马车内响起一声尖叫,随后女孩儿笑声如铃,惹来车外诸多目光。

    李式看了一眼马车,满心都是欣慰,特别想找人说说。

    于是抬头朝马车另一边的郭凉笑道:“我们太子妃虽然年纪小,却很是临危不惧,从容坦然!”关键还很可爱!

    郭凉看了他一眼:“临什么危?”

    李式想了想,笑道:“临危的时候你没看到!”

    郭凉淡淡道:“太子妃要是临危了,就证明你我都失职了,并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

    李式被她噎得半天没话。

    半天之后,打量了她两眼,关心道:“县主似乎情绪欠佳?”

    郭凉不冷不热:“没有,你多心了。”

    李式讨了个没趣,便不再同她搭话,仍旧将注意力放回马车内去。

    还是爱笑的女孩子可爱!

    郭凉也没心思留意李式的想法,她满腹心思都在身后的动静上。

    刚才马车里的笑声大约也传到了后面人的耳中,韦乐正笑道:“太子妃身边新来的女子似乎同太子妃是旧识,杜郎可认得?”

    “太子妃身边的人事,府君还是少作打听为上。”杜壑淡淡道。

    韦乐虽然官比他大,却十分忌惮他与东宫的关系,听他这么一说,真就不敢问下去了。

    郭凉不由掐了掐手心,转头问李式:“李副率,那位朱姑娘究竟什么来历?”

    李式正满面笑容地听着马车内莺声燕语,被她一问,顿时笑容一收,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道:“太子妃没有说,就不是我们能过问的!”

    这位美人他是没见过,但也猜得出身份。

    毕竟去年骊山秋狩那件事还传得挺广的。

    就是因为猜到了,才更不敢多问。

    但郭凉远在陇右,是不知道皇帝那点艳事的,听了李式的话,心里更加不悦。

    什么神仙美人?问都问不得了?

    马车内仍在笑闹,马车外的气氛却有些僵持。

    一直僵持到了节度使府门口。

    韦乐与杜壑依礼送太子妃回府后,就可以离开了。

    杜壑却又上前一步,温声唤道:“朱姑娘!”

    朱弦蓦然回头:“是你!”语气甚是惊讶。

    这两人竟然是认识的?

    一时间,不少人都紧张起来。

    杜壑微微一笑:“朱姑娘初来乍到,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做东?”

    “没有!”池棠断然拒绝。

    好你个杜壑!我爹刚走,你就敢挖墙脚!

    ……

    “朱美人和魏县侯家的小郎君认识很久了啊!比认识你爹早多了!”何必道。

    “早多少?”池棠紧张追问。

    何必算了算,道:“得有五六七年了吧?那时候魏县侯家的小郎君为了朱美人在七凤谷外跪了七天七夜的事,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

    还有这种事?!

    池棠汗毛都竖起来了。

    “为什么跪七天七夜?”郭凉冷冷问道。

    池棠不由看了她一眼。

    郭县主的脸色简直吓人。

    也是,刚才就连她也没能阻止朱师叔跟姓杜的出去小聚,要不是打不过,郭县主恐怕都要暴起抢人了。

    “这就厉害了!”难得有人一直追问催促,何必很是高兴,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江湖传闻,魏县侯杜家的小郎君在外游学时,对朱美人一见倾心,为了接近朱美人,书也不读了,学也不游了,一心一意跑去七凤谷拜师学艺,可七凤谷虽然外门弟子收得多,内门却不是那么好进的,杜小郎在七凤谷外跪了七天七夜,终于进了七凤谷,从此得偿所愿,日日夜夜伴美人左右——”

    “不对啊!”池棠忍不住打断他,“杜二郎不是一直在京城闭门读书,还考了榜眼吗?”

    “啊?这……”何必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儿,试图解释道,“可能是他学成出山,又回家继续读书了?”

    池棠想了想,问道:“七凤谷学成出山要几年?”

    “这个……看资质吧?”何必也不太确定,“朱美人好像十岁就出山了……但是后来听说吃了亏,又回去苦练了好几年——”

    池棠冷哼一声,道:“我听朱师叔说过,她三岁就开始习武了,到十岁出山,那就是七年,七年前拜入七凤谷,岂不是现在才出山?可他明明去年春天中的榜眼!”

    “就算他资质胜过朱师叔,五年学成出山,出山后第二年就参加科考,随后就中了榜眼,你觉得可能吗?他又不是我爹!”

    杜壑考上了榜眼,所以他必然没空去七凤谷学成出山!

    没有学成出山,没有拜入师门,也没有日日夜夜相伴!

    破案了!江湖传闻是假的!杜壑跟朱师叔一点关系也没有!

    “可是……他们不是久别重逢出去小聚谁也拦不住吗?”何必弱弱地说。

第441章 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池棠同何必大眼瞪小眼瞪了许久后,又想起一茬:“朱师叔说她小时候出山吃过亏后,回去闭关了好多年,一直到两年前才又出来,一出来就遇到我们了!”

    何必道:“可他们出去小聚了……”

    池棠想摔东西。

    手一举,却是一只雪白的小兔子,忙又抱了回来。

    黑子吓得直在她膝上顿足,池棠忙安抚地撸了两下,黑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可没人安抚池棠,池棠还是很焦躁!

    朱师叔到底跟杜壑什么关系呢?好着急啊!

    爹爹刚交代她们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的,不能爹爹回来朱师叔就没了啊!

    瞥见冷脸的郭凉,小声问道:“郭县主,你跟杜县令——”

    “我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郭凉丢下一句,跑了。

    没关系你待在这里听半天?

    池棠颇有些恨其不争。

    想了想,起身道:“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我们去接师叔!”

    何必跟在她身旁道:“没有很久吧?好像才出去一刻钟?”

    “一刻钟差不多菜上齐了,正好我也饿了!”池棠坚定地往外走。

    刚走出前厅,便听见一人欣喜喊道:“哎!师侄!”

    池棠转头看去,正见家仆领着一名白衣青年,似乎刚从外面进来。

    那青年面容俊俏,风尘仆仆,三分风流,七分姿态,正是许久未见的魏少游。

    “魏师叔!”池棠高兴地迎了上去,“你怎么过来了?朱师叔给你传信了吗?”

    “不是啊!”魏少游道,“是池师兄派人来找我,让我把定远城的事放一放,过来这边和师妹会合,”往她身后张望了两眼,“朱师妹呢?”

    池棠击掌欢快道:“朱师叔出去了,我带你去找她!”

    ……

    也不知杜壑出于什么考虑,选择在自己家里招待朱弦。

    池棠拉着魏少游气势汹汹赶到时,他们也还没开始吃,听到仆从的回禀,一起迎了出来。

    一着绿袍,清俊内敛;一着青衣,明媚张扬。

    两人又年纪相当,看着竟然有些般配。

    池棠扎心得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朱弦先开了口:“你追过来干什么呢?不是说了吃顿饭就回来吗?”目光往她身后一掠,面露惊诧,“魏师兄?”

    池棠灵机一动,把身后刚跟上来的魏少游拉到前面来,道:“魏师叔来了!一定要来找你!”

    魏少游愕然愣住,随即看到了杜壑。

    “杜二?”他惊讶道。

    池棠心中一沉。

    魏师叔也认识杜壑,难道七天七夜的江湖传闻是真的?

    ……

    “当然是假的!谁跟你传的?这都信?”朱弦鄙夷道。

    池棠不服气:“凭师叔的美貌,别说跪七天七夜,就是七七四十九天,我也信!”

    朱弦面色一缓,点头道:“说得也是。”

    魏少游笑得捶桌。

    刚吩咐完添碗加菜的杜壑回过头也是忍俊不禁。

    池棠对此浑不在意,一心只想了解真相:“所以是跪了几天?”

    “为什么要跪?”朱弦哭笑不得,“七凤谷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要跪了才能进?不能好好走进去吗?”

    这……

    好像有点道理……

    池棠眨了眨眼:“那拜师学艺呢?”

    “没有拜师,也没有学艺!”朱弦道。

    池棠松了一口气,道:“我就说嘛!朱师叔闭关到前年才出来,哪有空认识杜二郎?”

    “怎么没空?”朱弦睨了她一眼,“我是闭关,又不是坐牢,只是不出来行走江湖而已,下山玩玩还不是常有的事?”

    池棠一惊:“所以……真的是七年前就认识了?”

    杜壑点头:“确实如此——”

    七年前,杜壑确实游历至渔阳,因缘巧合结识了下山游玩的朱弦、魏少游以及其他几名七凤谷弟子,并应邀到七凤谷作过客。

    当年杜壑在七凤谷待了有大半年,后来收到家书就走了。

    从那以后,山长水远,没有再碰过面。

    直到去年初冬——

    “……骊山行宫守卫森严,我又不熟悉,差点走错路被抓起来,幸好遇到杜二郎——”说到这里,朱弦感激得以茶代酒敬了杜壑一杯。

    “那个,我——”我爹也去救了你了!

    但这事不好明说,池棠只好在内心呐喊,并借助眼神企图传达给朱弦。

    “你怎么?”朱弦并不能和她心有灵犀。

    池棠撇了撇嘴,端起茶盏转向魏少游:“我敬魏师叔!魏师叔一路辛苦了!”

    魏少游看了她一眼,笑道:“定远到回乐一路倒是不辛苦,节度使府到县衙这一路有点辛苦。”

    朱弦奇怪地问道:“你刚到回乐,这么急着来找我干什么?”

    魏少游正要开口,就听到池太子妃一阵猛咳,忍不住笑了笑,随后神色一肃,道:“我来回乐途中,恰巧遇到五名唐门弟子也从定远到了回乐,已经进了城!”

    朱弦与杜壑俱是变了脸色。

    “来人!速取城门录簿!”杜壑皱眉道。

    池太子妃瑟瑟发抖:“他们会不会有阴谋?”

    杜壑安抚道:“池公临去前诸多交代,城内外也已严加防备,如今又有朱姑娘和魏少侠在,当保太子妃平安无事!”

    池太子妃还是一脸愁容:“我这心里总是不安……”

    朱弦鄙夷道:“至于吗?太子不都把半副身家都给你了?”

    池太子妃幽幽叹道:“可朱师叔的剑还没找回来——”

    “什么?朱师妹的剑丢了?”魏少游大惊失色。

    武林中人连丢出去的暗器都想着回收,何况随身佩剑?

    朱弦红着脸低下头:“吃菜吃菜……”

    侧过脸暗暗剜了一眼偷笑的池太子妃。

    死丫头!

    ……

    夜半子时,庭户无声。

    西厢门开,一道黑影闪出,融入夜色之中,游走如鬼魅,一一避开节度使府内的明巡暗哨。

    上回把轻功用到这么极致,还是在逃离骊山的时候。

    朱弦没想到在半个自己的地盘上,她还得这么小心翼翼、偷偷摸摸,但……

    还是不要被人看到了——

    “什么人!”

    朱弦刚从屋檐倒卷掉下去推窗,就被人喝破身形,旋即数道寒光闪至,慌忙躲开,心中不由暗骂。

    人都不在,还留这么多守卫?

    屋里是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朱弦一面躲闪一面暗骂。

    是亮明身份?还是掩面逃走?

    这是一个问题。

第442章 这样不公平

    是亮明身份?还是掩面逃走?

    这是一个问题。

    但没等朱弦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对面就停了手。

    “朱姑娘?”

    好吧,也不用逃了……

    朱弦轻咳两声,道:“我、我睡不着,出来——”

    话没说完,眼前“唰”的一下,半个人影都没了。

    “出来散散步……”她轻声喃喃。

    一个人站在院中,形单影只,怅然若失。

    晚风微凉,吹得脸上滚烫一片……

    朱弦揉了揉脸,破罐破摔地踹了门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只从被踹开的门借了一点微弱月光。

    朱弦站在门口适应了一会儿,才隐约看出屋内的陈设。

    池长庭的书房,她只进过吴县太守府那个,不过也没细看,印象中,似乎跟眼前这个陈设差不多,差不多的乏善可陈。

    正屋不过寻常会客布置,但是她到回乐这几天,似乎没听说他在书房会过客,大多在衙门里议事。

    他的书房,好像只有他女儿进来过。

    朱弦突然觉得心口剧烈跳了一下。

    现在她也进来了……

    进来了又怎样?以前在京城,陆家那个大姑娘不也经常出入他的书房?

    朱弦冷哼一声,丢开那些胡思乱想,开始专心找自己的剑。

    池长庭这厮也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把剑还给她很难吗?偏这么多天她不问他要,他也不还她,非拖到临走了才暗示她自己来拿。

    干嘛早不暗示?

    要是他在的时候……好像有点过于刺激……

    朱弦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才把思绪拉了回来。

    虽说书房的守卫都发现是她了,可她还是不好意思点灯,便只摸黑寻找。

    正屋是会客的地方,东屋摆着书案,应该是池长庭平时批阅公文的地方。

    这两间屋子都没有找到。

    剩下的西屋是卧房。

    朱弦在西屋门口站了许久,才抬脚往里走。

    此时她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纵然没有点灯,也能模模糊糊辨认出床头架子上挂着一把剑。

    她慢吞吞走到床前,取下剑。

    一入手,便知是自己用了十几年的那把。

    她怔怔站在原地,指尖抚过剑鞘上冰冷的雕纹,仿佛还能触摸到他留下的温度。

    池长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把她的剑挂在床头?

    他每日晨起与睡前看到她的剑,心里都在想什么?

    朱弦痴痴想着,不自觉在床上坐了下来。

    手摸到沁了夜凉的床铺,愣了愣,突然跳了起来。

    这、这是池长庭的床!

    惊过之后又生出逆反之心,重新坐了回去。

    池长庭的床怎么了?池长庭又不在,她坐坐怎么了?

    还不是因为那厮把她的剑挂床头,她找半天都找累了,坐下歇歇怎么了?她还要躺下歇歇呢!

    池长庭要是有意见就出来反对啊!

    看吧!池长庭没反对!

    朱弦理直气壮地抱着剑躺了下去。

    脑袋一碰上枕头,就察觉到了不对,忙弹坐而起,伸手往枕头上一摸,摸到了纸张。

    拿在手里,对着窗眯眼辨认了一下。

    似乎是一封信?

    但是信上的字实在是看不清。

    池长庭人都不在,枕头上放封信干什么?

    总不会……总不会是给她的吧?

    要不要带回去看看?

    可此时她的心里就好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心痒得刻不容缓,便直接在屋里找起了火烛。

    火烛不难找。

    找到之后,朱弦刚想点火,又怕屋里有了亮光被人发现。

    想了想,悄悄脱了鞋爬到床上去。

    她放下帷帐,躲进床角,这才小心翼翼点了烛火。(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烛光照亮了信封,上面空白无字。

    翻到另一面,还是没字。

    朱弦捏了捏信封,又掂了掂,似乎是空的?

    枕头上放一个空白信封是什么毛病?

    朱弦见信封没有封漆,便打开伸手进去摸了摸,却摸到了一张薄纸。

    取出一看,脑袋轰然一热,差点把信摔出去。

    纸上有字,行书风流俊逸,有如其人。

    这些没什么,让她想摔信的是信上的内容——

    “若硬枕不适,内侧有软枕。”

    他凭什么就知道她会来!

    他凭什么断定她来了会躺下来!!

    他的枕头适不适关她什么事!!!

    朱弦恨不得立即将信塞回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剑也不要了!就当自己没来过!让姓池的计划落空!

    朱弦忿忿想着,但终究没有这么做,因为信还没看完。

    信上只有两句话,第一句让她暴跳如雷,第二句又轻易地安抚了她——

    “昔日所欠,不敢轻忘,枕边有物,暂作抵偿。”

    朱弦愣了愣,拿着烛火去照,果然在枕边发现一个绸布包裹。

    打开一看,却是毛茸茸一团。

    拉出来抖了抖,是件轻软裘衣。

    朱弦轻抚裘衣,出了一会儿神,随后熄灭蜡烛,抱着裘衣躺了下来。

    床的内侧,果然有一只软枕。

    她摸了摸软枕,只觉呼吸间都是他的气息,脑子里也都是他的身影。

    一件裘衣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池长庭对她一点都不好,总是气她,赶她走,还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男人。

    哎……他到底什么意思?不能说清楚吗?

    一件裘衣,是不是太便宜了?

    这样不公平啊……

    ……

    次日上午,池棠都临完两张帖了,才见朱弦从屋里出来,眉眼恹恹,一脸的没精打采。

    “朱师叔——”池棠喊了她一声,仔细打量了她两下,问道,“没找到剑?”

    朱弦翻了个白眼,不想回答。

    “我爹又欺负你了?”

    “他又不在,怎么欺负——不是,我会被他欺负?哼!”朱弦恼羞成怒。

    池长庭要是在,也是她欺负他!

    嗯?欺负……

    “朱师叔,你怎么脸红了?”池棠好奇地问。

    “你眼花了!”朱弦断然否认,正色走到井边打水。

    池棠忙跑过去拉住她:“朱师叔!这都秋天了,你别用冷水洗漱了,环儿!快给朱师叔端热水来!”

    “江湖人哪儿那么多讲究?”朱弦嘀咕着,捏了捏小姑娘的手。

    哎呀,好软……

    难怪人家说,温柔乡是英雄冢。

    她一定是看在池小姑娘的面子上,才对她爹忍气吞声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动静,抬头看到夏辉领着一群婢女走了进来。

    朱弦看到婢女们手里捧的东西,眼皮跳了一跳。

第443章 我太狭隘了

    “这是什么?”池棠好奇问道。

    夏辉和婢女们人手抱着一只绸布包,绸布包里鼓鼓囊囊,仿佛还是软绵绵的,好像很好抱的样子。

    “给我一个!”池棠跃跃欲试。

    夏辉笑着将自己手上的布包塞进她怀里。

    满怀丰盈轻软,池棠一抱就爱上了:“这是什么料子?给我做个绣球吧?”

    “先生吩咐外面铺子做的裘衣,”夏辉道,“是用灵武郡特有的一种羊毛做的,十分轻软,姑娘喜欢的话,再让人拿羊毛做个绣球。”

    朱弦从擦脸的帕子下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瞄了一眼那毛皮,又悄悄把眼睛遮上,继续认真洗脸。

    “太好了!”池棠高兴地说,“我这几天正觉得日落后有些冷呢!”

    “西北冷得早,据说**月都可能飞雪!”

    “阿郎真是细致周到……”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说着。

    朱弦洗好脸,默不作声地坐到一边吃早饭。

    新做的裘衣不是只有池棠一人有,画屏、夏辉、媚娘都有。

    “就这些了?”池棠蹙眉问道。

    夏辉瞥了一眼埋头吃早饭的朱弦,道:“铺子里的人说,原本是五件,还有一件交代了要加急赶制,前天就让人取走了。”

    池棠丢下裘衣走到朱弦对面坐下,拖长了声音娇娇唤道:“朱师叔——”

    朱弦恍若未闻,专心进食。

    “让我看看加急赶制的裘衣呗?”

    朱弦沉迷于吃饭不能自拔。

    池棠也不勉强,拍拍膝盖起身:“那你慢慢吃,我自己进屋去找吧!”

    朱弦忙丢了筷子拉住她,瞪了她半天,压低声音道:“不都一样?有什么好看的!”

    池棠笑嘻嘻道:“不总得穿,怎么不能看了?”

    朱弦脸一红,恨得咬牙。

    可不就是!

    总得穿出去被人看到,这样偷偷摸摸给她,她怎么穿出来?

    不能正常一点跟另外四件一起拿出来吗?现在就搞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奸情似的!

    “散了散了!该干嘛干嘛去!”朱弦板着脸赶跑了其他好奇目光,才拉着池棠进屋。

    关上门,冷冷道:“在这儿等着!”自己进了里屋。

    池棠才不等呢!笑嘻嘻甩着手跟上她。

    朱弦回头威胁地瞪了她一眼,但是没什么效果,只好悻悻然随她去了。

    进了里屋,爬上床,从床里侧扒拉出一只跟外面那些一模一样的绸布包。

    一转头,池小姑娘已经跟着爬到她床上来了,朱弦便将绸布包用力往她怀里一塞:“看看看!随便看!”

    小姑娘“哎呀”一声,抱着鼓鼓的绸布包四脚朝天倒在了床上。

    乍一看,圆滚滚的。

    朱弦忍不住扑上去挠她:“叫你看!叫你看!……”

    池棠笑得满床打滚求饶,可朱姑娘这会儿正恼羞成怒,说什么也不听,最后池棠还是把怀里布包砸出去才止住了她的攻势。

    布包在打闹的时候已经松了,丢出去被朱弦接住后就完全打开了,露出了红白相间的美丽颜色。

    红是朱红,朱弦最常穿的颜色;白是雪白,和外面那几件一样的衬缀。

    池棠躺着缓了两口气,才翻身爬到她身旁,摸了摸裘衣,笑嘻嘻问道:“加急赶制,爹爹是不是要赶在离开前亲手把裘衣送给师叔?”

    “呸!”朱弦板起脸道,“他才没亲手给我!”

    池棠惊讶道:“难道是让展哥哥给你的?”

    朱弦支支吾吾道:“差不多吧……”

    总不能说自己半夜跑到池长庭屋里找到的吧?

    池棠愕然。

    都加急赶制了,怎么没有亲自赠送?

    爹爹在搞什么鬼?

    “别瞎想了!”朱弦冷哼道,“他就是去年答应过送我一件裘衣,现在兑现了而已!”说着,将打包好的裘衣往床内侧一扔,“一件裘衣谁稀罕了?我自己弄不到?”

    池棠看了一眼被打包得整整齐齐、又被精准丢到枕边的绸布包,嘿嘿一笑,道:“对!一件裘衣算什么?必须每年一件!”

    朱弦脸一红,再次恼羞成怒朝池小姑娘扑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太子妃,杜县令求见!”屋外侍女禀道。

    池太子妃从朱魔女的魔爪下钻出乱蓬蓬的脑袋,一双眼睁得浑圆:“他来干什么!”

    ……

    杜壑是来找池棠的。

    为的是汇报昨天发现的唐门弟子的行踪。

    昨天和魏少游差不多时间进城的五名唐门弟子,在进城后找了间客栈住下,随后见了两名疑似同门的男子。

    通过调查那两名男子,有了新的发现。

    “那两人是七月初五进城的,七月初三,曾于贺兰山下会见青铜寨寨主!”杜壑道。

    池棠变了脸色。

    七月初一,杜壑招安青铜寨;

    七月初三,唐门弟子会见青铜寨寨主;

    七月初五,唐门弟子到回乐城;

    七月初七,回乐城山匪越狱暴动。

    “青铜寨的降匪安置在哪里?”池棠忙问。

    原本青铜寨是向杜壑投降,但杜壑自觉安置不了这么多山匪,所以同寨主商议后,让他们暂且留在山上,等池长庭回来再作招安。

    后来池长庭回来了,便于七月中旬处理了青铜寨和青岗寨的招安事宜。

    “青铜、青岗两寨降匪都跟着北征了。”杜壑蹙眉道。

    池棠心中一惊。

    都是新招降的山匪,怎么直接带去北征了?不会太冒失吗?

    尤其现在还发现青铜寨疑似勾结唐门,与七夕暴乱有关。

    “我去报信!”朱弦霍然起身。

    由于要说唐门弟子的事,魏少游和朱弦都在。

    “还是我去吧!你留下保护师侄!”魏少游道。

    杜壑抬头看他们:“二位稍安勿躁,我来这里之前,已经派了熟悉地形的人快马追赶。”

    朱弦和魏少游都有些讪讪。

    确实,他们俩就算追出去,也很有可能迷路。

    “杜县令思虑周全,我就放心了。”池棠感激地说。

    爹爹不在,要说能在大局上拿主意的人,还得是杜壑。

    杜壑微微一笑:“是臣分内之事。”

    池棠顿时自惭形秽。

    看看人家杜壑,关心的都是正事,她呢?满脑子都是争风吃醋,还为此猜忌人家杜县令。

    实在是太狭隘了!

第444章 你怎么像被绿了

    议完正事,池棠等人相继走出前厅。

    朱弦原本低头若有所思,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什么,突然抬头道:“杜郎什么时候得空,好久没喝杜郎煮的茶了。”

    “我也会煮!”池棠下意识抢了一句。

    朱弦瞥了她一眼,仍旧去看杜壑。

    杜壑也错愕了一瞬,随即笑道:“每日下衙后都可以,恰好刚收到京里送来的紫笋——”

    “太子妃!”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转头一看,是郭凉。

    池棠见她赤甲长刀,眉目冷厉,仿佛立时立刻就要上战场的样子,不由心中一惊,忙问:“县主要去哪儿?”

    郭凉淡淡道:“出城巡逻!”

    池棠看了看天色:“快吃午饭了……”

    郭凉不为所动地“嗯”了一声,行礼出门,看也没看池棠以外的任何人。

    池棠看了看离去的郭凉,又转头看杜壑。

    杜壑笑了笑,继续说道:“恰好刚收到京里送来的紫笋,诸位不妨来品鉴一番。”

    “他们不去,就我一个!”朱弦立即自作主张替池棠和魏少游拒绝了,“就今天吧,晚点来找你!”

    杜壑微笑应下,告辞离开。

    站在人来人往的岔路口,池棠也不好多说什么。

    黑着脸回到房里,终于忍不住质问:“你为什么跟杜壑相约单独喝茶!”

    朱弦打量了她两眼,指着她哈哈直笑:“你怎么像被绿了一样?”

    池棠黑脸转红,讷讷道:“郭县主才绿了……”

    朱弦往榻上一歪,笑道:“她有什么好绿的?你没看杜壑一点都不在意?男人都不是她的,她醋给谁看?”

    池棠回想了一下,果然是这样!

    “杜壑怎么……我明明好几回看到他们俩在一块儿,还拉过手呢!”池棠搞不懂这俩的关系了。

    “杜壑跟她拉过手?”朱弦惊讶道,“他都没拉过我!”

    池棠倏地看她,满眼警惕。

    这话什么意思?

    朱弦嘻嘻一笑,道:“杜壑以前可喜欢我了,第一次见就跟了一路,一直跟到七凤谷门口,师兄们才请他进来作客,他一住就是半年,每天都采一枝红蔷薇放我门口——”

    “后来呢?”池棠汗毛都炸起来了。

    “后来不是跟你说过了?他收到家书回去了。”

    池棠异常纠结。

    这听起来怎么像杜壑始乱终弃了朱师叔一样?

    “你、你不怨他?”池棠小心翼翼问道。

    朱弦哈哈笑道:“我每回下山都会引人追随,师兄们就是见怪不怪了,才邀请他进来作客,他会留半年,是因为投了我师父的缘,我师父还亲自指点他武功呢!”

    “那红蔷薇?”

    “红蔷薇算什么?”朱弦笑嘻嘻道,“我门口还有白蔷薇、粉蔷薇、红牡丹、紫牡丹、桃花、李花、杜鹃等等,七凤谷里有的花我门口都有,还有果子呢!”

    “我爹也送过你果子!”池棠见缝插针。

    朱弦脸一红,凶巴巴道:“不许提你爹!”

    池棠撅着嘴看着她。

    朱弦轻哼道:“我跟杜壑没什么,跟你爹也没什么!”

    池棠睨着她:“城楼赏月?”

    朱弦噎住。

    “书房寻找?”

    朱弦脸红。

    “加急赶制?”

    朱弦恼羞成怒,捏住她两颊威胁:“再乱说,撕烂你的嘴!”

    “疼、疼……”

    朱弦冷哼一声,松开手,一边揉她的脸,一边悻悻道:“瞎操什么心?你爹才不会吃醋!”

    当初老皇帝要她进宫,池长庭笑得比谁都开心!

    “你约杜壑单独喝茶到底想干什么?”池棠还记着这事。

    朱弦漫不经心道:“有点事请教他。”

    “什么事?”池棠狐疑地看她。

    “关你什么事?”朱弦睨了她一眼。

    池棠急了,挨到她身边道:“你也可以请教我啊!干什么一定要请教他?”

    朱弦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一个小姑娘知道什么?我请教你有意义吗?”

    “你不问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池棠不服。

    朱弦想想也是,这事问谁她都没面子,问杜壑还真不如问池棠。

    便揽着池棠轻声道:“我越想你爹这次出征的事,心里就越不安,刚招安的山匪,他怎么就急着带出去了?现在又出了问题,他到底怎么想的?”

    这个池棠还真知道一点。

    “青岗寨有个山匪对毛乌素沙漠地形比较熟,我爹是考虑有人带路,就想杀突厥人一个措手不及。”

    朱弦还是愁眉不展:“青铜寨山匪勾结唐门,怎么能肯定青岗寨没问题?”

    池棠犹豫了一下,小声道:“青岗寨应该是没问题的,青岗寨的二当家跟穆御史有些渊源,就算有问题,我相信爹爹也是有准备的。”

    她刚听杜壑说青铜寨被带着北征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但仔细想想,还是觉得应该相信爹爹的安排。

    朱弦摇了摇头,道:“打仗的事我不懂,但总觉得你爹这次北征有点仓促,他不是刚到回乐一个月都没有?这就歇够了?”

    其实这些问题,池棠也有想过,甚至比朱弦想得还要多一些。

    池长庭在延安郡打仗时,主要是防守。

    当时号称十万大军,有太子殿下坐镇京城调兵遣将,输送粮草军械,这样下来,打了两个多月。

    而这次北征,是要深入敌腹。

    池棠在东宫舆图上看过这一段,战线很长,路也不好走。

    兵力上,池长庭只带了三四万人,其中两千还是刚招降的山匪,英勇善战的郭雍和河西军也走了。

    后勤上,没有向朝廷请命,没有后方调兵遣将,也没有粮草军械补给。

    孤军深入,光一想都让人胆战心惊。。

    这么严峻的问题,她当然问过爹爹。

    “爹爹说,打仗时决胜的关键有很多,不能一概而论。”池棠道。

    “就这样?”朱弦错愕,这句话不是相当于什么也没说?

    池棠正色道:“这样就够了!你看,我们担心的地方我爹都考虑过了,他是有准备的,至于具体怎么准备,他没告诉我们,肯定有他的理由,我们要相信他!我爹才不会丢下我贪功冒进!”

    上次去芦子关,爹爹是临时上阵,才有许多不确定。

    这次他是主动出征,必然深思熟虑。

    朱弦被她最后一句话说服了。

    抱着小姑娘痴痴地想了一会儿,叹道:“棠棠,你说你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她还有好多话要质问他呢!

    池棠估算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战事顺利的话,可能要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哎,中秋快到了……

    ……

    此时,五百里外的毛乌素沙漠中,池长庭将卷了刃的长刀插入黄沙之中,与走来的年轻将领狠狠碰了一拳,笑道:“可以回去过中秋了!”

第445章 爹爹太好了

    消息传来的时候,池棠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我爹……到哪儿了?”

    展遇笑道:“主公未时进城,说是半个时辰回府,让姑娘准备一下晚上的庆功宴!”

    “庆功宴?”池棠反应不过来,“这……这就打完了?”

    朱弦愣愣看她:“你不是说至少三个月吗?”

    池棠说不出话来。

    事实上,上回跟朱师叔估三个月都觉得估少了,可现在才过去三天……

    爹爹又是飞回来的?

    “打完了!”展遇也难得喜形于色,“行至毛乌素南境,斩获——”

    “阿郎回来了!阿郎回来了!”

    外头惊喜喊声打断了展遇的话。

    池棠激动得从座上跳起来,狂奔出去。

    转出影壁,一眼就看到了正迈入大门的熟悉身影。

    “爹爹!”池棠高兴地喊了一声,就要朝他扑去。

    “等等!”池长庭突然伸手做了个阻止靠近的手势。

    池棠一个急停。

    “先别过来!”池长庭一边说,一边动作迅速地解开身上染血的铠甲,随手往门外一丢,然后拍了拍身上衣袍,这才朝她张开双臂,笑道:“好了,过来吧!”

    然而宝贝女儿没有再扑过来。

    经他这么一打岔,池棠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十五岁,而不是五岁,当众扑进父亲怀里也太幼稚了。

    于是像个大姑娘一样端端正正行礼问候。

    抬头时,察觉有人盯着她看,便瞥了一眼过去,却对上一双戏谑含笑的眼睛。

    “郭世子?”池棠惊讶得睁圆了眼,“你不是回去了吗?”

    没等到女儿入怀还被截了注意力的池某人脸色一僵。

    “你猜?”郭雍还一副要同他女儿玩笑一番的姿态。

    池长庭重重咳了一声,将抬起的双手顺势放在女儿肩上,推着她转了个身,转头同郭雍淡淡颔首:“世子且去歇会儿,晚上我们一醉方休!”

    说罢,揽着女儿的肩往里走。

    池棠没有留意到父亲的小情绪,她在沉浸在爹爹三天归来的兴奋中。

    “爹爹,你是不是又玩阴谋了?”池棠目光闪闪。

    池长庭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有这样说亲爹的?”

    池棠嘻嘻一笑:“那你是不是又走了半路就回来了?”

    池长庭捏了捏她的脸:“聪明!”

    “这次走到哪儿了?怎么郭世子又回来了?展哥哥说打了胜仗,跟谁打的?进了城怎么没直接回来……”

    池长庭哈哈笑道:“别急,一个个来——”语声一顿,停步看向倚墙而立的红衣美人,“朱师妹。”

    朱弦高傲冷漠地“嗯”了一声。

    池长庭目光下移,落在她胸前,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朱弦“唰”的一下红了脸,忙将抱在胸前的剑放下,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跑了。

    “咦?朱师叔怎么害羞了?”池棠惊叹道。

    池长庭又笑了一声,揽着她往书房去:“想问什么,一个个来……”

    ……

    朱弦下意识是要回房的,临到的时候转念一想,被人笑一下就躲屋里也太弱了,她又不是池棠这种娇滴滴的小姑娘!

    所以她选择躲到了树上。

    挑了一株较高的树,还能望见池长庭带着女儿往书房走。

    即便是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仍觉得长身玉立,气度超然。

    可刚刚那一看一笑却邪气得很……

    朱弦一想起便觉得脸上发烫,继而身上也开始发烫。

    真是见了鬼了!

    她为什么要把剑抱在胸前?都不知道他在看哪里、笑什么!

    不过,无论他看哪里、笑什么,都一样的讨厌!

    朱弦忍不住又瞪他一眼,却正巧见他走进了屋里。

    视线内一下子没了他的身影,心里顿时怅然若失。

    本来是想不动声色地蹭在棠棠身边一起听听的,她也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池长庭北征三天就回来了?

    ……

    “北征怎么可能三天回来?当然是因为不是北征!”

    池长庭笑道:“你不是都知道?没有朝廷诏令调兵,没有军械粮草补给,只有三万兵马,那叫孤军深入,是送死!”

    “亏我还信了爹爹的鬼话……”池棠一边泡茶,一边嘟囔道。

    当初她提出这些疑虑的时候,爹爹可是满脸自信地说了一堆“兵法有云”,她还真信了!

    池长庭哈哈一笑,道:“涉及军事机密,也只我和郭世子两人知晓而已!”

    这次的行动,不是为平叛,而是要揪出内贼。

    虽说现在不是北征的时机,但迟早也是要北征的,他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先把北征的路清一清。

    “郭雍和我提过,六月初,你曾筹到一批粮食,在运往延安郡的途中,被突厥人劫走,事实上,在你们之前,也有多次粮草遇劫的状况发生,一是通敌者可恶,二则突厥兵嚣张——”以及欺负他女儿该死。

    北征是假,引突厥人劫粮是真。

    他们准备了五百辆假粮车,将精兵埋伏在车里,用老弱士卒护送,而精壮骑兵由池长庭领着假意奔袭先行,与粮草拉开距离。

    至于传说已经回家的郭世子,则带着骑兵跟在运粮车后面。

    果然有人给突厥兵通风报信,引来劫粮。

    后面的事,就很残忍了。

    劫粮的突厥兵、通风报信的细作一个也没放过。

    这样还不够。

    池长庭之所以进城没有先回府,是为了在城里内应得到消息之前,将他们一网打尽。

    “我们还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突厥人的秘密粮仓,里面还有几万石的粮食,郭雍说,正是你们被劫的——”

    话没说完,眼前的小姑娘便欢呼一声,朝他怀里扑来。

    池长庭忙丢开茶盏,抱住女儿。

    “爹爹!爹爹太好了!”池棠搂着他的脖子又跳又嚷,“他们抢了我给爹爹的粮,还杀了殿下给我的人……”说着,声音便哽住了。

    池长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

    这件事,只要他知道了,肯定是要讨回来的。

    敢抢他女儿的孝心,哼!

    女孩儿感动了一会儿,又精神抖擞地起来要去准备庆功宴了。

    池长庭笑着目送她离开后,进了里屋换衣。

    目光不经意落在床上,动作一顿,随即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伸手抚平软枕上的褶皱,正要起身,眼角余光一瞥,却是愣了一愣,而后笑了起来……

第446章 池长庭醉了

    夜至亥时,笙歌渐歇,杯残炙冷。

    醉意漫过,席间一片慵懒,只有媚娘还在眉飞色舞同身边侍女描述着她去前厅献舞时的所见。

    朱弦撑着下巴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唤道:“棠棠——”

    “嗯?”边上的池小姑娘正眯着眼睛夹盆里的丸子,闻声转头,一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酒盏。

    一时间,酒香染裙。

    “太子妃喝醉了!”媚娘指着池棠咯咯直笑,也是醉态可掬。

    池太子妃面露委屈,眼里波光朦胧,迷糊又可爱。

    朱弦哈哈一笑,扶着她起身,朝席上道:“太子妃醉了,都散了吧!”

    小姑娘乖巧地靠在她怀里,由她扶进了屋。

    朱弦扶她坐在榻上,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替她擦了擦脸,轻声道:“棠棠,我要走了。”

    池棠倏地睁大了眼,眼里挣出几分清明:“去哪儿?”

    朱弦笑道:“本来你爹说他要出征,才托我留下照顾你几日,现在他回来了,我也该走了。”

    “爹爹知道吗?”池棠问道。

    朱弦轻哼道:“我想走就走,为什么要他知道?”

    池棠皱眉道:“怎么又要偷溜?幼稚!”

    朱弦大怒,掐着她的脸道:“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遍!”

    小姑娘突然扁了嘴,朱弦以为掐疼了她,忙松了手。

    一松手,池棠就扑进了她怀里,搂着她的腰嘤嘤道:“师叔你别走……”

    哎呀……这小姑娘……

    朱弦抱着她,心里也是不舍。

    可她上回都撂狠话发毒誓了,现在留下岂不是很没面子?

    何况池长庭又没跪求她留下,哼……

    这时,屋外突然有人来报:“姑娘,阿郎派人来说——”

    朱弦心里猛跳了一下。

    不是吧?难道池长庭派人来留她了?

    “——阿郎喝多了,已经歇下了,让姑娘也早些休息!”

    朱弦一怔,说不出的失望。

    池棠朝外应了一声,仍旧抱着朱弦不放,娇娇劝道:“师叔,你就再留一晚,好歹让人有机会留你嘛……”

    朱弦脸红了一下。

    本来她也是有这个意思的,可……竟然被这死丫头说破了!

    再留下岂不是很刻意?

    “不必再说了!”朱弦淡淡道,“我意已决!”

    快刀斩乱麻地将小姑娘从身上扒拉下来,往榻上一丢,道:“行了,你早点休息吧!不必相送!”

    说罢,生怕这姑娘又要说什么堵她后路,赶紧闪了出去。

    池棠慢吞吞地爬起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叹了一声,起身摇摇晃晃朝外走去。

    青衣以为她还要去劝朱弦留下,便扶住她低声道:“想留总能留。”

    池棠怔了怔,也不知她在说谁想留。

    但仔细一想,谁都一样。

    朱师叔想留下,总能给自己找到理由留下;爹爹想留朱师叔,也不可能没办法。

    池棠点了点头,道:“给我端碗醒酒汤,我去前面看看。”

    家里就两个主人,爹爹喝多了,她得起来做主。

    不过到了前院,仆从们虽然忙碌,倒也有条不紊。

    问了一声,得知展遇正在送客,池棠便想着去爹爹那儿看一眼。

    “太子妃啊……”忽然被人喊住,“太子妃怎么出来了?”语声含笑,带着一丝戏谑。

    池棠转过身。

    灯下人影轻晃,笑意迷离。

    “世子好像也喝多了啊……”池棠打量着他。

    郭雍笑道:“你爹都说了一醉方休,我好意思不醉吗?”

    他嘴上说着醉了,眸光也朦胧荡漾,说话却挺清醒的。

    池棠抿唇一笑,道:“世子酒量挺好的。”爹爹都醉了,他看起来却还好。

    郭雍笑了笑,低头从衣襟内取出一只锦囊,递给她:“送你的。”

    池棠没有接:“这是什么?”

    郭雍笑了一声,将锦囊丢给青衣,道:“我们在沙漠里杀尽了敌人和内贼,找回了丢失的粮食,从沙漠里出来时,看到一株矮树结了果实,我就摘了一颗,送你。”

    池棠从青衣手中接过果实。

    硬壳,黝黑,有点丑。

    池棠蹙眉看了一会儿,不解地问:“这果实有什么特别的?”

    郭雍想了想,道:“特别丑?”

    池棠瞪了他一眼。

    他哈哈笑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到了,突然想给你带一颗。”

    池棠再看果实,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阴恻恻看了郭雍一眼:“你想要暗示什么?”难道是嘲讽她丑?

    郭雍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不是、不是……”他一边笑一边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太子妃美着呢!哈哈哈……”

    池棠哼了一声,怎么还是觉得嘲讽呢?

    正考虑要不要把果实砸回他身上,却见展遇送完客人回来了,忙丢下郭雍上前问起父亲:“爹爹醉得厉害吗?醒酒汤喝了没?已经睡下了吗?”

    也不知是不是忙着送客不太清楚,展遇答得有点含糊:“醒酒汤喝了,可能已经睡下了,姑娘也早些歇息吧……”

    郭雍听着,突然笑了一声。

    池棠敏锐地转头看他:“怎么了?”

    ……

    那边朱弦刚刚收拾好行李。

    她来的时候身无长物,走的时候竟然多了两大包。

    其中一个大包就是新制的裘衣。

    朱弦看着这两大包,有点犯愁。

    谁行走江湖背这么多包?丑死了!

    都怪池长庭,送什么裘衣啊……

    要不不带了?

    这么想着,却将裘衣抱进了怀里。

    还是舍不得……

    就这样走了吗?

    收了人家的裘衣,是不是该去道个谢?

    不告而别好像也很幼稚。

    可是他喝醉了……

    咦?喝醉了不是更好?

    朱弦一下子想通了,“噌”的一下站起身,不再犹豫地打开了门……

    ……

    院中灯火阑珊,没有人走动,只门口留了两名仆从。

    周围侍卫也大多撤了,本来池长庭自己就是个高手,也不需要什么护卫。

    朱弦悄然推窗而入,落地无声。

    屋内只留了一盏昏暗小灯,照得各个角落都暧昧朦胧。

    朱弦轻咳了一声。

    没有回应。

    “池长庭?”她又试探地喊了一声。

    隔着屏风,床上没有任何动静。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要走了!”她语气淡然道。

    “还有,裘衣收到了,多谢!”

    仍旧没有回应。

    真醉得这么死?

    朱弦探头看了一眼,突然心头嘭嘭乱跳起来。

第447章 小心火烛

    灯火如萤,只点在临窗的墙角,将她的影子朦朦胧胧投在屏风上。

    屏风内却是黑糊糊一片,什么也看不出来。

    朱弦踮着脚靠近屏风,心跳如雷。

    走了两步,转念一想。

    万一池长庭中途醒来,将她抓了个现行,场面岂不是很尴尬?

    于是又轻咳一声,道:“我只答应你出征的时候帮忙照顾一下棠棠,既然你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语气自然,态度淡漠,公事公办,一点也没有掺杂个人感情。

    虽然看似在摸黑靠近一个醉死不能反抗的男人,但动机绝对光明磊落,绝无欲行不轨的可能!

    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脚步一停,朱弦突然被自己问住了。

    走之前特意来看他一眼?

    是不是太苦情了?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能看清什么?

    再说了,光看一眼有什么意思?来都来了,不占点便宜就走,那还是人吗?

    池长庭虽然年纪大了点,姿色还是可以的,身材也……

    想到这里,朱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一面挪着步子绕过屏风,一面继续自然淡漠地说话:“我这就走了,为了帮你照顾女儿,我的山猫都丢贺兰山了,还得回去找,也不知道要找多久,应该还在青铜峡一带吧……”声音渐渐发虚。

    “池长庭,你听到没有?”她试探地问了一声,目光终于绕过屏风,看到了床——

    不对!

    朱弦正要后退,便听见身后传来回应:“听到了。”

    近到令她忍不住惊叫。

    然而刚张开嘴,就被人捂住了。

    她本能地屈肘后击,也被人轻易捉住。

    “别叫!”耳畔低声,灼热的气息拂在她耳后敏感的肌肤上。

    朱弦身子一颤,脸上开始发热。

    他缓缓地松开手,气息也离开了她耳边。

    朱弦暴起转身,抡起拳头捶他:“你干什么吓人!”

    他接住她的拳头,道:“谁吓人了?这好像是我屋里?”

    “你在屋里不会吱个声吗?”朱弦恼羞成怒。

    池长庭笑了一声,道:“我原本也不在屋里,这不是看到有人鬼鬼祟祟进了我的屋,才过来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才见不得人!”朱弦干巴巴地驳斥了一声。

    池长庭握着她拳头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下,笑道:“那么,朱师妹半夜三更来我屋里,有什么见得了人的事?”

    朱弦刚刚是假装忘了没把手收回来,现在他一动,就装不下去了。

    冷哼一声,用力抽回手背到身后,仰起下巴道:“你刚刚不都听到了,我就是来跟你道别的!”

    他“哦”了一声,问道:“去哪儿?”

    “去贺兰山,青铜峡那边,我的猫儿还在那里。”朱弦理直气壮、光明正大地把自己的行踪透露出去。

    “山猫啊……”他漫不经心地问道,“是猞猁吗?”

    “嗯。”

    “就是被阿棠当老虎的那只?”

    “嗯哼!”朱弦听着他的话有点不对劲,“你都知道棠棠错认成老虎的事了,怎么还不知道山猫是猞猁?”

    “一时忘了。”

    朱弦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我走了?”

    他没说话,一双眼高深莫测地看着她。

    朱弦也是不懂,这时候怎么还高深莫测起来了?

    “我真的走了?”她退了一步。

    他还是一脸高深莫测。

    可这么高深莫测她真的不懂。

    朱弦有点失望,又退了一步,正要转身——

    “朱师妹!”

    朱弦反弹似地转了回来,意识到自己转回得太快了些,便冷脸挽回下颜面:“干什么?”

    昏暗光线中,他唇角微微勾起。

    “我备的软枕可还睡得惯?”

    朱弦顿时整张脸都烧了起来,仗着屋内昏暗他看不清,仍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低低笑了一声,道:“朱师妹不是睡过我的床?”

    “没有!”朱弦断然否认。

    否认完赶紧回忆下是不是不小心留下了罪证。

    仔细想想,觉得不太可能。

    那天晚上她是来做贼的,身上不可能带什么容易弄丢好证明自己到此一游的小玩意儿。

    “你是不是在床头内侧待过?”

    朱弦呆了一呆。

    真留下了证据?她明明走的时候还把褶皱都抚平了啊!

    “师妹可知自己留下了什么?”他语声低缓,说不出的缱绻暧昧。

    朱弦蓦地睁大了眼看他。

    他眼里幽光流转,隐隐魅惑,却只容她看了一眼,便垂眸掩下了。

    “我去看看……”朱弦轻声道。

    她要是看不懂男人的眼神,也不可能自在到现在。

    可池长庭……

    她在床上坐下时,身子止不住发颤。

    他勾引她,她愿意上钩,就这么简单。

    她就是喜欢他,喜欢到一夜风流也愿意。

    本来她也是临走前特意来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的,不然为什么听说他醉倒了就偷偷跑过来?

    睡完池长庭就跑,想想还挺刺激的。

    可是她都坐下了,池长庭怎么还没动作?

    “在里侧,你找找。”他低声道。

    朱弦轻哼一声,踢了鞋子爬上床。

    找就找!

    朱弦一气坐到了最里面。

    可池长庭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这就看不懂了。

    “没找到?”他问道。

    “没有!”朱弦有点生气。

    找什么找?她都主动上床了,难道还要她主动脱衣服?

    大约是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池长庭终于动了。

    他缓步走到床边,坐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探身向她,握住她的手。

    朱弦屏住呼吸,只将目光放在他的手上,浑身颤抖,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他忽然轻声叹息:“傻姑娘……”

    语落,将她的手拉到一旁被面上。

    “摸到没?”他轻笑问道。

    朱弦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在柔软被面上摸到了一块光滑细腻的——

    “这是什么?”朱弦一下猜不出来。

    池长庭松了手,淡淡道:“你是不是在床上点着蜡烛看信?”

    朱弦一惊:“你、你怎么知道?”随即反应过来了,“是蜡油?”

    池长庭点头。

    朱弦终于明白过来了。

    她在床上点烛看信,不小心滴了蜡油在被面上,被池长庭发现了。

    所以池长庭让她上床就是让她来找蜡油?

    朱弦幽幽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

    池长庭不为所动,语气严厉道:“下次不许在床上点火,容易引燃!”

    所以池长庭让她上床,不但让她来找蜡油,还要教训她小心火烛?

    是她不美?还是池长庭不行?

第448章 你还愿意吗

    事已至此,朱弦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道:“没别的事,我就走了。”

    “去哪儿?”他一手按在她肩上。

    朱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贺兰山啊!刚不是说过了?”

    池长庭“嗯”了一声。

    朱弦瞪着他:“你倒是放开我啊!”

    他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挡着她的肩,仿佛在阻止她离开。

    池长庭轻笑一声,道:“我没用力,你挣扎一下试试?”

    这话过分了,为了面子朱弦也得挣扎一下。

    一挣扎,他就用上力了。

    这不是耍人吗?

    朱弦恼怒得挥掌朝他攻来。

    他捉住她的手腕:“朱师妹……”

    朱弦抬脚踹了过去,又被他用腿压住。

    “朱弦……”

    朱弦差点软了身子。

    她这么正常一个名字怎么能喊得这么缱绻勾人?再唤一声她真的要不行了。

    朱弦捏紧手心,僵着身子冷冷道:“池长庭,你能说人话吗?”

    说又不说,做又不做,就这么吊着人,太过分了!

    “别走。”他低声道。

    朱弦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便眨了眨眼:“再说一遍。”

    他轻叹一声,握在她手腕上的手微微一松,任由她的手往下滑了少许,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朱弦,别走。”语声低柔,仿佛还带了点祈求。

    朱弦觉得不太真实,警惕地看着他,试探道:“那你求我?”

    话刚出口,马上就后悔了:“不求也行——”

    “求你,”他凝视她,“求你别走。”

    朱弦呆呆看了他一会儿,点头:“好!”随后一个激灵,问道:“你是不是又要出征了?其实不用这样,好好说话,我也是讲道理的。”

    色诱真的没必要……不过也挺好的……

    朱弦悄悄挠了挠他的手心。

    他低头笑了许久,摇头道:“不是。”

    “那你吃错药了?”

    “没有。”

    “忘吃药了?”

    “有可能。”

    朱弦噎了一下。

    他又笑了一会儿,手松开,绕到她背后,动作十分轻柔地将她送进怀里。

    朱弦正觉昏昏沉沉,突然一缕酒香钻入鼻间。

    “你是不是喝多了?”她恍然大悟。

    等等!不对!

    朱弦揪着他的衣襟将他推开,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几回,皱眉道:“你不是喝醉歇下了吗?”

    这一身穿戴整齐,还从外面进来是怎么回事?

    要不是听说池长庭醉倒了,她会过来吗?

    这厮醒着她还能讨到什么好处?

    这不?又被他安排得毫无反抗之力!

    他笑道:“我只是喝多了,没有喝醉。”

    “哦?”朱弦不信。

    眼神清明,出招敏捷,哪里像喝多了?

    “不信?”刚说他眼神清明,就晦暗起来,“要不……你闻闻?”

    朱弦顿时脸上烧了起来,揪着他衣襟的手松了松,又恋恋不舍地贴上他的胸膛。

    掌心之下,能感觉到他的心脏在跳动。

    “那……我可真的闻了?”朱弦强作镇定道。

    说出口时,突然发觉声音压低之后,“闻”听起来跟“吻”差不多。

    不知他是不是也这样觉得,眸光越发深沉:“师妹请便。”

    朱弦咬了咬牙,攀着他的肩膀一下子抬起身子,倏然停在咫尺之处,再一点一点小心翼翼靠近。

    他一动不动地垂眸看她。

    鼻尖轻触他的唇,朱弦心想,她都做到这地步了,他要再没反应,这男人她就不要了!

    念头刚动,就被倾压而来的攻势击溃。

    发髻在他掌心散开,他轻抚着,而后扶着她的后脑,迫使她更深切地迎合。

    他半散的墨发从肩头落下,拂在她颈侧,凌乱地撩拨着她的肌肤,令她生出更多渴望。

    这个男人,她还是要的!

    她简直太想要了!

    朱弦用力搂住他的脖子,只想离他近一些,更近一些——

    他猝然停下,抬起头,眼中狂乱瞬间褪去,暗沉沉的,不知还剩了什么。

    “信了?”他低声问道。

    朱弦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唇:“还不够。”

    他勾了勾唇,低头在她唇上一吻,却止住她的迎合,没有再深入。

    “你还是个小姑娘。”他温柔轻抚着她的发。

    朱弦蹙眉道:“我都二十一岁了!”

    他笑了笑,道:“对我来说,还是个小姑娘。”

    朱弦嗤笑道:“对你来说,我岂不是一辈子都只是个小姑娘?”

    他笑道:“是,对我来说,你一直都是个小姑娘。”

    朱弦鄙夷道:“那你这样压着一个小姑娘合适吗?”说着,故意弓身蹭了蹭他。

    哼!虚伪的男人!

    池长庭将她按回去,低声道:“我年长你许多,总要比你考虑得多一些,倘若你以后后悔了——”

    “我为什么要后悔?”朱弦有些气恼,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气恼什么。

    他怜惜地抚了抚她的鬓角:“你还年轻,总要给自己留点后悔的余地。”

    朱弦忽然想哭:“那你会后悔吗?”

    他笑道:“少年人考虑事情不周到,才会留下悔恨,我都这把年纪了,有什么想不到的?既然已经深思熟虑,就不会后悔。”

    “你现在深思熟虑过了?”朱弦拉着他的衣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池长庭睨着她道:“你以为随便什么女人都能占我的便宜?”

    鬓发微乱,衣襟低垂,眸光似笑非笑。

    朱弦觉得他这个模样实在是太勾人了,忍不住将手偷偷伸进他的衣襟。

    他看也不看便捉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我已经想好了,你还愿意吗?”

    朱弦挣了挣手,瞪他一眼,道:“我半夜三更趁你醉酒爬你床上来,你说我愿不愿意?”

    这其中用意很难解吗?大家心照不宣、半推半就不好吗?

    池长庭笑了起来,将她整个搂进怀里,低声道:“别乱跑了,改天我陪你去把猞猁找回来,找个合适的园子养也行,只是不能养在府里,阿棠会怕。”

    方才所有暧昧旖旎都不及这一抱的温柔醉人,朱弦顿时意乱神迷,只顾点头,觉得他说什么都好。

    他吻了吻她的额,柔声道:“不早了,回去睡吧。”

    这就不太好了。

    朱弦抬头看他一眼,忽然攀着他的肩膀跪起身。

    衣带不知何时松开了,她起身时,膝盖不慎压住了一边衣角,朱红软罗自肩头滑落。

    黑暗中,如玉莹莹。

    “池长庭,你……真的不要?”

第449章 我都知道

    清晨,池棠匆匆用过早膳,往前院书房赶去。

    到了门口,正见展遇从里面出来,随口问道:“爹爹在吗?”

    问时,已经听到了里面熟悉的舞刀弄枪声,笑道:“那我进去了!”

    展遇却拦下了她,对边上侍卫道:“进去通报一声!”

    池棠有些意外:“来客人了?”

    她来找父亲,除非是还没起或者有客人,否则是不需要通报的。

    如果还没起,也是让她进院子里等。

    只有屋里有客人,才会让她在外等。

    这么早就来客人了?

    可爹爹不是在练武吗?

    展遇轻咳两声,道:“姑娘先候着,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似有什么急事,也不等池棠回应就匆匆走了。

    这时,进去通报的侍卫也出来了,打开门,请池棠进去。

    庭院内,池长庭正一杆长枪舞得虎虎生风,并没有因为池棠进来而停下。

    池棠便站在一边等他练完,心里却有点奇怪。

    爹爹一般是刚起床的时候练武,所以他这会儿刚起?怎么比平时晚了一个时辰?

    以及……客人呢?

    池棠忍不住四下张望。

    今天人特别少,别说客人了,就连往日伺候在侧的仆从也没看到。

    正觉得奇怪,那边池长庭练完枪法了。

    他随手将长枪插入石槽中,大步朝她走来:“有事?”

    池棠一边踮起脚给他擦汗,一边问道:“爹爹,你昨晚有没有见到朱师叔?”

    池长庭就着石凳坐下,闭眼享受着女儿的伺候,语气寻常地反问道:“怎么?”

    池棠蹙眉道:“她昨晚就出去了,到今天早上也没回来,但是屋里行李都在,剑也在,应该还没走吧?”

    说着,狐疑地打量池长庭一眼,问道:“爹爹,师叔昨晚有没有来找你?”

    据郭雍说,爹爹是喝了很多,但并没有喝醉,如果朱师叔去找他,他肯定还醒着。

    池长庭拿了茶碗,不紧不慢喝了一大口,淡淡道:“有。”

    池棠愣了愣,继续问道:“那她人呢?”

    池长庭神色如常道:“她说要回贺兰山看看她的山猫。”

    “真的走了?”池棠急道,“她有说还回来吗?”

    池长庭瞥了一眼卧房,道:“不是行李都在?你回去看看,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池棠听他这么一说,便回去了。

    朱弦果然已经回来了。

    池棠找进屋的时候,她正蜷着身子倚在床头休息。

    大约奔波了一夜,神色有些疲惫。

    池棠忍不住嘀咕道:“干什么连夜去看山猫?白天不能去吗?昨晚连月亮都没有,山里那么黑,猫儿站你面前都未必看得清!”

    朱弦有气无力地睁开眼,一看到她,脸腾地红了,出人意料地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池棠看得惊奇。

    就算知道半夜看山猫很无聊,可朱师叔一向任性要面子,竟然会因此感到羞愧?

    哎呀,师叔羞愧的样子真是可爱!

    池棠笑嘻嘻地上来扒她的被子:“师叔,你怎么——啊!师叔,你脖子上怎么——”

    朱弦忙跳起捂住她的嘴。

    对上小姑娘惊讶好奇的目光,朱弦又红了红脸,小声道:“被虫子咬的!”

    池棠看着她脖子上星星点点的胭红印记,不由瑟缩了一下:“山里的虫子这么毒吗?”

    “是!特别毒!”朱弦咬牙道。

    “让商大夫给你看看,拿点药膏吧!”池棠心疼地摸着她的脖子。

    这样欺霜赛雪、美玉凝脂一样的绝美肌肤,竟然被毒虫咬成这样!

    “不用不用!”朱弦急忙拒绝,“这虫没毒,过会儿就褪了!”

    “你确定?”池棠不放心,“要是留下伤疤就不好了。”

    “确定确定!”朱弦忙道。

    池棠又打量了她两眼,皱眉道:“还是让商大夫来看看吧,师叔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的样子,别是受风寒了。”

    朱师叔武功高强,什么时候有过这样虚弱的样子,真让人担心!

    “不用!我没事!”朱弦断然拒绝。

    池棠严肃道:“师叔,不可以讳疾忌医!”

    朱弦支支吾吾道:“我就是……一晚上没睡,有点累……”摇了摇池棠的手,小声道,“去帮我叫桶热水进来,身上难受……”

    ……

    热水备就,屋里只剩了她一人,朱弦才松了一口气。

    解衣,入浴。

    闭上双眸,感觉到肌骨间难以言喻的酸痛终于得到了纾解。

    本来想后半夜偷偷溜回来的,谁想到……根本走不了……

    她忍不住捂住了脸。

    池长庭真是……

    ……

    屋外,池棠还在纠结要不要给朱弦请大夫。

    朱师叔好像不太愿意看病,但她这样虚弱又实在让人担心——

    对了!让爹爹来看看!爹爹也会医术!

    朱师叔这么任性,也就爹爹对她有办法!

    池棠顿时觉得自己想到了一个绝世好主意,高兴得跳起来,这就准备出门去找爹爹了。

    一转身,恰好见侍女提着一只食盒进来。

    “这是什么?”池棠随口问道。

    然而听完侍女的回答,池棠惊讶地打开食盒看了两眼,随后陷入了沉思……

    ……

    朱弦刚洗好澡,就见池小姑娘吃力地提着一只大食盒走进屋来。

    “怎么你自己提?青衣呢?”朱弦忙上前接过,放在桌上。

    “想跟师叔单独说说话,就顺手提进来了!”池棠笑眯眯道。

    朱弦笑睨了她一眼,把干帕子塞给她:“给我擦头发,我饿死了!”

    池棠听话地跑到她身后替她擦头发。

    朱弦打开食盒——

    看到第一盘菜的时候,没什么感觉。

    第二盘,也没感觉。

    等到四菜一汤都上了桌,摆在一起一看,朱弦就愣住了。

    这是不是……太补了?

    “是爹爹亲自吩咐厨房给师叔做的哦!”池小姑娘从身后探出脑袋,在她耳边意味深长地说。

    朱弦红了脸:“你爹太客气了……”

    拿起筷子埋头吃饭,心中忿忿。

    死男人!也不知道避着点棠棠!

    池棠吃吃笑了两声,又道:“爹爹是心疼师叔昨晚累着了呢!”

    “咳咳咳……”朱弦呛了一下,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抹着眼泪回头看她,眼里惊疑不定:“你、你都知道了?”

    池棠朝她呲牙一笑,神色既顽皮又得意。

    “你们的事,我全都知道了!”

第450章 想同池尚书谈生意

    朱弦吓得筷子都掉了,忙拉着她的手道:“棠棠,你听我解释,我跟你爹——”

    “要成亲了嘛!”池棠接过来说。

    朱弦一愣。

    成亲是不是太快了?他们昨晚才好上……

    “不用害羞啦!我都猜到了!昨晚你是不是去找我爹道别,结果我爹没醉,就说了很多好话挽留你,你感动之下,终于决定不走了,所以才改成去看山猫——”

    朱弦本来被她说得头都抬不起来,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

    “我猜得对不对?”池棠洋洋得意地问道。

    朱弦干笑两声,点头道:“棠棠你真聪明!”

    池棠“嘿嘿”一笑,道:“我一看这些菜就知道了!爹爹心疼师叔昨晚奔波了一夜辛苦呢!”

    爹爹终于知道对师叔好一点了,太感动,太欣慰了!

    昨晚他们俩一定说了很多贴心话!

    “对了,师叔,你们商量好婚期没?”池棠期待地问道。

    朱弦默默吃饭不说话,反正小姑娘有她自己的想法。

    “应该还来不及商量!”池棠很快自己想到了答案,并且有了新的好主意,“我先帮你们看看日子去!”

    说着,也没心思擦头发了,蹦蹦跳跳跑了出去,兴奋喊道:“橙子!快帮我拿本黄历!”

    ……

    池棠趴在窗前翻黄历的时候,戚兰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池棠瞥了一眼,有些意外:“谁的拜帖?”

    除了初来乍到手忙脚乱了一阵,之后池棠就很少看到拜帖了。

    以她的身份,灵武郡内没有她必须应酬的人,大多数有身份的人都交给戚兰去接待了,而没身份的,连拜帖都递不进来。

    什么人的拜帖能让戚兰拿进来?

    “是沈记商行的。”戚兰说着,将拜帖递了过来。

    “她有事直接进来不就好了?”池棠奇怪地说。

    春曦真有事一般先来找画屏,再由画屏带进来,没必要特意递帖子。

    戚兰微微一笑,道:“不是春管事,是沈记的东家,沈家的姑娘!”

    她说着这话时,池棠也看到了拜帖上的字迹。

    娴雅婉丽,是世家闺阁中最受追捧的卫体字。

    ……

    沈知春跟在戚兰身后进来时,恭谨地低着头,背脊却很直,颈项的曲线柔美婉约。

    她的礼仪学得很好,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还好。

    她比印象中瘦了一些,眉目间不再是那种教导出来的温婉,有了一点池棠说不出来的变化。

    她有很久没见到沈知春了,也有很久没留意沈家的消息了。

    本来在吴县时,太守之女和商户之女的身份已经是云泥之别,更何况进京之后,池长庭步步高升,池棠也跟着水涨船高。

    等到池棠封了太子妃,跟沈知春的差距就更大了,根本不可能玩到一起。

    不过沈家一直都是走的东宫的路子,这点池棠是知道的。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家都是自己人。

    因此她收下了沈知春的拜帖。

    虽然玩不到一起,池棠还是对沈知春很有好感的,见了她便笑道:“沈姑娘是来这里巡视铺子吗?都快中秋了,怎么还跑这么远?”

    沈知春抿唇一笑,道:“忙起来就顾不上年节了,今年中秋,恐怕要在回乐过了。”

    池棠只当她在这里还有什么要紧事,也没在意。

    又寒暄了两句,沈知春起身拜道:“不敢有瞒太子妃,这次来回乐,是为求见池尚书,冒昧登门,恳请太子妃代为引见。”

    池棠笑容一收,意外地打量她两眼,问道:“出什么事了?”

    她淡淡一笑,道:“想同池尚书谈一笔生意——”

    ……

    次日上午,池棠刚吃过早饭,外头便报进来说:“沈姑娘来了!”

    池棠吩咐道:“让她在前厅等着,派人去跟爹爹说一声!”

    “哪个沈姑娘?”边上传来一声问。

    池棠转头见是朱弦,弯眸一笑,招呼道:“师叔起来了啊!”吩咐侍女给她拿早饭去。

    “是以前吴县的沈知春。”池棠答道。

    见朱师叔还是一脸迷惑,又加了两句:“我在她家园子办过白露宴,那次还进刺客了!”

    这下朱弦记起来了:“差点毁容被你爹娶进门的那个?”

    池棠僵了一下,正色道:“没有的事!不要乱说!沈姑娘冰清玉洁!”

    朱弦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池棠想了想,指了个侍女道:“你去前厅看着,沈姑娘走了回来说一声!”

    侍女应声离去。

    池棠跑到正在梳洗的朱弦身旁,絮絮道:“我爹说过,沈姑娘是很有分寸的人,以前在吴县这么近,她也很少求见我爹,她这次是特意跑来回乐找我爹的,一定有要紧事!可即便有要紧事,她也是先找我,让我帮忙引见,我这才帮她递话的!”

    朱弦丢开帕子,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道:“沈姑娘当然有分寸,她求见你爹当然有正经事,你跟我解释什么?关我什么事?”

    她记起来了,池长庭第一次赶她走的时候,就说沈知春比她懂事。

    哼!昨天早上她走之后,池长庭到现在也没见她,倒是见了别的女人……

    “师叔啊,师叔吃醋的样子真好看!”池小姑娘笑嘻嘻抱住她的胳膊,语气娇娇。

    朱弦脸一红,一指头戳在她酒窝上:“我什么时候不好看?不是,我哪有吃醋!”

    池棠不以为意地拉她坐下吃饭,自己则坐在对面兴致勃勃跟她说起昨天翻黄历的结果。

    朱弦听着,心里却有些怅然。

    池长庭不可能娶她的。

    棠棠要做太子妃,池长庭一定会想尽办法回京城。

    可她不能在京城露面,否则就会连累他们父女。

    如果跟池长庭回京,就只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那是不可能的。

    她自幼勤学武艺,就是为了不让美貌成为自己的累赘。

    情愿在这西北之地偷得几日欢,日后他位极人臣,她逍遥江湖,也未尝不美。

    倘若那狗皇帝死后,他们还你情我愿的话,也可以考虑下再续前缘。

    至于现在——

    大约他回京之日,便是分别之时……

    朱弦慢慢地吃着,痴痴地想着。

    一顿饭吃完时,刚才被派出去的侍女回来了:“沈姑娘已经走了!”

    池棠立即拉着朱弦起身,道:“我们去问问爹爹,沈姑娘找他谈什么了!”

第451章 沈知春的来意

    沈知春虽然走了,池长庭却还留在前厅。

    池棠拉着朱弦进来的时候,好奇地问了一句:“爹爹,你在等人?”

    池长庭看了一眼满脸写着“我不想来有人非要拉我来”的朱弦,笑道:“是啊,我掐指一算,有人要来问沈姑娘的来意,就懒得挪动了!”

    “你们聊,我先走了!”朱弦一脸冷漠地挣开池棠的手后,僵了一僵。

    怎么这么轻轻一挣就挣开了?你不能抓紧一点吗?

    好在甩开后池小姑娘又把她拉了回去:“是我想问!朱师叔就是陪我来的!”

    朱弦轻哼一声,别开脸,没有再试图挣脱。

    池长庭笑了笑,唤来仆人吩咐道:“今天送来的马牙枣,洗一盘给太子妃和朱姑娘吃!”

    朱弦闻言瞥了他一眼,恰遇上他吩咐完仆人转眸看过来。

    目光对上,他眸色一深,忽如那一夜抚上她肩头时的幽晦。

    朱弦忙又别开脸,两颊隐隐发烫。

    “爹爹,沈姑娘来找你谈什么生意?”池棠正乖觉地为父亲添茶,没有留意到屋内的暗涌。

    池长庭回身坐下,道:“说起来,这事跟你也有关系。”

    池棠动作一停,惊讶抬头:“什么事?”

    池长庭执盏抿了一口,道:“沈姑娘有意将沈家七成产业献出——”

    “七成?”池棠失声惊喊,“为什么?沈家出了什么事?她要献给谁?”

    池长庭笑了笑,道:“今年年初,沈鑫喜得贵子。”

    池棠愣了愣,问道:“所以呢?”

    “他有意将沈姑娘送给陇右节度使为妾——哎哎,你哭什么啊?”池长庭忙从她袖笼里拉出丝帕为她擦泪。

    池棠抽噎道:“他以前……说要为沈姑娘招赘,要把所有家产都留给她……大家都说沈鑫疼女儿,现在怎么……有了儿子就不要女儿了吗?这也太过分了……”

    池长庭多久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了,不由方寸大乱。

    “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我们家又不这样,沈鑫这些年没儿子是他生不出,又不是不想生,现在生出来了,自然就变心了,你爹能一样吗?”池长庭皱着眉低声哄道。

    沈鑫虽然没续弦,家里却不少女人。

    沈知春应该也是有所防备,才能应对得那么快。

    他丧妻多年,也曾有人用女儿需要母亲教养的理由劝过他,但他始终记得阿菀刚去那会儿,小阿棠听了奶娘的话哭着问他,爹爹是不是要娶新夫人,不要阿棠了。

    他怎么忍心?

    或许没有母亲教养,女儿会不那么懂事,但至少她不会有沈知春那样的恐慌和算计。

    池长庭暗叹一声,柔声道:“我们家你还不知道吗?我们家的东西都划在你娘嫁妆里了,以后都是你的,要不以后爹爹的俸禄也交给你——”

    “不用不用!”池棠吓得泪都停了,“太子殿下说我的嫁妆有礼部和东宫采办,你还是留着自己娶妻吧!”说着觑了朱弦一眼。

    “胡说!”池长庭怒道,“礼部和东宫采办的能一样吗?你嫁给谁爹爹都要给你办嫁妆!”

    说到这里,也看了朱弦一眼,缓了语气道:“别的不用你操心。”

    朱弦刚被池棠一眼看得脸红,等池长庭看过来时,便凶狠地瞪了回去。

    看她干什么?

    她图的是他的钱吗?

    她明明图的是他的脸和身材!

    正想着,池小姑娘又看了她一眼,道:“日后要是有了弟弟妹妹,我是长姐,一定会照顾他们的!”

    池长庭也看她一眼,道:“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你爹还没那么老!”

    朱弦大怒。

    她有答应过要给池长庭生孩子吗?

    她不就是想玩他几个月?

    可这父女俩虽然一人一眼意味深长,却谁都没有说破,她也没处反驳。

    眼见他们还要揪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朱弦忙重重咳了两声,道:“沈姑娘的爹要把她送人作妾,然后呢?她来找你做什么?”

    池长庭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一面拿了茶盏斟茶,一面语气淡淡道:“沈鑫意欲送女儿作妾,沈姑娘愿以沈家七成产业相赠,求我们帮她渡过难关。”

    朱弦蹙眉问道:“那跟棠棠有什么关系?”

    池棠也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池长庭手执茶盏送到她嘴边,道:“沈姑娘手里的七成产业,五成是茶马互市相关的茶场、马场以及珠玉香料,两成是粮食,马场和粮食我正好有用,剩下的,我让她献给阿棠作嫁妆。”

    池棠才喝了一口,就呆住了。

    半晌才说出话来:“我们要拿沈家七成产业?这、这不会有事吗?”

    池长庭笑道:“也不是白拿,沈姑娘现在还掌控着沈家的产业,所以能作主献给北征大军和东宫,如此忠君爱国,我们自然要为她请封,这样一来,沈鑫就不能将她送人作妾,等她脱离了沈家的控制,我们再还些回去,以她的本事,东山再起也不是问题。”

    朱弦听得啧啧称奇:“这姑娘真厉害!”

    池棠却还是有点担心:“她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七成啊!沈鑫不会发现?”

    池长庭嘲讽地笑了笑,道:“沈鑫沉溺于娇妾爱子时,沈知春其实已经掌控了沈家九成的产业,只是她毕竟为人子女,婚事上不能作主,才用了这么一招!她人都到这儿了,沈鑫已经无可奈何!”

    “她掌控了九成产业,只拿了七成吗?”池棠问道。

    池长庭点头笑道:“是,九成产业,五成是茶马场,四成是粮食;茶马场是沈姑娘一手经办的,粮食是沈家的根本,她拿走了自己一手经办的,分走了一半沈家的祖产。”

    池棠眼眶一红:“沈姑娘真是仁善,她爹太坏了!”

    她原本还在为沈家父女相争感到难过,听到这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傻姑娘——”池长庭摸了摸她的脑袋,失笑道,“她要是拿走九成,不是要了沈鑫的命?沈鑫为了儿子也得跟她拼个鱼死网破,让出两成,免得把人逼急了。”

    “这样吗……”池棠怅然若失。

    池长庭点头道:“兵法有云,围师遗阙,穷寇勿迫,就是这个道理!”

    朱弦忽然笑了一声,撑起下巴看着他:“依我看来,这沈姑娘最聪明的地方,是知道该找谁帮她!”

第452章 她别无选择

    池长庭抬头看她。

    这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湖水色,乌发懒堆,甚是素淡。

    一张脸却是颜色艳极,眼波流转间,是不自觉的媚意如丝。

    池长庭微微一笑,转头对女儿道:“你先回去,我和你师叔说几句。”

    “好哒!”

    池棠欢快地跳了起来,一溜烟跑到门口,还很贴心地回头问道:“要不要帮你们把门带上?”

    “不用了!”朱弦急忙喊道。

    “哦哦!”池棠也不勉强,高高兴兴地把门外的人都带走了。

    朱弦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这死丫头在高兴什么?就不怕她生个儿子跟她抢嫁妆吗?

    呸呸!她才不给池长庭生孩子!

    察觉到池长庭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知怎么,又阵阵心虚,轻哼一声,道:“我刚刚的意思是,沈姑娘来找你帮忙,确实没找错人,一来你为人高、嗯……高洁,二来,沈姑娘曾代棠棠受过伤,你看在棠棠的面子上也会帮她,要换了别人,直接让她人财两失,她都没处说去!”

    池长庭笑了笑,道:“其实沈姑娘的愿意,是将沈家产业作为她自己的陪嫁。”

    朱弦倏地抬头:“她想嫁给谁?”

    池长庭低头饮茶。

    朱弦冷冷一笑:“那真是恭喜池尚书了!”

    池长庭轻抚杯沿,笑道:“她原本想取九成家业,我劝她让出两成,免得逼人太甚,引起反扑。”

    朱弦嗤笑道:“池尚书真是替人着想!”

    池长庭看着她笑了笑,招手道:“过来!”

    朱弦扭头不理他。

    他站起身,朝她走来。

    朱弦心头乱跳,凶巴巴瞪他:“有话说话,不要过来!”

    两人之间,也就两三步。

    她话音未落,他已经走到了面前。

    他双手撑在她两侧,俯身欺近,低声问道:“身子好点没?”

    那一晚的记忆涌出,朱弦顿时红透了脸,身子也有些发软。

    她挣扎着去抓扶手,却摸到了他的手,只好缩了回来。

    “沈、沈姑娘的事,还没说完!”她贴着靠背直起身子道。

    他又欺近几分:“等会儿还要去太守衙门……”

    “去就去,关我什么事!”朱弦冷傲道。

    话是这么说,可当他摩挲着寻来时,还是乖乖转过脸迎上……

    正辗转缠绵,门外却响起展遇平静无波的催促:“主公——”

    池长庭动作微滞,猛然深入。

    来如疾风,去如骤雨。

    他抬起头时,眼中犹露不足。

    “沈姑娘的事,晚上来我房里说!”他在她唇上轻咬一口,起身略整衣衫,大步离去。

    朱弦紧抓着扶手,只觉双腿发软,心中却是愤愤不平。

    谁要去你房里!

    ……

    去就去吧!

    沈知春的事,他总得给她说清楚。

    朱弦心想,他不能前一天还跟她你侬我侬,一转头,就跟别人谈婚论嫁去了,这样她以后怎么见人?

    可明明是他让她晚上过来,怎么她都来了,他还在跟下属说话?

    有这么忙吗?

    还是她来早了?

    朱弦坐在梁上,心里嘀嘀咕咕。

    下方,池长庭穿了一身竹青的家常服,侧对着她,负手而立,同下属说着唐门弟子的事。

    眉形俊逸,鼻梁挺直,因为在交代正事,说话时语声略沉,唇角没有弧度,显得有些硬朗,眸光从容而冷淡。

    即便如此,也让人看得出了神。

    哎,这男人真是好看……

    宽肩,窄腰,长腿,身姿轩昂挺拔。

    不愧是她看中的男人!

    忽然忘了刚来时的埋怨,心里沾沾自喜起来。

    “……下去吧!”池长庭终于交代完了。

    下属恭敬退下,却又有仆从捧着水盆、巾帕进来伺候梳洗。

    眼看他发髻也松了,朱弦突然有些紧张。

    这一副要宽衣就寝的样子什么意思?说好晚上让她来解释沈姑娘的事呢?他这是打算躺着解释?

    正想着,屋内仆人已经退了干净。

    池长庭走到梁下,抬头看她:“还不下来?”

    我偏不!朱弦想。

    然后就被拉了下去……

    神智散乱间,呜咽着心生抱怨。

    下次能不能先说两句话活跃下气氛?一点准备都没有……

    ……

    “下次到里面来等我,坐梁上不累吗?”池长庭抚着她汗湿的发,声音有些暗哑。

    “下次……我才不要……”朱弦恼羞成怒道。

    说好来谈正事的,现在搞得她是来自荐枕席一样,先有点铺垫也好啊!

    池长庭低笑一声,吻了吻她的额,道:“我刚到吴县的时候,觉得沈家这小姑娘的身世,同阿棠有点像——”

    他语气有些感慨。

    “都是自幼丧母,没有兄弟姐妹,而且沈鑫待她也有所保留,一面无奈地培养她,一面又想着生儿子,她既养得聪慧,就会心生不甘,沈鑫要将她送人作妾的事还没说出口,她就已经知道了,可见防备到什么程度?”

    “我常常想,要是我也续弦纳妾了,阿棠是不是也会长成她这样,每每这么想,心里就会有些怜惜她。”

    朱弦忿忿地在他腰上掐了一下:“那你便好好帮她呗!”

    池长庭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身上,低声笑道:“我不是已经帮她了?将良马和粮食捐献给军队,换取朝廷封诰,将茶场珠宝献给太子妃作嫁妆,换取太子的好感,哪一点不比给我作妾来得强?”

    朱弦抚着男人劲瘦的腰身,觉得这事不好说。

    “她就这么放弃了?”朱弦戳了戳他。

    沈知春原本打的主意是带着沈家家产嫁入池家,可池长庭留下了财物,却不要人,这能答应?

    反正换了她是不会答应的。

    “不然呢?我不过是看在阿棠的份上怜她几分而已,还想怎么样?”他翻动身子靠近,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再说了,她别无选择,换了别人,可没我这么高洁,还肯为她请封,还她几分家产——”

    语气微微一顿。

    朱弦闷哼一声,狠狠在他背上捶了一下:“你不会、不会先提醒一下吗……”

    他低声一笑,吻着她道:“我从前,既不会要别人,如今有了你,更不会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可放心了?”

    话到耳边,断续破碎。

    眼前光晕点点,逐渐放大,如烟火般绽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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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池棠原想努力振作,扭转前世命运,然后——被她爹搞定了……后来,池棠想查出自己前世死因,找出仇人,然后——被隔壁家大姐姐搞定了……于是,人生就只剩下被隔壁家大姐姐投喂的日子;但是,喂着喂着,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等等!我把你当姐妹,你竟然肖想我爹?!------------------李俨发现一个小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心仪当朝太子,见了他却认不出来;认不出来也就算了,还要把他跟她爹凑成对……又名《人人都想做我继母,我看中的那个却想做我夫君》东宫藏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东宫藏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东宫藏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