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孤的匕首可还顺手?
魏少游说的匕首,是窦淮手里拿着的匕首。
窦淮正蹲在树下,按着朱弦刚才捉上来的鱼,用自己手里的匕首刮着鱼鳞。
那把匕首一看就是上好的利器,锋刃雪亮,线条流畅,除此之外,柄上雕纹饰玉,还很华美。
魏少游看着“啧啧”了好几声,道:“怎么换了一把这么花哨的匕首?”
窦淮头也不抬地说:“原来那把丢了。”
魏少游贼兮兮地凑到他身旁,挤了挤眼,问道:“该不是哪位姑娘送的吧?”
窦淮没有否认。
魏少游越发起劲了,围着他追问是哪位姑娘,怎么认识的,认识到什么地步了。
窦淮被缠不过,斥道:“别瞎猜了,是小师侄给我的!”
魏少游呆了呆,下意识抬头去找太子殿下。
也不用找了,太子殿下就在七步外看着他们,不,是看着窦淮。
确切地说,是看着窦淮手里的匕首,眸色沉沉,很是骇人。
魏少游打了个冷战,拿手肘撞了一下窦淮。
“干什么?”窦淮不耐烦地挥开他。
魏少游又撞了他两下,太子殿下那双眼睛虽然不是对着自己,可也感觉挺吓人的。
窦淮终于抬起了头,顺着魏少游的目光看过去,愣了愣,忙解释道:“小师侄借了我的匕首杀那个绑匪,后来忘记拿回,她就赔了我一把。”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问道:“孤的匕首,窦少侠用得可还顺手?”
窦淮手一抖,匕首掉在了地上,小心问道:“这匕首是殿下的?”
太子殿下淡然点头:“虽然阿棠是受了惊吓才不慎遗失窦少侠的匕首,但丢了外人的物件总是失礼,孤便给了她这把匕首赔偿窦少侠。”
窦淮松了一口气,道:“殿下太客气了,多谢殿下赏赐。”这才捡起匕首。
魏少游满腹狐疑却不敢吭声。
既然匕首是太子殿下给的,刚才干什么看人那么可怕?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殿下被绿了……
……
李俨说完话,仍旧转回看着溪水方向。
正午日光足,将另一端的动静影影绰绰地投在布幛上,和着水声和笑声,像是一场美丽动人的皮影戏。
对着这样美丽动人的景致,太子殿下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美丽。
那把匕首确实是他的。
阿棠很少主动问他要东西,既然开了口,他自然挑了一把最好的,还特意把柄和鞘都装饰了一遍。
结果却落在了别的男人手里?
随便一想,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殿下,等会儿鱼脍要生拌还是沸烫?”薛策乐颠颠地跑过来问。
“都要!”
薛策愣了愣,“哦”了一声,跑开了。
都要就都要,那么凶干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姑娘们都上岸了,换好衣衫,用网兜提着捉上来的鱼蹦蹦跳跳走来。
李俨看了一眼,顿时蹙眉。
怎么一个个都挺高兴的,只有他家姑娘垂头丧气的?
池姑娘一见他,便跑了过来,撅着嘴道:“我没有捉到鱼。”
原来是为这事……
李俨安慰道:“徒手捉鱼本来不是易事。”
池小姑娘更哀怨了:“连冬芒和媚娘都捉到了,只有我没捉到!”
李俨不禁莞尔,截了一只网兜,牵起她的手朝水边走去。
“干什么?”池棠跟上他的脚步问道。
他没有回答,走到溪边,捡了一根带枝桠的树枝,将网兜两端系紧在树枝上,随后揽着她跳上了水中一块巨石。
李俨掰开她的手心,将树枝一头放到她手里,将她的手合上时,突然问道:“怎么没说匕首是给别人的?”
“啊?”池棠被问得猝不及防,呆呆地看着他。
他亦转过脸看她,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掌心包裹住她的手,握得有点紧。
池棠终于反应过来了,恍然道:“那个匕首啊!我本来要说的,可是我一开口,殿下就说好,我就没多说了。”
李俨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他家姑娘难得主动问他要东西,自然是满口答应,哪里用得着她解释用途?
“那匕首怎么了?”池棠问道。
“没什么。”李俨随口应了一声,心里顿时舒服多了,但还是有一点点不快,“窦淮的匕首不过是被收缴了,你告诉孤,孤帮你拿回来就是,何必送他新的?”
池棠不好意思地说:“我怕麻烦殿下……”
“一句话的事,不麻烦。”这姑娘怎么还跟他这么见外?
“呃……殿下一句话,也要——”突然从他眼里感觉到了威胁,池棠忙不迭改口,“那就麻烦殿下一句话了!窦师叔的匕首能拿回来还是拿回来吧!”
李俨微微一笑,道:“不是孤一句话,是你一句话。”
池棠眨了眨眼,脸上有点发热。
这时,他突然目光往水面一掠,握着她的手往水里迅速一舀。
树枝提起时他松了手,沉得差点从池棠手里掉了下去。
池棠忙双手握住树枝,不料网兜竟沉得折断了树枝掉下去。
“哎呀!”池棠急得大叫。
话音未落,眼前一花,那网兜就被李俨抄在了手里,送到她面前:“阿棠捉到鱼了。”
池棠呆呆地接过来,手里一沉,忙用两只手使力抓住,心里被情绪涨得满满的,终于装不下,“噗嗤”笑出声来。
抬头看他,他眉睫上沾了些许水珠,阳光下光华灼灼,看一眼,便能教人心口发烫。
“傻姑娘……”他低声一笑,在她发顶轻轻拍了拍,随后抱起她跳回岸上。
岸上众人早已或明或暗地围观了许久,见他们上岸,各自扭头、低头、抬头,若无其事地继续忙着或闲着。
只有薛策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您俩忙好了?”
池棠羞红了脸躲到李俨身后去。
李俨从她手里拿过鱼网兜,丢给薛策后,转头同害羞的小姑娘温声道:“先去歇会儿,做好了喊你。”
池棠埋着头跑了。
等她和陆子衫牵着手过来时,鱼脍已经做好了。
看到一盆盆已经做好的鱼脍,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变了脸色。
陆子衫指着鱼脍的手指微微颤抖:“鱼脍……怎么可以拌着姜醋吃!”
第289章 赌上咸党的尊严
刚刚夹起一片鱼脍偷吃的朱弦愣住了,反问道:“不拌姜醋怎么吃?”
薛策凑过来笑道:“陆姑娘也喜欢烫着吃?”
陆子衫快疯了:“怎么能烫着吃?要切成丝拌饴糖——”
“嗤!”朱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我还第一次听说有人鱼脍吃甜的!”
陆子衫毫不示弱:“我吃了十几年都是吃甜的!”
“我也是!”池棠跟着大声附和。
朱弦更不可能示弱:“我还吃了二十年都是吃姜醋的!”
战火一触即发!
“我不管!你们还我的鱼!我和阿棠要吃甜的!”陆子衫怒道。
朱弦懒洋洋往她们身后一指:“那你去问太子殿下啊,是他吩咐的!”
两个小姑娘一下子哑了声。
池棠回头,太子殿下就站在她身后,皱着眉,脸色看着不太好。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吩咐,池棠也不好说什么,但心里终究是委屈,负气道:“我不要吃这个,我不吃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是个吃鱼脍用姜醋拌的人!
太子殿下沉默片刻,突然拉着她走了几步,停下时道:“还有一条鱼——”他在案板前坐下,提起案板上的小刀,问道,“是要切成丝吗?多细?”
池棠有点惊到了:“殿下会做鱼脍?”
李俨一边动手,一边淡淡道:“从前想学刀法,有人告诉孤拿大刀片鱼,鱼片需薄如纸。”
池棠震惊地转头去看侍卫手里的刀。
“比那个大。”李俨道。
池棠咋舌:“谁这么缺德?这样哄殿下玩?”
李俨瞥了她一眼:“池公说的。”
池棠顿时噎住。
“池公也并非骗孤,只是这个方法对初学者太难,孤至今也未能达到那个境界,不过用小刀却是简单。”李俨道。
他说话时,手上挥刀的动作连绵不断,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轻飘飘落在案板上,令池棠惊叹不已。
“殿下可真厉害……还要切成丝,嗯,越细越好,放点饴糖,再放点盐,再拌上金橙丝……这样就好了!”
池棠欢呼一声,忙拿了筷子夹起送到嘴边。
想了想,又改向送到李俨嘴边,殷勤劝道:“殿下你尝尝,这样可好吃了!”
李俨忍住了蹙眉的冲动,神色自若地张开嘴把这一筷子酸酸甜甜的鱼脍吃了下去。
“怎么样?好不好吃?”池棠期待地看着他。
众目睽睽之下,太子殿下缓缓地点下了头。
池棠高兴地笑了起来。
“殿下对池乡君真是一往情深……”薛策喃喃道,满目感动。
朱弦亦点头附和:“我觉得他们可以就地成亲了。”
连姜醋党的尊严都不要了,哎……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一行人太多的缘故,一直到山顶都没有找到鹿,倒是在近山顶的地方发现了一株野昙花。
陆七姑娘一看到昙花就魔怔了,蹲着不肯走。
“去年普明寺那株昙花,听说七月七以后就没开了,你说会不会是我没坚持等下去,它一气之下就不开了?”
“你没事吧?”池棠摸了摸她的额头。
陆子衫少见地忧叹了一声:“我总觉得精诚所至,昙花为开,只要我一直守着它,也许它会为我在白天开一次。”
“它本来就是夜里开的,夜里看它不好吗?”池棠觉得她有点强花所难。
“昙花夜放,又不是为我,有什么特别?”
池棠愣了愣,又劝道:“那你回去在家里摆一盆天天守着?”
陆子衫摇头:“我就喜欢自己遇到的,你看我今天没遇到鹿,遇到了它,这就是缘,但如果它不愿为我在白天开,我们就有缘无份了。”
池棠痴痴地想了一会儿,轻声道:“我要是喜欢它,就不在乎它白天开还是夜里开,不在乎它特不特别,它什么时候开,开在哪里,我都会去看它……”
李俨听得若有所思。
“你打算守多久?”池棠问道。
“一刻钟吧!”陆子衫答完问道,“是不是差不多了?我好像腿麻了……”
……
下山后,陆子衫就回家了。
但太子殿下不走。
不但不走,还强行留下蹭了顿晚饭。
吃过饭后,李俨唤来薛策,吩咐道:“你领侍卫们先回宫,孤还有点事!”
薛策忍不住睨了他一眼。
不就舍不得池小姑娘吗?说得跟还有什么正事似的!
李俨却已起身侧脸,同池棠道:“孤带你上山赏昙花。”
白天见她似乎很想看花开的样子。
池棠顿如五雷轰顶:“还、还要爬山?”她真的爬不动了……
事实上,上山不一定要爬山,还可以被人背上去。
“其实青衣也可以背我……”池棠趴在他背上小声道。
“孤也可以。”他的声音响在夜色中,沁着一股月光似的清凉,但细细一品,又有些温温的。
池棠靠在他肩头看他的侧脸,偷笑着问道:“让人看到我差使太子殿下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李俨淡淡道,“阿棠可以差使孤。”
她甜甜地笑了一声,眸光如水,带着动人的痴意落在他脸上。
李俨悄悄放慢了脚步,希望能走得更久一些。
“殿下——”她突然唤了一声。
李俨脚步一滞,有点心虚,难道她发现了?
“殿下回京后,可以帮我查一个人吗?”她问道。
李俨松了一口气:“可以!”应下后才想起来问,“谁?”还是得问一下,免得又跟别的男人有关。
“是归义坊的一个瓦匠……”池棠把匡大的情况说了下,“他突然盯上画屏,我有点害怕。”
“好。”李俨再次应下,没有多问。
池棠高兴地往上爬了爬,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
匡大的事因为涉及前世,她有很多地方解释不清楚,因此只能交给爹爹处理。
可太子殿下这里完全不需要解释,实在太好了!
……
六月初一,太子回京。
初五,池棠就收到了他的回音。
厚厚的一沓信,上面仔细写了匡大三个月内的行踪。
在谁家接了活,具体做了几天,不仅是瓦匠活,包括其他,甚至还包括了受雇为商陆挑担的那次,十分详尽。
池棠全部看了一遍,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想了想,拿了一张纸,将所有雇主都列了一遍。
再看,就品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味儿来。
第290章 一件喜事
由于今年暑热,圣驾在玉华山又多留了几日,一直到七月初一,池棠才随驾回到京城。
七月初二,回京第二日。
晨起推窗,玉簪花清香扑面而来。
更衣,洗漱,用膳,而后在西屋临窗的书案上铺纸磨墨。
池棠习惯自己铺纸磨墨。
她没有敏捷的才思,一个人铺纸磨墨时,可以顺便安静地思考如何下笔。
墨条在砚台中慢慢地打着圈儿,池棠的目光落在案头的信上。
信是五天前收到的,爹爹从玉门关寄回的家书。
他离开后,几乎每天都会写家书,交由途径的驿站送回。
信里只说些沿途的风土人情,或叮嘱她好好吃饭、天热不要贪凉。
但这一封信里,他说,出了玉门关,就没有驿站可以送信了,等他回了关内,会直接派人回来报平安,所以这是最后一封家书,让她不必担心。
池棠收了满满一匣子的信,却没有回过,因为爹爹在途中,信送不到他手里。
但这最后一封家书,她想回一下,让人送到玉门关,等他入关时就能收到了。
他收到了一定会很惊喜吧?
池棠一想到爹爹收到信时的反应,就忍不住傻笑。
择笔,蘸墨,正要落纸——
“姑娘……”画屏轻声道,“邢姑来了。”
邢姑是尹氏身边的得力管事,通常过来都是得了尹氏的吩咐。
然而这次,邢姑似乎没有得尹氏的吩咐。
她一进院子,步子就走得很悠闲,不像平时一样直奔池棠面前施礼说事,而是笑眯眯地将上前迎她的画屏打量了好几眼,到了池棠面前便道:“四姑娘身边的婢子们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标致!”
池棠一听这开场白就觉得不对,暗自警醒几分,问道:“是伯母有什么吩咐吗?”
邢姑笑道:“夫人没有吩咐,我来是为一件喜事——”说着,笑吟吟看向画屏,“有人相中了画屏姑娘,请我做媒呢!”
池棠恍然大悟。
是了!
画屏长得好看,更难得的是气质温柔沉静,一看就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前世进京后,也有不少家里的管事求娶。
不过画屏坚持要陪她一起守孝三年,全都拒绝了。
这次就不用了!
“是谁?长得好看吗?”池棠兴致勃勃问道。
邢姑笑道:“四姑娘还是小孩子脾性呢!姑娘家嫁人哪能只看脸?男人要能干疼人才最重要!”
池棠有点失望:“那就是不好看了……”
邢姑脸色僵了一僵,又笑道:“没有不好看,就是……四姑娘从小见惯了二郎君这样的神仙人物,任谁落在姑娘眼里,都称不上好看啊!”
池棠不悦:“我岂会这样强人所难?像太子殿下、萧五郎、崔九郎还有大哥哥都很好看啊!”
邢姑觉得这媒没法做了!
但想想对方承诺的酬谢,还是咬牙留了下来,强笑道:“四姑娘这眼界太高了……不知道画屏姑娘怎么想?”将矛头直接指向了画屏。
“我不嫁!”画屏断然拒绝,面色冷得吓人。
邢姑万万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的主仆俩,今天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一个比一个难缠,她准备的说辞一句都没用上!
但她既然收了好处,自然不会轻易气馁,干笑两声,正准备为自己圆个场。
不料眼界极高的池四姑娘倒戈了——
“为什么?你不先打听一下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也许没那么丑呢?”池棠意外极了。
前世画屏一听说有人求亲,也是拒绝得这么干脆利落。
但前世说要一起守孝才不嫁,这回是为什么呢?
画屏冷着脸没说话,看神色仍旧是拒绝的。
邢姑擦了把汗,道:“不丑不丑!他就是长得高大粗壮一些,但是有力气啊!干活营生都不成问题!而且他家中无父无母,也没没有兄弟姐妹,你嫁过去就直接当家作主了!”
池棠听着,虽然好像是夸人的话,但怎么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呢?
粗壮有力气,那不就是个粗人?
画屏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美人,怎么能嫁给一个粗人?
嫁过去当家作主,画屏这么能干,嫁去哪家不能当家作主?
到底不是正劲做媒的,不行,不行……
池棠刚摇了摇头,又听到邢姑说:“其实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对我们女人来说,最要紧的是会疼人!”
“四姑娘有所不知,那位大郎是自己偶然见到画屏姑娘,一眼就相中了,回去朝思暮想了好几个月,四处求告,打听画屏姑娘的下落,托了好几重关系才找到我,要不是他这样诚心,我怎么敢走这一趟?”
竟然是一见倾心?池棠听得大感兴趣:“他怎么相中的画屏?在哪里?”
“说是在城外,画屏随着四姑娘出城时见到的。”邢姑笑吟吟答道。
“城外?什么时候?”池棠仔细回想。
“说是五月初的时候。”
池棠想了一会儿,五月初,她确实带着画屏出过一趟城,那次——
“你说的那人叫什么名字?”池棠脸色变了。
“呃……他姓匡,街坊们都喊他匡大……”
……
颜松筠下衙回到家,和往常一样问了一句:“大姑娘在做什么?”
得到的回答却和平时不一样:“池四姑娘来了,大姑娘正陪着。”
颜松筠虽然意外,也只当俩姑娘感情好,没有多问就回了书房。
然而,刚坐下没多久,池棠和颜殊就来了。
颜殊只到门口,却是池棠一个人进来了。
颜松筠惊讶挑眉,竟然是来找他的?
池棠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问道:“我爹离开前有在调查一个人,先生知道吗?”
颜松筠却摇了摇头:“他没有交代。”
池棠不期然怔住,转念一想,又问:“我爹有留人手给先生吗?”
颜松筠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是留了几个在京城,不过没什么特别的交代。”
池棠心中一喜,忙问:“先生能把这几个人给我吗?”
颜松筠笑了:“你拿来干什么?”
池棠蹙了蹙眉,道:“我自有用处!”
颜松筠笑道:“不是我故意要同你一个小姑娘为难,虽说那是你亲爹,可他没交代,我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你!”
第291章 匡大的雇主
颜松筠的拒绝,并不是绝对的。
池棠愣了一下后就反应了过来,忙道:“不能随随便便给,那就认认真真给!”
颜松筠愕然,旋即笑道:“怎么个认真法?”
池棠道:“我刚刚说了,我爹离开前在调查一个人,这件事先生不知,而我知道,别的人我不要,我只要先生把那几个奉命调查的人给我!”
颜松筠摇头笑道:“你知道这件事,却不知道这件事经手的人,说明你爹没想让你经手。”
池棠道:“先生应该知道,莫三和莫七也是我爹留下的人,他们奉命保护我,必须知道我要做什么,才能更好地保护我——”
“而那件事,原本就是我拜托爹爹去查的,既然爹爹不在,经手那件事的人理应与我互通有无,否则我若有了新的线索,应该交代给谁?又或者他们有了新的线索,谁能给他们指令?先生你吗?”
颜松筠琢磨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有了什么新线索?”
池棠斜了他一眼:“别想套我的话!”
颜松筠哈哈一笑,道:“其实你爹留下的这些人手也不归我管,不过我可以联络到他们——”沉吟片刻,“这样吧!今天已经晚了,你先回去,等我问清楚了这件事谁负责,让他们明天下午去平康坊横街北柳巷西起第三家的馥春记等你!”
池棠愣了愣,问道:“这么复杂?不能直接来我家找我吗?”
颜松筠好笑地说:“我以为你们这个调查是保密的?你要跟他们约在你爹的书房还是约在你的闺房?”
池棠红了红脸,知道自己欠考虑了,讷讷道:“那就多谢先生了。”
颜松筠摆手笑道:“没什么好谢的,总是你爹的人,他自个儿亲女儿拿去要是惹了祸,也不关我的事!”
这池棠就不服了,小声道:“我才不会惹祸!”
颜松筠正笑着,突然想起什么,咳了两声,道:“那地方人多杂乱,你记得下午早点去,一定要天黑前离开,去的时候多带点人!”
池棠听得有点紧张,问道:“那个馥春记是什么地方?”
“一个胭脂水粉铺子。”颜松筠答道。
胭脂水粉铺子有什么乱的?池棠不懂。
颜松筠似乎还是有点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最好从西坊门进,呃……近一些。”
池棠满头雾水。
但颜松筠没有深入解释的意思,摆摆手让她走了。
池棠转身走出两步,又回头问道:“我不用带什么信物吗?直接去就行?”
“信物?不用啊!”颜松筠道,“馥春记本来就是你家的铺子,你爹每年都要求他手里的人来认一遍你!”
……
第二天,池棠一到馥春记,还没进门,果然被一眼认了出来。
一句话不必说,就被掌柜亲自请了进去。
二楼小间内,五名形貌寻常、年纪不一的男子已经在候着了。
这些人都是爹爹手里不外露的人手,而且要谈的也是秘密,池棠把朱弦、青衣以及侍女们都留在了楼下,只带了莫三和莫七上来。
关门坐下后,面对这么多陌生男人,池棠突然有点紧张,拿起手边的茶盏慢吞吞地啜了一口,偷偷打量眼前五个男人。
不料他们也在偷偷打量她,目光撞在一起,互相都有点尴尬。
池棠干咳两声,放下茶盏,道:“你们都是负责盯梢匡大的人,他最近干了些什么,你们应该已经都知道了吧?”
五人面面相觑,最后走出一人答道:“姑娘是要问匡大请府内邢姓管事说媒的事吗?”
池棠点头。
那人继续说道:“五月初七,匡大受东宫侍医商陆雇佣……回城时遇……离开后向商陆打探主家……次日……第三日……”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盯梢的,一桩桩,一条条,都说得十分清楚。
匡大向哪些人打探过,花了多少银子,说了些什么话,他都知道。
一直说到昨日匡大得知求亲被拒后去坊间酒肆借酒浇愁为止。
池棠全部听下来,找不出任何破绽。
综合下来,就是勤劳淳朴的瓦匠对美丽的婢女一见钟情,愿意拿出所有家当去求娶,最后被婢女恶毒的主人无情拆散——这么一个凄惨动人的故事。
回话者说完后,还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仿佛也在同情匡大。
作为故事里恶毒无情的主人,池棠内心毫无波澜。
虽然不知道匡大为什么盯上画屏,但是前世那个劫匪的目标是她没错!
那一幕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人打开车门时,池棠正被画屏抱在怀里,他直接伸手将她捉了过去,往她嘴里塞了什么,随后她就昏迷了。
如果匡大无辜,除非那个劫匪不是他!
但是池棠对自己认人的本事还是有信心的,认错人的可能性非常小。
至少在发现比匡大更可疑的人之前,把他当作嫌疑人来调查,池棠觉得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件事难以解释,她自己手里又没人,也不适合再交给太子殿下。
上次找的理由已经很牵强了,也是殿下宠她才没有多问。
现在总不能说因为匡大求娶画屏,所以要太子殿下动用东宫人手去调查一个瓦匠吧?
只能动用爹爹的人。
现在看来,似乎眼前这几个人也对她揪着匡大不放也有点不以为然。
好在池棠也是有备而来。
她从身上锦囊里取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
“这上面是今年三月至五月雇佣匡大砌墙盖房的人家,我要你们去查他和这几家的关系!”池棠道。
莫三将纸条递给刚才回话的人。
那人接过纸条扫了一眼,很快也看出了异常,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这纸上一共记了十三户人家,其中八户都是京城里的显宦人家,甚至包括了杨、卢、杜、崔这样的世家大族。
匡大看着普普通通,实则多次出入这些高门府邸。
他是偶然受人指使为非作歹,还是从一开始就有一个主人?
池棠觉得答案应该就藏在这个名单里——
不!还不够!
“再去查一下去年十二月到今年六月所有的雇主,查清为什么会受雇?最早迈入的高门是哪一家!”
前世害她的人,一定就隐藏其中!
第292章 春风楼康玉娘
池棠只在二楼待了不到两刻钟就下来了。
夏辉、青衣和窦淮就等在楼梯口,朱弦和魏少游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朱师妹去前面选胭脂了。”窦淮解释道。
往前走到铺子里,刚才来时还门可罗雀的铺子现在已经挤了七八人,围成一圈,好像很激动的样子。
池棠走近一看,才发现被挤在中间的正是朱弦。
朱弦边上还站着馥春记的掌柜。
掌柜手里正拿着一只脂粉盒子,笑吟吟道:“这一款是馥春记新出的香粉,名叫珍珠靥,抹在腮上,肌肤如珍珠般光彩动人——”说着,手指沾了一些,往朱弦脸上一抹。
“啊!真的好美!”
“果然似珍珠光泽!”
周围女孩子们无不两眼放光。
朱弦看到了外面的池棠,便同掌柜说了一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道:“这么快就好了?”
池棠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脸,突然道:“这个珍珠靥,给我也拿一盒!”
朱弦哈哈大笑,拉着她走了几步,才小声嘲笑:“你们这些小姑娘的银子也太好赚了,哈哈哈……”
池棠茫然地眨眨眼,正要问她什么意思,突然被朱弦拉了一把。
“走路没长眼吗?”朱弦怒道。
池棠看了一眼,刚才她站的地方边上,站了一名黄衣女子,饶是池棠见惯了美人,看到这女子还是眼前一亮。
倒不是这女子美得如何倾国倾城,而是相貌迥异于中原人。
高鼻深目,长身细腰,窄袖短至小臂,手腕上套了七八只细镯,衬着凝脂雪肤,美得极具异域风情。
但这位异域美人十分的不友好,走路差点撞上她不说,被朱弦拦住了也一声不吭。
却是她身边的婢女忙不迭陪笑:“我们娘子精神不佳,确实不是故意的……”
朱弦嗤笑道:“是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不会说话?我还第一次看到下人自作主张替主人赔不是的,你们到底谁是主人?”
婢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挪了半步,扶住黄衣胡女的手臂,看了她一眼。
胡女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看了看朱弦,又看了看池棠,生硬地说:“对不住。”
朱弦对这一声道歉不是很满意,但再怎么说,也就是差点撞到人而已,她也不好一直揪着不放,便冷哼一声,放过她们了。
池棠却被胡女刚才那一眼看得变了脸色。
待她们走开两步,忙拉着朱弦小声问道:“你觉得她刚刚看你的眼神,跟那次我被绑架时看你的眼神像不像?”
朱弦也是一惊,但看着胡女的背影想了想,摇头:“不像!”
池棠一愣,开始怀疑自己的怀疑。
却在这时,听到铺子外招揽客人的伙计嘀咕道:“那不是玉娘子吗?怎么换了个婢女?大中午的要去哪儿呢?”
池棠猝然转身,指着胡女问道:“你是说她?”
伙计点头:“那是春风楼的玉娘子,是我们这儿的常客。”
“朱师叔!”
话音未落,朱弦已经朝那对主仆冲了过去。
接着发生的事,说是打斗有点侮辱朱弦的身手。
总之,朱弦很快拎着那名假侍女回来了,后面跟着感激涕零的胡女。
“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胡女抹着眼泪道,“要是被她带出城,还不知道要流落何方……”神色煞是可怜。
池棠起了同病相怜之心,柔声道:“别怕,已经没事了,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胡女指了指方向,道:“我叫康玉娘,就住在春风楼——”
“啊!”池棠惊叫一声,“你、你就是康玉娘!”
康玉娘有点害羞:“恩人知道我?”
池棠兴奋得直点头:“我听说过你,一舞千金!”
康玉娘红着脸道:“恩人要是赏脸的话,玉娘随时可以为恩人献舞。”
“随时可以?”池棠心中一动。
康玉娘连连点头:“玉娘正不知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恩人要是方便的话,不如移步春风楼,让玉娘招待诸位恩人吧?”
方便,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池棠满口答应。
莫三和莫七却变了脸色,两个对视一眼,莫七悄悄拉着画屏退了两步,附耳低语几句。
画屏也变了脸色,忙冲上前拉住池棠:“姑娘去不得!那春风楼不是姑娘家去的地方!”
池棠没听懂。
康玉娘尴尬笑道:“我们春风楼是干净的营生,而且男人们都是黄昏后来的,现在还没开门,不会有人冲撞了姑娘。”
池棠还是没听懂。
但朱弦听懂了,顿时兴致盎然:“原来是青楼啊!没什么的,这个我去过,里面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说话还很好听,我特别喜欢!”
康玉娘怯怯道:“其实我们也招待女客的,只是楼里男客多,女客们怕被冲撞了,大多是着男装来。”
朱弦怂恿道:“这个时辰没人来的,我们去看看吧?一舞千金啊,我还没见过这么贵的舞呢!”
“朱师妹,你敢让池师兄知道你带小师侄去青楼吗?”窦淮凉凉地问了一句。
朱弦瞬间怂了,摆摆手:“算了,青楼也就那么回事,没什么好看的!”
池棠很是不解。
青楼不就是一个欣赏歌舞的地方吗?人家康玉娘还是个名人,为什么大家都说不能去?
不过,既然窦师叔和魏师叔看起来都很不赞同的样子,池棠再不解,也不会当着康玉娘的面驳问,便听话地谢绝了康玉娘的邀请,只道:“你要是有心的话,以后我请你上门为贵人献舞,你可不要拒绝。”
康玉娘忙道:“不会不会,能为恩人献舞,是玉娘的荣幸!”
如此说定后,池棠便邀康玉娘一起上车,送她回春风楼。
这原本就是顺路的。
池家所在的常乐坊在平康坊东面,他们现在去春风楼就是往东面走。
其实池棠去馥春记,应该从平康坊东门进来才顺路。
也不知道为什么颜先生非让她从西门进来,白绕了一圈。
春风楼不远,很快就到了。
马车停下,康玉娘正起身拜谢池棠,突然,外面有人惊喜喊道:“春风楼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绝色!”
第293章 谁带你去的青楼
池棠下车时,朱弦已经打完了,正气定神闲往回走。
见她下车,还斥责了一声:“下来干什么?回去了!”
池棠“哦”了一声,正要回车上去,那个被朱弦打趴下的男人抬起一张青青肿肿的脸喊道:“别走……金吾……”
也不知是不是咬到了舌头,话也说不清楚了。
“他说什么?”朱弦问道。
“好像说要找巡城金吾抓我们。”池棠猜测道。
朱弦转回身,对着男人冷笑:“去找啊!你当街非礼我,我也正想报官!”
男人仍气焰嚣张:“我可是……”
“他又说什么?”朱弦还是没听懂。
池棠皱着眉道:“好像在说他的靠山。”这回池棠也没听清。
朱弦见她皱眉,有些不安:“难道他还有个大靠山?要不我们跑吧?”心中暗暗后悔刚才的冲动。
她一贯是不怕惹事的,反正惹到不好惹的就跑,跑回七凤谷有师父罩着。
但这回她却是来照看池棠的,她总不能丢下池棠跑路,否则,池长庭回来能跟她拼命。
“没事——”池棠安慰道,“虽然不知道他的靠山是谁,但应该没有太子殿下大。”
话刚说完,便听到康玉娘惊呼一声:“董郎!”
“谁?”朱弦问道。
康玉娘吓得花容失色,压低声音道:“他是董婕妤的弟弟,水部员外郎董原!”说罢,忙上前去扶董原。
“水部员外郎很大吗?”朱弦问道。
池棠摇头。
水部员外郎不大,董婕妤也不大,但,董婕妤是皇帝的宠妃,这就比较麻烦。
那边,董原已经被随从扶了起来,一把挥开康玉娘,冷冷一笑,道:“……”
“他又说什么?”那种等着对方放狠话威胁结果一个字都听不懂的感觉让朱弦有点着急。
池棠也着急:“你别是把人家的舌头打断了吧?”
“没有啊!”朱弦觉得冤,“我只是打脸而已,又没要把他打残。”
虽然听不懂,可看着董原那姿态还是挺欠揍,朱弦捏了捏拳头,嗤笑道:“水部员外郎了不起吗?我们可是太——”
池棠忙捂住她的嘴,低声道:“你干什么学人家抬靠山放狠话,人家董婕妤可以不要脸,我们殿下还要脸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朱弦问道。
池棠看了董原一眼,想了想,道:“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回家吧!”
不回家,难道还等着对方喊人来大干一场?
……
到家一个时辰后,太子殿下来了。
池棠忐忑地迎了出去。
太子殿下见了她劈头就问:“谁带你去的青楼?”眉头深锁,隐含怒意。
池棠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我没有,我就是路过……”
李俨怔了怔,敛了怒意,温声道:“别怕,孤不是怪你。”
池棠瘪了瘪嘴,道:“我们真的是路过,殿下也不要怪别人。”
“不怪。”李俨应道,抬手招呼她上前。
“我是不是给殿下惹麻烦了?”池棠挪到他身前小声问道。
“没有。”他淡淡答道,仔细端详她的脸。
“没有殿下怎么来得这么快?”池棠不信,太子殿下和爹爹一样,都喜欢在她面前粉饰太平。
“暗卫报来的。”
“暗卫没说我是路过的?”池棠有点不满,上报消息怎么也不报全?
“暗卫只是在远处保护你,你说了什么他们听不到。”李俨端详完她的脸,又捧起她的手看了起来,“巡城金吾和京兆府那里,孤都让人打过招呼了,没事了。”
“他居然还敢告到京兆府!”池棠愤愤不平,“明明是他调戏朱师叔才被揍的!居然恶人先告状!”
“董氏出身乐户,一朝得势,忘乎所以——”李俨放下她双手,又将她整个儿打量了一眼,问道,“那董原,有没有冒犯你?”
池棠摇头:“没有,他看都没看我一眼。”
说完这句,突然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到。
李俨见她毫发无伤,才放下心来,解下身上锦囊,放在她手里。
池棠不用打开看就知道是什么,正要摸一块出来吃,却被他按住了手。
“馥春记靠近平康坊西门,为什么会路过花街?”李俨淡淡问道。
那一处是京城有名的销金窟,就算池棠不知道,莫三和莫七应该知道的,正常都会带着她绕开。
池棠有些意外:“殿下对平康坊这么熟?”
“京城一百一十坊,孤都熟。”李俨道。
池棠“哦”了一声,把救了康玉娘的事说了一遍。
李俨微微蹙眉,问道:“你以前去过馥春记?”总觉得事情太巧了点。
池棠目光闪烁:“以前没去过,但我今天去有事……”
李俨看了她一会儿,摸摸她的脑袋:“有事可以找孤,不要见外。”
池棠点头,迟疑道:“不是见外,就是……这件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李俨没有再勉强。
其实他能猜出一些,应该是同归义坊瓦匠匡大有关。
匡大有意求娶画屏的事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她,现在她应该也知道了,估计还想查匡大的底。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盯着匡大,但是,想查就查吧!
不让他帮,他难道不能偷偷帮?
说了几句话,天色就暗了,李俨也该回宫了。
临走又嘱咐道:“朱师叔貌美,于京中行走最好低调些,以后碰到这种事让其他人出面,否则闹大了对她不利。”
池棠一惊:“董原闹大了?他告到御前了?会给殿下添麻烦吗?”
李俨神色淡淡:“他不敢,董氏以色侍人,所倚仗的,无非圣宠,还没有资格给孤添麻烦。”
董原也不是白痴,闹到御前,万一陛下一时好奇想见见朱弦,倒霉的就是董婕妤了。
池棠嘟囔道:“我不是也跟董氏差不多?”
董氏倚仗的是皇帝的宠爱,那她现在好像也是倚仗太子的宠爱?
李俨愣了愣,低低笑了起来。
池棠将他送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事,拉着他问道:“殿下最近忙吗?”
“不忙。”李俨回头看她,见她满脸雀跃,不由语声一软,“什么事?”
池棠想想就激动,但还是认真找了个理由:“嗯……殿下上次帮了我的忙,我想宴请殿下以作酬谢!”
第294章 池棠的心意
第二天,李俨到池宅时,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半个时辰,惹来池棠一阵埋怨。
“怎么来这么早,还没准备好呢……殿下这样尊贵的身份,不是该迟上一个半个时辰才合理吗?”
“嗯……索性无事,就早点过来了。”
李俨若无其事地往里走了两步,又状似随意地问道:“你的礼物呢?”
“还没准备好啊,殿下来太早了……”
埋怨的小模样也是娇娇的,李俨只得低声下气赔罪:“是孤不好,下次一定准时。”
但是来都来了,池棠也只能领他先去外厅奉茶。
……
“董原已经在京兆府撤案了。”李俨落座,接过她捧来的茶盏。
她弯眸甜甜一笑:“多谢殿下。”
李俨抿了一口茶汤,淡淡道:“是他自己撤的,孤没做什么。”
池棠惊讶:“他这么乖?”
李俨放下茶盏,道:“刚才孤来的时候,发现他在池宅门外窥视。”
“他要干什么?”池棠变了脸色。
李俨摇头:“孤暂且让人将他赶走了,可能以后还会来,你出入小心些。”
“我可小心了,每次出门都带很多人!”莫名骄傲。
李俨微微一笑,夸赞道:“阿棠很乖。”
池棠被夸得害羞,下意识摸了摸脸,却突然想起什么,放下手问道:“殿下看我今天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眸光闪闪,满是期待。
李俨目光一扫,落在她胸前:“新裁的襦裙?很配。”拈起茶盏,挡住唇边微勾一笑。
池棠顿时红了脸。
襦裙是新裁的,诃子不是。
今天原本备的也是新裁的诃子,不知怎么,去把当年送给“大姐姐”的那件粉底玉色莲的拿出来穿了。
“咳咳!”池棠用力地咳了两声,若无其事道,“还有呢?”
还有?
李俨微微一怔,将她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看了几遍,最后目光落在她发上:“结鬟少了?”
池棠皱眉不悦:“头发被剪后就一直这么梳了!”
结鬟就是把头发梳成环形髻,未婚少女梳垂鬟,即垂在脑后。
以前池棠至少梳七个,但是上回被姚十一剪了一大半头发后,就只能梳两个意思一下,剩余的头发必须披在肩上,才能遮挡里面的参差不齐。
答错一题,李俨有点紧张,又仔细地将她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看了一遍,不太确定地说:“长高了?”
池棠跺了跺脚:“殿下昨天才见过我,我怎么长高!”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脸,“我擦了香粉!”
李俨愕然片刻,摸了摸她的脸,果然细细滑滑的。
“怎么突然想到擦香粉了?”李俨问道。
池棠又兴奋了起来:“这个叫珍珠靥!是馥春记新出的香粉,擦上之后肌肤会有珍珠一样的光泽,殿下看看是不是?”
李俨真看不出来,沉吟片刻,道:“香粉应该是为肌肤不够细白的女子增色的,阿棠肤若凝脂,无需增色。”
池棠听了又高兴又害羞:“真的吗?但是它还很香,你闻闻?”说着,将脸凑到他面前。
李俨笑了一声,忍不住将她轻轻搂住,闻了闻,道:“阿棠原本就很香,被香粉遮了可惜。”
这样吗?
池棠摸了摸脸,突然觉得这香粉也没什么意思了。
李俨见她为今日小宴特意装扮,心中不由更加期待她说的礼物,正要再旁敲侧击一下,却听仆人来报,池长府和池兰泽回来了。
李俨起初以为今天的小宴只有他和池棠两个人。
可是池氏父子回来后,池棠就离开了,随后也是池氏父子俩陪着他入席,池棠则跟在了尹氏身后。
这些他也能理解。
毕竟他身为太子,到谁家都是全家出迎招待,池家大房怕失礼不敬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么一来,今天的小宴应当是索然无味,只能期待一下池小姑娘为他准备的礼物了。
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当鼓声起,异域舞娘腰回旋风般入场的一瞬,李俨僵了一僵,旋即勃然大怒。
这一刻,他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一屋都是阿棠的亲人,可他们却这样无耻地利用一个父母不在身边的单纯少女!
利用阿棠邀他过来不说,还存了这样龌龊的巴结心思!
说不定阿棠原意也是要单独邀他小宴,被池家大房得知后抢去办成了如今这模样!
他们明知阿棠和他的关系,竟然这样肆无忌惮往自己亲侄女心里插刀!
池长庭才几天不在家,大房竟欺阿棠如斯!
他都不忍去看阿棠此刻的神情了,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至亲的背叛,她做错了什么?
是可忍!熟不可忍!
“这胡姬名为康玉娘,是京城坊间胡旋舞的第一人——”由于太子殿下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池长府一时还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犹自含笑说话。
李俨捏着酒盏的手狠得青筋暴露,正要雷霆震怒,摔盏而起——
“也是我们小四有本事,能请来这样康玉娘为殿下助兴!”
“什么?”李俨猝然收手,转头看他。
池长府终于看清了他眼里的怒色,吓得面色一白:“殿、殿下不喜欢吗?”
“你刚才说什么?”李俨冷冷问道。
池长府愣了愣,小心翼翼道:“这舞娘是小四献给殿下的心意——”
“混账!”
和着这一声怒喝的,是太子殿下手中酒盏重重敲在桌上的声音。
宴厅内瞬间安静下来,鼓罢,舞停,身姿妖娆的异域美人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太子殿下。
李俨手上洒满了酒液,却觉得这酒液像是洒在他心头火上似的,令他怒不可遏。
混账!简直混账!
请了这等妖艳女子来戳阿棠的心,还要把责任推给她!
这都是怎样狼心狗肺的亲人!
“殿下不喜欢吗?”一片死寂中,响起池棠怯怯的询问。
李俨皱眉看向她,只见她满脸错愕,间杂着些许不安。
怎么她也这么问?
是了!一定是她的这些长辈软硬兼施胁迫她答应。
“这舞娘是你请的?”李俨专注地看着她,问道。
有孤在,大胆地说出来,孤会为你做主的!
第295章 一舞千金
池棠愣了愣,点头:“是啊,殿下不喜欢吗?”
她还挺喜欢的啊!
康玉娘不愧是一舞千金的坊间胡旋舞第一人,这一口气都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她数得正起劲,突然就被打断了。
实在太遗憾了。
“真的是你请的?”太子殿下又问了一遍,目光灼灼,仿佛还带了点暗示。
池棠怔怔点头,实在看不懂他的暗示。
李俨脸色变了变,道:“你们先退下,孤有话单独问阿棠。”
一屋子的人如蒙大赦,忙不迭起身告退。
池兰泽退了两步,偏过头看了池棠一眼,迟疑道:“殿下,四妹妹心性单纯,没想那么多……”
李俨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池兰泽这才躬身退下。
到了外面,父母妹妹都没散去。
“小四这样贤惠,殿下到底在生什么气?”池长府不解。
池兰泽道:“大约如二叔这般,并不想要妻子贤惠吧……”
……
贤惠的池小四还在琢磨池兰泽临走前的话。
琢磨不出,索性问李俨:“大哥哥说我少想了什么?”
李俨瞥了她一眼,自斟一盏,闷闷地喝了下去。
池棠起身跑到他面前隔桌坐下,板着脸道:“殿下不是要问话吗?问吧!”
他生气,她还生气呢!
她好心好意邀他赏舞,就算不喜欢,也不用对着她全家甩脸色吧?
李俨被她气得又饮了一盏酒。
池棠皱着眉抢走他手里的酒盏,气鼓鼓地问:“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殿下倒是说啊!光甩脸色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样我可就、可就——”一如既往地找不出威胁的话,瞪了他一会儿,小嘴一扁,“我就要哭了……”
李俨满腔烦闷被她这么一句逗没了,惩罚地捏了捏她的脸,问道:“谁给你出的主意,让你请舞娘来献舞?”
池棠眨了眨眼,道:“我自己出的主意,殿下不喜欢吗?”
“不喜欢!”李俨答道。
池棠惊讶道:“为什么?康玉娘舞得不好吗?”
李俨淡淡道:“孤对这些寻欢作乐的舞乐没兴趣。”
池棠更惊讶了:“怎么会这样?薛十一郎说殿下喜欢的啊!”
李俨眉心一跳,追问道:“薛策说的?他说什么?”
池棠老实回答:“我问他殿下喜欢什么,他说殿下喜欢看胡旋舞。”
李俨略假思索,明白了薛策的用意,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心疼薛策,还是该心疼自己。
“孤喜欢的不是胡旋舞,而是阿棠跳胡旋舞。”李俨叹道。
这傻姑娘,不说明白是不会懂的。
池棠愣了愣,讷讷道:“可是我不会啊……”
“不会也不需要找别人,孤不喜欢这些。”李俨放弃了。
池棠还是觉得可惜:“康玉娘一舞价值千金呢!要不是我碰巧救了她,还请不起她来献舞……”太子殿下也太不识货了。
李俨淡淡道:“管她一舞值千金还是万金,在孤眼里都是一文不值。”
说罢,却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这个眼神池棠突然看懂了,顿时红了脸,小声道:“我真的不会啊……”
“不会就罢了——”李俨舍不得勉强她,转开了话题,“你不是有礼物要送孤吗?”
池棠小脸一垮:“千金一舞就是礼物啊……”
李俨忍不住一笑,安慰道:“无事,阿棠陪孤一宴,就是最好的礼物。”
他这样说,池棠就过意不去了,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咬唇挣扎好一会儿,小声絮絮道:“我真的不会……殿下知道的,我就学了一天,其实一天也没到……”
李俨如何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眸光渐盛,却不敢开口,怕说错一个字就打消了她的念头。
“……别人可以转好几百圈,我可能就只有一圈两圈……”她越说脸越红,红得似熟透的水蜜桃,引人采撷。
李俨唇角微扬,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起身,走到宴厅中央。
池棠扯了扯裙子,小声道:“没穿舞衣,容易踩到裙摆摔倒的……”
“摔倒了,孤接着你。”李俨道。
池棠本来还想说没有鼓声伴奏,但转念一想,有了她也跟不上鼓点,便默默将话咽了回去。
松开他的手,后退两步。
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害羞,索性转身侧对着他。
双臂高举,半透纱罗滑落,露出纤细又圆润的一双玉臂。
她脚尖踮起,狠狠闭眼的一瞬,身子轻盈旋舞。
浅碧裙裾如荷叶舒展,粉色的诃子则如含苞待放,素白轻纱飞起朦胧,似雾里云外,隐约绰约。
李俨只觉平生从未这般目眩神迷过。
虽然转瞬即逝。
池棠很有自知之明,果然才转了一圈半,就踩到了裙角,整个人扑了出去。
惊叫声刚出口,却觉腰间一紧,旋即被人拉了回去,圈紧在怀里。
酒香醺然,扑面而来……
……
“我早说了,太子殿下才不会喜欢你们这种胡舞!”媚娘叉着腰,冷眼睥睨。
康玉娘貌似不服,却红着眼睛说不出反驳的话。
毕竟她刚被太子殿下赶走。
池棠干咳两声,安慰道:“你别多心,太子殿下不是针对你,也不是针对胡旋舞。”
他根本就是针对所有人,嗯……她除外……
想到刚才宴厅里的情形,池棠觉得脸上又开始发烫了,忙捂住双颊。
什么想看她跳舞,根本就是想占她便宜!
坏人!
边上两个,一个是教坊出来的,一个是青楼出来的。
池棠自以为捂住脸就能瞒得过这两位,也实在是太天真了。
媚娘睨了康玉娘一眼,嗤笑道:“明白了吧?太子殿下就是看不上你!”
康玉娘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说得好像殿下看得上你似的!”
这话可伤不到媚娘,她扬起下巴道:“我们阿郎看得上我就行!”
池棠闻声抬眸:“我爹可看不上你!”
媚娘小脸一垮,惹得康玉娘哈哈大笑。
画屏捧了一只木匣走过来,见康玉娘已经不难过了,欣慰笑道:“玉娘子的舞确实值得千金,太子殿下不喜欢,我们可都很喜欢,刚刚在宴厅我都看呆了呢!”
康玉娘被夸得眉开眼笑:“画屏姐姐疼我,我一见姐姐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莫非就是你们中原人说的缘分?”
第296章 太子的恶霸习性
画屏今天是头一回见康玉娘,听着这话,只觉得她嘴甜有趣,忍不住笑道:“你能到我们家来,可不就是缘分?”说着,将手里木匣递了过去,“千金我们是没有,这是我们姑娘的一点心意。”
康玉娘忙不迭推却:“四姑娘是玉娘的救命恩人,别说跳一支舞,就是跳上十支百支都是应该的——”突然委屈,“何况我一支都没跳完……”
池棠听了很是过意不去:“那不是酬劳,是我送你的,你今天受委屈了。”
太子殿下也真是的,对别的女孩子这么凶……可是她好喜欢啊……
“只要四姑娘喜欢,玉娘就不委屈!”康玉娘神色坚强道。
池棠忙点头道:“喜欢喜欢!我觉得好极了,是太子殿下不懂欣赏!”
太子殿下不懂欣赏这话她敢说,别人是不敢应的。
康玉娘讪讪一笑,终于还是收下了礼。
打开一看,是一套珊瑚首饰,又惹得媚娘酸了好几句。
说了这么会儿话,天色就晚了。
康玉娘正要起身告辞,门外忽然匆匆来禀,东宫派人来了。
来的是冯安,指挥着内侍将一只箱子直接抬进了柳院。
箱子打开,金光灿灿,几乎闪瞎人眼。
“殿下说,今日承蒙池乡君的款待,特赏赐千金以作酬谢!”冯安笑眯眯地说。
满院的女孩儿齐齐倒抽一口冷气。
朱弦“嗖”的一下窜到了箱子边上,拿起一锭金子掂了掂,惊讶问道:“一千金?一千两黄金?”
冯安抄着手,含笑点头。
朱弦看了池棠一眼,啧啧道:“骄奢淫逸!骄奢淫逸啊!”
这太子殿下,是从哪里学来的拿金子砸人的恶霸习性?
池棠也懵了。
千金?
她、她、她也一舞千金了?
可她就转了一个圈而已啊?太子殿下真是太大方了……
东宫使者一走,众人就扑了上去。
“是真的千金啊!一千两的黄金!”康玉娘惊叹道。
媚娘忍不住又嘲讽她:“你不是号称一舞千金吗?怎么没见过千金?”
“你都说号称了!”康玉娘睨了她一眼,“一舞千金也不是我说的,就算有也落不到我手里,我跳了那么多年,连个一百金都没见过呢!”
池棠听得心里怦怦直跳。
竟然只有她是货真价实的一舞千金?好骄傲好想笑怎么办?
康玉娘看了一眼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池小姑娘,笑道:“那天四姑娘走后,巡城金吾和京兆府的人都来了,董员外郎原本是要闹大的,后来又来了一个穿官服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把京兆府和金吾卫的人都打发了,董员外郎也垂头丧气地走了,我原以为是四姑娘家里人来撑腰,没想到四姑娘的靠山原来是太子!”
池棠红着脸咳了两声,道:“你知道就行,出去不要说了……”
康玉娘吃吃直笑,池棠恼羞成怒让画屏将她送走了。
康玉娘一走,媚娘就蹭了过来,哼哼唧唧道:“我的折枝舞也很好看,陛下都夸赞过的……”
池棠正摸着金子发乐,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媚娘越发不高兴了:“我天天在姑娘面前,姑娘不要看我跳舞,非出去找胡女,那些个胡女,惯会狐媚人,胡人的舞,哪有我们中原的舞好看……”
池棠“噗嗤”一笑,道:“你好看你好看——”转头嘱咐夏辉,“去把我妆台上那盒珍珠靥拿来赏了媚娘!”
媚娘眼睛一亮:“是姑娘今天用的那个珍珠靥吗?擦了之后脸上好滑好嫩的那个?”
朱弦嗤笑道:“那是棠棠自己脸嫩,擦不擦香粉都一样。”
说话时,瞅着池小姑娘软嘟嘟的两颊,手痒忍不住过去捏了一把,口中还埋怨道:“好像瘦了啊……”又捏了一把。
哎,这软得……
池小姑娘正在朱大魔女魔爪下徒劳挣扎、被捏得嘤嘤直叫时,画屏回来了。
画屏是被人扶着回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池棠见她一瘸一拐地进来,吓了一跳。
“没事,不小心扭到脚了。”画屏勉强笑道。
细问之下,原来是送康玉娘出门时,不知怎么滑了一跤,虽然被扶住没摔倒在地,却扭伤了脚踝。
扶进屋,挽了裤脚一看,脚踝处已经肿得快有馒头大小了。
“照这样子,至少三天不利于行。”朱弦说着,从轻罗手里接过药酒,熟练地倒在手心,按在画屏脚踝上缓缓揉开。
画屏有些不安:“后天固安侯老夫人大寿……”
“轻罗和冬芒陪我去就行了,你好好在家歇着。”池棠道。
“冬芒年纪小,还是我去吧?”夏辉主动请缨。
池棠摇头:“你留下陪画屏!”
池棠去别人家里作客赴宴,除了青衣固定不变,一般都是带轻罗和画屏。
这样的场合,她是不会带夏辉的。
夏辉的奴籍已经消了,纵然她赖着不肯回周家,身份上,却已经是池棠师兄的妹妹了。
要是带去那些应酬的场合,会让人觉得夏辉是池家奴仆,对夏辉、对周仪甚至对她和爹爹都不太合适。
这样说定之后,池棠不经意一抬头,却看到轻罗神色若有所思,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轻罗摇头笑道:“固安侯府去年新修的园子甚是别致,画屏姐姐不能去太可惜了。”
池棠听得心中一动。
固安侯府去年新修园子的时候,因为府中人手不足,找了一批坊间的泥瓦匠。
匡大正是其中之一。
然而细看轻罗的神色,好像只是随意一说,看不出什么关联。
可能是自己太敏感了吧?池棠不由暗笑。
固安侯老夫人是卢攸的祖母。
虽然池棠也是第一次去固安侯府,但固安侯府也是齐国公一系的,到时候相熟如薛筝、杜容,以及陆子衫、颜殊都会去,没什么好紧张的。
池棠不紧张,却有其他人替她紧张。
第二天一早,池珍回来了,直接找到了池棠面前,问道:“你明日是不是要去赴固安侯老夫人的寿宴?”
“是啊,怎么了?”池棠见她神色凝重,心里也是一紧。
“你不能带画屏去!”池珍道。
第297章 画屏的身世
送走池珍后,池棠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呆。
转身回屋,唤来了轻罗。
“画屏的事,你早就知道了?”池棠问道。
此时再想起昨天轻罗听到画屏不能去固安侯府时的若有所思,就格外耐人寻味了。
轻罗微微一怔,点头道:“原本也是想提醒乡君不要带上画屏,后来见画屏受伤不能去,就没有多嘴了。”
“你既然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池棠绷着脸恼怒道。
轻罗没料到她会这么生气,惊慌解释:“固安侯老夫人深居简出,婢子只随郡君见过两回,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因此也不敢十分确定!”
见池棠眉头深锁,一副烦躁不安的样子,轻罗软了语气劝慰道:“其实乡君不必太放在心上,人有相似,画屏纵然长得像固安侯老夫人,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毕竟尊卑有别,要是带她去了固安侯府,有冒犯老夫人之嫌——”
“薛郡君知道吗?”池棠问道。
“应该知道吧……”
池棠猝然起身:“备车!去齐国公府!”
……
“我知道啊——”
薛筝枕着左臂躺在贵妃榻上,凝脂皓腕压着银绣鲛绡,嗓音里都带着靡丽和慵懒:“看出来的人应该不少吧?别人不知道,卢攸肯定是能看出来的。”
池棠回想了一下,卢攸确实对画屏有几次额外关注。
但这些女孩儿一个个都跟人精似的,真的是一点痕迹都没露!
薛筝斜看了她一眼,见她两颊鼓鼓,很是气恼的样子,忍不住坐起身戳了戳她的脸颊。
池棠躲开,怒瞪她一眼。
薛筝吃吃笑了两声,手臂往她脖子上一揽,往身边勾来,懒洋洋地说:“这个事情吧……怎么说呢?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只是相似而已,好端端的,谁去嚷嚷?把个婢女跟固安侯老夫人放一块儿提,不是故意跟固安侯府过不去吗?”
池棠瞥了她一眼:“好端端的?那什么时候算不是好端端的?”
“现在不就是?”薛筝捏了捏她的脸,“时候到了,不就有人提醒你了?你以为你那个二姐姐是怎么知道的?凭她的身份,能见得到固安侯老夫人?”
池棠拍开她的手:“你不能直接告诉我?还闲得拐弯抹角找我二姐姐传话?”
薛筝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没好气地说:“我闲吗?我闲着吃吃喝喝不快活?轻罗不是在你那儿?你还需要别人提醒?你二姐那里是杨四告诉她的!”
池棠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杨四是谁。
当初池珍出嫁的时候,来了不少闺中好友送嫁,杨四就是其中之一。
好像当时杨四就说过画屏面善,不过那时谁也没放在心上。
池棠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只是这样?”
就算是她,乍一听画屏和固安侯老夫人容貌相似时,也下意识地多想了许多,她就不信薛筝什么都没想。
薛筝笑了一声,收紧手臂将她拉近,贴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让人查过了,固安侯府没有丢过孩子,但是不是有哪个男人在外留了种就不好说了,我也没那个兴趣去翻固安侯府的底子,要是被人家发现了也挺尴尬,是不是?”
池棠沉吟不语。
如果只是画屏和固安侯老夫人相似,她也没兴趣去翻别人的家私,但其中还穿插了一个匡大。
“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从画屏身上查,只是我得提醒你两件事——”
薛筝收敛了慵懒笑意,语气冷静道:“首先,固安侯府家大业大,难免有些秘密是外人碰不得的,为了一个婢女,值得吗?”
“再者,就算你查出了什么,固安侯府会有什么反应也很难说,固安侯老夫人最重出身和家世,而画屏毕竟为奴这么多年……”
鲛绡薄凉,肌骨沁冷,贴在脖子上,令池棠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薛筝又笑了一声,松开她的脖子,又躺了回去。
池棠回头看了她一会儿,问道:“到底有多像?”
薛筝眼眸半阖,懒洋洋道:“差不多七八成吧,你明天见了就知道了。”
……
七月初六,固安侯老夫人八十大寿。
赴宴还家,池棠直冲到画屏面前,屏退诸人,问道:“你对你的父母还有印象吗?”
画屏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许久,才答道:“记得不多,从前家里是种田的,有几亩地,后来欠了债,都卖掉了,后来……”她抿了抿唇,“他们都没了。”
池棠想问怎么没的,怕她伤心又不敢问。
不料画屏抬眸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爹是喝醉酒掉河里淹死的,我娘带着弟弟改嫁了。”
池棠只觉心里被人狠狠掐了一下,疼得眼睛都湿了:“他们、他们对你不好吗?”
画屏拿着帕子替她擦泪,柔声道:“没有人比姑娘对我更好了。”
池棠抽噎了一下,问道:“你家一直在景城郡吗?”
画屏点头:“从我有记忆就没搬过家。”
“景城郡哪里?你还记得具体在哪儿吗?”
画屏脸色变了变,笑容变得有些勉强:“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池棠摸了摸她的脸,又想哭了:“如果、如果你不是你父母亲生的……”
画屏的目光涣散了一瞬,突然笑出声来,轻声道:“我小时候经常会这么想,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目光聚起,重新落在池棠脸上,柔柔一笑,道:“以前没有的,现在也不需要了,给我个做官的亲人,我也会像夏辉那样,不知道如何自处,反而是在姑娘身边就很自在。”
池棠动了动嘴唇,却不知该怎么说。
见到固安侯老夫人的一瞬,她呆住了。
七八成相似,薛筝绝对说得保守了,倘若固安侯老夫人年轻个六十岁,也许就是和现在的画屏一模一样。
这让人如何不多想?
固安侯府,范阳卢氏,北州冠族,数百年的名门世家,根本不是夏辉和周家可以比拟的。
如果真是那样高贵的出身,为什么会沦落为景城乡民之女?而后又沦为奴婢?
第298章 有人急了
“怎么精神这么差?”陆子衿惊讶问道。
小姑娘穿着彩绣的衫裙,打扮得活泼可爱,神色却是蔫蔫的,仿佛春日的娇花打了秋霜。
“没有啊……”她企图摇头否认,但还是没忍住打了个哈欠,窘得红了脸,小声道,“昨晚没睡好……”
“去陆七那儿睡一觉吧!”陆子衿嘱咐完,仍旧拿起书继续看了起来。
池棠没有走,站在一旁扭捏了一会儿,弱弱问道:“先生……你不问我为什么没睡好吗?”
“为什么没睡好?”陆子衿从善如流问道,目光却没从书页上挪开。
没睡好,当然是因为画屏的事了。
池棠犹豫地看了陆子衿一眼。
虽然陆先生有点冷漠,可爹爹不在,先生就是她最亲的长辈了,遇事难决,问问先生应该是没错的。
于是小声问道:“先生,你知道画屏跟固安侯老夫人长得像吗?”
陆子衿终于将目光从书页上挪开,看了她一眼,道:“现在知道了。”
池棠怔了怔,继续说道:“我怀疑画屏和固安侯府有关系,但是画屏对自己的身世不感兴趣,先生觉得我该查下去吗?”
陆子衿放下书卷,问道:“你查这件事,是为画屏,还是为你自己?”
池棠愣住。
“如果是为她,就去问她,如果是为自己,就问自己;不要替别人做决定,也不要让别人影响你做决定。”
池棠垂眸沉思。
她是为画屏,还是为自己?
如果是为画屏,画屏昨晚已经表明了对身世不感兴趣,她理应像薛筝一样装聋作哑才是,为什么还耿耿于怀?
所以为自己啊……
其实今天一早,在来陆家之前,她就吩咐莫三去通知盯梢匡大的五人,重点调查匡大和固安侯府的关系。
她的最终目的是要查清前世死因,为此才去调查匡大,是匡大将画屏和固安侯府扯了进来。
根据她前世的遭遇,匡大蒙面拦劫她的马车,一定有人指使,否则无法解释她醒来后摸到的那双养尊处优的手。
而今生匡大唯一露出的破绽就是求娶画屏。
五月初那次在城外,也许并不是什么一见倾心,而是匡大发现了画屏同固安侯老夫人的相似,怀疑画屏是卢氏血脉,甚至可能已经掌握了什么证据。
现在的问题是,前世的事会不会也跟画屏的身世有关?而今生匡大求娶画屏的行为,是不是也受人指使?是不是和固安侯府有关?
如此,匡大和固安侯府要查,画屏的身世也要查。
“如果我去查画屏的身世,会不会涉及固安侯府的阴私?要不要紧?”想起薛筝的交代,池棠还是心有疑虑。
陆子衿笑道:“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也太瞧不起卢氏了,世家的阴私,你想查也查不出来。”
池棠愕然。
查不出来那她忙活什么?
陆子衿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笑,道:“我这里个人建议你去找太子帮你查,东宫的密探那是波斯王宫里的风吹草动都能查出来的!”
池棠脸一红,讷讷道:“说到底,只是后宅事,怎么好意思麻烦太子殿下……”
“也对——”陆子衿笑了笑,重新拿起书卷,“行了,你去陆七那儿睡会儿吧,今晚还要乞巧,没精神可不行。”
今天是七月初七,池棠在京城的第一个七夕节。
她早早地就收到了薛筝的邀请,今天晚上要去齐国公府过节乞巧。
陆子衫也收到了邀请,所以池棠今天一早就来了陆家,先来拜见陆先生,然后傍晚同陆子衫一起去齐国公府。
见也见过了,话也说完了,池棠确实觉得困得不行,便施礼告退。
退了一步,又停下抬头,问道:“先生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请帖上都是邀请的这一家的姑娘,陆子衿可不就是陆家的大姑娘?按理也在邀请范围之内。
陆子衿头也不抬就拒绝了:“你们玩吧,我不会穿针。”
池棠一愣,忽然想起去年七夕的情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陆子衿抬头不解。
池棠忙忍笑摇头,退了出去。
出了门,却捂着肚子又笑了出来。
真的先生不会穿针,殿下扮的先生反而会穿针,真是太好玩了……
……
第二天,池棠找上颜松筠,仍旧要了池长庭留下的人手,远赴景城郡调查画屏的身世。
提到固安侯府时,颜松筠却拒绝了。
从画屏这边下手,只是去查画屏是不是冯父冯母亲生的,如果不是亲生的,则追溯其来源。
要调查固安侯府,则是去查卢氏每一房的后宅私事,是否有子女流落在外,是否有外室,可能会涉及许多阴私。
“好端端的,去挖人家的家私,要是被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颜松筠神色淡淡道。
池棠本来也犹豫,听他这么一说,就没有再坚持。
颜松筠突然嘲讽一笑,道:“如果固安侯府真的有子女流落在外,绝不可能是什么偶然,其中必然有见不得人的地方,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大家族都捂得很紧,就算你想挖,凭你爹这点人手,是不可能挖出来的——”看了她一眼,笑容转为揶揄,“真想知道,去求求太子,东宫出手,什么消息挖不出来?”
池棠面无表情:“告辞!”
这种得罪人的事,她不想让爹爹沾手,也不想让太子沾手。
大不了就盯着画屏和匡大慢慢查,反正她也不是很急。
但是她不急,却有其他人急了——
七夕过去,很快就要到七月半了。
七月半,道教称为中元节,佛教称为盂兰盆节。
在民间,则是祭祖的日子,家家户户提前一天就在准备祭祖事宜了。
往年这一日,画屏只是托人带点纸钱给过世的亲人烧一点。
也不知是不是前几天提了一回的缘故,到了七月十四这一日,画屏突然同池棠告了假,说去弘善寺给亡父烧炷香。
弘善寺就在常乐坊内,离池家很近,池棠也就没在意。
然而,画屏从清晨出门,一直到午时也没见回来。
第299章 一个见义勇为的故事
画屏辰时离家,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时辰了。
正当池棠准备让人出去找时,小丫头春苗回来了。
春苗是今年春天和银烛一批进来的,现在多跟着跑跑腿,今天画屏出门时就带上了她。
小春苗一见到池棠就哭了,吓得池棠忙拿袖子给她擦泪,着急问道:“画屏呢?怎么你一个人回来?画屏去哪儿了?”
春苗哭道:“画屏姐姐、画屏姐姐在医馆……”
“医馆?”池棠变了脸色,“哪个医馆?伤得重不重?”
春苗边哭边摇头:“不是画屏姐姐受伤,是瞿郎君受伤……”
不是画屏受伤就好……池棠松了一口气。
“瞿郎君是谁?”朱弦凑过来问了一声。
“就是——”
“你先告诉我画屏在哪个医馆!”池棠推开朱弦问道。
春苗本来就年纪小,说话不得要领,朱师叔还凑热闹乱带。
医馆也在常乐坊内,不远。
池棠让夏辉带上莫三和莫七去医馆,自己仍拉着春苗问话。
朱弦也抓了把瓜子过来一起听。
才听了两句,就勃然大怒,将手里的瓜子狠狠掷在地上,捋袖而起:“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说着就要往外冲。
春苗急忙喊道:“人已经跑了,朱姑娘别去了!”
朱弦身影一晃,转瞬又回了屋里,拧眉问道:“跑了?怎么让他跑了?”
“你管你继续说!”池棠道。
春苗点头:“那歹人追着我们跑了一路,后来遇上了瞿郎君,就打起来了——”
“瞿郎君到底是谁?”朱弦好奇问道。
“你别打岔!”池棠没好气地拍了她一下,“春苗继续说!”
“瞿郎君挡着歹人,我们就跑了——”
“你们怎么这么不仗义!”朱弦不敢置信。
春苗神色一急,正要解释——
“别理她,继续说!”池棠道。
春苗瘪着嘴道:“我们跑去喊人了,那个歹人一见人来就跑了,瞿郎君受了伤,我和画屏姐姐就扶他去医馆找大夫,到了医馆,画屏姐姐让我先回来报信,她在医馆陪着瞿郎君。”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佳人惨遭恶霸调戏、幸遇侠义郎君见义勇为的故事。
“画屏有没有受伤?”池棠问道。
春苗迷瞪着眼想了想,摇头:“好像没有。”
好像没有,那至少没什么要紧。
池棠放下心来,只等画屏回来再问。
朱弦又抓了把瓜子回来,问道:“那个瞿郎君是个什么样儿的?”
春苗眼睛一亮:“瞿郎君是个大好人!”
朱弦笑道:“我知道是个好人,你说具体点,多大岁数?长什么样儿?”
春苗语气热切地说:“跟我们阿郎差不多大,长得很白很好看。”
跟池长庭差不多大,那就有点老了啊……
朱弦顿时没了兴趣。
池棠倒是突然想起一事,“噔噔噔”跑回房,很快又跑出来,喊了轻罗上前,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狠声道:“你让大管事拿着我爹的名帖去县衙报案,一定要抓到那个歹徒!”
轻罗愕然不敢接。
“怎么?”池棠皱眉问道。
轻罗斟酌着劝道:“纵然画屏同乡君感情深厚,可说到底,也是个婢女,拿阿郎的名帖去报案,恐怕有点不合适……”
“不合适吗?”池棠沉眸想了想,又跑回屋里,拿出一张令牌递给轻罗,“这个呢?”
还好爹爹走之前还她了,正好派上用场!
青衣瞄了一眼,差点没站稳。
轻罗别说接了,甚至吓得退了一步。
朱弦“噗嗤”笑出声来:“拿东宫令牌去报案,你是要吓死人家县令吗?”
“我就这两个了!”池棠嘟囔道。
“其实让大管事亲自跑一趟就够了,知道姑娘看重画屏,但凡事不能太过……”轻罗劝道。
池棠点点头,收了令牌。
轻罗走后不久,画屏就回来了。
画屏也并非毫发无伤,她回来的时候模样甚至有点狼狈。
春苗看到她才拍着脑袋想起来:“画屏姐姐摔过一跤!”
池棠啼笑皆非地赶了她去拿药。
画屏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伤得还好,只有手肘擦破点皮。
池棠看着夏辉给她上药,口中絮絮道:“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报案了,一定会抓到那个歹人给你报仇!对了,那个歹人长什么样儿?你描述一下,等会儿我让人报去县衙!”
画屏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那人我认得——”
池棠一怔,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不好的预感往往会比好的预感更准一些。
果然,听到画屏继续说道:“就是那个归义坊的匡大!”
“是他!”夏辉又惊又怒,“被拒绝了还要来纠缠!这种人一定要抓起来,不然以后画屏还出不出门了!”
“嗯,一定抓起来!”池棠沉眸应道。
画屏微讶:“姑娘早就猜到了?”她家姑娘不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这回真的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
池棠摇头。
她一直没有多想,但是画屏说出匡大的一瞬,她才发现自己心里一点也不意外。
她不急着查画屏的身世,但似乎有人急着想做点什么。
这样也好,匡大是一定要关起来的,现在就等着看谁会来救他了!
……
弘善寺那件事,目击者不少,官府很容易就确定了目标,第二天便抓到了匡大。
池棠没用上父亲大人的名帖,也没用上东宫令牌,只池家大管事塞了点银子,匡大就直接被投入大牢,押后再审了。
至于押到多久以后,就不得而知了。
有仇报仇,有恩也要报恩。
昨日画屏回来后,莫三留下替她照看恩人,顺带打听了一些情况。
那位以身犯险救了画屏的瞿郎君名叫瞿文甫,是黔中郡人,原本是来参加会试的,可惜会试落第,如今想留在京城谋份生计,等三年后再考。
池棠听了,又往备好的谢礼里封了一些银两,让莫三送过去。
然后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直言“君子本分,不敢称功”。
池棠只好让人给他送了点吃食答谢,总算是收下了。
“莫三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侠肝义胆,拼着自己遍体鳞伤也来救你,施恩又不图报,这样高风亮节的人,我也想见一见,亲自谢谢他!”
——池棠刚这么同画屏说完,才过了两三个时辰,就遇上了瞿文甫。
第300章 她不信是巧合
见到瞿文甫时,恰逢龙首渠上千灯夜放。
池棠正对着江面河灯摇摇,回想去年今日。
距离她三五步处,画屏刚放了河灯起身,抬头时却蓦然怔住。
池棠疑惑地顺着画屏的目光望去,在隔了十来步的水畔,一名白衣青年孑然而立,身前背后都是灯火辉映,如披星辰,着实美丽动人。
虽然池棠私以为,任谁往那个位置一站,都会被满江河灯衬得美丽动人,但不妨碍她多看几眼。
直到——
“在看什么?”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清冷嗓音。
池棠吓得跳转回身。
在她刚才站的地方身后,太子殿下负手而立,玄色便服衬得他肤白如玉,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眸光却沉沉如夜。
“殿下怎么偷偷出来了?”池棠跑回他身边,小声问道。
一边问,一边左右看看。
太子殿下就跟凭空出现似的,就他一个人,什么侍卫都没带。
不过池棠知道,这都是假象,人群中不知道藏了多少暗卫。
其实她现在出门也是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着,也就太子殿下能这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了。
李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刚才在看什么?”
池棠“哦”了一声,抬手一指:“看那个人呢!”
她这么一指,又多了几个人看过去。
“瞿郎君!瞿郎君!”春苗顿时跟看到亲人似地跳起来挥手,顺带喊破了白衣青年的身份。
那端白衣青年左手背在身后,一派老成模样,右手则抬起来同春苗招呼。
仿佛是个端正自持得略过的读书人。
“他就是瞿文甫?”池棠惊讶地问画屏。
画屏轻轻“嗯”了一声。
“瞿文甫是谁?”太子殿下问道。
“等会儿告诉你!”池棠敷衍了一句,跑去同伯父说话了。
既然碰上了,池棠便禀了伯父,派人过去相请,也好当面感谢瞿文甫救了画屏。
待瞿文甫到了跟前,池棠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就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容貌端正,只是身材略嫌单薄。
池棠不由看了看身旁的太子殿下。
玄色衣袍,束着银色腰带,看上去有些清瘦,但也就看上去而已……
池棠忍不住悄悄捏了捏他的小臂,紧实得一点肉都捏不到。
李俨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她。
这个动作,难道是暗示想要他抱?
虽然这样大庭广众的好像不太合适,但她想要的话,他也不是很介意。
毕竟有好几天没见了,这姑娘终于知道想他了。
她要是再暗示一下,就满足她吧……
才这么一想,池小姑娘就松了手,又将目光挪回那个姓瞿的身上。
李俨不由皱了皱眉。
这个姓瞿的到底哪里冒出来的?
这时,池长府和瞿文甫寒暄完了,池棠便上前同他见礼。
瞿文甫似乎不太习惯和姑娘家说话,只看了她一眼,就腼腆地低下了头。
池棠说了两句感激的话后,关切地打量了他两眼,问道:“瞿郎君昨日才受伤,怎么不在家多歇两天?”
瞿文甫讷讷道:“一点小伤,不碍的……今日七月半,总得为先父母点盏灯……”
原来父母都不在了,难怪留京城不想回乡。
池棠正唏嘘着,瞿文甫突然抬起头,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微微一笑,温声问道:“姑娘的伤可好些了?”
这话问的是画屏。
画屏忙施礼作答。
这两人一问一答说着话,池棠却看着瞿文甫的笑容发起呆来。
冷不防被太子殿下拉了一把,回神时,手里被塞了一只河灯。
“陪我一起放。”太子殿下冷冷道。
池棠还没答应,就被他拖去了水边。
他让池棠捧着河灯,自己打火点上,随后扶住河灯一侧。
池棠正要松手还他,却见他淡淡瞥了一眼过来,不知怎么,自觉地重新扶住了河灯。
只是心里犯起嘀咕来,怎么好像觉得太子殿下不太高兴呢?
不过也对,祭奠亡人,本来也不是高兴的事。
池棠看了看手里的河灯,想起去年他放的那盏。
应该都是为先皇后放的吧?
虽然贵为太子,也是从小就没了娘……池棠不由心疼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配合他一起将河灯放在水面上。
两人起身,注视着河灯逐渐汇入大流,很快,再也分不清是哪只了。
他悄悄缓缓地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母后也收到了你的祭奠。”嗓音不似方才冰冷,隐隐还带了笑意。
池棠这才明白他的用意,红了脸想要嗔他,想来想去,却只是回握了他的手。
水中千灯万烛,两岸行人如织,鼎沸人声却似隔绝千里,而两人所在便是一方世界。
突然,隔绝千里的鼎沸人声中响起一声异常!
李俨不及多想,将池棠拉进怀里。
破空声尖啸而来!
李俨正要躲闪,脚下刚挪,又停了下来。
不是冲着他!
李俨匆匆瞄了一眼,正见剑半出鞘,匆匆截断箭矢。
是窦淮!
一箭未中,一箭再来,都是对着窦淮。
虽然没中,却引起了民众恐慌,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奔走逃亡,混乱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突然!
“噗通!”
“啊!”近处有人惊叫,“画屏!”
“画屏!”池棠也惊叫起来,一边用力推他,一边探头去看。
李俨忙收紧手臂,匆匆招来暗卫吩咐:“速调巡城金吾!捉拿狙击箭手!”随后低头安抚,“有人下水救了,没事!”
刚刚落水的是不是画屏他没注意看,但是喊“画屏”的确实是池棠的婢女。
画屏落水后,在差不多的位置,有两人不约而同跳下水去救了。
如今最要紧的是制止骚乱,否则可能还有人会被挤落水!
窦淮那边,魏少游已经过去支援。
而李俨令出后,人群中瞬间窜出十几条灰影,和朱弦一起,扑向狙击箭手的位置。
暗箭终于停了。
高处狙击和埋伏补刀向来都是一体的,狙击虽然被切断,李俨还是将池棠紧紧护在怀里,防止突如其来的刺杀。
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刺客冒出来。
池棠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画屏……画屏救上来没?”
为什么又是画屏?
她不相信这是巧合!
第301章 两个恩人
李俨看了眼水里的情况,索性放开她,让她自己看。
画屏落水后没多久就被跳下去救的人捉住了,现在正在奋力往岸边游,看起来是脱险了。
此时,方才去追狙击箭手的人也陆续回来了。
“没抓到!”朱弦气急败坏道。
窦淮沉着脸将地上的断箭捡起,箭尖绿光荧荧,显然还淬了毒。
“你到底得罪了谁?竟然追杀到京城来了!”朱弦问道。
窦淮摇头不语。
李俨将池棠交给青衣,从窦淮手里拿过断箭,细细看了一遍,还给窦淮:“不是内造。”
兵器一般分为内造和外制。
内造是由军器监督造,用于军队、君臣护卫,用料较为上乘,每一件军器监出来的兵器都会有标记。
外制则是民间自己锻造,用料和工艺参差不齐。
这支箭没有标记,照理来说应该不是内造,但其用料和工艺却很成熟,如果是外制的,也是下足了血本,毕竟箭射出去,就很难收回来了。
再者,狙击箭手被截断后,没有后续的刺客,从头到尾就只有一名箭手。
也许只是江湖仇杀。
毕竟窦淮刚到京城没多久,也不是惹事的性子,还结不下这么深的仇。
这时,画屏终于被拖着靠了岸,侍女们纷纷上前搀扶。
画屏还是清醒着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脸色唇色都是煞白,浑身直哆嗦,到了她面前,眼泪扑棱扑棱直掉。
池棠也湿了眼眶,忙解下披风盖在她身上,低声道:“没事了,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却听到春苗哭喊了一声:“银烛姐姐,你没事吧?”
池棠心中一惊,转头望去。
银烛正按着小春苗的肩不让她靠近,口中轻声安抚着,身上披了一件不知谁的外衣,发梢裙角,嗒嗒地滴着水。
仿佛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银烛抬了抬眸,同她对了一眼,又垂下目光,神色柔顺而谦卑。
……
回到家里,匆匆忙请了大夫上门。
画屏不会水,刚落水的时候呛了几口,但没什么大碍,主要还是湿衣受寒和惊吓。
大夫开了几帖药后,嘱咐了几声好好休息就结束了。
池棠让人领他去银烛那里,自己则留了下来,屏退左右,问道:“你是自己不小心落水的,还是有人推你下去?”
画屏完全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怔愣了许久,才回忆道:“当时周围乱哄哄的,挤来挤去,我只记得被人撞了一下就掉下去了。”
池棠抿唇沉默片刻,问道:“银烛当时离你多远?”
画屏吃了一惊:“姑娘怀疑银烛推我?可她不是下水救了我?”
池棠沉默不语。
画屏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摇头道:“银烛不在我身旁,姑娘一向不让她近前。”
池棠防银烛防得很紧,来柳院快半年了,也只是在外面跑腿。
画屏是贴身伺候的,银烛是外面跑腿的,虽然都是侍女,也有不少差距,就算出了门,银烛离着画屏还是有不少距离的。
池棠听她这么一说,紧绷了许久的脸色终于松了下来。
“姑娘好像不太喜欢银烛?”这个疑问,画屏也藏了挺久了,“莫非银烛有什么问题?”
其实她个人是没发现银烛有什么不好,聪明伶俐而且勤快。
而且银烛刚救了她,她这么问的时候心意也十分过意不去。
但她家姑娘这样善良和气的人,不喜欢总是有道理的。
池棠却摇了摇头:“也许是我想多了……”
她之前怀疑郭凉是前世害她的人,又怀疑银烛是郭凉的人,才对银烛百般提防。
但是现在,线索却被匡大引到了固安侯府,银烛和郭凉的嫌疑就小了很多。
小了很多,也不是没有,至少银烛确实在身世上说了谎。
不过这回画屏落水,也许真的同银烛无关。
“瞿文甫呢?他当时在你身旁?”池棠又问。
下水救画屏的两人,一个是银烛,另一个就是瞿文甫。
画屏瞬间变了脸色,问道:“姑娘怀疑瞿郎君?”语气不自觉地尖锐。
池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画屏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红了脸讷讷道:“瞿郎君当时是在我身旁,我们在说话……他又救了我一次,他上回的伤还没好……”说着,祈求地看着池棠。
把人家一个舍命救人的恩人怀疑成施害者,池棠也觉得有点羞愧。
但是……
池棠握住她的手,严肃地说:“我知道他救了你两次,人看起来也很好,但是——恕我直言,我觉得他在勾引你!”
之前在水边瞿文甫对画屏那一笑,突然让她想起了秦归。
同样是无处不在的巧遇,同样是完美无瑕的表现。
还有水边邂逅那个站位……实在是太太太精致了!
作为过来人,池棠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一下可能受骗沦陷的无知少女画屏。
可惜无知少女画屏已经有了那么点沦陷的预兆。
“怎么会?”她讶然失笑,仿佛觉得这个说法很可笑,“我只是个小小的婢女,怎么会又有人害我,又有人——”脸一红,“勾引我……”
“姑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她自嘲一笑。
“你才不是小小的婢女!”池棠皱眉反驳。
哪是她太看得起画屏,是画屏太看不起自己了。
画屏笑道:“是姑娘看得起我,别人可不这么想呢!”
池棠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道:“事到如今,我还是跟你说了吧——”
事故频频,画屏不能再这么无知无觉下去了!
……
东宫丽正殿内,今晚当值的金吾卫将领正向太子殿下回禀胜业坊动乱的后续。
殿内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太子殿下始终不发一语。
说到再无可说时,金吾将领只好停了下来,眼巴巴看着太子殿下。
听说今晚池家四姑娘也在,也不知道有没有吓哭,要是吓哭了,太子殿下会不会拿他们出气……
“许是江湖仇杀,寻常处置即可。”太子殿下终于开口了。
金吾将领暗暗松了一口气。
认定为江湖仇杀,只要寻常搜捕即可,要是认定为刺杀太子殿下,那可就麻烦大了。
金吾将领退下后,李俨沉吟片刻,抬手招来一人,冷冷道:“查瞿文甫!”
第302章 我陪你喝酒
池棠最近也在让人查瞿文甫。
因为没有证据,她家的无知少女屏怎么都不肯相信瞿文甫有问题,甚至还勇敢地替瞿文甫辩解了几句,言辞之间,隐隐有责怪池棠污蔑恩人的意思,令池棠狠狠体会了一把她爹当年的心情。
说到最后,池棠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小人之心了。
不管是不是小人之心,画屏都亲手给人家做点心了,必须得查!
不过,她还什么都没查到,就有人主动送消息上门了。
那天秋高气爽,池棠和陆子衫约了去乐游原游玩,回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被人拦下了。
“池四呢?出来!”那人喊得很不客气。
池棠探出脑袋,看到一名油头粉面的锦衣少年,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瓜子脸,眉眼生得十分艳丽。
少年抬着小巧的下巴,眼神睥睨,整个姿态就是四个字:嚣张跋扈!
“我是池四,你是?”池棠不认识。
但青衣认得:“他是董原。”
池棠恍然大悟。
那天她见到董原时,董原已经被揍得面目全非了,今天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就认不出来了。
不过现在既然认出来了,池棠就收起了好脸色,板着脸道:“你想干什么?”
董原却没理她,而是朝她身后张望了一下,问道:“朱美人呢?”
“她不在——”池棠下意识答了一句,旋即面露警惕,“你到底想干什么?”
董原一听说朱弦不在,脸色就不太好看,哼哼唧唧了两声,道:“你把朱美人叫来陪老子喝趟酒,老子就告诉你个天大的消息!”
池棠把车帘子一甩:“走!”
“哎!别走啊!”董原先是张开双臂要拦,没想到驾车的莫三当他不存在似地直接把车朝着他身上赶了过来,董原只好躲开,追着车窗边跑边喊,“你不想知道是什么消息吗?跟你家有关的!”
池棠没理。
董原一个纨绔能知道什么天大的消息?以为她好骗呢?哼!
“真的!有人、有人窥视你家!”
“停车!”池棠急急喊道,没等马车停稳,就掀了车帘,压低声音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傻,这种话是当街喊的?打草惊蛇你懂不懂?”
董原觉得委屈:“我不喊你能停车吗?”
池棠扶了扶额,道:“找个地方坐下说!”
董原又骄傲起来了:“你先把朱美人招来陪老子喝酒,老子就告诉你是谁!”
池棠睨着他道:“朱美人来了不会陪人喝酒,只会严刑逼供,你确定要她来吗?”
董原的脸痛苦抽搐了一下,眼神挣扎。
池棠自觉吓到了他,洋洋得意之余觉得可以怀柔一下,便道:“你不是要喝酒吗?我陪你!”
“啪!”莫三手里的鞭子掉在了地上。
董原更是目瞪口呆。
池棠感觉受到了侮辱,恼羞成怒道:“干什么?你还不愿意?”
少女气鼓着的双颊泛出了桃花色泽,一双杏眸水光潋滟。
董原呆了呆,忙不迭点头:“愿意!愿意!”
池棠哼了一声,觉得这人就是欺软怕硬,便又恶狠狠凶了他一句:“不许在我面前自称老子,不然我爹回来揍你!”
董原好似真被吓着了,又是一阵小鸡啄米般点头。
……
就近找了家酒楼,要了个雅间。
池棠说话算话,亲自给董原斟满一盏酒:“喝!”
董原立即一饮而尽,喝得太快,甚至还呛得咳了起来。
池棠只好耐着性子等他咳完:“可以说了吧?”
董原其实还想再咳两下,但被她眼神一催,硬生生忍住了。
“就是那天……咳咳……七月半放河灯那天……咳咳……那个站水边卖弄风骚的男人——”
“瞿文甫?”池棠眼睛一亮。
董原点点头,趁机咳了两声,总算舒坦了。
“继续说!”池棠殷勤地又给他满了一杯,“他怎么窥视我家了?“
董原皱着眉一鼓作气喝光后,抹了抹嘴,继续说道:“池宅西南面有一座茶楼,坐在茶楼二楼靠北窗右起第三个座位,正好可以看到池宅门口,还有一株桂树正好挡着那个位置,外面的人看不清里面,里面的人正好能窥视到池宅门口的动静,那个姓瞿的,至少有五次坐在那里窥视你家门口!”
池棠遽然变色。
瞿文甫果然早就盯上画屏了!
看来画屏那天去弘善寺会遇到他也不是偶然!
“你还记不记得七月十四——”池棠问到一半,突然回过味来,“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董原还不自觉:“那本来是我的位置,被他抢了整整五次!”
说完,对上池棠眯起的双眸,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想见见朱美人,没别的意思……”
池棠惊讶地打量了他两眼,道:“你都被她揍成那样了,还不记打?”
董原叹了一声,下意识去拿酒盏,一拿,却是空的,便又放下,敲了敲桌子。
池棠会意地给他斟上。
旁观了整个过程的青衣抽了抽嘴角。
一杯酒下肚,董原又幽幽叹了一声,道:“我那天本来也是很生气的,我长这么大,还没被人那么打过,而且打人不打脸,她还尽往我脸上招呼,你说我长这么好看,打坏了她不心疼吗?”
“不心疼——”池棠摇头,“她看到我爹也打,我爹你知道吗?反正比你好看!”
董原噎了一下,摆摆手,表示不跟她计较,又继续说道:“她那么对我,本来我是很生气的,你说我这样的相貌人才,什么美人得不到?我稀罕她吗?”
“稀罕的——”池棠点头,“什么美人也没有我朱师叔美!”
“对!”董原一拍大腿,“老——”被池棠瞪了一眼,忙改口,“我就是稀罕她!我特么还真没见过这么美的美人,我回去越想越是心痒,跟朱美人一比,这世上所有的女子,包括我姐姐都成了庸脂俗粉!”
慷慨激昂地说完这一段,却发现对面的小姑娘又不高兴了。
想了想,恍然大悟:“除了四姑娘!除了四姑娘!”
池棠轻哼一声,道:“所以你就天天在茶楼上窥视着我家门口?”
董原点头。
“那你记不记得七月十四那天,瞿文甫有没有占了你的座位?”池棠问道。
“七月十四啊……”董原一手摸着下巴,半仰着头作回忆状,一手在酒盏边上敲了敲。
池棠乖觉地拿起酒壶给他斟酒。
突然,“嘭”的一声,门被大力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