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0章 盼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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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把一碗药轻轻放在桌上,看着侧躺在床上的朱太夫人,心中一片悲凉。
宏安少爷走失已经快半年了,五姑娘到现在也有将近三个月毫无音信。
老太太先时还自己解劝自己,每天都支撑着,尽可能如常的吃饭睡觉。
可随着时间越长,希望越渺茫,心底越绝望。再加上维家的二姑娘从南方回来了,也没有带回韦应爵,这不免更让老太太灰心。
如意是个伶俐人,私底下察言观色,觉得韦家人应该是知道韦应爵下落的,但显然不想多说。
如此看来,多半是已经遭遇了不测。那宏安少爷只怕也凶多吉少。
五姑娘是最有勇有谋的,可也杳无音讯,不能不令人担忧。
可这些她只能存到心里,对谁都不敢说。
好在五姑娘虽然不在家,却还有桑姨娘管理家中事务,不至于太过混乱。
桑姨娘娘家家境虽然贫寒,但毕竟是读书识字的,在劝人的时候也比一般人要明智。
“老太太睡醒了吧,咱们起来把药吃了。”如意柔声说道,一边上前要把朱太夫人扶起来。
“不吃啦,吃多少药都没用,我这是心病。”朱太夫人哀叹一声,紧跟着又咳嗽了两下。
“心情不好当然伤身,可也的确有些外病,吃上两剂药,身上也松泛些。您可得好好保养,不然五姑娘和宏安少爷回来我们没法交代呀!”如懿说着就伸手去搀朱太夫人。
“叫她们谁来不成,你如今身子重,凡是要小心些,千万不可动力气。”朱太夫人对如意说:“再有几个月你就要生了,就挑些轻松的活计做吧。还这么事无巨细的,只会累着。还这么事无巨细的,只会累着。”
如意此时已经有了五个多月的身孕,但她的肚子明显比别人要大一些,众人都说怀的是双生子。
“这不算什么,我娘生我的当天还下洗了一大盆衣裳呢!”如意笑着说,她的脸颊丰润了许多,带着母性的慈祥:“不是都说多动生的才快嘛!”
“那也要小心在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朱太夫人严肃地说:“凡事过犹不及太娇气,当然不行,可太不当回事也是不可。”
“老太太嘱咐的是,我谨记了。”如意抿嘴一笑:“求老太太赏奴才脸,把这药喝了吧。这会儿正好,再等就凉了,失了药性。”
朱太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勉强坐起了身,如意把药端到跟前,老太太喝了。
如意又从旁边端过一碟蜜饯来给朱太夫人过口,怕嘴里留着苦味不舒服。
正在这时卫宜容噔噔噔的跑过来了,她这会儿已经七岁了,比刚回京的时候长大了许多。
她是个很聪明伶俐的孩子,但只听桑姨娘一个人的话。
朱太夫人招手叫她:“过来把这碟蜜饯端去吃吧!”
卫宜容多少有些怕朱太夫人,因为朱太夫人近几月心情不好,很少露出笑容。
卫宜容是卫宗镛和柳姨娘所生,朱太夫人对于他们这些人自然是不喜的,但还不至于迁怒到孩子身上。
所以在卫宜宁同她商量能否让桑姨娘和卫宜容住进来的时候,朱太夫人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朱太夫人的性情不是特别随和,但她是一个恩怨分明的人,桑姨娘于她和卫宜宁都有恩,这一点老太太是不会忘的。
卫宜容捧着蜜饯碟子刚要吃,桑姨娘随后也进来了。
她永远是那么温和有礼,先向朱太夫人请过来安,随后又柔声对卫宜容说:“你怎么跑的这样快?一起出的门,你竟比我早到这么久。”
卫宜容的眼睛乌溜溜的,几步跑到桑姨娘跟前,捏起一块儿蜜饯就往她嘴里送。
“这是老太太赏的吧?有没有谢过老太太?”桑姨娘轻声细语的教导卫宜容。
他们两个一起在老凌河熬过了那几年苦日子,早已经胜似亲母女了。
卫宜容从小被人收养在乡下,不怎么懂规矩。再加上胆子大,所以常常做一些出格的事。
包氏把她留在府中,却常常借着教导之名折磨她,只有桑姨娘是真心实意的疼她。
卫宜容听了赶紧转过身,向朱太夫人说道:“多谢祖母赏赐。”
“不用有那么多规矩,”朱太夫人摆手道:“小孩子活泼些好。”
桑姨娘便坐下和朱太夫人闲话,如意见她来了,心情就放松了许多。
“我刚刚恍惚睡了一觉,还梦见了红宏安,”朱太夫人忍不住擦了擦眼泪:“他身上的衣裳可薄了,就站在冰天雪地里。我怎么叫他过来他都不动,我一着急就醒了。”
“老太太是太想宏安少爷了。”桑姨娘说道:“人都是这样,想的多了自然就会梦见了。老太太放心,宏安少爷迟早会回来的。”
“唉,我现在都不敢多想。宏安没有消息,宜宁也不往家里来信了。不知道这姐弟两个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苦?”朱太夫人说起来心中就担忧不止。
“老太太啊,人一生受的苦是有限的。五姑娘他们姐弟两个自幼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险,都好好的过来了。往后一定不会有事的,只会顺遂如意。说不定五姑娘现在已经找到了宏安少爷,只是草原上偏僻,常常几百里都见不到一户人家,想要往回捎信更是十分不便。又或者是宜宁姑娘怕走漏了风声,要秘密带宏安少爷回来。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桑姨娘神情平和坦然,使她说出来的话让人不由得信服。
“是啊,家里人不知道外头人都经历了什么事,也没法判断,胡思乱想的话反倒把自己吓坏了。我也常常这么想,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五丫头他们两个真是经历了不少事,哪一次都叫人心惊胆颤,可最后还不是平平安安的挺过来了。希望他们能早些回来吧!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他们一面。”朱太夫人说。
“老太太您且长命百岁呢!”桑姨娘笑道:“五姑娘姐弟两个将来必将都有一番造化的,您只等着安享富贵吧!”
第691章 突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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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州进贡的金杏和枇杷摆在玛瑙盘子里,一盏刚刚沏好的新茶散着袅袅的雾气。
皇后娘娘心情好,特命人燃气一炉好香,纷蕴宁馨,令人精神舒畅极了。
十几个宫人在旁边侍奉着,内务府的两个管事在地下垂手侍立。
“徐贵妃这阵子一直病着,我倒是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皇后一边看内务府的账目一边说:“四皇子倒天天过来请安的,贵妃精神不好,也不怎么管他了,我看他举止有些荒疏,想必这阵子都没读书吧?正是贪玩的年纪,没人拘着可不成。”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奴才回去就跟贵妃娘娘说。”添禧宫的总管太监唯唯诺诺道:“多谢娘娘的这些赏赐。”
“这算不得什么,都是按照惯例给的。”皇后所说的是指内务府新上来的一些衣料,后后宫的妃子们都有,徐贵妃自然有份。
只是往年她得宠的时候,除了按照惯例给的,皇上还会格外多赏她许多。
等到添禧宫的太监离开后,皇后忍不住轻叹,运气这东西还真是此消彼长。
想当初徐贵妃风头正盛,专宠十几年,可现在皇上几乎一个月都不去她那里一趟。
徐贵妃说是生病,多半是觉得脸上无光,不愿出来见人。
这和以往心高气傲的态度比起来,着实令人感慨。
“娘娘也该歇歇了,从用过早膳后一直在忙,反正也没什么着急的事务,慢慢处理也不迟。”白禄一边给皇后捶背一边说。
皇后倒没觉得累,大约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
一个大宫女过来,将最贵重的一匹衣料托着呈到皇后面前:“这匹缂丝缎子是单独给娘娘留的,内务府两位管家特意拿过来的。”
皇后看了一眼,龙凤团花闪着金色,这样一匹布,得几十个绣娘不眠不休地织上一整年。
“太奢侈了,我穿不惯。”皇后说道:“况且如今天气越发热,更不耐烦穿它。搁起来吧!仔细虫蛀了。”
“那奴婢先放起来,等到秋天的时候再用它给娘娘裁衣。”大宫女说道。
“取一半给郡主送过去吧!”皇后又说:“这丫头最近心情不好,拿东西哄哄她吧!”
皇后对端敏郡主的确没的说,一直像疼自己的女儿一般。
宫女答应一声,下去了。
白禄说道:“娘娘,奴才想起来昨日三皇子宫里的人走过来说三皇子病得越发厉害了,问要不要准备棺木。”
“你抽空去看看,若是真的病重了就准备吧!不要临期忙乱。”皇后吩咐道。
三皇子得病,皇后明知其中有蹊跷也不彻查,皇上自然也不会仔细过问。三皇子像是这后宫中被人遗忘的幽灵,只有肖卿卿偶尔会派人照顾他。
但因为皇后不喜,也不敢去得太频繁。
皇后觉得自己做的并不过分,当初三皇子居心不良,屡次暗算自己,如今留他自生自灭,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何况又不是她害他病的。
“那奴才过午去看看吧,说句不中听的,也不过是早早晚晚的事。”白禄道:“便是如今准备了也没什么,就算是冲喜了。”
皇后听了点点头,刚要说话,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匆匆忙忙行了个礼,一派惊慌失措。
“你是撞客着了吗?这么没规矩!”这小太监是白禄的徒弟,见他如此仓皇,白禄当然要训斥。
“不好了,娘娘!不好了,总管!”小太监跪在地上,像只受了惊的小老鼠,他平时挺伶俐的,今天也不知怎么了。
“胡说些什么?!”白禄见皇后的脸色暗了下来,连忙骂自己的徒弟:“有什么不好的?!有事慢慢回。”
“奴才不敢乱说,是真的!刚才二皇子被人从寝宫带走了,听说有人检举二殿下在潭州剿匪期间杀流民冒功,使得许多百姓无辜惨死。如今潭州的上万百姓步行来京城告状,这事被圣上知道了,命人把二殿下带过去问话。。”小太监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把话说完了。
白禄都听傻了,皇后猛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有人诬赖!当时跟着二皇子一同去潭州的孙刚和刘远志呢?”
“这个奴才就不清楚了,只是知道二殿下刚刚被带走了,所以急忙回来报信,还请娘娘拿主意。”小太监说。
“娘娘先别急,奴才去前头打听打听。”白禄说道:“这里头一定有误会,二殿下怎么会做那样的事呢!”
“好,你快去吧!打探的详细一些。”皇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好问清楚这事是谁在皇上面前提起的,这明摆着是阴谋。”
白禄答应着去了,皇后在这里坐立难安。想来想去,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把虞珊给我叫来。”
这个时候她的头脑里一片混乱,根本想不出什么主意来。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一直为她出谋划策的虞珊。
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宫女去而复返,禀报道:“虞姑娘和芳华英华两位公主早起就出宫去相国寺拈香了,说是得到下半天才能回来呢。”
皇后一听虞珊不在宫里,心中更加没底。
恰在这时肖卿卿过来了,脸上满是担忧之色,显然也是听说二皇子的事了。
“母后先不要忧心,太子已经到前面去了。”肖卿卿劝慰皇后道:“凡事都要讲证据,清者自清,二殿下不会有事的。”
可她如此宽慰,并没有让皇后减少丝毫的忧虑。
这件事干系太大,如果坐实了,二皇子不但要受到处分。太子和皇后都要受到连累。
时间忽然变得漫长无比,皇后的心煎熬得发慌。
宝鼎香炉里的香燃尽了,日影也渐渐偏西。宫人们屏声敛气,连喘气都要小心翼翼的。
外头刮过一阵风,帘笼晃动,皇后以为有人来了,问道:“是谁回来了?是白禄吗?”
大宫女怯怯道:“娘娘听差了,是风声。”
皇后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毕竟很多时候没有消息才是好消息。
第692章 以死证清白
692
等到天色暗下来,白禄才失魂一般回到了凤仪宫。
彼时肖卿卿一直陪在皇后身边,见了他忙问:“白总管,事情怎样了?”
白禄一进门就跪下了,他的脸色难看到吓人,全身都在抖,嘴唇哆嗦得厉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众人见此情形,都知道不好了。
皇后咽了口口水,声音比平时尖细了许多,是过度紧张所致:“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白禄费力地抬起头,好似脖子孱弱得撑不住脑袋一样,他的两只眼要么胡乱游移,要么死盯着一处,看得人寒毛直竖。
皇后站起了身,眼前一阵发黑,幸好肖卿卿在一旁扶住了她。
“母后当心。”肖卿卿道。
皇后没理她,直奔白禄走过来,提高了声音问道:“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白禄忽然哭了起来,可还是开不了口。
皇后甚至来不及叫人过来掌他的嘴,亲自抽了一巴掌过去---啪!!
皇后用尽了全力,手腕戴着的玉石镯子磕在白禄脸上,直接碎了,今指甲套则在他脸上划出几道鲜红的血痕。
同时皇后的手也被玉镯的断口割伤,一股鲜血流了下来,然而她不许谁来包扎。
“快说!”皇后直盯着白禄,像对仇人一样喝命,声音急切又绝望!
白禄似乎被打得缓过了神,直着脖子喊道:“启禀娘娘,二殿下自尽了!”
说完扑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你说什么?”皇后的耳朵在轰鸣,她想不起刚才听到了什么:“你起来!给我好好回话!”
白禄哭得一塌糊涂,呜咽道:“娘娘节哀吧!二殿下在皇上面前自尽了!”
皇后猛的憋住了一口气,两眼直直地看着前面,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
肖卿卿和宫人们看着不好,连忙叫着皇后,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几个人忙乱地捶背揉心口,知道皇后“哼”地一声,将憋住的气吐了出来,众人才停手。
“来人,备辇,我要亲自去看看!”皇后没有眼泪,她不信。
“娘娘,别去了,”白禄哭着爬到皇后脚边,抱住她的腿道:“奴才哪敢骗你呢!”
“为什么会这样?”皇后咬着牙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两个副将呢?我要亲自问他们!”
“那两个人今早就在各自的家中自尽了,死前留了遗书,”白禄哭诉道:“说在潭州的时候他们做不得主,一切都是被二殿下辖制做的。”
“胡说八道!”皇后大叫道:“有死的勇气,难道就没有劝谏的勇气吗?!这分明就是栽赃!”
“二殿下也是这么分辩的,太子也替他求情。可陛下存疑,命刑部的人将二皇子收监,三法司同审,好还潭州百姓一个公道。二皇子觉得自己一心为国,却遭此冤屈,便一死以证清白……”白禄说到这里悲难自抑,说不下去了。
“我的傻孩子!”皇后到了此时才终于哭了出来,二皇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虽然最器重太子,但又何尝不疼小儿子?!
就在不久前,他意气风发地回宫告捷,那么自豪地告诉自己她在战场上是多么勇敢,可才多久?他居然是这样一个下场!
堂堂皇子被逼得自刎,这还有天理吗?!
“我要去见皇上!我要他下旨把那些害吉儿的人都杀了!”皇后又站了起来,挣扎着要出门。
肖卿卿知道不妥,苦苦劝谏道:“母后不可啊,陛下也必定因此事懊悔不已,他一定会给卯吉一个公道的。您现在太过伤心,见了面难免会说些过激的话,于事无补……”
皇后此时愤恨到了极致,谁阻拦她谁就该死,加上她本就对肖卿卿有芥蒂,因此一巴掌打过去,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不知道卯吉是为了你们才带兵剿匪的吗?!他死了你还无动于衷,你的心怎么那么硬!”
肖卿卿本来就没恢复好,挨了一巴掌,直接倒在了地上。
皇后身边的宫女不敢上前搀扶,还是她自己的侍儿慌忙扶了起来。
肖卿卿木着半边脸,还是苦劝皇后:“娘娘怪我我没含冤,但求您为自己多想一想!这件事当然要查清楚,可不能冲动。否则只会亲者痛仇者快。”
加上白禄也抱住皇后的腿不让她出去,皇后便无助地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的儿子没了,谁能起死复生?
皇后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众人手忙脚乱的将她扶到床上,小太监立刻飞奔去请太医。
芳华英华公主刚回宫就察觉到了异常,听说了二皇子的时候又惊又痛。
不过是出宫一趟,回来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任谁都一时接受不了,更何况二皇子是她们的兄长。
两位公主不敢大声的哭泣,只是默默地垂泪。
虞珊回了自己的住处,宫女要点灯被她制止了,她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此时哪怕有人和她面对面,也看不到她脸上的悲喜。
不知什么时候阴云笼罩了天空,遮没了月光和星光。
这一夜凤仪宫灯火通明,太医们往来穿梭给皇后诊脉。
皇上一个人在上书房枯坐到天明。
肖卿卿在凤仪宫衣不解带的照料皇后,太子在东宫抱头痛哭。
朝中许多官员夜不能寐,怵怵惕惕如临深渊。
二皇子的事绝不可能潦草收尾,接下来必有一番彻查。
那么朝中必定又将迎来一**动荡,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株连。
与此同时,据京城百里之遥的孙家店,一个瘦小的乞丐蜷缩在一处大宅子的后墙外,远看就像一条到处流浪的狗。
他浑身都脏兮兮的,头发蓬乱,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仅能蔽体。
这里不过是个小镇子,白天的时候人都不多,更何况到了晚上,街道上早就空无一人了。
就算已经是春暮,可到了晚上还是很冷。
一阵冷风吹过,小乞丐缩了缩肩膀,自嘲的笑了一声说道:“原来以前不怕冷是因为肉多啊!”
第693章 仇总是要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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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雷雨过后,一只躲在树叶下避雨的蝴蝶飞了出来,它扑扇着翅膀在花丛中流连。
四周太安静了,仿佛时间都静止了。蝴蝶似乎也觉得疑惑,不能忍受这里的沉闷,翩跹着飞走了,一直飞过宫墙到宫外去了。
无形的压力笼罩着前朝后宫,禁宫中各处的宫人们都缩紧了肩膀,低垂了头,仿佛自己犯了多大的罪。
许多人病倒了,太子,太子妃,皇后,甚至皇上。
所以再也没有人去过问三皇子的事情,只有每天给他送饭的宫人记得宫里还有这么一位主子。
皇后头晕心痛,二皇子的死对她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一眼小儿子的尸体,她怕自己会疯掉。
当初的刘贵人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死了就变得疯疯癫癫,那不过是个没见天日的胎儿罢了。
可她的儿子卯吉已经是个活蹦乱跳,英武有力的大小伙子了!他本来该过着富贵无忧的生活,将来会被封为王爷,拥有自己的封地,还会娶妻纳妾、生子养女。
可这一切都被剑锋无情划过,戛然而止。
就在二皇子自尽的第三天,皇上亲自来凤仪宫探望皇后。
这时的皇后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偏激疯狂,她紧紧闭着眼不肯看皇帝。
“朕知道你难过,也知道你恨我,只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大错已经铸成,我同样悔不当初。”皇上站在床边,看着皇后说:“我已经派人彻查此事,一定会把事情查个清楚。可不管怎样卯吉也不会死而复生了,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也不好受。”
皇后虽然紧闭着眼睛,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可却自始至终不肯睁眼看皇帝一眼。
她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勉强着自己对皇上假以辞色,她仿佛被卸掉了所有力气,和演戏是很耗费精力的。
皇上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这三天他老了很多,常常会生出一种无力感来。
宫女过来奉茶,皇上没有喝。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皇后的样子显然不想听自己说话。
卯吉的性情太刚烈了,过刚易折,皇上算是见识到了。
皇上最终还是走了,皇后也没有出声挽留。
他们原本该是最亲密的人,可现在彼此间的隔阂已经深得无法跨越。
无论是谁来探望皇后都被拒之门外,皇后把凤仪宫变成了一座牢笼,把自己关在了里面。
端敏郡主在旁边陪着她,可是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没有谁能强行安慰一个刚刚失去儿子伤心欲绝的母亲,因为那悲伤太浓重,重到根本无法用语言化解。
又过了两天,端敏郡主已经撑不住了,暂且回了自己的寝宫,稍作休息。
白禄小心地走到皇后床边,低声道:“娘娘,虞珊姑娘求见。我本来说您不见人的,可她却苦苦哀求。”
“让她进来吧。”皇后因为许久没有说话嗓子已经沙哑了。
白禄于是出去叫虞珊进来,这还是除了皇上以外,皇后见的第一个外人。
虞珊随着白禄走了进来,一见到皇后,她就立刻跪下了。
“皇后娘娘,请您降我的罪吧。”虞珊恳求道:“事情的起因都是我,如果不是我乱出主意,二皇子也不会到潭州去,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这件事不能怪你,当初我也是愿意的。如果说有责任,最大的责任在我的身上。”皇后神情木然的说道。
这些天她无时无刻不在自责,身为母亲应该照顾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她贵为一国之母,却连这一点都没能做到。
“娘娘真是心地宽大,真叫我无地自容。”虞珊满面羞愧地说。
“你可知这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皇后终于调转了目光,把视线停留在虞珊的脸上。
“我并不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所以不能妄下定论。不过我倒觉得曾丽妃很有嫌疑,”虽然知道这里也没有外人,可虞珊还是忍不住把声音放的低了些:“就在这几天,我打听到当初二皇子主动请缨皇上是不同意的,可是后来却突然又允许了,实则是曾丽妃替二皇子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皇后若是不信可以命人去打探一下。”
“曾丽妃?她为什么要替吉儿求情?”皇后皱眉道。
“二皇子出兵剿匪如果成功了,对她有害无益。她不但不阻拦,反而还要推一把,就说明她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让这件事情妨碍到她的利益。”虞珊详细的分析道。
“以前有人跟我说过,发生了什么事只要看这件事发生之后对谁最有利,那么她多半就是幕后黑手。”皇后痛苦地说道:“吉儿被人诬陷,原本的功劳也变成了罪行。他连带着我和太子都会失去皇帝的欢心,如此一来,曾丽妃更可以携宠上位。”
“是啊,可惜她忽略了一点,”虞珊接口道:“她应该已经准备好如何将二皇子的罪名坐实。只是她没料到二皇子会刚烈到自刎证清白。”
“你的意思是说吉儿死对了?”皇后冷冷的看着虞珊说:“假的真不了,吉儿没有做那些事,当然会查清楚了。”
“皇后还是把她想的太磊落了,只要二皇子被关了起来,他们自然可以动手脚,别忘了当初的徐知惜。”虞珊提醒道。
“是啊!他们会把吉儿做成畏罪自尽的样子。”皇后痛苦地说。
“娘娘,我知道您现在万分心痛,可千万不要灰心。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咱们都没有退路了。”虞珊道:“曾丽妃下一步还不知要暗算谁,只要她的目的没达到,咱们就永无宁日。”
“是啊,我的儿子不能白死。大不了鱼死网破!你可有计策吗?”皇后说的斩钉截铁,她从未如此狠厉过。
“计策自然是有的,可现在不行,我们要等合适的机会。”虞珊笃定地说道:“请娘娘好好将养贵体,不管怎么说在没取胜之前,我们决不能自己认输。。”
第694章 那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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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娇在院子里晾衣裳,天气已经很热了,单衣裳晒不到半天就能干了。
一件小儿穿的红绸袄搭在晾衣绳上,在风中飘飘摇摇,像只扑扇着翅膀的蝴蝶。
春娇忍不住望着这衣裳出神,这料子还是五姑娘赏的,说是又细又软颜色又鲜艳,给孩子做衣裳最好。
五姑娘出去寻宏安少爷,春娇一直惦记着。开春的时候特意找出这件料子来,给孩子做了件衣裳。想着等五姑娘回来,就抱着孩子去看她,顺便让她看看孩子穿这衣裳有多讨喜。
如今这件衣裳已经有些小了,春娇却舍不得放起来,她总觉得也许就在明天或后天就会传来五姑娘回京的好消息。
偶尔她也会感到害怕,想着五姑娘会不会遭遇了什么危险。但她很快就把这个想法给否定了,五姑娘那么聪明能干,多少男人都不及她,她又怎么会出事呢?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面相老实身体结实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篮,里头放着新买的菜,还有一条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用草绳捆着,看上去很新鲜。
“晌午包些肉馄饨吧!你和阿喜吃,我吃青菜面。”男人把菜篮放在地上。弯下腰去洗衣盆里捞衣裳,快速的拧干,抖了抖,晾在晾衣绳上。
“你一天天这么累,怎么能只吃青菜呢?干脆包菜肉馄饨,大人也吃得孩子也吃得。”春娇说着把他推到一边,自己继续绞衣服晾衣服。
这男人就是春娇的丈夫银锁,他在外头给人做伙计,尽管在外头很累,可是他每次回到家还是抢着帮春娇做家务活。
他虽然是个粗人,可却知道疼老婆孩子,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春娇和孩子用。
如今他们的孩子已经快满一周岁了,可以吃些好消化的食物。所以经常做些汤粥包些馄饨的喂他吃,光吃奶水已经喂不饱了。
“你去洗洗手脸,孩子大约也快醒了,别让他摔下地。”春娇见丈夫一头一脸的汗,知道天热他走得又快。
“行,那你先在这儿忙着,我顺便把面和出来。”银锁说着进屋去了。
不一会儿,突然又急匆匆跑了出来,他这么着急把春娇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西屋那人醒了。”银锁说道:“你快去看看。”
西屋里住着的那个人是当初钟野和卫宜宁送到这里来的,送来的时候就受了伤且昏迷着,请了郎中来看说大约是碰坏了头,所以才会长时间昏迷不醒。
这个地方本是桑姨娘的娘家,后来卫宜宁把她们接到了更好的地方去住,这里就空着。
钟野从敬王府救出这个人之后,就把他带到了这里。
卫宜宁特意叫春娇夫妻两个过来照顾着,说什么时候这个人醒了再去告诉她。
谁想这个人竟然昏迷了半年多,春娇以为这个人永远都不会醒了,因为这么长时间他连手指都不动一下,只是眼皮偶尔会轻微的颤两下。
“你没看错?他真的醒了?”春娇还有点儿不敢相信。
“当然醒了,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还有点儿吓人呢!”银锁道。
春娇于是甩了甩手上的水,快步走进了屋。
那个人比起刚送来的时候瘦了很多,因为他昏迷着,每天只能喂一些流食。
他果然睁着眼睛,因为太瘦的缘故眼睛就显得格外大。
“公子你醒了,可要喝水吗?”春娇上前低声问道。
“我这是在哪儿?”男人的嗓子嘶哑的厉害,他一脸茫然的看着春娇和银锁以及这间屋子。
“公子先喝口水吧。”这时银锁端过来一杯温水,扶起那人送到他的嘴边。
那人有些费力的喝了两口,尽管每天银所都会给他按摩翻身,可太久没活动,他的肢体变得僵硬又无力。
“是有人把你救出来带到了这里,我们是奉命照顾你的下人。”春娇说道。
那人于是开始出神,努力地回想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
“公子你刚醒过来,先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去给您做饭。”春娇说着扯了银锁一把,让他跟自己出来。
“就把他一个人扔到屋子里了,那成吗?”银锁还有些不放心。
“五姑娘现在没在家,你快去钟公爷府上告诉一声。”春娇低声嘱咐丈夫:“别叫太多人知道。”
“用得着这么神秘吗?”银锁有些不理解。
“你就快去吧,照我说的做。”春娇没时间跟他多解释,她在卫宜宁身边跟久了,知道有些事必须得谨慎才行。
这个人来历不明,还受了重伤。五姑娘和钟公爷把他放到这里,很有可能是有大用的。
银锁还是很听春娇话的,当即就出门去了。
这时东屋有了动静,是孩子醒了,见身边没人就哭了起来。
春娇连忙进去,那孩子见了娘就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珠就咧开小嘴笑了起来。
春娇把他抱在怀里拍了拍,孩子睡着的时候出了些汗,后背都潮潮的。
春娇给孩子换了件干爽的衣裳,然后将他放在背篼里背在背上,开始做饭。
银锁一路走着来到了超勇公府,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可不近,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超勇公府的正门没开,只有两边的角门开着,几个下人正在台阶上乘凉谈天。
见他走过来,其中一个便拉下脸来训斥道:“往跟前凑什么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劳驾您,我想找钟公爷。”银锁哈了哈腰,尽可能和善的说。
“你是刚从乡下来的吧?居然还想见公爷,你怎么不到宫门口去直接见皇上呢?”旁边的家丁冷嘲热讽道。
“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禀告公爷,劳烦您通禀一声吧。”银锁恳求道。
“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成,我听着确实重要,直接去回公爷就完了。”家丁说道。
银锁想起春娇嘱咐他的话,摇头道:“这可不能跟你说,只能跟公爷说。”
“哎呦,给你脸了是不是?!”家丁有些气势汹汹的,一边撸起了袖子:“你到这里来讨打了是不是?!”
第695章 敬王是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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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锁见那人要对自己动手,便也生起气来,他脾气虽好可也有股子犟劲,当即道:“你们不讲理!便是大理寺也许我去告状呢!我没偷没抢,好好来求见钟公爷,你们不过是守门的下人,又不是拦门的狗!”
“好小子,嘴里不干不净起来了!”家丁被他骂急了,伸手就要来拉他。
银锁常年在陶坊做工,身上有的是力气,当即一膀子抗过去,把那家丁撞了个趔趄。
正撕扯着,只听门里有人说道:“这是闹什么呢?府里头有的是活儿等人去做,谁要是闲的没事儿干来找我要活。”
那几个家丁听出是葫芦的声音,赶紧都停了手老老实实站在原地。这府里是葫芦说了算,他们都得老实听着,要不然他有的是办法把人修理得哭爹叫娘。
“葫芦大哥!”银锁一见葫芦就乐了:“你还记得我不?我是春娇她男人。”
“是银锁吧?我说怎么这么面善呢!”葫芦笑着走出来,问他:“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春娇和孩子都好吧?”
“都好,都好,”葫芦笑着答应道:“承蒙葫芦大哥惦记。”
“你到这儿是要找谁?还是替谁传话?”葫芦笑眯眯地问他:“别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回头我好好收拾他们。”
“我是真的有事找钟公爷。”银锁道:“您能带我去见见吗?”
“你随我进来吧!公爷今日恰好在家呢!”葫芦点头说道。
银锁于是上了台阶,和葫芦一起进府去了。葫芦回头轻飘飘的看了那几个家丁一眼,几个人顿时吓得心里直打鼓。
“这几个不长眼的,只知道看人下菜碟。银锁虽然不起眼,可他是五姑娘那边的人。别说只是个下人,就是五姑娘养的猫儿狗儿在公爷眼里比世人都高贵,岂是你们能得罪的。”葫芦在心中如是想。
银锁一路随着葫芦走进来,直接到了钟野的书房外。
“你在这儿稍等,我进去回报一声。”葫芦对银锁说。
钟野坐在书桌前,桌上摆着一盆茉莉,油绿的叶片中间开着几朵洁白的小花,还有许多圆鼓鼓的花苞,像一个个小脑袋,挨挨挤挤的。
一本《庄子》放在桌上摊开,但葫芦觉得公爷肯定没看进去。
因为他呆呆地看着那盆茉莉,若有所思。
“公爷,”葫芦出声:“有人要见您,是五姑娘那边春娇的丈夫。”
钟野回过神来,一听是卫宜宁那边的人,也来不及细想,直接说道:“快请进来吧!”
葫芦出去,站在台阶上招手叫银锁过来。
银锁进去之后见到钟野就要跪下行礼,钟野道:“免礼,起来吧!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可见着您老了,”银锁长舒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憨憨的笑道:“您还记得半年前您送过一个受伤的人到北老街那里?后来五姑娘便叫我们夫妻俩过去照顾那人。”
“哦!”钟野恍然大悟,这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再加上从那之后就没有那边的消息,他自己事情又多,已经快将那人快淡忘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的确有这么个人。”
“那人一直昏迷着,不过今天醒了。春娇就打发我来赶紧禀告给您。毕竟五姑娘如今也不在家,我们只能想到您了。”银锁如实说道。
“那人醒了可说了什么没有?”钟野问。
“我看他还有点儿懵,直问这是什么地方?我们是什么人?”银锁道:“紧接着春娇就打发我出来了。”
“好,多谢你来告知我,你先回去吧!我下午的时候会过去的。”钟野和颜悦色道:“你辛苦了。”
回头又对葫芦说:“到账房领些银子赏他。路挺远的,给他雇辆车回去吧。”
“哎呦,公爷可千万不要如此破费,小的都走惯了的。”银锁虽穷,可绝不是贪小便宜的人,听钟野如此说赶紧拒绝。
“你跟我来吧!”葫芦拉着他往外走,说道:“我们厨房里有刚蒸好的点心,给你包一包带回去,给春娇和孩子吃。”
您银锁想要拒绝,但一想到这点心是给老婆孩子吃的就不忍心开口了。
葫芦给他包了两大包点心,又拿了五两银子硬塞到他手上。出了门叫了一辆骡车过来,付了钱让车夫把他送回去。
门外的那些家丁见银锁居然受到如此礼遇,一个个噤若寒蝉,肠子都悔青了。
“你们几个都进来吧!前两天下雨,后院的茅厕都灌满了,用粪车运出去吧!”葫芦对他们说道:“什么时候做完了什么时候吃午饭。”
到了下午,钟野骑着马出了门,直接来到了春娇她们住的地方。
银锁早在门外候着了,老远见到钟野连忙把门打开。
钟野进了门,春娇抱着孩子从里面迎了出来,连忙请安。
钟野见到她自然想起了卫宜宁,心中忍不住唏嘘,只是面上不好表现出来。
“钟公爷,你可有我家小姐的消息吗?”虽然春娇知道这样问有些唐突,可她实在太惦记卫宜宁了。
钟野无奈的摇摇头,虽然他知道卫宜宁的下落,可是因为要保密,所以只能欺骗春娇了。
中午的时候银锁给那人喂了粥,如今他还躺在床上,可能是因为昏迷太久了,自从醒来后他都不肯把眼睛闭上。
看到钟野后,他认认真真的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救我的人?”
钟野点头,反问他:“你又是谁?因何事得罪了敬王爷?”
“你是进敬王府救的我?”那人不先回答钟野的话,而是追问道:“你和敬王是不是有仇?”
“我只能告诉你,我和敬王不是一路人。”钟野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吗?”
“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什么好怕的。”那人苦笑一声道,虽然他如今已经瘦脱了相,可还是依稀能够辨认出他以前英俊的样貌:“敬王是我的大仇人,他夺走了我最心爱的女人!”
第696章 娘娘要还愿
696
眼看就要端午节了,大周历来有端午祈福的习俗。凡有恶疾、罪愆、宿孽者,于端午节前斋戒礼拜,皆有所应验。
翠铭宫冷香浮动,檐下是一面水帘,泠泠沥沥,将暑气阻隔在了门外。
滇南产的十二尺象牙席铺在乌木榻上,黑白相应,沉静雍容。
这席子举国只有一张,因耗费工本无数,故而异常稀有。这一张还是当初滇南战败进贡来的,本来是滇南王大婚时做成的,轻易舍不得用。据说这席子要被送来大周之前,滇南王扑在上头失声痛哭。
这席子进贡给大周之后先皇帝觉得过于奢侈,因此束之高阁从未拿出来用过。
当今皇帝也没有用过,只是如今宠爱曾丽妃,再加上她生了孩子,天气越来越热便想到了这领象牙席。
皇上的气色很不好,头痛病又有隐隐发作的预兆。
曾丽妃把五皇子交给了奶娘嬷嬷,她则让皇上躺在这张象牙席上,枕着玉石枕头,轻轻为其按摩。
皇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曾丽妃按揉的手忽然停了,有些难过的皱起了眉头。
皇上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曾丽妃笑了笑说:“没什么,最近常常会头昏,大约是天气热了的缘故。”
“叫个太医过来,”皇上道:“你才生产不久,身体的亏损也许还没有补上来。”
“叫皇上惦记了,其实都还好。”曾丽妃道:“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很尽心。”
“其实娘娘的病太医们是看不好的。”百顺在一旁小声说。
“不得胡言!”曾丽妃轻声呵斥,在皇上面前她永远不会大喊大叫,就连哭泣都是细细低低的。
“到底怎么回事?爱妃你得了什么病?”皇上关切极了,他平时事情多,没有察觉曾丽妃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现在仔细一瞧,发觉她比之前瘦了许多。
“臣妾无大碍,陛下不需担心。”曾丽妃笃定地说:“别听奴才们胡说。他们一向是这样的,专爱小题大做。”
白顺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不时偷偷的瞟一眼皇上,欲言又止。
皇上因此越发狐疑,命令道:“百顺,你给朕实话实说,娘娘究竟怎么了?”
“启禀皇上,丽妃娘娘不舒服已经有些日子了,只是她不准我们说出来,”百顺跪下开口道:“想来已经是两个多月前了,有一天娘娘在梦中惊醒,说在梦里有位金甲神人对这娘娘怒目而视。娘娘十分害怕,询问自己哪里得罪了神明。
那为神人说娘娘许愿不还,是对佛祖大不敬,要降灾于她。娘娘在梦中恳求,醒来后还心有余悸。从那以后就有些神思恍惚,隔三差五的就会做同样的梦。只是每次在陛下面前,娘娘都尽量掩饰,不让您看出一丝半毫。
有几次奴才想要跟陛下说,可娘娘却是不许。说您日理万机,不想再给您添烦忧。不想再给您添烦忧。可最近娘娘不适得越发明显,奴才实在是忧心如焚,这才借机说了。请陛下恕罪!”
“你忠心护主,何罪之有?”皇上道:“今日若不是你说我又如何知道呢?”
回头握住曾丽妃的手,叹气道:“这种事情如何能瞒朕?我贵为一国之君,难道能允许自己心爱的女子受苦吗?”
这时候的曾丽妃已然垂下泪来,也不知是委屈还是感动,说道:“真是叫陛下担心了,臣妾该死。臣妾幼时颇遭颠险,曾经许过愿的,如果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便要到寺庙中吃斋礼佛三月,以报答我佛庇佑之恩。
自从生了彘儿后,臣妾常常心神恍惚,太医诊脉说臣妾没什么病。可频频噩梦还是令我心下难安,臣妾就想起了还愿的事。可是以臣妾如今的身份出宫礼佛三月已不可能,不但兴师动众,还会令人误会。
本来皇上对我过度宠爱已经使得许多人不满,背地里难免风言风语。虽然议论的是臣妾,但其实于陛下的威严亦有伤。俗话说得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臣妾就一直延挨着没说。”
“既许了愿当然要还愿,这无可厚非。若是往年在宫中为你修一座禅堂未为不可,但如今太后驾崩未满一年,后宫不得兴土木,着实有些难处。”皇上道。
“陛下、娘娘,奴才倒有一个权宜之计。”一旁的百顺说道。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如果可行的话最好。”皇上很感兴趣地问。
“奴才也觉得许了愿必须要还愿,否则娘娘的病是不会好的。但以娘娘如今的身份出宫三月是不可能的,但可以以日代月,在宫外斋戒三日也足已还愿了。”百顺道。
“这法子不错,”皇上听了赞许的点头:“自古以来便有以日代月,以月代年的说法。”
“不可,”曾丽妃坚决摇头道:“天子才可以日代月,以月代年。我算个什么东西?岂敢如此越礼。这不是越发落人口实了吗?”
“奴才该死,是奴才糊涂了!”曾丽妃话音刚落,百顺就吓得变了脸色,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丽妃考虑的很周全,这样吧,就说是朕出宫去斋戒。”皇上道:“如此就没有人说什么了。你跟着我出宫,对外只说去散心,到时斋戒完毕再随我回宫来。”
“陛下真是太疼臣妾了,如果陛下能同臣妾一同出宫,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臣妾想着陛下近来忧思忡忡,饮食俱废,就想您若能出宫去散散心,或许能让您放松精神,疏解悲痛。”
皇上因为二皇子的事也颇伤心,正无处排遣,听了曾丽妃的建议不禁心动。
这段日子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太压抑了,出去散散心也未为不可。
因此便痛快地答应道:“就这么定下来吧,我叫曲清去准备相关事宜,后日我们就出宫。别的地方不合适,就去大相国寺吧!佛家清净之地,想必会令人有所领悟,超脱苦海。把彘儿也带去,刚好叫了然给他写个平安符戴上。”
第697章 杀手锏
697
皇后的病还未痊愈,毕竟心伤最难愈合。
再加上前几天和皇上起了争执,因为皇后要求皇上把潭州来的那一万百姓全部斩首,治他们诬告皇子之罪。
但皇上却觉得,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楚,就下如此重的杀手很不妥当。
皇后因此觉得皇上根本就不疼爱二皇子,甚至说了“只要死的不是五皇子,皇上就都不会放在心上”这样的话。
惹得皇帝大怒,拂袖而去。
皇后为了能让虞珊陪侍在身边,特地叫钦天监的太史假称天象预示,须得有一个金命的未嫁之女时刻守在她身边,皇后的病才能好得快。
虞珊因此住进了凤仪宫,在皇后身边出谋划策。
这天皇后勉强喝了一碗莲子羹,白禄进来禀报道:“奴才打听着皇上和曾丽妃明儿要出宫去斋戒,就去往大相国寺。说是皇上要斋戒祈福,同时也为二皇子超度。”
“皇上去斋戒,那个贱人跟着去做什么?去瞧热闹吗?”皇后近来语气十分刻薄,丧子之痛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性情大变。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白禄小心翼翼地说道:“就是听说五皇子也要抱去,想让了然方丈给写个平安符。。”
“哼,他们当然要带着那个小孽种了。”皇后冷哼:“那可是那贱人的命啊!”
皇上给曾丽妃生的儿子去求平安符,自己的儿子呢?却是再也不会回活转过来了。
这是何等的不公!
“娘娘,要不您也到大相国寺去烧个平安香?”白禄试探着问。
“要我和那个贱人一起去?去看她和皇上怎么样眉来眼去吗?”皇后像看白痴一样看着白禄:“你怎么不替卯吉去死呢?”
白禄吓得顿时就不敢说话了,求救似的看着虞珊,现在在这宫中也只有她还不被皇后训斥。并且凡她说出来的话,皇后都会认真听,也会适当采纳。
“天气这么热,白总管退下去凉凉吧。”虞珊善解人意的开了口:“这里有我陪着娘娘就行了。”
“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要奴才去做的?”白禄还不敢擅自出去,眼巴巴的看着皇后问。
“退下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我现在见了人多就烦。”皇后挥挥手说。
白禄连忙退出去了,说实话,在凤仪宫当差这么多年,他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战战兢兢。
等到白禄出去以后,虞珊又找了其他的由头把跟前的两个宫女也支出去了。
“娘娘,咱们的机会来了。”虞珊小声在皇后耳边说。
“你说什么?”皇后原本是合着眼的,听了她的话立刻就把眼睛睁开了。
“我是说咱们的机会来了,”虞珊又郑重的重复了一遍:“既然与曾丽妃势不两立,除掉她是早晚的事,且越早越好。所谓先下手为强,如果晚了的话,只怕还会被她抢了先。要真是那样,我们就连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更别提为二皇子报仇了。”
“你的意思是……”皇后看着虞珊,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
“之前咱们按兵不动是因为没有合适的机会,在这宫中,想要除掉谁都不是太容易的事,尤其是如此得宠的曾丽妃和五皇子。又何况,倘若他们真在宫中出了事,那么宫里的人就都有嫌疑,因为凶手是跑不出这宫里去的。到时候必定闹得鸡犬不宁,人人自危。”虞珊分析得头头是道:“可出了宫就不一样了。”
“你的意思是要趁这次他们去大相国寺将其除去?”虽然是问句,但皇后却知道虞珊就是这个意思。
“没错。”虞珊笃定地回答道:“难道娘娘不想将他们斩草除根吗?”
“我恨不得将他们挫骨扬灰!”皇后胸前剧烈的起伏着,愤怒与悲伤已经将她的心填满了。
“这样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虞珊道:“后宫妃子可不是常常都会出宫去的。而一旦错过了这次,我们更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你说的都对,可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他们干净利落地除去又不会被发觉呢?”皇后皱着眉头,显然很发愁。
因为就算曾丽妃出宫去,身边的护卫也同样万分严密。这是想都不用想的,又何况皇帝当初出宫的时候曾遭遇刺杀,经过这件事,更不会掉以轻心。
虞珊贴到皇后耳边说了一句话,皇后的第一反应是坐直了身体,愣了片刻,然后又摇了摇头。
说道:“这恐怕不成。”
“娘娘,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得抓住这个好机会。”虞珊努力劝说道。
“可事关重大,我实在不想违背太后的遗言。”皇后还是不肯同意。
“娘娘,计划没有变化快。太后驾崩的时候可没料到如今的情形,若她老人家如今还在,未必不会同意我的意见。”虞珊据理力争:“娘娘,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可是,太后临终前一再嘱咐我,这些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以让他们露面。这是我最后的杀手锏,一旦放出去,我手上可就空无一物了。”皇后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
“可机会这东西是绝不会常有的,一旦错过追悔莫及。”虞珊道:“娘娘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动用这些人,难道真的要等到您失去了后位,已经调动不了他们的时候吗?”
“我……”皇后想不出话来反驳了。
“如今咱们手上抓的是一手烂牌,只有这么一张硬牌。打出去才有可能让剩下的牌出手,否则的话就会全部烂在手上。”虞珊道:“拖得越久越被动,最后极有可能把这张硬牌也憋死在手里。”
皇后心中纠结得厉害,堪称天人交战。
太后临终前将一队暗卫交到了皇后手上,告诉她万不得已时可以动用这些人保护自己。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杀手,并且非常忠心。
只是他们只能像影子一样存在,是见不得光的。
并且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他们可以在任何地方执行任务,但决不能进宫,为的是怕误伤到皇帝和皇子们。
第698章 雨夜暗杀
698
因为皇帝亲临,所以大相国寺提前两日就已经净了寺,除了本寺僧人及火道工人,外人一概不得入内。
并且从皇上下旨当天起,御林军就已经进驻大相国寺,将里外都检查了个遍,并安排了人在此值守。
曾丽妃坐在轿子里,隔着金丝藤的轿帘像外头看,其实没什么可看的,街早就净过了,又拉着步障,只看到前后的侍卫恭敬地随行罢了。
所以她又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自己叠放在膝头的双手,十指尖尖如玉笋。冰绉纱的袖子笼着一双藕臂,欺霜赛雪般的莹白。曾丽妃知道自己生了一身好皮肉,皇上爱极了这一点。
想到这里,她不禁微微有些惋惜,可惜,要不了多久就要破相了,是这里还是这里呢?她轻轻抚摸了一下右肩和左臂,那是她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没关系,她早就习惯了用身体去交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轿子忽然停了,太监过来禀报说大相国寺到了。
不过曾丽妃是不下轿的,总要过了山门才会下来。
果然片刻之后,队伍又开始往前走。然后开始上台阶,大相国寺巍峨的正门近在眼前。
寺庙中有上千年树龄的松柏,巨大的树冠遮天蔽日,洒下一片阴凉。一进这里暑热全部退去,令人心旷神怡。
因为是前来斋戒,所以曾丽妃不会和皇上住在一间屋子里,但相隔的也很近,每日的斋饭也都一起吃。
五皇子到了这里很乖,不像在宫里那般爱哭,大约也是因为这里比较清凉又比较安静的缘故。
曾丽妃原本住在伏魔殿旁边,但住过一晚之后又害怕起来,那些高大的塑像看上去十分怕人,在夜幕降临后尤甚。
皇上于是便同她换了地方,当时还嘲笑她说:“多亏只是斋戒三天,若真是三个月看你怎生熬过去!”
黄昏时落了雨,淅淅沥沥的一直没停。
夜半,十几条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大相国寺。他们身形灵敏如鬼魅,借着雨声的掩护悄悄靠近了曾丽妃住的屋子里。
院子里有很多侍卫在把守,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可即便他们已经很警惕了,却还是被黑影悄悄靠近,都来不及哼一声就被短刀割断了喉咙。
院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被雨水一冲那气味越加激烈刺鼻。
这是一次计划周详的暗杀,如果不是一个侍卫在死前将廊下的瓷盆扯倒,碎瓷的声音将附近巡逻的侍卫惊动,这些人只怕早就得逞了。
侍卫们快速冲进院子的时候,立刻发现倒在地上的死尸,于是大声呼喝起来。
一面向外传递信号,一面冲进屋子里去保护曾丽妃。
曾丽妃身边的两个宫女都已经被杀死,曾丽妃的左肩也被刺伤,她惊慌失措的哭喊着,如果不是侍卫及时赶到,想必她也会死于非命。
侍卫们这些黑衣人缠斗起来,黑衣人的身手显然更高一筹,但侍卫胜在人多。
其中几个侍卫将曾丽妃带了出来,这时皇上也听到了动静,正个大相国寺都燃起了灯烛,将这雨夜照的如白昼一般。
曾丽妃被护送到皇帝面前,她浑身**的面色惨白,左肩还淌着血,整个人已经半昏迷了,可还不忘孩子:“彘儿,快救彘儿……”
皇上目眦欲裂,把曾丽妃抱在怀里一边叫传太医一边又对侍卫们大吼道:“把那些人都给我抓起来!不准走脱一个!”
“别想那些人都是死士,”一个侍卫说道:“他们的身手实在太好了,绝非等闲之辈。”
“那我也要活口!”皇帝道:“否则死的就是你们!”
御林军人数很多,加上皇帝近一年来身边也带了暗卫,所以那些黑衣人尽管拼死反抗,却还是寡不敌众。
最终除了两个人被活捉,其余的要么战死要么自尽。
好在五皇子并没有什么大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两个死士原本也要自尽的,但被卸了下巴,无法咬破牙齿内藏的毒囊。
这两个人至关重要,皇上命人好生看守着他们,然后再仔细审问。
曾丽妃的伤口已经上过了药,疼痛让她满头大汗,她很害怕,抓住皇帝的手说:“陛下,咱们明日快回宫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别怕,那些人已经都抓住了。”皇上温言安慰她。
“不,”曾丽妃坚决地摇头:“臣妾不怕自己丢了性命,是怕有人对陛下您不利。那些人进房间刺杀的时候,发觉是我,其中有一个说了句‘糟糕!弄错了!’所以才会一刀刺偏,否则臣妾哪还有命?”
皇上原本就已经很愤怒了,曾丽妃的话让他更加阴郁,曾丽妃如今住的地方的确是他之前住过的。
这些人趁着雨夜前来行刺,目标究竟是曾丽妃还是自己?如果真像曾丽妃所说的那样,这些人就是来刺王杀驾的。
身手如此好的杀手,且数量如此之多,绝不是泛泛之辈能够调动得起的。
天还未亮,相国寺便躁动起来,全然失去了以往的静谧安然。
皇上命人彻查寺中所有人,要找出究竟谁透漏了消息。
而此时的禁宫中皇后也迟迟未睡。
外头的雨声像羯鼓一样,一下下敲击着她的心,她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两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手心满是汗。
那些人成功了吗?已经安全地撤退了吗?
曾丽妃那个贱人和她所生的孽子,是不是已经过了奈何桥呢?
她已经交代过那些暗位了,执行完任务后,他们要消失的越远越好。
只要他们能够逃出京城,皇上便无从追踪。
他或许会怀疑自己,但没有十足的证据也无可奈何。
如果皇帝质问自己,皇后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反问他,谁来给我的儿子偿命呢?
想到这些皇后又有些后悔了,早知今日,她就应该早早的把曾丽妃给除了。
都怪自己心软,也怪身边的人总是叫她小心防范,不可轻举妄动。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传来鸡鸣声,皇后知道天快亮了。也许再过不久宫外就会传来消息,皇上最宠爱的曾丽妃在出宫斋戒的时候被人暗杀,同时被杀的还有她的儿子五皇子。
第699章 毒酒
699
清晨雨歇,到了传早膳的时候。
一碗碧粳米粥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半碗凝成一汪小湖,皇后着实没什么胃口。
这些日子她卧病在床,头还有些晕。今早是强撑着坐起来的,像是要迎接什么一样。
“娘娘,这是您最爱吃的藕粉糕,多少尝一尝吧,光喝粥可不行。”一边的大宫女殷勤劝道:“这些日子您瘦的太厉害了,得尽快补回来。”
“太子可好些了?”皇后问:“夜里下了雨,屋子里潮湿,让那边的人笼个炭盆烤一烤。”
“伺候您用过膳,奴婢就过去那边告诉一声。”宫女答应道。
太子这些日子也病着,当时二皇子就在他面前自刎,他受的刺激着实不小。
早上刚撤下去就传来皇上回宫的消息,皇后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气息还是忍不住有些乱。
“怎么今天就回宫了?不是说要斋戒三日吗?”皇后故意问道:“是不是丽妃吃不了那份苦,所以提前回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曲清亲自过来传旨:皇上请皇后速去元乾宫。
“皇上这么急着叫我去做什么?”皇后问曲清,事实上她在试探。
“这……奴才也不敢问,还是请娘娘快些过去吧。”曲清恭敬地说道。
皇后本想再问一问曾丽妃,但是怕被人察觉出来,于是就闭上嘴,什么都不说了。
雨后的禁宫湿漉漉的,因为天还阴着,所以给人的感觉并不清新。
皇后坐了凤辇来到元乾宫,刚以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虽然屋子里的人不多,但因为皇上脸色阴沉的厉害,所以给人的感觉很是压抑。
皇后努力做出不知情的样子,向皇帝问了安,说道:“不知陛下叫臣妾来有何事?”
皇上阴着一张脸,抬眼直直地望着皇后。像是在打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看得皇后浑身不自在。过了好半晌才缓缓开口:“皇后,你身居后位已经足足二十年了吧?”
“的确有二十年了,皇上为什么要问这个?”皇后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
“朕在想着这二十多年,在你心里究竟把朕当什么?”皇上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不知是在嘲笑皇后还是在自嘲。
“臣妾当然把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皇后向前走了一步说道:“这一点皇上难道会怀疑吗?”
“其实朕一直觉得你是个很单纯的人,善良宽厚,不喜欢争抢。”皇上的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疲惫,他几乎一夜未睡,又惊又怒,着实消耗体力:“可朕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狠毒的一面,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臣妾从未做过对不起您的事。”皇后不得不为自己争辩:“你冤枉臣妾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昨晚大相国寺丽妃遇刺,”皇上说的咬牙切齿,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的眼睛紧盯着皇后一眨不眨:“行凶的那些人个个身手高超,竟然杀了将近上百个侍卫。”
“什么?丽妃遇刺?!”皇后瞪大了眼睛,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十分惊讶:“那些人是什么来路?可留下了活口?”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皇上冷笑道:“丽妃她只是受了伤,性命无碍。而那些行凶的人是一批死士,他们见形势不好就纷纷自尽。但还是有两个被我的暗卫捉住了,算是留下了两个活口。”
当皇后听到曾丽妃只是受伤却没有死的消息之后,她心里郁闷极了。而听到自己派出的暗卫有两个被活捉之后,又不禁忐忑起来。
但她表面上还是努力的保持着镇定,因为就算是暗卫被抓了,只要死活不肯说出是自己指使的,皇上便是怀疑也无法定她的罪。
“皇后,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皇上看着皇后,像是看着世间最恶毒的人:“你恨朕!你恨朕宠爱丽妃和彘儿,怕他们威胁皇后和太子之位。恨朕逼死了卯吉,且不为他尽快申冤,将那些百姓统统处死!”
“皇上,您凭什么如此诬陷臣妾?”皇后流下了泪:“凭什么丽妃遇刺就一定是我指使的?是那些杀手说的吗?他们又有什么证据?”
“皇后你太令我失望了,到这个时候你还在狡辩。我知道你不见棺材不落泪,觉得我没有真凭实据。”皇上笑得很伤心:“你没想到朕会活着回来吧?你是不是已经做好在我灵前痛哭哀嚎的准备了?”
“陛下,您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会对你下手?遇刺的不是曾丽妃吗?”皇后觉得奇怪,她可是一再叮嘱那些暗卫,绝不可以伤到皇上。
“别再演戏了!之所以受伤的是丽妃,是因为她和我临时换了住处。”皇帝冷笑道:“而且丽妃清清楚楚的听那些人说杀错人了,不是冲着我还是冲着谁?!”
“不,不是的!”皇后因为紧张和激动,声音变得十分尖细:“怎么会呢?臣妾绝对没有!绝对不会!”
“皇后不要再狡辩了,那些暗卫的身上都有隐秘的刺青,表明他们是你的人。”皇帝没有耐性再跟皇后争辩下去了:“我把你单独叫过来,是不想让这等丑闻传扬出去。也想给你保留最后的脸面,看到桌上的那杯酒了没有?你把它喝了,我会按后妃之礼给你下葬的。”
“陛下说什么?”皇后忽然间就停止了哭泣,两道泪痕还挂在脸上,显得她衰老而憔悴:“给我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然后再赐我死?!”
“朕是为了给你留脸面,”皇帝沉着脸说道:“难道真的要把你交到下人手里审问吗?是不是你做的你心里最清楚,怎么狡辩都没用。我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把你叫来了。”
皇后见皇上如此态度,心已经凉透了,哽咽道:“臣妾不狡辩,的确是动用了暗卫。但并不是冲着您去的,我只想除掉曾丽妃而已。”
“皇后,这几年朕其实一直觉得亏欠你。”皇上道:“可如今朕觉得没什么对不起你的。那毒酒喝下去并不痛苦,并且很快就结束了,这算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
第700章 替死
700
皇上认定了皇后要杀的是自己,而曾丽妃是替自己受了伤。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人心其实是很容易被蒙蔽的,哪怕尊贵如帝王。
“你不肯喝毒酒,那么我便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先将你废了再赐你死。”皇上铁青着脸,绝情无比:“不信你还能翻过天来!告诉你,别指望着那些大臣能保住你!朕打定了主意,谁敢来劝就砍了谁的头!看看有多少不怕死的!”
皇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了地上,无助的哭泣着,她喊的是二皇子的名字。
然而皇帝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块石头,根本不会因为冤屈而死的儿子对他的母亲起丝毫怜悯之情。
肖卿卿听到消息的时候急忙赶了过来,不顾众人的阻拦,执意闯了进来。
皇后一见肖卿卿立刻抱住她痛哭,到了这个时候,她已经不指望任何人能救自己了。但肖卿卿能够在这个时候赶过来,可见这个儿媳还是十分孝顺的。
肖卿卿向皇上苦苦哀求:“陛下,您与皇后结发多年,她是什么样的人您心里是清楚的。她怎么会害您呢?
皇后一时糊涂,犯下了错,但罪不至死。天子当赏罚有度便是按律典定刑,也不当诛啊!”
“她如何不该死?她要谋害的可是朕!”皇上暴怒道:“你们口口声声争辩她不是,莫非你们也参与了此事?!”
“不,皇上,他们没有,他们毫不知情!”皇后忙乱的解释道:“一切都是我的主张,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们既然没有参与,当然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所以说你们根本没有权利替她说话,”皇上冷着脸对肖卿卿说,事实上,对这个儿媳妇他还是很满意的:“赶快退下去吧,不要再掺和这件事了。”
“陛下您不能赐皇后死,她贵为皇后,便是有错,还有后位可相当。”肖卿卿为了保住皇后的性命,只能退而求其次:“曾丽妃只是受了伤,并没有丢了性命。您最多只能夺了皇后的位份,不能要她的性命。”
“正朕不愿同你们争辩,她要害的是朕而不是丽妃,这是弑君大罪!是要诛九族的!朕如今给她留了脸面,秘密处理此事,不追究他人。已经算仁慈之至了,你们若是再逼朕的话,后果只会更加不堪设想。”皇帝越来越不耐烦了。
肖卿卿见皇上无论如何都打定了主意要皇后去死,而如今形势紧迫,等前朝的大臣们来救援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说道:“陛下,我自幼常出入宫中,皇后娘娘待我十分亲厚。自我嫁给太子,皇后娘娘对我更是如母亲一般。如今她犯了错,身为子女既不能替她消罪,便只有代其去死。求皇上开恩,儿媳愿代皇后喝下这杯毒酒,求您宽宥她一次!”
“卿卿……”皇后闻言泪如雨下,她真的没想到,肖卿卿为自己可以做到这份上。
“你们当这是儿戏吗?!”见肖卿卿如此皇上更加恼怒,认为她是在变相威胁。
“来人!服侍皇后把酒喝了!”皇上命令道,他没耐性再拖下去了。
站在皇帝旁边的两个太监走了出来,说实话,他们也不想执行这样的命令但又不能抗拒,所以步履就有些缓慢。
皇后已经彻底傻了,死到临头,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事情太突然然了,让她措手不及,根本没有时间仔细地把前因后果想一想。
而在这时候,肖卿卿端起桌上的酒杯,毫不犹豫的一饮而尽。
等人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把杯子放下来了:“皇上,儿媳愿意以死来朕皇后清白!求您网开一面,不要赶尽杀绝。”
肖卿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毒酒的效力和皇上说的一样,很快就能致人死亡,且痛苦很小。
“卿卿!卿卿!我的好孩子,是我对不起你。”皇后抱着肖卿卿软软的身体哭喊道:“你不要死啊!皇上,求求你!快叫御医来,她还有救!”
皇上也没有想到肖卿卿真的会把毒酒喝下去,他有片刻的呆住,但随即就命人叫太医来。
可是等到太医赶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了。
皇后坐在地上哭得披头散发,现在的她恨世上所有人,但最恨的是自己。
或许是肖卿卿的死触动了皇上,同时令他想起前不久自尽的二皇子。
他们都是皇后的孩子,也是自己的孩子。两个孩子的命都没了,皇上的心难免愧疚。
“邹蓉品行有亏,即日起夺取她的皇后之位,将其幽禁在凤仪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去看她。”皇上背转了身不去看眼前的惨像:“厚葬太子妃,只说她得病猝死。”
皇上话音未落,太子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先是看到一脸呆滞的皇后,叫了声“母后”,又看到倒在地上的肖卿卿,急忙跑了过来。
肖卿卿的死相并不算难看,和睡着了差不多。
她清秀的面庞像一朵未能绽开的百合花,紧闭的双眼再也不能睁开了。
太子最爱的就是她那永远柔和的目光,像晨风,像花香,像林间和煦的阳光。
悲鸣从太子的胸腔中发出,压抑着滚过喉咙,最后终于爆发。
兄弟没了,妻子也没了。
生在帝王家,所遭遇的永远比平常百姓有惨烈深刻。
而他却太懦弱,根本扛不起这么多的仇恨。
一道闪电划过的天际,紧接着传来隐隐的雷声。
禁宫仿佛变成了一座活死人墓,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最后太子晕厥了过去,打击太沉重了,他羸弱的身体终于经受不住。
皇后也被人失魂落魄地带回宫中,凤仪宫的大门被缓缓推上,落下了一把沉重的大锁。
肖卿卿的尸体被抬走,临时安放在一处偏殿,原本给三皇子准备的棺木如今装殓了太子妃。
而在某处昏暗的宫殿里,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在哭嚎着,他疯狂的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左右开工抽自己的嘴巴。
他恨他自己如今变成了废物,连最心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
“卿卿……卿卿……”怪物呢喃着:“我要替你报仇!然后再下去找你。”
第701章 小乞丐
701
一连几日阴雨,墙根房脚都生了苔藓,到处飘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一个小乞丐从城门口溜进来,沿着墙边的高地走,没人注意他,就像没人注意一条小狗。
尽管天还未放晴,可人们却都不愿在屋子里闷着了。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谈论太子妃暴毙和皇后被幽禁的事。
不过一两天的光景,肖卿卿的死已经演绎出数个版本。
每一个说法都有无数个拥护者,彼此间争得面红耳赤,仿佛关系到他们的死活。实则不过是从中寻得一些满足罢了,能品论皇家是非,一向是市井百姓最热衷的事。
小乞丐头低着,其实心里很悲伤。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皇后耐不住性子先动了手,被人反制,输了个彻底。
肖卿卿被连累,死于非命。
接下来朝中自然会有一番惊变,不知有多少人受株连,又有多少新贵新宠上位。
小乞丐在街道小巷里拐来拐去,最后来到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前。
恰好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出门来倒污水,一眼看见她又瘦又小的可怜样,生出恻隐之心,说道:“我家里还有一碗剩饭,你随我进来吃了吧!”
小乞丐跟着她走进院子,平常的房舍院子因为收拾得干净,显得格外顺眼,一个小孩子坐在木车里,咿咿呀呀地玩这一只拨浪鼓。
“你渴不渴?我先给你倒碗水吧!那饭凉了,我给你热热再吃。”女子搬过一张板凳给小乞丐,随后又进去去给她倒水。
“你怎么不说话啊?”女子手里擎着一碗水,笑着问小乞丐:“是不是外地人?”
小乞丐抬头看着她,眼神清亮,带着一点点笑。
女子先是愣了,继而皱起了眉头,最后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啪”一声,水碗掉在地上,所幸地湿,碗并没有破,只是水洒了出来。
“五姑娘……”女子声音很低,颤抖的也很厉害,她的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却顾不得擦一擦。
一把抱住小乞丐,抱得死死的,像是害怕一松手人就不见了。
小乞丐就是易容的卫宜宁,这个女子便是春娇。
“五姑娘,你怎么瘦成这样?”春娇本来已经停了哭,可这句话一出口又忍不住哭起来。
五姑娘一定受了很多苦,才会瘦到脱相的。如果不是她太熟悉卫宜宁,凭着那双眼睛认出她就是五姑娘,光看身形是绝不会认出来的。
“有吃的吗?”卫宜宁伸手揉了揉肚子,乞丐真不好当。她从天不亮就往城里走,早就饥肠辘辘了。
“有,有,姑娘少待。”春娇忙不迭地说,匆匆忙忙给卫宜宁重新端了碗水,就去和面烧水了。
“银锁哥没在家?”卫宜宁一边逗着孩子一边问春娇。
“他一早就去作坊了,”春娇道:“家里没啥好东西,我给你做碗阳春面吧!”
她有许多话要问五姑娘,可也得等她吃饱再说。
春娇手脚麻利地擀面切面,水开下锅,雪白面条在里头转成一朵莲花,须臾漂了起来,盛在碗里放上葱花和盐巴,热腾腾端到卫宜宁面前,配上一碟酸黄瓜。
“姑娘先吃着,回头我去街上买二斤肉炖上。”春娇一边擦手一边说。
“不必了,这个就很好。”卫宜宁端起碗来,说道:“我早就想吃你腌的酸黄瓜了。”
一句话又差点把春娇的眼泪说下来,天知道她有多担心卫宜宁。
等卫宜宁吃完了面,春娇才说:“姑娘是才回京吗?可回去看过老太太了没?”
“我回来有些日子了,因为有事要查,所以就没回去。”卫宜宁道。
“那宏安少爷……”春娇说的小心翼翼。
卫宜宁黯然垂下眼帘,她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春娇喉头发哽,她没有勇气继续追问,对五姑娘而言实在有些残忍。
缓了缓,春娇才说:“钟公爷救出来的那个人前些日子醒了,公爷把他带走了。不知姑娘要不要见钟公爷呢?”
“那人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卫宜宁问春娇:“你是想等我吧?”
春娇笑了,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姑娘去,还真是叫我等着了。”
“你先不要去找钟公爷,他如今未必在府里,傍晚时候再说吧!”卫宜宁道。
“那姑娘先歇歇吧!我给你准备些水洗洗。”春娇说。
“不用不用,我好容易装得像些,”卫宜宁摆手道:“孩子困了,你先哄他睡觉吧!”
“姑娘还是不回府去吗?”春娇问道:“我前儿回去看老太太,明显又见老了好多。如意姐姐说老太太总是念叨你……们,好在桑姨娘时常解劝着。”
“如意姐姐也快生了吧?”卫宜宁听到祖母的近况心中也不禁担忧,可她现在实在不方便现身:“小舍儿还好吧?”
“那傻丫头整天想你,背地里常哭,说要跟着我出来住,我告诉她府里的人本就不多,要留下伺候老太太,她也就不念叨了。”春娇抽了抽鼻子说:“别的都还好。”
春娇一边同卫宜宁说话一边拍着孩子睡觉,那孩子很乖,一会儿就睡着了。
春娇把他放到小床上,天有些凉,盖了一层薄薄的被单。
卫宜宁走了很远的路,春娇让她进里间睡会儿。自己则出了门去买吃的。
到了傍晚银锁从外头回来,春娇就打发他去超勇公府请钟野过来。
“五姑娘真的回来了?”银锁小声问:“我见了公爷咋说?”
“就说姑娘要见他,请他来这里就是了。”春娇说:“可不准对别人说,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记住了,”银锁连连点头:“只告诉公爷一个人。”
钟野白天果然没在府里,宫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前朝也受震荡。
虽然目前只是废了皇后,但太子的地位也同样受的威胁。
朝中大臣们各有派别,彼此间明争暗斗从来都没停过,这次更是趁机越演越烈。
钟野是端王这边的人,是支持太子的,因此这几天都在忙着想法子稳固太子之位。
第702章 见个面
702
阴天让夜幕降临得更早,钟野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掌了灯。
银锁到超勇公府门前时钟野已然进府去有一会儿了,守门人认得他,不敢再刁难,老老实实的进来通禀。
钟野这时候正准备吃晚饭,听说银锁来了便将筷子放下,命人将他叫进来。
银锁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见了钟野便没有先前那么紧张了,请了安说道:“钟公爷,我来告祝您一声,五姑娘如今在我们那里,想请您过去一趟。”
钟野已经许久没有卫宜宁的消息了,心里一直惦记着。如今听见卫宜宁到春娇住的地方去了,还要同自己见面,当然喜出望外。当即饭也不吃了,直接起身披了外衣和银锁走出府来,径直到他们住的地方去。
到了之后,春娇已经伺候着卫宜宁吃过晚饭了。
银锁打开院门,春娇便说道:“是钟公爷来了,我出去迎迎。”说着便起身到外头,见了钟野连忙行礼问安。
钟野从府里出来得匆忙,只是叫葫芦给银锁准备了些吃的带上。
春娇见了还不好意思,说:“每次去公爷府上叨扰都要赏赐许多东西,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钟野笑道:“这有什么?我贫贱的时候你们也没少接济我。”
春娇抿嘴一笑,小声说道:“公爷进去吧,五姑娘在里头呢。”
钟野正巴不得这一声,抬脚就往屋里走去。
掀开门帘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坐在地下的椅子上,正冲着他笑。
时隔多日再见,钟野又是思念又是心疼,见卫宜宁如此形象当然心酸,却还是故作笑谑道:“怎么?你这丐帮帮主终于肯现身了么?”
卫宜宁忍不住一笑,明亮的眼睛里跳跃着几丝顽皮,不像之前那么消沉了。
“公爷现在看我也是十足的乞丐范儿了吗?那说明我扮的还不错。”卫宜宁说道:“其实我原本还想等些日子的进城的,但是听说了肖姐姐的事,所以忍不住回来看看。”
说起肖卿卿,卫宜宁的情绪明显低落了许多。
钟野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说道:“大相国寺的事情明显是皇后被人利用了,可是现在皇上根本就不肯相信她并无弑君之意。对于太子妃的事,皇上也很难过,但终究不可能因此给皇后什么机会了。”
“太子怎么样了呢?”卫宜宁问,她觉得现在最痛苦的应该就是太子了,他本就宅心仁厚,接连出了这样的事情,对他的打击一定是灭顶的。
“太子因为二皇子的事本就忧郁成病,现在皇后和太子妃又出了事,他自然支持不住。只可惜我们都不能到后宫去探望,只有端王去看了他一次。说太子的身体十分虚弱,更兼心绪低落,只怕一时难有起色。”钟野提起这个也发愁。
如果太子不能自立的话,他们这些支持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费。
“那端王和肖太傅是如何打算的呢?”卫宜宁问。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太子最有力的支持者了。
“端王的立场当然是不变的,肖太傅痛失爱女,已经恨死了曾丽妃,想要尽快将其除掉。端王也也认为曾丽妃是关键,不能任由她做大。可因为皇上宠爱她,事情就变得很棘手。并且如果真的想要把这件事做成,必须要有一个周祥的计划才行。”钟野对卫宜宁毫无保留:“春娇想必也同你讲了,我从敬王府救出来的那个人苏醒了。我把他带回府里,知道他和曾丽妃颇有渊源。
曾丽妃出身贫贱,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只知她的母亲是个西域歌姬。曾丽妃很小的时候就被送了人,但因为是个女孩儿,且又长相特别,所以在养母家里也没有待太久。六七岁的时候就被辗转卖的给了曲艺班子,我救的那个人就是这个班子的少班主。
年纪和曾丽妃相当,从小一块儿长到大的,可以算是青梅竹马了。两人十几岁的时候就私定了终身,后来曾丽妃登台的时候被人看中,想要出重金将她买下,但被少班主拒绝。
不过那人有权有势,硬是将曾丽妃强买过去,并且把那班子也赶散了。
不过这人买下曾丽妃后并没有独占,而是将她送至京城献给了敬王爷。曾丽妃进入靖王府的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在里面待了几年,不知学了些什么。而后就被送到了皇上身边,后来的事你就清楚了。
那个少班主因为放不下她,所以一直在追寻她的下落。曾丽妃进宫前,他确定其在敬王府。曾多次上门要人,但都被赶了出去。
后来曾丽妃进宫,得了盛宠。那少班主还不肯放弃,依然到敬王府来吵闹。
敬王怕他乱说被人知道,于是便命人把他骗进府中软禁了起来。后来他总是想要逃出去,被毒打扔进了了虎苑,恰好我在那里藏身就把他救了出来。”
“如此说来,这是个知道曾丽妃底细的人了。”卫宜宁听了之后缓缓地分析道:“皇上想必是不知道曾丽妃以前的事,这个人倒是可以派上用场。只不过他仅凭一张嘴很难取信于人,皇上对曾丽妃不是一般的信任,想要让他相信曾丽妃本是个不堪的人还要有确实的证据才可以。”
“你说的没错,我今日和端王及世子商议此事的时候也是如此说的。所以不能贸然行事,否则的话只怕会反遭责难。”钟野点头道。
“另外皇后身边一定有内奸,最好把这个人找出来,证明他和曾丽妃勾结,如此才能够把曾丽妃的真实面目披露出来。否则的话,依旧打不到这条美女蛇的七寸。”卫宜宁很快就说到了关键之处。
如果只是就曾丽妃的身世进行攻讦的话,所起的效果是有限的。最釜底抽薪的法子,就是揭发她的阴谋。
“你说的对,只是这个内奸并不好找。皇后被幽闭起来,她身边的那几个宫人也被关在了凤仪宫里,根本出不来。”钟野道。
“端敏郡主现在如何?她也被关起来了吗?”卫宜宁问。
“郡主倒是没有被关起来,但皇上也不许她出后宫了。”钟野道:“想要通过她打探情况也不可能。”
第703章 钟公爷,等我回来
703
旧木桌上蜡烛的灯芯有些长了,灯焰抖了抖,将卫宜宁的脸照得有些明暗不定。
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张脸,让钟野心疼不已,只觉得胸腔里酸楚得厉害。
“宜宁,你在外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钟野总是担心卫宁不在他身边会吃苦受罪。
卫宜宁闻言一笑:“公爷你不用担心我,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其实我这段日子还算平安,除了吃不饱以外别的都好。”
“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没有?”钟野这才问起卫宜宁关于查访的事:“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我这些天的确查到了一些线索,是关于青衣教的事,”卫宜宁喝了一口茶说:“因为我一直想弄清楚敬王和青衣教究竟是什么关系?我扮成小乞丐,先是在敬王府周围转悠。发现那个青衣教的余孽偶尔会从那府里的后门出入,表面上看不过是采买些东西,但他每个月都会到城外去那么一两次。不过他警惕性非常高,有几次我都不敢再跟近了。
后来还是借着一辆运草料的车做掩护一直跟随他到了城外的百里之遥的那个小县城。那里有一处神秘的大宅院,虽然建筑的富丽堂皇但又不知是什么人所建。平时也不见有什么人出入,只是知道里头是住着人的。
我又在那里待了许多天,初步判断那里应该有青衣教的不少余孽。有一天晚上我曾偷偷潜进去,但刚进去没多久就被发觉了,于是连忙逃了出来,所幸并没有被他们捉到。
那些人大约是经历了先前敬王府的事,所以变得格外警惕,不是很好探查。”
“我听上去已经很惊险了,你这样子实在让我难以放心。”卫宜宁觉得自己讲述的平平无奇,可钟野却听得心惊胆战。
“公爷您可是从千军万马中厮杀过来的,怎么连这样小小的事情都会觉得惊险呢?莫非我在你心里就是那么无用了一个人吗?”卫宜宁觉得钟野一脸害怕的样子实在有些说不出的可爱可笑。
“你当然不是无用的人,可我就是担心。”钟野有些无奈的叹口气。卫宜宁这个小丫头似乎总是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殊不知自己日夜担忧几乎快要发狂。
“我早就想过对策,倘若被他们抓起来的话,就说自己想进来偷东西,他们查不到什么的。”卫宜宁开解他道:“其实我是很会逢场作戏的,当年进敬王府就是这么混过来的。”
“我早就知道你最擅长扮猪吃老虎,可不管怎么说,危险一定是存在的。你既然探明了那地方,就不要再去了。等我过去探查一番,倘若真有不妥的地方,就直接带人把那里给围了,进行彻查。”钟野就是不想让卫宜宁再冒险。
“我觉得不妥,就算把那里围起来,也不一定能够查明他们和敬王爷究竟是什么关系,打草惊蛇这种事我们不要再做了,以我们现在的形势已经输不起了。”卫宜宁坚决的摇头表示不同意。
钟野在心中无奈浩叹,为什么自己要喜欢上这么一个执拗的小丫头,认准的事就要一条道走到黑。
钟野还想要说什么,肚子却不应景的咕噜了一声,他这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有吃。
“公爷饿了吧?你看我只顾着和你说这些事。”卫宜宁也觉得很抱歉:“不如就在春娇家简单的吃一口吧!我记得她买了新鲜的羊肉,不如我给您做一碗羊肉汤,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
卫宜宁说完又想起自己如今的打扮,笑着问道:“公爷不会嫌弃我脏吧?我只能保证把手脸洗干净,衣裳是不能换的。”
钟野看着她一笑,脸上的宠溺和疼爱显而易见。仿佛卫宜宁就是给他端来一盘泥巴让他吃掉,他也会欣然接受。
卫宜宁得到默许,转身去了厨房,洗干净手脸,开始准备做羊汤。
春娇赶紧出来要帮忙,结果被银锁给推了回去。春娇要说什么,银锁指着外头给它使了个眼色。果然不一会儿钟野就出来,开始帮着卫宜宁的忙了。
很快,热腾腾香喷喷的羊汤就出了锅。卫宜宁坐在一边双手捧着脸颊,看钟野大快朵颐。
“时候不早了,我得出城去了,否则城门就要关了。”直到钟野吃完了,卫宜宁才说。这次回城本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所以也不想耽搁太久。
钟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的确不早了。
“宜宁,那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绝对不可以逞强。若是觉得不对就赶紧撤回来。”钟野听说她又要走,不由得五内摧伤:“皇家的事我们大可不必过问太多,但你一定要平安。”
卫宜宁知道钟野关心自己,郑重的点点头说道:“放心吧,钟公爷,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我没那么傻。皇家的事我会尽力,但绝不勉强。至于最终能否成功,其实一半取决于老天爷。”
卫宜宁聪明睿智,但还绝没有自大到认为人定胜天。
钟野站起身,他不能阻止卫宜宁,只是想远远的把她送出城去。
卫宜宁到灶下摸了两把柴灰,胡乱地涂在手上和脸上。
春娇见她如此,知道她又要走,心里非常难过,握着她的手说:“五姑娘,我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我不敢拦你。可是你一定要多保重。什么时候进城就到我这里来,我永远在家等着你。”
卫宜宁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从春娇家出来,卫宜宁和钟野两个人隔着七八丈远。
卫宜宁单薄的身影在夜色中踽踽独行,走出城门之后钟野还在后面跟着。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大约是天气不好的缘故。
卫宜宁拐向了一条小路,那是通往她要去的地方的必经之路。
回头看了看钟野还跟着,卫宜宁便站住了脚。挥了挥手,示意钟野快些回去。
钟野这才跨上马调转了马头,而卫宜宁也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走出一段路,忽然听到了一阵马蹄疾驰声,还没等卫宜宁回过头,钟野就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卫宜宁正在诧异,钟野已经跳下马来紧紧的将她抱紧怀里。
他的胸膛火热,呼吸滚烫。
“宜宁,我等你回来。”钟野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卫宜宁的心满满都是感动,钟野没有嫌弃扮成小乞丐的她,依旧把她当成珍爱的宝贝。
“等我回来,钟公爷。”卫宜宁也伸出手回抱钟野:“等我再回来,就和你永远在一起。”
无标题章节
704
辰时刚到,天恩殿上正在早朝。
就在刚刚,肖太傅慷慨陈词,说曾丽妃是祸国乱民的妖妃,堪比亡商的妲己,若是不除将来遗患无穷。
并且说道:“那曾丽妃出身贫贱,且极不自爱,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后宫?陛下和众位同僚如果不相信的话,老臣手上可是有证人的。”
不是他们这一派的大臣原本都在一旁沉默不语,听说肖太傅手上有证人,却都很感兴趣。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证明曾丽妃有不堪的过往,想必很令人发指。
“太傅,话可不能乱说呀,事关丽妃娘娘的清誉,你可要慎言啊。”徐国老在一旁假意提醒道。
“我肖某人活了六十几岁从来就没乱说过话,”肖太傅一心要为爱女报仇,他本就是文人脾气,耿直执拗不会转弯,此时更顾不得许多:“那曾婉是原本是在草台班子里唱戏的优伶,不大年纪就与那里的少班主私定了终身。如今那男人就在端王府里,皇上派人把他叫来自然就知道老臣说的绝非虚言。”
其实在之前肖太傅说话的时候,钟野便觉得有些奇怪,不住的拿眼睛看向端王和世子。
因为这件事他们是刻意瞒着肖太傅的,因为这件事就算是要让皇帝知道,也要有一个周详的计划。
而不是这样简单粗暴的直接陈说,肖太傅的性子他们都知道,又何况如今心情焦躁,更没有耐心。
钱千镒此时是也悔青了肠子,早知道这样,他就不该陪肖卿卿的兄长肖远喝什么闷酒。
都怪他心软,看肖远一副落寞伤神的样子不忍拒绝,被那家伙左一杯右一杯的给灌醉了。酒后吐真言,就说起了钟野救出来的那个人。
肖远知道后就告诉了肖太傅,肖太傅则直接在早朝上说了出来。
肖太傅执意要给女儿讨个公道,所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了这件事。
谁想皇帝并没有丝毫的波动,只是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太傅,朕知道你痛失爱女十分难过。可痛心归痛心,话还是不能乱说的。刚刚的话朕就当没有听到过,如果有人再提起决不饶恕。”
众人互相看了看,皇帝的心意已经表明得十分清楚了。
只要有他在,任何人都别想为难曾丽妃。
“皇上!老臣……”肖太傅犹不死心,涨红了脸还要继续争个黑白。
“太傅!”皇帝的声音变得十分严厉:“朕已命人厚葬太子妃,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你又何苦一定要闹下去!难道连肖家的安危和太子的名誉都不顾了吗?!”
对肖卿卿的死皇上感到愧疚,所以尽管肖太傅疾言厉色,他也并没有对肖家人怎样。
可帝王的尊严毕竟不容践踏,更何况中间还有曾丽妃。
皇上把话说到这份上,既显得无奈,也表明他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不管怎么说,肖卿卿已然死了,皇后也已经被幽禁,这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曾丽妃是皇上的逆鳞,谁都不许触碰。
端王在一旁扯了扯肖太傅的袖子,提醒他不要硬来。
肖太傅心中悲凉屈辱,更有一种大势已去的绝望。
“肖太傅,你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你为朝廷和皇家贡献一生也该歇歇了。”皇帝见肖太傅不说话,便开口说道:“从即日起你便致仕吧!在家中颐养天年,过几年悠闲的日子好了。”
皇上当朝宣布肖太傅解职,众人心里当然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不过也算是给肖太傅一个台阶下了。
如果肖太傅再一味的执拗下去,可就不能保证还会不会有这样一个结局了。
肖太傅僵在原地好半晌,才缓缓的跪下谢恩,他的背驼得比以往都厉害。
皇上又看了一眼端王,眼神很是复杂。
他当然知道端王是拥立太子的,可绝没想到他还会对曾丽妃动用这样的手段。
幸好肖太傅只是说那人在端王府上,并没有提到钟野。否则的话,钟野只怕也要被皇帝这么看上一眼了。
“众位爱卿都听好了,朕的家务事你们以后就不要过问了。有空多想想怎么样治理社稷,造福百姓。这可比前者务实多了。”皇上对众人说道。
众大臣忙都答应了是。
下朝之后皇上先走了,肖太傅支撑不住一下瘫倒在地上。肖远等人连忙过来扶起他,只见他脸色蜡黄,双眼无神。
“远儿,你也递上辞呈吧!咱们一家回青州老家去。”肖太傅的双眼失去了焦距,茫然的瞪着,喃喃说道:“趁现在走还能保住性命,再晚些时候恐怕就难了。”
肖远是大孝子,听父亲这么说当即就答应了。
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与其在朝廷中窝窝囊囊的待着,还不如无官一身轻,回老家去读书种田,倒也悠游自在。
母亲因为妹妹的突然离世倍受打击,京城已然成了伤心地。回老家后悉心照料着,似乎更易于调养。
果然肖远和父亲回到肖府之后,第二天就递交了辞呈。
皇上倒觉得有些遗憾,但也并未阻拦,赏赐了不少养老金给肖太傅。
只不过肖家人并没有收这笔钱,又原封不动的给退了回来。
三天后肖家人已经收拾完毕,离开京城回青州老家去了。
随后皇帝又把端王叫进宫去,很是申斥了几句,并勒令他将那个所谓的证人立即驱赶出京,并且不准再乱说,否则就要治端王的罪。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朝廷中的大臣们就更不敢再提曾丽妃不好了。
甚至有许多人见风使舵,投靠到了曾丽妃的门下。
毕竟如今虽然太子还在其位,可曾丽妃盛宠无边,又生了五皇子,将来怎样还真是不好说呢。
甚至有些会打如意算盘的,觉得就算是不考虑将来的谁接任大统的事,仅凭如今曾丽妃如此受宠,多奉承她一些肯定没有亏吃就是了。
当然也有许多人看不惯的,可慑于威势,轻易不敢乱说。
一时倒也算平静,尽管这平静只是一种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