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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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深深,北雁南飞,柱东王府花木扶疏,几只小麻雀在树梢上叽叽喳喳。
忽然一声断喝从正房传出来,几只小鸟立刻吓得扑棱棱飞走了。
丫鬟小厮应声跪了一地,徐王妃依旧怒意难平。
“叫你们好生服侍七少爷,怎地好端端的一个人凭空就没了?!”徐王妃美目带煞,指着管家质问道:“别说是府里的前后门日夜有人守着,就是肯堂院子里也有不少人护院。合着那些人都是纸扎的么?”
管家一脑门的虚汗又不敢抬手擦,在这个家里内宅的事真正说了算的是王妃,王爷是不过问的。
徐王妃见管家这副窝囊样子,怒气不由得又添了三分。咬碎银牙又要痛骂,此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王爷回来了。
徐王妃立马收起怒气,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柱东王爷一进来,就见王妃眉蹙春山眼漫秋水,当即上前询问:“怎么了?是谁惹王妃不高兴?”
人人都羡慕徐王妃驭夫有道,其实总括起来不过一个柔字。
结发二十几年,无论大小事情,徐王妃在王爷面前从未强势过,总是以柔情调停。
除了对待夫君如此,徐王妃在儿女面前也是十足的慈母。
也有人觉得奇怪,像徐王妃这种精明的女人,为什么在子女面前也要如此示弱,以至于到如今做不得儿子的主。
徐王妃自有她的理由,若母亲太过强势子女必定软弱可欺,其实于将久不利。
不过对待外人可就不是这样了。
“是肯堂,”徐王妃哽咽道:“他人不见了。”
柱东王爷一听也颇意外,那天燕肯堂和他起了争执之后不听劝阻,又去见了盛慕冰,但回来后就被软禁在家中。
柱东王爷以自己的名义向皇帝呈了奏折说燕肯堂在家养病,皇上也准了假。
可没几天的工夫燕肯堂居然不见了人,徐王妃担心他做出过激的事情来,所以才格外着急。
柱东王爷十分了解徐王妃的才干,知道她既然认定燕肯堂不在府中,那就一定不在府里,再派人找也是浪费时间。
“八郎哪里去了?”王爷想起了平素和燕肯堂最亲近的燕云堂,虽然燕庆堂也喜欢粘着七哥,但他毕竟年纪还小,做不了掩护燕肯堂逃出去的事。
“回王爷,王妃也叫小的们去请八少爷了,不过八少爷一早就出府去了,没在家。”官家小心翼翼地说道。
“好了,派人到宫门附近看着吧!”王爷无奈地说道:“只要他不去御前理论就暂且随他去吧!”
儿大不由爷,有何况是主意正的燕肯堂。
擎西王府。
二小姐韦兰珊如今成了府里的当家人。
一大早起来,看过了后院看前院,伺候着母亲吃过药,又催着几个弟妹起床吃饭。
还要抽空叮嘱人好生把韦兰琪院子里的猫喂了。
自己吃过早饭后又要打点重阳节要送的礼物,一样一样地拉了单子到库房里对。
正忙乱着,贴身丫鬟霞奴从外头进来悄悄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二小姐,燕家的八公子在外头要见你。”
韦兰珊一听是燕云堂忍不住香腮带赤,问道:“好端端的他来做什么?”
“奴婢也是刚刚从外头回来时见他在门口,只说要见二小姐,见不到就不走。”霞奴无奈地说:“我想着若让他总在门前站着总不像个样子,不如小姐出去见一见他,问问究竟是何事?”
韦兰珊因为孙茗茗的事,和燕云堂一直恼了这大半年,一直是避而不见。
因为两家都是高贵门第,所以燕云堂尽管心里记挂着韦兰珊,却也不能贸然相见。
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居然径直跑到府上来要见韦兰珊。
韦兰珊虽然从心里不想见他,但自己如今毕竟管着府里的事,就算是其他人造访,也需得自己去接待。
所以想躲是躲不开的。
于是便说道:“既然他非要见,那就见吧,把他请到荣恩厅去,先好生款待着,等我点完这边的东西就过去。”
霞奴连忙答应着退下去了,韦兰珊依旧在库房这边忙碌。
燕云堂还是幼时来过擎西王府,后来老王爷去世,他便也没再来过了。
走进来见各处井井有条,知道如今是韦兰珊当家,不由觉得与有荣焉。
霞奴将他让到了荣恩厅,早有小丫鬟端上来茶水点心和果品。
不一会儿就有许多丫鬟悄悄地凑过来,隔着窗屉偷看燕云堂。
一来早就知道燕云堂倾心于自家二小姐,二来燕家的子弟名满京华,谁不想多看两眼?
因此当韦兰珊走过来的时候,头一件事就是把这些爱凑热闹的小丫头都喝退了。
燕云堂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到韦兰珊了,虽然每日里都要想她无数遍,可见到本人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惊艳。
韦兰珊冷艳华贵,在家中只做寻常打扮,但朱唇明眸,绿鬓花颜,依旧令人屏息注目。
“燕公子安,不知贵足踏贱地所为何事?”韦兰珊全然一副客套口吻。
“我七哥离家出走了。”燕云堂道。
“七公子?”韦兰珊错愕:“他出走……与我何干?”
韦兰珊不禁仔细看了看燕云堂,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不正常的痕迹来。燕肯堂离家出走的确让人匪夷所思,可巴巴的跑来同自己说就有些犯不上了吧。
“他走前同我说了一番话,”燕云堂继续说道:“人生在世,掣肘无数。但求问心无愧,便可心安身安,否则只是天地间一楚囚。”
“你同我说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韦兰珊依旧一头雾水。
“兰珊,我今日来找你,就是要把自己的心里话说清楚,”燕云堂握紧拳头语速稍快地说道:“我再也不想违心下去了!我,我非你不娶,你要么应下我的心意,要么拒绝。可我会永远等你,你不嫁我不娶。你若嫁了别人,我便出嫁做和尚去!”
“你,你是不是中邪了?”韦兰珊被他吓得不轻:“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这是登堂入室调戏世家女,赶紧给我出去!”
第511章 好主意
511自从册封曾贵人之后,端敏郡主往皇后那里跑的更勤了。
卫宜宁和韦兰琪两个人心中明镜一般,知道她怕皇后心里不舒服,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当然皇后也并没表现出如何不快,在宫里待久了的人,别的本事未必练的出来,但喜怒不形于色还是都能做到几分的。
这一日几个人下了早课之后又来到凤仪宫陪皇后闲话,半路上见丁内监的小徒弟刁虫儿打从前殿过来。
端敏郡主的丫鬟荇儿说道:“这两日添禧宫的人织布梭似的往前头跑,想叫皇帝去他们那里。可连丁公公都碰了一鼻子灰,其他人更是白跑,瞧瞧那刁虫儿一瘸一拐的样子,指定是被贵妃娘娘拿来撒气用了。”
“我听说贵妃娘娘的确是病了,”郡主道:“昨儿个刘太医给皇后请平安脉的时候说的。”
“我怎么听说贵妃娘娘是因为等皇上等了一整夜冻病了的?”韦兰琪压低了声音说:“说这么冷的天,贵妃只穿了一层纱衣。”
“五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卫宜宁现在真是越来越佩服韦兰琪打听秘闻的本领:“我说你怎么一大早上就跑出去转悠呢!”
“何止,我还打听到曾贵人的养颜秘方了呢!”韦兰琪得意道:“回头咱们也试试。”
“你还用养颜吗?”端敏郡主侧头看了看韦兰琪,雪肤花貌的,哪有一点瑕疵。
“怎么不用?”韦兰琪振振有词:“你们看那曾贵人美得不似真人,说宜宁皮肤白,和她一比只怕还稍逊一筹,何况我的肌肤还不如宜宁的。”
“那你倒说说曾贵人用的是什么养颜秘方?若是好弄,咱们也弄一些试试。”端敏郡主听了不禁心动,哪有女孩子不爱美的?
“是一种叫龙皮膏的东西,”韦兰琪献宝似的说道:“说是用嫩驴皮熬出来的,不似阿胶那般药性大,但滋补美肤却有过之无不及。”
几个人说着话就来到了凤仪宫,进去之后见皇后正坐在那里剥核桃仁。
端敏郡主见了笑着说道:“这必是要给太后娘娘做什么吃。”
“你什么都知道,”皇后和蔼的笑道:“太后每到入冬的时候都喜欢吃核桃松子糖,我就想着亲自做一些给她尝尝。”
卫宜宁等人于是坐下帮皇后一起剥核桃衣,一边拣些不痛不痒的话来说。
“娘娘,前边儿刚传话过来,皇上午膳不来咱们这儿吃了,直接在曾贵人那里用了。”凤仪宫的总管太监白禄走进来小心翼翼的回禀。
皇后的手稍稍顿了一下,继而若无其事的说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端敏郡主看了看皇后,说道:“我早就想着在皇后娘娘这边蹭饭了,既然今天皇上不在这里用午膳,那我们就不走了。”
说完用手肘推了推卫宜宁和韦兰琪。
“皇后娘娘管理六宫,母仪天下,咱们总是这么打搅不太好吧?”韦兰琪猫儿眼闪闪带着几分调皮的语气说道。
“其实我也没那么忙,你们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好了,还显得热闹些。”皇后说道:“你们用不着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往日里是怎么着如今还是那样就好。”
“姨母,其实那个曾婉侍也不过是一时的新鲜。”端敏郡主赶紧说:“您贵为一国之母,岂是她能比得上的。”
“皇帝纳妃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我还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这种地步,”皇后幽幽说道:“只是我近来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头怅然若失,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然您念念《金刚经》?”端敏郡主胡乱地出主意:“太后娘娘不是常说念经能让人心静吗?”
韦兰琪比端敏郡主的心眼儿多,知道皇后有心病,但又不能说破,于是说道:“我听说皇上昨日在早朝上大大地褒奖了太子,说他仁厚敏慧,有人君之风。”
果然皇后听了她的话后,眉头不自觉地舒展了几分。
韦兰琪又趁热打铁道:“虽然说太子才略出众是皇家血脉的缘故,但自古儿子肖母,这里头也有一半是皇后娘娘的功劳。只不过娘娘平时谦虚内敛,不轻易展露才干而已。”
“没错,没错。兰琪你说的实在太对了。”端敏郡主不禁抚掌道:“娘娘正该做几件事让众人都瞧一瞧,什么才是正宫的才干和心胸。”
“你们真是胡闹,这宫里从古到今就是这么几件事,且都是立好了规矩的。哪还有什么多余的事可作文章的?”皇后嗔怪地说。
她当然明白端敏郡主她们的意思,是想让她在后宫立威,好趁着曾贵人还没成气候就将她的气焰压下去。
只不过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想要把事情做的漂亮,不为人诟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宜宁的脑子最好使,你想个办法出来。”端敏郡主把球踢给了卫宜宁。
卫宜宁也不推辞,想想说道:“不如就做寒衣吧。”
“寒衣?!”其他三个人都表示疑惑不解。
“给边关将士做的寒衣,早在八月里就做完运到边境去了。”皇后说道:“这是历来的规矩,从来不敢错的,若再做寒衣送过去就有浪费之嫌了。”
“娘娘,你听我说。这个寒衣不是送给边关将士的,而是送给那些调运粮食的民夫的,”卫宜宁解释道:“如今陛下最关心的就是赈灾之事,特地从收成好的地方调运粮食到受灾的地方去。如今就已征调民夫三四万人,后续只怕还有。如今天气渐渐寒冷,民夫们吃饭应该没什么问题,但穿衣上只怕就不能保证了。”
卫宜宁见过朝廷征调民夫做苦力,那些人吃的不如猪狗,穿的更是破烂。
但不管怎么说,吃的东西虽然不好,起码还能给果腹,能有一身像样的冬衣却不容易。
皇后听了眼前一亮,说道:“宜宁这主意当真不错,我记得咱们宫里的内库还有不少陈年的旧料子,足够做几万件寒衣了。”
“这主意的确好,”韦兰琪点头称赞道:“真是一举三得,既把府库里搁置的旧物派上了用场,又显示了皇后贤惠爱民,更替皇上安抚了人心。”
第512章 忽冷忽热
这天晚饭后韦兰琪的猫儿不见了,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只,所以带进了宫来。
刚进宫的时候还只是小小的一只,如今已经长大了许多。平时最是乖觉伶俐,从来都不出缀锦阁的院子,可今日前后都找遍了,居然没有。
此时天已经黑了又起了风,韦兰琪决定要出去找。
此而卫宜宁正陪着端敏郡主解九连环,韦兰琪不想惊动她们,便悄悄地叫自己带进宫的两个丫鬟采薇采葵同她一起出去找。
主仆三人来到外面,韦兰琪想了想说:“咱们还是分头去找吧,这样能更快些。”
于是三人分做三路,韦兰琪往正南方来。
她手里拿着一只小铃铛,平时都是用这个来逗弄猫儿的,如今提在手上轻轻的摇晃着,希冀那猫听到熟悉的声音能主动跑过来。
天黑之后侍卫们有的巡逻,有的站岗,关佐站在后宫和前殿的交界处,本来还有个侍卫和他一起。
但那人闹肚子,叫关佐先一个人先盯着,他跑茅房去了。
禁军侍卫其实是一件很枯燥的差事,且并不清闲,当值的时候,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在外面坚守。
好在他们这些官家子弟最多只需要在这里熬三年,便会被分配不同的职务,混得好的还会被皇上赐婚。
关佐的心情很不好。
尽管他已明确同父母说了自己绝不会娶隋静莲,但徐国老频频差人询问,父亲不断向他施压。再加上在韦兰琪那里被泼了冷水,关佐那刚有些热乎气儿的心又彻底凉了。
只不过他平时就冷着一张脸,所以周围的人也并没觉得他和以往有什么不同,只是他自己心里清楚罢了。
一团白色的影子轻飘飘的走了过来,关佐定睛一看是一只白猫。
那猫儿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蹲下来,瞪着两只黑漉漉水汪汪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他,然后开始慢悠悠地洗脸。
关佐看了看这只猫,是一只雪白的狮子猫,和韦兰琪送他的那只香囊上面绣着的那只猫儿很像,只不过这只两只眼睛是黑色的。
又过了一会儿,这只猫似乎放下了警惕,慢慢的走到关佐跟前,轻轻嗅他的袍脚。
关佐本来是很不喜欢小动物的,可此时也不知怎么了,竟慢慢蹲下身,伸出手轻轻抚摸猫儿光滑又柔软的皮毛。
那只猫似乎很享受,眯起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还伸出带刺的舌头去舔关佐的手。
关佐发现这只猫的额头上蹭了一块黑,忍不住伸手去掸,可弹了两下才发现那并不是弄脏了,而是天生的一簇黑毛。
圆圆的,像落了一滴墨。
渐渐地,那只猫似乎闻到了关佐身上的某种气味,竟跳上了他的膝盖,又要往他的怀里钻。
关佐的怀里揣着韦兰琪送的香囊,韦兰琪跟他说过里头装的是蘼芜的叶子,但其实还有薄荷草。
猫咪特别喜欢闻薄荷草的味道,又贪恋人身上的温暖,所以就一个劲儿的往他怀里钻。
关佐用大手擒住猫的后腿不让它乱动。
“阿碳,阿碳……”远处有人轻声地叫着伴着清脆的铃铛声。
关佐手里的猫儿听了不由得转过头去,两只耳朵警惕地转动着。
然后开始喵喵大叫起来。
韦兰琪自然认得自己猫儿的叫声,连忙循着声音找了过来。
走到近前才看清关佐倒提着猫的两只后腿硬邦邦的站在那里,见了她微微侧过了头,似乎有些别扭。
韦兰琪连忙走上前把猫儿抱过来,轻声训斥道:“谁准你到处乱跑的?!再这么不听话不给你吃小鱼干。”
那只猫见了主人不断地用头去蹭韦兰琪的手和脸,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
关佐用眼角的余光打量韦兰琪,他有好些天没见到她了,原本无数遍叫自己死心,可再见到她心还是那么疼,似乎一呼一吸就要耗尽全身的力气一般。
“关侍卫,这次又要多谢你了。”韦兰琪一派自然地说道,相比于关佐,她早已把过去的事抛到了脑后。
“不必。”关佐冷冷的说道,似乎在赌气一样。
韦兰琪原本打算道了谢抱着猫就走的,可听见关佐阴阳怪气的便忍不住要回敬他。
于是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关佐问道:“关侍卫,你是在生我的气么?”
关佐不说话也不看她,可心跳的快极了。
韦兰琪岂是这么好打发的,又往前走了半步,关佐都能闻到她头上桂花油的香气了,所以关佐向后退了半步。
韦兰琪不理他这些小动作,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生气我上月回宫时对你说的那一番话对不对?”
听到韦兰琪的话,关佐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依旧不说话。
“关侍卫,你是出了名的冷郎君,人家都说你冷面冷心。我听说有好多女子被你伤过心,不知你可向她们说过一句抱歉的话?”韦兰琪问他。
“我……我一直都是这么冷,是她们不知死活非要凑上来,怎么能怪我?”关佐说道:“怕就怕忽冷忽热,给了念想又浇一桶冰水。反复无常,令人发指。”
“我就是这样反复无常的人,你现在知道啦!”韦兰琪嘟起嘴,不高兴地说道:“谁叫你不禁逗,白叫了什么冷郎君!从今以后你千万不要不知死活的凑上来,我也是不会道歉的!”
“你……”关佐气结,可饶是如此生气,看着韦兰琪白生生的脸上满是娇嗔竟一句指责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憋得胸腔生疼。
韦兰琪也觉得心里委屈,原本以为他是个大冰块,怎么撩拨都不会化,谁想这么不经撩。反倒还给自己赖上了。
关佐本来就不善言辞,此时一肚子的话都憋在心里,一个劲运气。
韦兰琪干脆一跺脚抱着猫跑了,秋风吹起她的裙裾,飘飘然如凌波仙子,关佐的眼睛黏在她的背影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
一直到韦兰琪消失在转角处,关佐才猛然觉得手背火辣辣的痛,看了看是被那只猫挠了一道爪痕,已经渗出了血。
第513章 贼
卫宜宁向皇后提出做寒衣的建议被采纳。
翌日,皇后便叫凤仪宫的总管太监白禄去内务府找管库的人支领布料棉花。
恰好陈淑妃过来请安,皇后便同她说起此事。
这后宫里的宫娥就有五六千人,做三万件寒衣,最多也不过半个月的功夫。
陈淑妃也连声夸赞皇后此举甚善。
可谁想本来以为很顺畅的事情,白公公去了半日又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皇后见他神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内务府那边有什么事忙不开?”
白总管回复道:“他们都不怎么忙,奴才过去的时候张公公不在,是二总管庄公公接待的我。我把娘娘的懿旨说了,可他却说如今库里的衣料不够。”
“这怎么可能?”皇后听了也觉得不对劲儿,对陈淑妃说道:“若是日子隔得太久也还罢了,今年七月里你和我一起去清点的库存。当时清点积压的衣料有一千两百匹,拿出来六百匹布料给边关将士做了五万件寒衣。还剩六百匹,怎么说不够呢?”
陈淑妃点头,因为事情才过去几个月,所以记得很清楚。
“娘娘圣明,奴才当时也是这么说的。”白总管说道:“可庄总管领我进去一看,里头的确不剩几匹布了。且都是霉烂了的,根本不能用了。”
“把庄文给我叫来!我要当面问问他。”皇后显然动怒了。
明摆着是内务府有人监守自盗,居然敢偷了皇家的东西,这得是多大胆子?!
皇后主持六宫,居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贼,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当,必然会累及她的名声和威仪。
陈淑妃本待要走,皇后却叫她留了下来。
那庄公公本就在门外头侯着呢,白总管出去把他叫了进来。
这庄公公长得又黑又瘦,这么冷的天,他居然满脸是汗,一进门就跪下了,碰头有声。
“不关奴才的事,不关奴才的事,请皇后开恩。”庄公公一个劲求饶,他这个样子只会让皇后更加生气。
“你是内务府的二管家,库里的东西没了,怎么就不关你的事?!”皇后呵斥道:“趁早把事情交代清楚,我自然会辨明你有罪无罪。若还一味求饶,先拉出去打五十大板,再进来回话!”
庄文听皇后如此说,只得回复道:“娘娘明鉴,奴才只是个二管家,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个跑腿儿的。内务府的一切事都是张公公说了算,奴才是早就被他拿下马来的,哪敢说个不字呢!”
虽然庄公公的话说的不是很好听,但皇后知道着大抵是实情。
于是说道:“这事情就算不是你做下的,你也必定知情,你只要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不怪罪于你。”
“奴才,奴才只知道在给边关将士做完寒衣之后张总管一共分了四次,把剩余的大约六百匹布都运出宫去悄悄转卖了。”庄文说道:“至于卖给了谁,又卖了多少钱,奴才可就一点儿也不清楚了。”
“张平能有这么大的胆子?我还真是小瞧他了。”皇后道:“他人在哪里呢?”
“回娘娘的话,奴才早叫人去找他了,不过还没到。”白总管赶忙说:“说是在翠铭宫监工呢!”
“娘娘,还有件事奴才不知该说不该说。”庄文小心翼翼道。
“知道什么就快说,再这么遮遮掩掩的就叫人掌你的嘴!”皇后道。
“是,是,”庄公公连连答应:“前一阵子三皇子身边的陈福和张公公走得很近,他们两个常在一处不知嘀咕些什么。”
“巳贤一向很本分的,他身边的人……”皇后有些迟疑不决。
“也保不齐手底下的人欺上瞒下,”陈淑妃说:“毕竟巳贤还是个孩子。”
“娘娘,听他这么一说奴才也想起一件事来,”白总管说道:“大上个月贵妃娘娘的寿辰,不过没有向往年那么操办。但我听说三皇子给她准备了一份很贵重的礼物,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三皇子哪里有那么多钱?现在一想这两件事刚好能对上,该不会……”
“你是说陈福伙同张平偷盗府库里的积压布匹出去卖,所得的银子被三皇子拿去给贵妃娘娘办寿礼了?”皇后顺着白禄的话说下去。
“奴才也是瞎猜,到底还得把张平叫来问清楚了再说。”白总管道。
“不错,这偷盗的罪名可不能胡乱安放。”皇后点头道:“尤其是涉及到皇子们的时候。”
一旁的陈淑妃也点点头,表示深以为然。
又过了一会儿,张总管被叫来了,这张总管生的又白又胖,因为赶路赶得及,此时气喘吁吁一头的汗。
他进门一见庄文跪在那里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张公公,你这个内务府总管的位置还是我扶你上去的。当时见你勤快小心,便把这差事给了你,也算是一项重任,可谁想到你居然干出监守自盗的事来,实在令人寒心呐。”皇后冷眼看着张平说。
“奴才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张平砰砰砰地磕头,地板都震动了。
“你先别忙着请罪,”皇后冷笑道:“先把事情说清楚了不迟。你们打得好算盘啊!料着今年的寒衣已经做完,要到明年七月里才做下一批,而那时候自然又有新的布料能拿来用。绝不会有人在此之前还会过问那剩下的六百匹衣料,你们把这些拿出去卖了,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皇后娘娘息怒,奴才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张平痛哭流涕。
“你告诉我这件事可还有没有同谋?”皇后问道:“我不信你一个人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没有了,没有了,都是奴才一个人做的。”张平慌乱地应承道。
可他这个神情让人们都明白他是在撒谎。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皇后怒极反笑:“到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拖出去打五十板!”
“张总管,你还是趁早说了吧,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一旁的庄公公劝道:“我见前些日子你一直和陈福混在一块儿的。”
“陈福?”张平喃喃道。
“是不是你们两个一起干的?”皇后质问道。
“是……”张平咬紧了牙,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说道。
第514章 公爷,接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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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沉夕云起,又是黄昏时候。
一辆牛车慢吞吞地在超勇公府门前停了下来,大门紧闭,连个看门人也没有。
牛老车破,赶车的还是个上了年纪的驼子。驼背老人喘的比拉车的牛还厉害,好像要随时背过气儿去一样。
“咳咳咳,到了,还不快下来。”驼背老人对车里的人说。
半旧的碎花布车帘掀开,下来一个窈窕身影,红衣似火,眉目传情。
红衣女子怀里抱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不过两三岁的样子,穿着虎头鞋带着虎头帽,长得敦敦实实的很可爱。
女子扯了扯衣襟理了理头发,口里埋怨道:“死驼子,你这破车慢死了,早知道还不如雇一辆骡车快一些。”
驼背老人咳嗽了两声,说道:“你当我稀罕拉你吗?要不是你死求活求的,谁愿意这么冷天跑这么大老远的路。”
“别废话了,快去叫门。”红衣女子催促道,又抬头看了看府门上漆皮剥落的门匾:“你确定是这家吗?”
“我还没老糊涂呢,”驼背老人气哼哼的说着走上台阶去敲门。
冬瓜正在门房里和葫芦两个人烤红薯吃,今年新栽的红薯刚拿出来卖,葫芦早起买菜的时候买了不少回来。
门房背阴,加上天冷,所以生了个小炉子,一来取暖,二来还能烤点花生红薯啥的。
听到敲门声,冬瓜觉得奇怪,说道:“都快吃晚饭了,这时候谁会来呢?”
葫芦说道:“快去看看吧,说不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呢。”
说着也站了起来,和冬瓜一起到门口去。
“驼伯来啦!”冬瓜打开门,一眼就认出了驼背老人,亲热地招呼道:“什么时候从家走的?走了大半天吧?快进来喝口热茶。”
“这位是?”葫芦看了看抱孩子的红衣女子,这位主儿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还没等驼伯开口说话,红衣女子朝葫芦甩了个眼风,娇声说道:“我叫吴六娘,你们公爷最爱喝的梨花雪就是我亲手酿的。今天来是来找你们公爷叙旧的。”
冬瓜一边把他们三个人往里让一边跟葫芦小声嘀咕:“这女的该不会是上门讨风流债的吧?咱们公爷每年可都要到她那儿去几次。而且你看她还抱着个孩子,该不会是咱们公爷的吧?”
葫芦翻翻眼睛说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儿?那孩子都未必是这女人的,跟咱们公爷又能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不是这女人生的?”冬瓜一撇嘴:“你看他们两个多亲呐!”
这时那孩子就像是为了佐证冬瓜的话一样,甜甜的对吴六娘喊了声娘。
吴六娘极自然的亲了亲他的小脸,又像怕他冷似的,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襟。
“叫娘又怎么样,”葫芦不以为然:“这女人一看就没生育过,不信一会儿你问问她。”
“要问你问,我才不问呢。”冬瓜说。
“我的天呐,好歹也是个公爵府,怎么破落成这样?”吴六娘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叹息:“啧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宅子早就没人住了呢。”
此时钟野正在院子里溜达,听到有人说话就走了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吴六娘和佗伯,不由得很高兴的迎上来说道:“你们两个怎么来了?”
“我们这么大个人瞧不见吗?”吴六娘抖着怀里的小娃娃说:“明明是三个人。”
“不错,不错,是我口误。”钟野哈哈笑着伸出手来:“一年多不见了,让干爹抱抱。”
自从钟野救了吴六娘的孩子之后,吴六娘便索性让他做了这孩子的干爹,钟野也觉得和这孩子颇有缘,便没有拒绝。
“若是嫌干爹叫着麻烦,把干字去了也行啊!”吴六娘妖娆地侧身,几乎要靠到钟野身上:“我不嫌弃。”
钟野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大步,吴六娘差点儿摔倒,翻了钟野好大一个白眼。
“外边冷快到屋里暖暖吧!”钟野把客人让进屋子里去。
“对了,我今年新釀了竹筒酒,滋味不错,这次给你带了不少,还有哑婆做的泡菜,在车上呢!”吴六娘对钟野说:“自从这死驼子上次回去说你居然是超勇公,我就一直想到你府上来看看。只不过菜社太忙,一直拖到了这时候。”
春天的时候,吴六娘按照约定让驼伯进城给钟野送梨花雪。
钟野于是请他来府上做客,驼伯回去同吴六娘说了,吴六娘自然大感好奇,想着要进城来看看。
原以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谁想到了这里一看,分明是一匹瘦马。
吴六娘忍不住逗钟野:“原本一听你是公爷我还唬了一大跳,现在一看咱俩还蛮般配的,你看你手底下就两个仆人,一个呆呆傻傻,一个阴阳怪气,也不比我手底下那俩货强到哪儿去。虽然守着这么大个院子,可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过得还不如我呢!”
“你快饶了我吧!”钟野呵呵一笑:“我怕你成了公爷夫人之后借着由头把半个京城的男人都糟蹋了。”
“那不会,”吴六娘媚眼流转,直扫钟野下半身:“就凭你一夫当关,保证我没外心就是。”
“那也不成,”钟野一边逗那孩子一边说:“我心里有人了。”
“且!”吴六娘轻哂:“最厌烦你们男人装作一往情深的死样子了,恶心!”
钟野也不计较,让葫芦和冬瓜去搬车上的东西,顺便弄一顿像样些的晚饭款待两位客人。
驼伯的车上拉了不少东西,除了酒和泡菜还有不少腊味和干菜。
冬瓜和葫芦两个人抱着酒坛子往里走的时候见钟野正站在门里把那个小孩子托在自己手掌上,逗得那孩子咯咯大笑。
“唉!要是咱们公爷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该多好。”葫芦叹息着说:“眼看着快三十岁的人了。”
“要是公爷有了孩子,是不是也得让你当奶妈呀!”冬瓜愣头愣脑的说。
“你他妈要是能让我产奶我就当。”葫芦轻飘飘丢过去一个白眼说道:“这么多年凡是女人干的活儿,我都干的差不多了,也不差这一项。”
第515章 未知全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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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宜宁把手里的针线放下,低头太久了总要休息一下。
她的手炉放在一边,韦兰琪的猫趴在上面,像被抽掉骨头一样软绵绵地耷拉着脚爪。
卫宜宁看了一笑不忍心把它吵醒,于是就活动了一下手指,又拿起竹剪把一旁的灯芯拨亮了一些。
韦兰琪打着哈欠也放下了手里的针线,她们手上做的活计都是皇后给那些运粮的民夫准备的寒衣。
如今后宫里除了太后之外从上到下都在做寒衣,这是皇后娘娘带头做的,其他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自然都得跟上脚步。
“嚯!宜宁你的手好快,这才多半天的功夫你就快缝完一件了!”韦兰琪看了卫宜宁手里的活计,忍不住惊叹:“真是又快又好,谁穿了这件衣裳可有福了。”
“这样的粗布最好走针,不像那些绫罗绸缎,须得小心翼翼的,料子又滑又怕刮,还不容易拔针。”卫宜宁说道:“何况我是做惯了的。”
“要说起来皇后也算仁厚了,”韦兰琪拿起一旁的温茶喝了一口说:“私卖内库财物可不是小事,这三皇子平时看着挺守规矩,谁知背地里竟这样胆大。”
皇后因为要做寒衣,所以叫人去内库清点积压的衣料,谁想却发现那些衣料不见了。
查来查去竟然是三皇子身边的总管太监陈福伙同内库大总管张平将这些衣料偷拿出去卖了。
皇后特地把陈福和三皇子都叫过来问话,那陈福倒是还狡辩几句,但架不住三皇子率先认了。
不过赃款已经无法追回,皇后考虑到三皇子毕竟年轻不谙事,于是只重罚了陈福和张平,叫三皇子禁足三月,以示悔过。
卫宜宁静静地做着针线,没搭话。
“宜宁,你怎么不说话呀?这事儿你怎么看?”韦兰琪问她。
“未知全貌,不敢妄断。”卫宜宁回了八个字。
这件事情在宫里虽然早都传开了,只不过都是道听途说。尽管她们经常去皇后那里请安,但皇后自那之后再也没提起过这些事情,她们自然也不好多问。
事关皇家颜面,人们也不敢多打听,只是私下里说起,难免有各人臆断的成分在。
“那能怎样?终究皇后娘娘不可能冤枉他就是了。”韦兰琪一边缝衣裳一边说:“也难怪三皇子不计后果的讨好徐贵妃,毕竟他自幼就是养在那边的,以后的前程少不得要徐贵妃替他说好话。他手里没钱自然要想法子,保不齐铤而走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败露了而已,想想也挺可怜的。”
“若这事是真的,三皇子只怕就此更加失宠了。”卫宜宁说道:“何况这世上从来最多的就是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
“嗯,你说得对,”韦兰琪听了连连点头,说道:“自从三皇子被禁足,听说徐贵妃连看都没有看过他。只是叫人把当初三皇子送给她的那份寿礼退了回来,虽然不是亲生的,到底名义上也算母子,外人听了都不免寒心。我还真是有些同情三皇子了。”
“这话不要叫外人听了去,”卫宜宁忍不住抬头提醒韦兰琪:“别的姑且不论,咱们在这宫里,最好不要掺和进皇家的纠纷里面去。”
“你不用嘱咐我,这点我自然清楚。”韦兰琪连忙应声道:“小虾米挤进鱼群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吃了,神仙打架,小鬼受伤,那受伤的小鬼多半是靠的近的。”
“姐姐知道就好,是我多虑了。”卫宜宁甜甜一笑:“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收拾收拾睡吧。”
韦兰琪答应一声,把做到一半的针线活放到一旁的笸箩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回自己房里了。
此时外面月黑风高,一个宫女披着件深色斗篷走在甬路上。
小心的绕过一队巡查的侍卫,来到了三皇子的寝宫外面。
守门的太监面若颜霜,毫不留情的训斥着夤夜前来的小丫鬟。
“两位大哥请通融通融,我只进去跟三皇子说几句话就走。”小丫鬟苦苦哀求着,把两张银票分别塞进两个太监的手里。
“你这是做什么?”其中太监侍卫被惹怒了,想要大声叫喊,把侍卫叫过来。
旁边那个年纪大些的太监却向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小丫鬟说道:“就一刻钟的功夫,有什么话赶紧进去说吧。”
小丫鬟千恩万谢的从门缝里溜进去了。
先前那个太监忍不住说道:“怎么能把她放进去呢?叫人知道咱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啊。”
“说你窝囊你还真窝囊,”年长的太监冷笑一声说道:“就算被发现顶多打一顿板子,也不过二十下到头了。可你看看这银票,这可是五十两啊!咱们几年才能弄到这么些银子!”
那个太监被说动了,把银票揣进了怀里,忍不住问道:“那个小宫女是哪个宫里的?我怎么看着面生呢?”
“你不认识她吧?告诉你,她算不得正经宫女,是孙家大小姐带进宫的丫鬟。”年长的太监笑着说:“孙家是皇商,有的是银子。”
“孙家的丫鬟往三皇子这跑是为了什么?”那个太监还是不明所以。
“说你是个木头你还真是个木头。”年长的太监忍不住嘲笑他:“你该不会是投胎的时候忘了带脑子吧。”
“我才懒得管这些闲事呢,只要有银子就行了。”这个太监说道。
“才他妈开窍,真是根木头!三皇子被禁足三个月呢,她们应该不会只来这一次。”年长的太监说道。
“既然这样,以后咱们每月都在这儿守着吧。”这个太监说道。
“瞧把你能的,就算是你想要这天天守着只怕也不能够。”年长的太监冷笑道:“不过嘛,一会儿等那个小宫女出来,可以告诉她咱们两个都是哪些日子轮班就是了。”
孙茗茗的丫鬟进去之后,见到了三皇子身边的太监,是陈福的徒弟,把带来的一些书籍和吃食放下,又拿出几张银票来。
“这是我们姑娘叫拿给三皇子的,若还有什么需要只管言语一声。”小丫鬟说道:“只要我们能弄得到就行。”
这个时候别人都躲三皇子还来不及,只有孙茗茗主动凑上前去。
因为对三皇子而言,这个时候才能患难见真情。
孙茗茗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第516章 三千宠爱在一身
二更鼓过,禁宫已是一片漆黑,唯独润祉宫的正殿卧房里还亮着一盏孤灯,灯芯掐得很暗,勉强能视物。
曾贵人还未睡,正在灯下做寒衣。一旁的楠木床落着帐子,皇上在里面睡着。
每当皇上转侧的时候,她就会轻轻起身,快步走过去安抚。
“都什么时辰了,你怎么还不睡?”皇上伸手在她微凉的削肩摸了摸,虽然口齿还有些缠绵不清,但关切意浓:“当心着凉。”
“是不是吵到皇上了?”曾婉侍小心地问:“我这就过去把灯熄了。”
“不必,有一点亮光比完全漆黑要好。”皇帝说着把曾婉侍搂进怀里:“这寒衣虽然要得急,可自有那些宫娥们去做就好,你每日里都尽心服侍朕,大可不必再操劳其他。”
“这是臣妾自愿的,皇后娘娘体恤百姓,替陛下分忧,实在令人钦佩。臣妾为自己能稍尽绵薄之力欣喜,更何况连皇后娘娘自己都在做,我又怎么能例外呢?”
“你也太小心了,”皇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你是怕别人说你恃宠而骄,朕也知道这宫里有许多人对你颇有微词,只是你大可不必在意。凡事都有朕为你主张,你只管尽心服侍朕就是了。”
“皇上太偏疼我了,其实这宫里的人对我都好,尤其是皇后娘娘。”曾婉侍把脸轻轻贴在皇帝的胸膛上,柔声说道:“臣妾进宫的时日虽然不多,但觉得皇后娘娘处处柔和大度实在是后宫的表率,对陛下更是一心体护,有这样一位皇后,陛下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果然是个懂事的,不枉我疼你,”皇上自然喜欢后宫和睦,然而三皇子终究是领他失望了:“只是因为寒衣之事引出了巳贤的不肖勾当,令朕心颇为怏怏。”
“三皇子这件事虽然做的不对,可以臣妾的愚见,一来他年纪尚轻,二来身边有不良奴仆蛊惑,三者,皇后已然申斥过他,陛下也罚他禁足三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何况他毕竟是陛下的子嗣,总要许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你呀,真是怀着满心的善念。”皇上伸手在曾婉侍小巧的鼻子上刮了刮爱怜的说道:“说起子嗣,你何时给朕再添一个子嗣呢?这段时间,朕的雨露可是只滋润你一人了。”
曾婉侍顿时红霞满面,娇羞无那道:“陛下,臣妾无福……”
皇帝早把她拖上床去,笑道:“不是你无福,是福气还未到,须得朕再给你积些福气。”
曾婉侍的身上有一股奇特的香味,隔着衣衫似有若无,但罗衣轻解便会变得浓郁起来,令人沉醉不已。
皇上十分喜欢她身上的香气,越闻越沉迷。
每次同她翻云覆雨后,由于体力消耗的厉害,便会陷入昏睡当中,因此倒再也没有失眠过。
**苦短,很快便到了上朝的时候。
曾婉侍亲自伺候着皇帝洗漱更衣用了早膳,大总管曲清带着八个执事太监在门外候着,同时还有若干侍卫备了驾辇在外头等着。
等他皇帝上朝之后,曾婉侍简单吃了早饭又拿过针线来。
一旁的宫女说道:“娘娘,咱们刚该去给皇后请安了,去的迟了只怕要被人指点。”
曾婉侍微微一笑说道:“我知道的,只是这件寒衣马上就要缝好了。你得先去把咱们院子里做好的汉寒衣都收集到一处叠好,咱们一会儿请安的时候直接带上。”
宫女答应着去做了。
曾婉侍飞针走线,很快将这一件寒衣做完。
她一共做了两件寒衣,叠好之后和宫女们做的放在了一起,并且叮嘱道:“对外不要说我做了。”
“娘娘这又是为什么呀?你为了这两件衣裳已经熬了两夜了。”旁边的宫女既不解又不平:“正好拿着两件衣裳堵一堵那起小人的嘴。”
曾婉侍面上毫无怒色,温婉笑道:“古人早说过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咱们又何必做着无用功呢?有些事做与不做,有些话说与不说其实都不是最要紧的,太多时候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比如这两件衣裳,就算她们知道我做了,也会觉得我是在哗众取宠,为自己博美名罢了。”
说着站起身,理了理鬓发,慢悠悠地往凤仪宫来。
人人都觉得曾婉侍一步登天,别有用心。可伺候她的宫女们却觉得这位新主子实在是没什么野心,每日里除了尽心服侍皇上,对其他的事情都不上心。
既不跟皇上要赏赐,也不和其他嫔妃争宠,更不会说别人的坏话。
饶是她如此低调,后宫的这些妃子对待她还像是乌眼鸡一样,恨不得把她生撕了才解恨。
只不过因为盛宠优渥,不敢明目张胆的对她怎样。可言谈举止之间,总是会流露出尖酸讥讽之意。
跟着曾婉侍的两个宫女捧着寒衣,心里不禁有些忐忑。
她们今日去给皇后请安,显然晚了一些,只怕又会被有心之人拿来说三道四。
果然到了凤仪宫,只见其他嫔妃都已经到了,正坐在那里陪皇后闲话。
曾婉侍上前请安,之后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皇后倒像往常一样和颜悦色的,徐贵妃斜眼看看曾婉侍,冷哼一声,明显透着不满。
“曾贵人今日又来晚了,日日服侍皇上实在是有功之人,不像我们这些无事可做的,也就是每日里给皇后请安还算是个乐子。”徐贵妃凉凉地开口,语气三分戏谑七分拈酸。
曾婉侍的两个宫女互相看了一眼,意思是:果然。
徐贵妃这话表面上是在夸曾婉侍贬自己,其实有心的人都能听得出来,她在说曾婉侍恃宠而骄,不把皇后放在眼里,独霸皇帝的恩宠,而使得后宫其他嫔妃难沐皇恩。
“贵妃娘娘言重了,今日的确是我来迟了,实在不应当。不过是因为要把我那里宫人们们做的寒衣收上来呈给皇后娘娘,也算是尽一份心。”曾婉侍不急不恼的说。
“你们润祉宫的寒衣果然比其他地方的多几件,实在是辛苦了。”皇后命人接过来。
第517章 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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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里的虽比曾贵人交上来的少两件,可好歹我自己亲手做了一件,也算是尽一份心意吧。”徐贵妃摆出高人一等的姿态的说。
“你前些日子病了,该好好养养身体,这针线活最是熬人心血的,能不做就不做。”皇后对徐贵妃说话也很是关切。
曾婉侍低眉顺目,并不多说话,显然不欲与人起争执。
只是虽然这样,可她的翠眉蝉鬓桃口杏腮依旧像一道太亮眼的光,让人觉得不舒服。
中众人说话的时候,若不是像徐贵妃那样夹枪带棒含沙射影,便是干脆无视她。
好容易散了,曾婉侍出来,两个宫女怕她心里不舒服,便引着她说道:“娘娘,自从您进宫还没到宫里各处走走转转,难得今日天气晴好,且又无事,咱们随便走走可好?”
“也好。”曾婉侍这次没有拒绝。
主仆三个就沿着凤仪宫东面的路慢慢走着,一路上遇见不少宫女太监,纷纷向曾婉侍请安行礼。
带她们走过去后都不禁要在嘴上心里感叹一番,这曾婉侍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
卫宜宁等人今日下了早课,端敏郡主便嚷嚷着要到马苑去骑马。
韦兰琪不骑马,就在一旁站着,看郡主和卫宜宁两人并辔而驰。
“宜宁,你说我的骑术见长了没有?不许说假话!”端敏郡主在马上问。
她喜欢穿绛红色的衣衫,头上不喜插戴珠翠,只用金冠或玉冠束发,显得玲珑秀丽,别是一番风姿。
“的确进步了很多。”卫宜宁含笑点头:“一会儿再试试马上射箭,若能十箭六中,郡主可就算出师了。以后只要勤加练习就好了。”
“真的吗?如果一会儿射箭合格,你能不能带我去打猎?早听你说在老凌河打猎时候的趣事,我真是心痒痒的受不了。”端敏郡主的一双明眸闪出灼灼光华,像极了贪玩的孩子要去撒野一般。
“这事只怕不太好办,”卫宜宁话说了一半,回头一看围栏外,只见两位佳人并肩而立,如同娇花伴着软玉,令人心旷神怡。
“咦,那不是曾贵人吗?她怎么来了?”端敏郡主也不由得勒住了缰绳。
既然见到了曾贵人,两个人就不能在马上了,于是下了马上前问安。
端敏郡主起先对曾婉侍颇有敌意,但是后来见她言语随和,态度温顺,对皇后很是尊敬,态度便渐渐缓和下来了。
“想不到郡主马术如此了得。”曾婉侍赞叹道,无论是看到她神情,还是听她的语气都是诚心诚意的赞美。
“曾贵人过奖了,我这都是跟宜宁学的,她的骑术才是真正好。”端敏郡主大大方方的说。
“真是人不可貌相,卫姑娘看上去文文静静的,身手却如此了得。”曾婉侍一双碧眼上下打量了卫宜宁一番,莞尔一笑:“我前几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见她用的那条凤戏牡丹手帕绣的实在好,娘娘说是你的手艺。”
“贵人娘娘过奖了,”卫宜宁面容柔和神态贞静,怎么看怎么无害:“我也就只有针线还算拿得出手。”
“我也想学骑马,不如改日你也教教我吧。”曾婉侍花容含笑,恰如沐浴在三月春光中的桃花。
“听娘娘的吩咐。”卫宜宁并没有拒绝。
带曾婉侍走后,韦兰琪眨了眨猫儿眼问卫宜宁道:“你就这么应下了?这曾贵人如今红的发紫,有多少人都盯着她呢,你和她走得太近只怕会惹麻烦。”
卫宜宁又哪里想不到这些呢?和曾婉侍过从甚密,一来可能被皇后等人猜忌,二来也容易替人背锅,再者也不知道曾婉诗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敌是友难以分辨。
“答应了固然麻烦,可拒绝的话就有好结果了吗?”卫宜宁淡淡一笑:“既然摸不清,倒不如走近一些。”
等到曾婉侍回到润祉宫后,已经到了安排午膳的时候。
曾婉侍想了想对总管太监说道:“你去上书房,跟曲总管透个话,让他想法子请陛下去皇后或是徐贵妃那里用午膳吧!”
“这……”总管太监面有难色道:“小的每天都说,可没用啊!”
“多说几次总会有用的,”曾婉侍从容道:“就说是我的意思。”
“这是她的意思?”皇帝听了曲清的话喘了几口气:“是不是有人难为她了?”
“应该没有吧,”曲清也拿不太准:“我问郝信了,他说贵人今日挺开心的,还去马苑转了转呢!说不定啊,贵人想给您什么惊喜,您总得给她容空儿不是?”
“哦,好吧!那我就去皇后那里用午膳,晚膳去贵妃那边。”皇帝说道。
徐贵妃倚在檀木方榻上,双眉散淡,脸上的粉黛也不像以前那么浓了,百无聊赖地转着一只金丝累就的蜻蜓头簪。桌上的香茗已经冷了。
“娘娘,听说今儿的午膳皇上是在凤仪宫用的。”一个宫女说道。
“哼,那是曾贵人自知理亏,以此赔罪呢!要不然她肯放皇帝出来?”徐贵妃冷嗤。
“娘娘,刚才曲清过来说圣上晚膳来咱们这边用。”丁内监进来禀告:“您看看都安排些什么菜色。”
徐贵妃愣了一下,想说什么终究没说。
等到皇上来了,徐贵妃自然十分殷勤,一旁的丁内监说道:“陛下,外头起了北风,不如今夜就歇在徐贵妃这里吧!”
“好。”皇帝点头。
徐贵妃很是高兴,像皇帝撒娇道:“陛下,臣妾为了赶制寒衣,手指被扎了好多下,都说十指连心,当真疼的很!”
“爱妃辛苦。”皇上安慰道。
“陛下,曾贵人忙着服侍您,叫她宫里的人多做了几套,数量虽多,可臣妾想着尽心才是最要紧的。”
“曲清,摆驾!”皇帝陡然变得不耐烦起来。
曾婉侍处处小心,事事谦虚,可依旧挡不住有人攻讦。
“陛下,您这是……”徐贵妃慌了。
“贵妃说的很对,的确尽心是最要紧的。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后顶数你最尊贵,朕不耽误你做寒衣了,多做几件,给众人做个表率!”
第518章 情难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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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底,卫宜宁等人出宫探亲。这一次,皇后准了她们两日假,据说是因为郡主求了情。
彼时天气已颇寒凉,众人都穿上了棉衣,上好的丝绵上身轻软,不用太厚就很暖和了。
韦兰琪怕冷,又在外头穿了一件披风,只不过她不用手炉,因为怀里抱着一只猫。
端敏郡主也出了宫,要回自己的郡主府去,和那几位公主不同,她在宫外是有自己的府邸的,所以也更自由。
“宜宁,别忘了答应我的事!”端敏郡主临走时还不忘掀开车帘同卫宜宁说话:“不准再糊弄我了!”
“我尽量。”卫宜宁回应道:“若是能行,我叫人给你送信去。”
“你们还真要去啊?”韦兰琪怕冷似的缩了缩脖子说道:“冷都要冷死了,你们也太有闲情了。”
“五姐姐,你不去么?”卫宜宁问韦兰琪:“可要叫上你?”
“不去不去。”韦兰琪使劲摇头:“我可没那么大瘾头。”
卫宜宁回到家已经快到掌灯时候了,小舍儿和春娇都在门前等着她。
“宏安去哪里了?”卫宜宁见弟弟不在,就断定他根本没在家里,否则的话一定会到门前等候的。
“少爷去钟公爷府上了,”春娇含笑伸手扶卫宜宁下车边说:“还不是因为难得有个晴天,这些日子可把他给拘坏了。”
卫宜宁知道卫宏安和钟野很是熟悉,当初和自己相认之前就一直住在那里,足足好几个月。
又何况钟野是个极难得的豪爽之人,让弟弟多受些他的熏陶,免得书生气过重。
卫宜宁对观音保期望甚高,总想他既斯文又英武,胸襟开阔,眼界高远。
“姑娘,外头冷,咱们快些进去吧,老太太还在屋子里等着呢。”小舍儿憨憨地说道:“张妈做了你最爱吃的豇豆坨,刚出锅的时候,我偷着尝了一块,又甜又软。”
众人听了忍不住都笑了。
卫宜宁举步上了台阶,才走了两步,只听街口一阵马蹄声响。侧过头看时,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骑在马上,尽管此时光线昏暗,卫宜宁也一眼就认出是钟野和卫宏安两个人。
“宏安少爷真是比曹操还快呢!”小舍儿拍着手笑道:“刚提到他这就回来了。”
卫宜宁于是是转过身来,就站在台阶上等着。
一眨眼的功夫,两个人就来到了门前。卫宏安滚鞍下马,像箭一般飞到卫宜宁的怀里。
“有劳公爷亲自送宏安回来,近来一切都安好吧?”卫宜宁眸如星子,含笑向钟野致谢。
“都好,我恰好要到城西去,刚好顺路。”钟野已经许久没见到卫宜宁了,虽然在外人看来,也还不到两个月的光景,但对钟野来说一日不见便已如三秋了。
借着夜色,他忍不住贪恋地多看卫宜宁几眼,只觉得她又长大了一些,鹅蛋脸纤秾合宜,柔美的脖颈在微微低头的时候像兰花的花梗一样优雅悦目。
就连那双最引人注目的眼睛所透出的神情也不自觉带出三分妩媚,俨然是个大姑娘了。
钟野每一次见卫宜宁,心里头都忍不住五味杂陈。
喜欢是真喜欢,恨不能把她放进心里最干净最柔软的那一处呵护一辈子,可又得反复告诫自己不能因为私心毁了卫宜宁。
像她这般的女子,不该再吃穷困的苦。
“姐姐,公爷今日教我马腹藏身的绝技了,等我练熟了演给你看。”卫宏安十分兴奋地对姐姐说。
“好,”卫宜宁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发顶:“越发长本领了,姐姐真高兴!”
尽管卫宜宁夸的是卫宏安,可在钟野听来心情却无比的舒畅,他能为卫宜宁做的只是尽自己所能去守护她和她在乎的人。
教会卫宏安防身之技,让卫宜宁放心,对钟野而言仿佛一件最有功德的事情。
“姑娘怎么还不进来?老太太急着问呢!”如意从后院走过来,话刚说完就见到了钟野,连忙致歉:“原来是公爷到了,奴婢给您请安。”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你们快进去吧,老太太都等急了。”钟野心里有千般的舍不得,可知道自己也该走了。
“公爷慢走。”如意等人忙说。
钟野转身牵了马向西走去,他打算牵着马出了这条街再上马,好像只要走得慢一些心就会好受一点儿。
“公爷等一等。”在钟野走出去大约两三丈远之后,卫宜宁在身后叫住了他。
钟野豁然转身,见卫宜宁快步朝她走来,嘴角含笑,鬓发如云,裙裾蹁跹像四月的飞花。
钟公爷不知在梦里多少次梦见卫宜宁向他走来,见此情形忍不住心跳得像擂鼓,把牙都咬疼了,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伸出双臂去迎她。
“宜宁,”钟野轻唤,每一次叫卫宜宁的名字,钟野都觉得自己在一咏三叹:“你叫我做什么?”
卫宜宁的脸微微有些红,抬手将鬓角的一缕碎发掖向耳后。
这本是女子们常有的动作,可是在钟野看来这么一个轻微的举动,却让卫宜宁尽显小女儿的情态,几乎让他眯了心智。
卫宜宁满心里都没想过钟野对自己抱有的时儿女之情,有些调皮的一笑道:“公爷,我有事相求,不知道明天您可有时间?”
“你尽管说就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钟野应声道。
在遇见卫宜宁之前,他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潦倒落魄有多辛酸,可认识卫宜宁之后,他总想要把世上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就越发意识到穷困之可悲。
他不想误了卫宜宁,可只要能为她做的就绝不推辞。
所以不管卫宜宁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干干脆脆地答应下来。
“端敏郡主想要到野外去打猎,我想让你陪我们去,否则我心里没底。”卫宜宁笑道:“不知道公爷能不能赏脸?”
“好。”钟野应道:“几时去?”
“卯时二刻城北翠庭山下见。”卫宜宁说完回身跑向门口,因为朱太夫人等不及干脆扶着个小丫头出来了。
“好。”钟野的心像是冰雪消融在阳光下,欢喜的草芽一片片地冒了出来,绵绵到天边。
第519章 神往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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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瓜又到门口去看了看,依旧不见钟野的影子,忍不住嘟囔道:“都快宵禁了,公爷怎么还不回来?”
葫芦准备要睡觉了,打着哈欠从冬瓜面前走过去,说道:“我明早还要起来做饭先睡了,你给公爷留门吧。”
“公爷不是说送了宏安少爷就回来的吗?”冬瓜念道着:“该不会是又去哪里喝酒了吧?”
“依我看不大可能,前些日子吴六娘带来那么多好酒,他还没喝净呢,况且他身上又没几个钱。”葫芦道。
两个人正说着话钟野就回来了,冬瓜和葫芦见他手里提着许多东西,忍不住问道:“您这是弄的什么?”
“别乱打听,都什么时候了,快洗洗睡吧。”钟野把手里的东西背到身后,大踏步地回自己的卧房去了。
“那布袋里鼓鼓囊囊的,该不会装的都是春宫画吧?”冬瓜翘着脚不死心的张望着。
“就是又怎么了?”葫芦翻了翻眼皮说道:“咱们公爷是个有血有肉的汉子,看点儿春宫画又怎么了?”
“可我觉得他这样对不起卫姑娘。”冬瓜有些别扭的说道。
“呵呵,”葫芦怪笑了两声说道:“要是咱们公爷出去找别的女人才叫对不起她呢!这算什么啊!”
钟野当然没有听见他们两个的议论,兴冲冲地提着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后,就像是小孩子摆弄新得到的玩具一样,兴致冲冲地打开了袋子,把里头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看。
里头根本没有什么春宫画,只有马奶酪、牛油之类的奶食。
每一样都看完之后又小心翼翼的装回袋子里面去,就放在自己床边的桌子上。
钟野从小就是一个心大的人,每天只要躺在床上很快就能入睡,可今天却不一样,总是心潮澎湃静不下来。
好容易到了后半夜睡着了,可是才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过来。
又耐着性子躺了一会儿,实在是躺不住,索性起来洗漱。
冬瓜和葫芦听到动静都觉得奇怪,葫芦爬起来隔着窗子问了一句:“公爷你这么早起来可有什么要紧事吗?等我给你做早饭。”
“你们睡吧,我没什么事儿。”钟野答道:“就是睡不着。”
“那您轻着点儿,我再补个觉。”葫芦说道。
不过等葫芦在睡醒之后,做了早饭才发现公爷早已出府去了。
“可煞作怪,明明说没什么事,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出去了。”葫芦端着碗纳闷。
“肯定是昨晚春宫画看的有点儿多,气血上涌,找地方疏散去了。”冬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眯着眼睛晃了过来。
“闭嘴吧,你赶紧把这碗粥喝了。”葫芦把碗放到桌上,懒得理冬瓜了。
钟野早早的就出了城在山脚下等着,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才见有人走了过来,仔细一看,正是卫宜宁等人。
“叫公爷久等了,真是抱歉。”卫宜宁打马上前说道。
和卫宜宁一同前来的,除了端敏郡主还有邵楠,此外就是几个小厮丫鬟。
众人都见了礼,端敏郡主是第一次见到钟野,不由得很是惊诧,毫不掩饰地说道:“钟公爷你简直比传闻中长得还要孔武威猛,什么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今天才算见到活的了。”
钟野听了她的夸赞,忍不住朗声大笑,说道:“郡主过誉了,钟某生得狼犺,有污尊视。”
邵楠今日休息,因为昨天他去探望朱太夫人,卫宜宁便想着他一向是最稳重周全的,就叫他一同出来打猎,更何况总是人多才更热闹有趣一些。
众人汇合在一处便打马往山上来。
端敏郡主不是没见过围猎,皇家每年都要有春狄秋狝,规模隆重声势浩大。
这是她身为女子只能关猎,并不能下场,再加上那时候她骑射不佳,也没有多少打猎的兴致。
可如今不同了,和卫宜宁在一起后她对骑射越发感兴趣,因此总想着出来打猎。
为这件事已经磨了卫宜宁好久了。
“郡主,今日你可有眼福了,钟公爷打猎的手段独步一时,见过的人没有不称赞的,”邵楠在马上说道:“我之前曾有幸见过几次,真是自愧不如。”
还没等钟野谦虚一番,端敏郡主就把话接过去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不但可以大饱眼福,更可以大饱口福。”端敏郡主高兴的说道:“我听兰琪说宜宁烤肉最拿手,香味能飘出几里外去,还说今日打猎她虽不来,但一定要给她带些野味回去烤才行,否则就不理我们了。”
钟野走在最后,卫宜宁在他的正前方。
哪怕只是背影,钟野都觉得美不胜收,哪怕要他一直这样走下去都心甘情愿。
还没等走到山顶,在半山腰上钟野就一箭射中了一只公鹿。那箭正射入鹿的心脏,没挣扎两下就死了。
端敏郡主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的说的道:“这也太快了吧,我还没有看清呢。”
说话的时候一只野兔在马前跑了过去,端敏郡主大呼小叫的拿出箭来,还没等搭上箭兔子就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端敏郡主于是来了兴致,拨马追了上去。
钟野是从来不猎小兽的,因此坐在马上很是悠闲。
卫宜宁许久没骑马了,心情极佳地纵马驰骋,直跑了好久才勒住缰绳。
虽然她平日里总是一副平静的面容,喜怒不形于色。可钟野还是能够感觉出来她的情绪起落,从而判断出她的喜好。
为了让端敏郡主过足瘾,卫宜宁只射了两箭便停下来了。
由邵楠陪着端敏郡主追野兔逐野鸡,她则和钟野在一旁闲话。
“钟公爷听说你每年都要去漠北陇西,那里的景象和书上写的想比如何?”卫宜宁问钟野。
“千里平川,莽莽荡荡,黄沙戈壁,万里无垠。”钟野缓声道:“那里的天比京城的天不知高了多少,金雕在头顶上飞,就像一朵又一朵的黑云。”
“有机会真想去看一看,”卫宜宁神往道:“在那样的天地间纵马疾驰,定是件快意的事。”
“若你想去,我可以陪着你去。”钟野在心里默默地对卫宜宁说,可事实上他的嘴紧紧地抿着,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第520章 欢喜忧愁
520
旭日东升,人影向西。
山坡上衰草离离,金风扑到人脸上,带着湿冷的水汽,精神随之一震。
五花马鼻息咻咻,独自在一边撒欢,被霜打过的草它是不肯吃的,所以用蹄子把草根刨出来嚼。
嚼了两口大感失望,又小步跑到卫宜宁的马儿旁边,抬蹄晃头地好似喝醉了酒。
卫宜宁的那匹马是端敏郡主府上的,也是一匹良马,不过胆子有点小,五花马体格异常高大,它凑到跟前来,那马儿顿时觉得受到了威胁,变得焦躁起来。
钟野见了对五花马喝道:“少惹事,一边凉快去。”
五花马才悻悻地走远一些,躺在地上甩尾巴去了。
端敏郡主兴致勃勃地追着一只獐子翻过山去了,邵楠随后紧跟着,此外,端敏郡主的那几个小厮和两个会骑马的丫鬟也紧随其后,生怕有什么闪失。
卫宜宁和钟野一个拾柴一个宰剥猎物,很快就都弄完了,可还没见端敏郡主和邵楠回来。
“宜宁,你早上吃了饭没有?”钟野问。
“吃了的,”卫宜宁蹲在地上把干柴聚拢在一处:“不过没吃太饱,怕骑马不舒服。”
“左右郡主他们还没回来,不如我先给你烤点儿东西吃。”钟野说说着从自己马上拿下一只布袋,然后蹲下来把柴堆点燃。
“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好东西呀?”卫宜宁好奇的探过头,毫无防备的样子让钟野心里一暖。
等到看清口袋里装的都是她最喜欢吃的奶食的时候,卫宜宁笑的像个孩子:“公爷你真厉害,从哪里弄得这些紧俏货?春娇去街上转了好几次也没买到,商铺里的人说西域的奶食最快也要进了十月才有呢。”
“我认识一个西域来的商人,他今年比往年提前半个月来昭邑。前些日子我见到他,他送了我这些,我随手就放在马身上了。刚才恰好想起来,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不如烤些来吃。”钟野的语气很是随意,说得仿佛一切都只是巧合,并没有刻意准备。
卫宜宁拿起一块干酪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说:“好新鲜的味道,还没干透呢,只是我还没吃过火烤的奶食,以前吃的都是蒸的或炸的。”
钟野拿出小铁钎来将各样奶食穿好,放在火上慢慢转动烤着。
用火烤奶食是牧民们祖传下来的饮食习惯,中原人是不这么吃的。
“我很小的时候,母亲总喜欢在火上烤了奶食喂给我吃,她是西域人,喜欢这种简单的吃法,别有风味。”钟野说起母亲,眼神总是会不自觉地暗三分。
卫宜宁还从没见过这样的钟野,在她心里钟野气魄强健,为人慷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好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落拓不羁放纵随意,不为任何事烦恼。
却原来他也有黯然神伤的时刻,但不会让人觉得软弱,反而因此更显出了真性情。
“钟公爷,先太夫人是西域人,不知你可有去过西域?”卫宜宁问。
“我去过三次,”钟野把一串烤好的干酪递给卫宜宁,关切的说道:“慢点吃,小心烫。”
卫宜宁道了声谢接过来,尝了一小口后忍不住兴奋地赞美道:“果真风味独特,带着一点儿烟火气,但奶香浓郁,返璞归真比糖蒸和油炸的都合我的口味。”
钟野看她眯着眼睛,一脸满足的样子,全然没了平时的精明沉稳,可却让他异常心动,只想让卫宜宁永远都这个样子。
钟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又递了一串奶食过去,并不准痕迹地挪了挪了身体,挡住了侧面刮过来的冷风,仿佛在卫宜宁身前安了一架大屏风。
“钟公爷,你也吃呀!”卫宜宁不好意思一个人吃独食,亲手烤了一串回敬给钟野。
火烤的奶食虽然好吃,但免不了会粘上一些灰烬,卫宜宁吃的已经很小心了,却还是在腮边蹭了浅浅的一道灰,像一只偷吃的猫儿。
见卫宜宁吃的过瘾,钟野才搭上烤架把之前弄好的野味穿在上面。
调料什么的,之前早已准备好了,钟野慢慢转动烤架,看到火候差不多了卫宜宁再往上面撒调料。
苍凉肃杀的山上传来阵阵肉香,端敏郡主他们又处于下风向,很快就闻到了。
“我累了也饿了,咱们回去吃东西吧。”端敏郡主的脸红彤彤的,一身骑装显得她妩媚又英气。
他们又打到了几只小猎物,加上之前的那些一顿根本吃不完,端敏郡主已然过了打猎的瘾,被香气引诱也就不想再恋战了。
邵楠温煦一笑,说道:“郡主慢行,刚刚纵马疾驰,回去的时候在马上歇歇,才不致下马后过分不适。”
“邵侍卫,我知道宜宁为什么叫你来了,”端敏郡主直爽地说道:“你真是太能体恤人了。”
邵楠并未觉得难为情,温和的一笑说道:“郡主过奖,在下有不到之处还请见谅。”
“宜宁还有什么本领?她平日里都太谦虚了。”端敏郡主调皮地眨着眼睛问邵楠:“还有,她有什么喜好?我记得她快要过生辰了,想要送她个礼物。”
邵楠听了端敏郡主的话知道卫宜宁和她相处得的确不错,心里着实替卫宜宁高兴。
说道:“宜宁虽然是我的妹妹,可对她的喜好我还真不是很清楚,”想了想说道:“或许女扮男装能算一个吧?”
卫宜宁没进宫的时候,有时和他们一起出来玩,为了方便就会换上男装,那时候穿的一般都是邵楠他们的衣裳。
而且,卫宜宁扮男装很是好看。
“诶,这主意好,起码够别致!”端敏郡主高兴地说:“多谢你啦!不过还要替我保密。”
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野味也烤好了,卫宜宁把野鸡翅膀和野兔后腿肉切下来一些放到银盘里递给端敏郡主。
“下个月还来!”端敏郡主一口肉还没咽下去就说:“打猎太好玩儿了,比观猎过瘾多了。”
吃完之后已经过了午时,众人上了马慢慢下山。
进城之后,分路而行,钟野在路口停留片刻,望着卫宜宁离开的方向怅然若失。.
第521章 禁宫黑影
521
夜阑更深,宫漏声残,寒枝上的鸟雀都寂静无声。
负责巡夜的侍卫橐橐脚步声渐渐远去,黑暗中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润祉宫。
守门的太监和上夜的宫女,早都敌不过困倦沉沉睡去,那道影子在黑夜中如幽灵一般毫无阻碍的走进了正殿。
尽管周遭墨一般的黑,它却似乎十分熟知这里的布局摆设,竟然没有触碰到任何东西,径直来到了寝室。
帘帐低垂,皇上和曾婉侍都已经睡熟了,屋子里有股不好言说的气味。
曾婉侍一直在床的外侧,为了侍候皇上方便,即便是睡着的时候也是如此。
黑影掀起了床帐,睡梦中的曾婉侍轻轻地皱了皱眉,似乎有所察觉,但并没有醒来。
床头镶着一颗龙眼大的夜明珠,光芒虽不及灯烛明亮,但也能看清大致轮廓。
黑影伏低了身子,仔仔细细的瞧的曾婉侍,像是非常困惑的样子。
“你怎么能乱跑呢?”黑影小声的嘀咕着:“不准你跑到我床上来。”
说完它伸出手把曾婉侍一把拖到了床下。
跌下床的曾婉侍自然醒了,缓了缓才发觉自己从床上掉下来了。
但随即她就发现有人替代了她原本的位置躺在了床上,惊慌再加上黑暗,让她来不及看清床上躺的是谁便惊叫起来。
一声惊呼,皇上醒了过来。外面的太监宫女也听到了叫声,赶紧起来。
皇上当然也发现有人闯了进来,并且还躺到了床上。
曾婉侍爬上床把那人推了下去,并挡在皇帝身前,生怕这个人会伤到皇上。
只是那个人也不依不饶,一边和曾婉侍撕扯一边大喊道:“岂有此理,这明明就是我的寝宫,你到底是谁?居然敢跑到这里来?!”
她这么一喊,曾婉侍依旧不知道她是谁,但皇帝却明白了。
外头的太监宫女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明灯亮烛的映照下刘才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半坐在地上,眼神气愤又诧异,
在看曾婉侍,因为原本在休息,所以穿的很少,在同刘才人拉扯的时候,被她抓伤了手臂和脸颊,很是狼狈。
“这是怎么回事?!谁放他进来的?!”皇帝捶床大怒:“换做是刺客呢?!只怕这会儿该给朕收尸了!”
宫女太监们知道皇帝动了真怒,吓得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先把刘才人带回去,告诉她院子里的人把她看好了!再有一次乱跑出来,那些人全部问斩,一个不留!”皇上切齿道:“一群废物!”
“陛下息怒,当心龙体。”曾婉侍上前,伸手给皇上顺气,柔声劝道:“实在是这会儿夜已经深了,奴才们都服侍一天了,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又何况是人。又何况刘才人在这里住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皇上何必跟一个病人计较?下次叫人看严一些就是了。”
皇上强按下怒气,吩咐道:“赶紧叫御医来给曾贵人看伤,顺便把刘才人送回去。”
下面的太监宫女赶紧答应着,有几个站起身来扶着刘才人就往外走,谁想刘才人死活不肯离开。
此时的她神志混乱,狂乱的喊道:“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乱说的,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她越是这样,皇帝越是心烦。下人们干脆用布堵住刘才人的嘴,把她抬了回去。
“你们轻一些,千万别弄伤了才人。”曾婉侍叮嘱道:“天气冷,才人身上没穿厚衣裳,把我的披风取来给她裹上。”
一边是疯疯癫癫的刘才人,一边是善解人意的曾贵人,皇帝的心不由自主的更加偏向了后者。
翌日。
徐贵妃听说了昨晚的事情后,冷冷一笑,推开了面前的燕窝粥说道:“这刘才人疯的越发离谱了,皇上竟没把她彻底关起来。”
“听说是曾贵人在圣上面前好一番的求情,才使得刘才人免于被罚。”丁内监一边给徐贵妃递漱口水一边说道。
“她倒是心善。”徐贵妃冷哼一声,不知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
“现在宫里的人都说曾贵人宅心仁厚,难怪皇上宠爱她。”丁内监的嘴角永远上翘着,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哼,皇上宠爱她可不是因为她的心有多善,不过是贪图她那副妖冶的皮囊罢了。当谁不知道呢?!”徐贵妃一副参透至悟的语气说道:“这姓曾的笼络完皇上之后又开始变着法儿的收买人心了。”
“那依娘娘的意思,咱们可要对她做点儿什么吗?”丁内监小声问道。
“暂时还不用,看看再说。”徐贵妃慢慢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红玉戒指说道:“有些事是急不得的。”
“娘娘不愧是将门出身,果真有大将风范。”丁内监夸赞道:“就凭这一点,后宫无人能与您比肩。”
“我最不喜欢听奉承话了,尤其是你,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是假的。”徐贵妃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丁内监的奉承:“不过嘛,我倒是觉得这润祉宫的风水不怎么好。刘才人在那里住着落了这么一个结局,当初她受宠的时候,那院子里的总管太监应该是你的师父吧?”
“就是那个罗公公。”丁内监答道:“后来刘才人早产,孩子夭折,他因为这件事受了处罚,从润祉宫的总管太监被贬到了辛者库,如今早已去祖陵守制了。”
“哎,说起来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可是想着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徐贵人忽然感慨起来:“刘才人的孩子若是活着,应该和博儿一般大了。”
“刘才人是个福薄之人,当初她进宫的时候,比您要受宠。世人都说她比您貌美,可我却觉得她不如你有福气。”丁内监一笑说道:“事实上奴才的眼光果然不差。”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在这宫里要想活下去可不只是东风压倒西风那么简单。”徐贵妃懒洋洋的站起身来:“帮我拿钱挥手褂子拿来,请我得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了。”
第522章 只言片语当年事
522
二十八日黄昏,卫宜宁等人回了宫,韦兰琪有些鼻塞咽痛,因为怕过了病气给宫里的人,所以继续告假在家休养。
卫宜宁和端敏郡主回宫听说了前几日夜里刘才人跑回润祉宫惊了圣驾的事,又听说庆华公主因为这件事狠狠哭了一场,发了寒症,如今卧病在床根本出不了门。
卫宜宁于是想着去探望刘才人,就同端敏郡主商议,郡主也同意,打发了两个宫女跟着她,顺便带了不少点心和水果过去。
大约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刘才人疯的更厉害了,几乎到了不认人的地步。
不过她似乎对卫宜宁还有些许的印象,见她来了之后,情绪平和了一些,但不说话只是盯着看。
常年伺候她的两个宫女站在一旁抹眼泪,如今她们这里的待遇更差了,甚至还不如冷宫。
虽然刘才人那晚抓伤了曾婉侍,但曾婉侍不但没怪罪她,还在皇帝面前替刘才人求情,此后也并没有找她的麻烦。
可是曾贵人宽容,不代表着别人也一样,这宫里捧高踩低的人多了去了,甚至还比着赛似的看谁的手段更狠。
“卫姑娘,多谢你这时候还记挂着我们才人,论理我们该去郡主那边磕头谢恩的,可是才人身边离不了人,如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早都各寻出路了。”刘才人身边的宫女说。
“你们的意思我代为向郡主传达就是了,你们好生照顾着才人。”卫宜宁温言道。
一个宫女拿起一块桂花糕走过去送到刘才人嘴边,谁想刘才人受惊似的一把打掉了,拼命的往床里面缩,一边往被子里钻一边狂乱的说道:“我不吃,我不吃这东西是有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快走吧,我不会说的。”
“娘娘莫怕,你好好看看是奴婢啊!奴婢怎么会害你呢?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吃一块点心吧。”宫女像哄孩子一样哄劝着刘才人。
“啊,是你呀!对,我想起你来啦!你叫柔奴对不对?你不会害我的,你最善良了。”刘才人握住宫女的手,难得露出了笑容。
伺候刘才人的两个宫女进宫还不到五年,压根儿不知道柔奴是谁,只以为是之前伺候刘才人的宫女。
卫宜宁听到刘才人说出柔奴的名字来,心中有些震惊。
柔奴本来是在明贤太后跟前当值的,刘才人成这个样子居然还记得她,可见两人当年应该是比较熟悉的。
“是啊,才人莫怕,她就是柔奴,不会害你的。”卫宜宁上前语声低柔的安抚着刘才人,并用眼神示意了那宫女把手里的点心递过去。
刘才人慢慢放下戒备,把点心抢过来塞进嘴里胡乱的吃了起来。卫宜宁见她噎的厉害,忙上前给她顺背。
趁那个丫鬟去倒茶的功夫,卫宜宁小声在刘才人耳边说道:“柔奴跟你说什么了?”
“她说快走快走,什么都不要说。”刘才人小声的说,身体缩成了一团。
“不要说什么?”卫宜宁又问。
“不要说太后宫里有男人。”刘才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中的惊恐十分明显:“否则会要人命的。”
卫宜宁已经不止一次的从刘才人的口中听到太后宫里有男人的事情,可见这件事对刘才人来说印象极深。
她口中的太后应该是已故的明贤太后,刘才人必定是撞见了太后与某个男人私会所以才会对翠铭宫讳莫如深。
而从刘才人刚才说的话推断,柔奴也必定是知情的。
只是刘才人到底知不知道柔奴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
“娘娘,喝口茶吧。”宫女端过茶来。
卫宜宁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装作若无其事。
之前她和刘才人谈话,宫女只以为刘才人说的都是疯话而卫宜宁不过是在应付她,又何况他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很低,根本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卫宜宁原本还想多停留一会儿,再向刘才人打探些信息,可正在这时,丁内监却来了。
他的到来让人很是意外,要知道他可是润祉宫的总管大太监。
如今徐贵妃的位分比刘才人高了好几级,又何况之前一直都没派人来过,这时候忽然来了个大总管,实在有些出人意料。
丁内监依然是那副满面含笑的神情,只是他的眼仁是青色的,特别像蛇眼,总给人一种阴险狡诈的感觉。
“原来卫姑娘也在这里,真是太巧了。”丁内监打着哈哈说:“杂家是奉了贵妃之命来探望刘才人的,特意带了些补品过来。”
他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个大托盘,里头装了好些猴头燕窝之类的补品。
卫宜宁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我来了有些时候,也该回去了。”
说完告辞出去了。
她从刘才人这里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缀锦阁,而是脚下一转朝冷宫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卫宜宁身形极快,脚步又轻,根本没有人看清是谁。
春荷姑姑守着一盏油灯正在缝鞋面,见卫宜宁来了忙起身说道:“姑娘,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
“打搅了春荷姑姑,我只是想来问一件事。”卫宜宁连头上的披风兜帽都没有摘下来,看来真的是只问一句话就要走。
“什么事?只要我知道的一定会告诉你。”春荷姑姑放下了针线说道。
“您知道如今的刘才人,也就是之前住在润之宫的刘贵人,在十年前和徐贵妃关系怎样?”卫宜宁问。
“这个啊……”春荷姑姑想了想说:“我对她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也还记得那个时候她们两个几乎是同时入宫,那个时候刘贵人先生下了庆华公主,并且她比徐贵妃更加貌美温柔所以更得宠,这一点是公认的。在徐贵妃还只是才人的时候,刘才人就已经晋升为贵人了。但那时候她们两个人走的很近,总是以姐妹相称,看上去很是亲密。后来又先后怀上了皇子,不幸的是刘才人小产,孩子夭折。从那之后,她的神志就不正常了。”
第523章 坠井
523
卫宜宁听了春荷姑姑的话,秀眉微微皱了一皱,原本受宠的刘才人如今疯癫张狂,而原本不甚得宠的徐贵妃却平步青云。
这或许是巧合,又或许是刻意谋求的结果。
虽然不知当年她们两个人关系好到什么程度,但就如今来看,徐贵妃并没有如何照顾这位落魄的姐妹。
包括对庆华公主,也未见的那边的人对她有什么体恤,每次生病的时候,还不如端敏郡主等人去探望的勤。
卫宜宁当初只从卫宗镛的口里打听到了丁内监,如今看来她已有三分断定徐贵妃也参与了当年的事情。
还记得那个之前被关在冷宫里变相虐待的罗公公,他原本是丁内监的师父,也是润祉宫的总管。
成王败寇,罗公公失势,丁内监上位,连带着他们的主子。
这其中必定有一番惊心动魄的内幕。
只是目前凭借着已知的事情还不能推断出当年的真相,她还需要进一步的追查。
“对了姑姑,当年刘才人怀的皇子夭折是在什么时候?你可还记得?”卫宜宁问,想要查清楚当年的事,必须把时间节点弄明白才能对的上号。
“这个嘛,你容我想想,毕竟已经过去太久了。”春荷姑姑一边用手指敲着自己的头一边想,好像这样能把陈年的记忆给唤醒似的:“那时候明贤太后驾崩,宫里一片忙乱。然后就听说刘才人小产的事了。只是那时候都忙着举哀,顾不上留意她这边的事。再后来柔奴就死了,我也离了翠铭宫。”
“听说明贤太后是病死的,但究竟是什么病,姑姑能不能告诉我?”卫宜宁问。
“卫姑娘,你不是说就问一件事吗?”春荷姑姑道:“你还是先坐下吧,我给你倒一碗茶。”
卫宜宁失笑,自己的确问得越来越多了。
“哎哟,瞧我这记性,没有水了。”春荷姑姑拿起水壶来发现里面已经没有水了,不好意思道:“姑娘稍等,我去拿些水来。”
“姑姑不必麻烦了,我不渴。”卫宜宁道。
“哎,你可是贵脚踏贱地到这里来看我。我总要尽一尽主人之谊的,只是我这里没有好茶,你不要嫌弃才好。”春荷姑姑一脸的歉然。
听她这么说,卫宜宁就不好拒绝了。
看得出来春荷姑姑是一个耿直要强的人,她既然如此说就是没把卫宜宁当外人,如果太客气了反而让她心里不好受。
春荷姑姑在外头披了一件旧棉衣,又把最上面的扣子扣好了。
“我先把灯息了吧,别叫人知道你来我这里。”春荷姑姑吹灭了油灯,提着水壶走了出去,出门前还特意把门关上。
冷宫的门窗又老又旧,且无人修缮,卫宜宁静静的坐在黑暗里。听着冷风吹过,门窗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旧窗纸经过风吹雨打早已破败不堪,冷风一个劲儿的往屋子里吹。
卫宜宁试着把当年的事情在脑海里穿了穿,草蛇灰线一般,忽隐忽现。
“还有几个关节没弄清,只要把这些都理顺了,就能够查出当年的真相了。”卫宜宁在心中默默的想。
她之所以跑到春荷姑姑这里来询问徐贵妃和刘才人当年的关系,只是因为今天看见丁内监去了刘才人那里,卫宜宁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件事似乎很不合理,越是不合情理的事情背后一定有原因。
原本她以为刘才人和自己父亲被冤枉的事并没有关联,但如今看来未必是这样,很可能当年的事情彼此交错联系,而这些人也都各自充当了某种角色。
只可惜这些人疯的疯,哑的哑,死的死。
丁内监一定是知情的,但他绝不会告诉卫宜宁就是了,还得她自己查。
“不好啦!快来人呐,有人掉井里啦!”远处有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着。
“快快快!把人捞上来,说不定还有救。”有人开始到处找绳子。
这声音立刻引起了卫宜宁的警觉,她急忙站起身来开门跑了出去。
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她隐在了一棵树后,看围在井口的那些人七手八脚把里头的人拉了上来。
“哟,这不是春荷吗?她怎么掉井里头了?”有人认出了落水的人。
“别看啦,已经断气了!没瞧她头上有那么大一个血窟窿吗?”另一个人说道。
卫宜宁的心忽地坠了下去,春荷姑姑出来提水,居然掉进井里身亡。
是意外还是遭了毒手?
她忍了又忍,才没有上前。
在这宫里,没人会在意一个冷宫里的老宫女坠井的事,但一定会有人对端敏郡主的伴读夜里出现在冷宫里感兴趣。
卫宜宁的眼前闪过丁内监阴冷的眼神,和总是上翘的嘴角。
在查明真相之前卫宜宁绝不允许自己轻举妄动。
“春荷姑姑,请原谅我此刻不能上前。我承诺,以后会为你四时祭奠,一直到我死为止”。”卫宜宁在心里默默的承诺。
她不想连累别人,可春荷姑姑的死却让她很是自责。
“如果春荷姑姑的死不是意外,那就有可能丁内监等人已经开始防备我了。”卫宜宁边往回走,边在心里慢慢盘算:“我须得多加小心才是。”
回到缀锦阁,刚好看到自己的两个宫女秋分和白露提着灯笼出来找她。
二人见了卫宜宁,连忙上前说道:“姑娘怎么去了这么久?郡主不放心,打发我们出来找呢!”
卫宜宁压下心里的情绪,还像平常一样温婉的说道:“我只是绕了一段路而已,所以回来的晚了些。咱们进去吧!”
“皇后娘娘赏赐了许多锦缎,郡主说叫您选几件自己喜欢的料子呢。”秋分说道:“都是今年新进贡来的,花样好看着呢。”
卫宜宁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但还是说道:“好啊,那我去看看,前几天还听郡主提起说要做衣裳呢。”
卫宜宁走了进来,端敏郡主回头向她招手道:“宜宁快过来看看,喜欢哪几个?替兰琪也选了吧,等她病愈回宫的时候衣裳也做好了。”
第524章 脸要笑心要狠
524
丁内监拿起鱼籽冻的酒杯,喝了一口暖好的黄酒,蛇眼微眯,嘴角噙着一抹笑。
一旁拿着酒壶的刁虫儿又殷勤地满上了一杯,谄媚地笑道:“师父,今儿徒儿算是立了一功吧?”
“你倒是够机灵,”丁内监的眼睛看着手里的酒杯说:“就是不知道事情做的干净不干净。”
“师父放心,绝对没人看见,这个徒儿敢打保票,当时那老婆子走出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刁虫儿道:“我从后头上去一下就把她推到了井里,那老婆子连一声都没叫出来。”
“你可真够心狠的,我不过叫你跟着去看看,谁想你竟自作主张的动手了。”丁内监挑了挑眉毛凉凉地说道。
“师父平常不是教导说,人若不狠难成大事吗?”刁虫儿依旧一脸的笑,如果说丁内监是一条笑面蛇,那么着叼虫儿绝对是一只笑面虎。
尤其是在丁内监面前,无论挨了训还是遭了打,他都是笑模笑样的,绝不哭丧着脸。
“我问你,你可听清楚那姓卫的丫头跟那老婆子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吗?”丁内监问。
“徒儿没敢靠的太近,所以并没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刁虫儿小心的说道:“不过徒儿谨记您老人家说的话,只要看到她们两个说话,就要尽早动手。”
“算你懂事,没有枉费我一番心血。”丁内监又喝了一口酒,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赞赏。
刁虫儿被夸赞,喜的浑身发痒,又给师父倒了一杯酒。
“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盯着那姓卫的丫头和那老婆子呢?”丁内监斜着眼睛看着刁虫儿问。
“若您老人家想让我明白,自然会告诉我。您不说我就不问,这也是您老人家教导过的。”刁虫儿机灵的面相很讨喜,不然丁内监也不可能看上他。
“不错,你懂得这个道理就可以多活几年了。”丁内监伸了个懒腰,放下了酒杯。
刁虫儿见丁内监有了睡意,连忙放下酒壶,将他扶起来,口中说道:“你老人家操劳了一天,快好好歇歇吧。徒儿帮您宽衣。”
“虫儿,以后你多留意着一些那个卫宜宁,她若有什么反常的地方你及时报给我。”丁内监躺在床上口齿缠绵的说道。
“徒儿记住了,师父放心吧。”刁虫二帮丁内监把被角掖好,又轻轻的放下了床帐,才慢慢的退了出去。
卫宜宁此时正在端敏郡主那里挑选衣料,她给自己只选了两块衣料,给韦兰琪挑选了三块。
“你选的也太少了,白放着这么多料子。”端敏郡主说着拿起一块湖蓝的衣料在卫宜宁身上比了比,说道:“我看这料子就很好看。”
“郡主,这些玉石首饰是皇后娘娘叫我们送来的,说是想给您和韦卫两位小姐。”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托盘,里面摆放着几件玉石首饰。
“有劳了,放下吧。替我向皇后娘娘谢恩,这么晚了我们就不过去叨扰了,明早再过去。”端敏郡主道。
这几个人走了之后,端敏郡主对卫宜宁说:“宜宁,你去选两件吧!就算自己不戴留着送人也是好的。”
端敏郡主自己对钗簪之类的首饰不怎么感兴趣,她平时束发只用金冠或玉冠。
这次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玉石首饰里就有两件精巧别致的玉冠,一看就是特意留给端敏郡主的。
“皇后娘娘今日真是好兴致,打发人来送了这么多东西。”卫宜宁也只选了两件最朴素的首饰。
“娘娘当然高兴,这些日子太子的身体比往年都好,二皇子也安分了许多,没再胡闹。”端敏郡主笑道:“再加上每年入冬的时候各地都会进贡,按规矩也是要分赏众人的。”
端敏郡主命人把东西都收拾好,才想起来问卫宜宁:“你去看刘才人怎么样?”
卫宜宁听了眼神黯淡了几分,说道:“我看着病情是比以往加重了,照这样下去,刘才人只怕挨不了多长时间。”
“哎,这刘才人真是可怜。”端敏郡主忍不住叹息:“归根结底,她还是心眼儿太小了。虽说皇子夭折谁都不愿意,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当时那么年轻,好好调养再生育就是了,何必钻牛角尖呢。”
“是啊!”卫宜宁附和着说了一声,其实她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刘才人应该是一个胆小的人,但还不至于因为一次小产就疯了。
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清楚这里面的事情,便以为只是因为孩子夭折想不开而疯癫了。
“徐贵妃那边这几天消停了不少,”端敏郡主忽然想起了许贵妃,抿嘴笑道:“我觉着徐知惜她们几个最近也收敛了许多,不像以往那么张扬了。
唉,这宫里的人呐,就好比是花花草草,皇上就是天上的那轮太阳,照到了谁身上谁长得就壮些,开得艳些。没照到的就只好在角落里自生自灭了!”
“难得听到郡主感慨,”卫宜宁忍不住莞尔一笑:“兰琪姐姐前些日子还嚷着要把徐知惜养的那条狗毒死呢,现在看来用不着了。”
徐知惜养了一条哈巴狗,取名叫琪琪,为的就是恶心韦蓝琪。不过前两天她的这只狗乱跑,吓到了出来散步的曾贵人。
曾贵人虽然没说什么,可随后这件事就被皇帝知道了,派曲清带了人直接到那里把这条狗给勒死了。
徐知惜哪里敢表现不满,连徐贵妃都不敢说什么。
“其实我倒觉得这曾贵人是个省事的,”端敏郡主说道:“她现在虽然受宠可并没有乔张做致,倒是处处低调内敛,我跟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连皇后都这么称赞她呢。”
卫宜宁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端敏郡主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卫宜宁道:“今晚是有异域血统,所以生的这样美艳。我前儿打猎的时候见钟公爷就是一副西域人的面容,你说将来他的女儿是不是也会非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