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 怪人
听说钱千镒来这里找他,邵桐便忙起身应了出去。
“世子爷估计是憋坏了,我前脚刚到他后脚就寻了上来,”邵桐往外走的时候跟阿寿说道:“他从上个月就想和六姑娘出去游湖,二奶奶懒待出门,我也就没应他的约。这二婚的人比头婚的还要急呢!我再不应,他恐怕要记我的仇。”
阿寿在一旁没说话,心想韦家的女婿都一个德行,婚前死缠烂打婚后狗皮膏药。
自家少爷便是现成的榜样。
邵桐到了门前见到钱千镒,二人见了礼。
邵桐笑道:“世子爷找我有何贵干?”
钱千镒最不耐烦端着,一摆手道:“你是明白人何必要我多费口舌?午后去外头转转可好?问问尊夫人想去哪里散心?我不拘哪里都好。”
“好,我回去问问,”邵桐答应道:“世子爷可要进来坐坐?左右都是一家人了。”
“不必了,进去怪麻烦的,又见不到兰珥。你得了信叫小厮去我府上告诉一声就好。这有几样进贡的鲜果,叫人抬进去吧!”钱千镒拿了扇子猛扇一气,说道:“我来的路上碰见了燕老八,看他无精打采的也可怜。燕家人也真是的,明知他对兰珊钟情还不早些来提亲。难道这么耗下去有意思么?他们家有个燕七做标杆就好了,何必个个都那么严苛。”
燕云堂和韦兰珊的事两家都略微知道一些,不过这两个人既别扭,燕家又不知作何打算,所以就一直这么延搁着。
“那依着世子爷的意思,咱们在旁边吹吹风?”邵桐试探着问。
“他们燕家都沉得住气,咱们有什么沉不住气的?”端王世子翻了个白眼说:“兰珊又不是嫁不出去,谁耐烦上赶着?他们燕家的人本来就有些傲气,不宜惯着。”
说完一拱手上车去了。
“人都说这世子爷混账得很,依我看是个顶通透的人。”邵桐似笑非笑道:“咱们进去吧!把东西好生抬进去交给二小姐。”
韦家如今是韦兰珊管家,所以邵桐才说说交给她。
邵桐进去之后,韦兰珊早已经叫厨房的人预备午饭了。
韦兰佩正陪着母亲和妹妹们说话,邵桐就坐在一旁给她剖瓜递果,得空说了钱千镒的事。
“等我问一问六妹她想去哪里散心,”韦兰珮应道:“我除了不能骑马、乘船之外,别的都行。”
韦兰珥倒是落落大方的,听了韦兰佩的询问,便说道:“竟然如此就去芷园好了,不远又清幽。”
邵桐叫过一个小厮来,叫他拿了自己写的便笺去端王府给世子送去。
在韦家用过午膳后略微歇了歇晌,才又整理梳洗停当。
到了门前一看端王世子的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邵桐忍不住窃笑,低声对韦兰佩说道:“这么热的天,世子来回跑了好几趟,这是有多心急。”
“你就别说风凉话了,当心叫兰珥听了怪臊的。”韦兰珮道:“叫他们见见面也好,彼此也能清楚对方的脾气爱好,婚后也少些磕绊。”
这里钱千镒见了韦兰珥忍不住上前问道:“六妹妹,你这些日子还好吗?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
韦兰珥有些害羞地低着头说道:“我都好,快些走吧!”
钱谦益赶紧撩起车帘:“不错,不错,这里实在是太热了。”
到了芷园邵桐牵着韦兰佩的手走在前头,韦兰珥和钱千镒隔着两三步远一前一后地走着。
芷园的景色一向清雅幽静,游人虽然不少却丝毫不显得拥挤吵闹。
韦兰珮有孕在身,不宜多走,因此略微转了转邵桐便扶着她找了个亭子坐着休息去了。
韦兰珥想去鸣鹤渚看鹤舞,就又往西北向又走了一里多的路。
到了那里只见有二十几只仙鹤或站或卧地在水边沙地上睡着,前千镒喊了几声,那些鹤却都懒洋洋的不肯动。
“算了,这会儿天气正热,鹤也不爱动。”韦兰珥道。
钱千镒却不想让她失望,便说道:“你等着,我下去赶一赶它们。”
他身边跟着的小厮忙说:“小的们去吧!哪能劳动世子爷。”
“你们都靠边站,这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岂轮得到你们上前。”钱千镒一挥手道:“靠后靠后,站远一点儿。”
那些鹤栖息在水边的滩涂上,有好些水草和芦苇。
钱千镒把衣袍撩起来系在腰间,挽了袖子大步的上前去。
那些鹤见有人来也并不如何惊慌,直到他走近了才懒洋洋地迈步往水边走,但丝毫没有起舞的架势。
“别给脸不要,好好儿地起个舞,把我家小兰珥哄高兴了,回头少不了好吃的赏给你们。”钱千镒一边走一边说,也不管这些鹤听不听得懂他的话。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这些仙鹤,就没注意脚下。
结果差点儿被绊了一跤,吓了一大跳,回头一看,居然是一个醉醺醺的人倒在芦苇荡间。
“你这混帐东西,吓死我了。”钱千镒不轻不重地踢了那人一脚,骂道:“当心水漫上来淹死你个王八蛋!”
谁想那醉汉居然一翻身抱住了他的脚,说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赶紧给我松开!”钱千镒想把自己的脚抽出来,却发现这醉汉抱的死紧,忍不住有了几分怒意。
“你这人好不懂事,我在这里睡得正香,梦见皇帝赏我官做,你把我吵醒了须得赔我。”那醉汉醒了开始不依不饶。
“你还真是个无赖。”钱千镒被他气得直笑,要不是看他生得潇洒出尘早揍他了。
“庄周梦蝶,黄粱华胥,孰真孰假?”那人坐在地上仰头笑着问钱千镒。
“这事儿你跟我说不着,我不是皇上没法赏你官儿做。”钱千镒说着抽出了自己的脚。
“我不急,我不急。等你什么时候从树洞里出来,再到这里寻我便是。”那人说着站起身,不顾满身狼狈,大踏步朝岸上走去:“到那时候你就能赏我官做了。”
“这人莫非是个疯子不成?”端王世子看着那人离开不禁有些怔忡:“这人一定是个疯子。”
第四百八十章 促狭心起
伍夫子的老母病危,告了假回去尽孝。
常嬷嬷中了暑,让惠英姑姑代班,如此一来可把公主郡主和伴读们松了绑。
最初的两日新鲜劲儿一过,便又难免觉得无聊,宫里本来可玩的东西就不多,天气又热,除了找些凉快的地方避暑实在没什么可做的,更何况今年的天气与往年相较实在热得很。
卫宜宁从来喜静,在房中读书刺绣便可打发光阴,和她相比端敏郡主和韦兰琪两个人却是待不住的。
不过两天就觉得气闷无聊,到船上去乘凉虽好,但时候久些水光晃得头晕,且还要到浣黛居去,中间要走许多路。
“宜宁,太阳就快落下去了,我要到外走一走你去不去?”韦兰琪一边换上一身香云纱的外衫一边问卫宜宁。
“就快要吃晚饭了,吃过晚饭后再出去吧,那时候天气更凉快。”卫宜宁回答着韦兰琪的话,手不释卷,眼睛依旧在书上。
“我去转转就回来,实在是憋的难受。”韦兰琪说着用调羹舀出几颗冰雪丸子放进猫食盘,那只雪白的狮子猫便上前去嗅嗅,开始吃了起来。
“它若吃完了还要,你就再给它几颗。”韦兰琪吩咐自己的丫鬟道:“你们都不必跟着我出去了,我一个人出去转转就回来。”
“五姐姐,还是叫个人跟你吧。”鉴于之前韦兰琪出过事,卫宜宁很不放心。
“没事的,我不走远就是了。”韦兰琪道:“若是晚膳来了我还没回来,你们再出去找我就好。”
她一个人从缀錦坞出来,初时也没什么目的,不过是看着景致信步往前走。
等转过一道曲栏就见一队侍卫走过,关佐板着一张脸走在最后,他个子最高,所以远看去格外显眼。
韦兰琪本来是避过一边的,见了他就忍不住促狭心起,再加上这些日子实在闲得无聊,便想要逗弄逗弄他,因此站了出来,声音不高不低的说道:“关侍卫请留步,我有话说。”
侍卫们都是认得韦兰琪的,其中有几个和关佐平日里关系不错的,笑着推他出去道:“人家小姐叫你呢,还不快过去!”
关佐被推出来,难得脸上带了几分尴尬的神情,问道:“叫我何事?”
韦兰琪勾唇一笑,看着那群侍卫走远了才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想起来还没正式向你道过谢。”
“那就不必了,”关佐说着转身欲走:“我从没放在心上。”
“关侍卫,”韦兰琪叫住他:“你是不是得过什么病?”
“你因何这么问?”关佐不解。
“小的时候是不是发过烧?”韦兰琪眯起猫儿眼,凑近了看:“把脸给烧坏了?否则怎么总是板着一张脸。”
“……”关佐意识到韦兰琪根本在戏弄自己,所以不再同她说话,迈开步就要走。
“等一下。”韦兰琪上前一把扯住关佐的袖子,拼命将他扯向一边,躲到了一丛藤蔓后头。
“男女授受不亲。”关佐语声严肃的提醒道:“韦小姐岂能如此拉扯?况且……”
“闭嘴。”韦兰琪伸手在他唇边虚掩一下,吓得关佐急忙往后躲。
“快蹲下!”韦兰琪用力扯着他的衣袖,自己率先蹲了下去。
到了此时关佐才意识到有人来了。
“丁总管,叫你给皇上送去的安神汤皇上可用了?”听声音是徐贵妃。
韦兰琪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若是她和关佐在一起被徐贵妃见了,指不定会生出什么事来。
徐知惜一向和自己不睦,若是拿这个来做文章,虽然最后不至于怎样,但终究好说不好听,且也会给郡主和皇后抹黑。
“回娘娘的话,皇上喝了,还说娘娘有心了。”丁内监的声音听过一次就不会忘,阴柔轻缓,带着一点点笑意。
“这有什么,都是我分内的事,只是不知道这安神汤有没有用,近来皇上常常失眠,御医们开的方子不甚管用,我才想起曾经记得的一个偏方。”徐贵妃叹息着说道:“圣上操劳国事,忧心社稷,龙体难免有些吃不消。”
“娘娘一向是最心疼皇上的,这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也难怪皇上宠您。”丁内监从旁说道。
“我受不受宠的并不打紧,皇上和皇后才是夫妻同心呢。”徐贵妃道:“只不过这后宫事多,皇后又要兼顾太子,我们这些妃子们除了管好自己便是尽心侍奉皇上,也算是为皇后娘娘分忧了。”
“娘娘说的是,但愿皇后娘娘能体会体会您的这份心。”丁内监笑着说。
“难得这会儿天气凉爽,先不急着回去,在这里坐坐。”徐贵妃示意坐辇停下。
韦兰琪估摸着徐贵妃应该是从陈淑妃那边过来回自己的寝宫去,好巧不巧竟然在这里停了下来。
如此一来只能继续躲下去。
她蹲着的时间有些长,腿有些麻了。又不敢动,只好慢慢挪了挪。
在她旁边的关佐此时很是难熬,两人挨得很近,虽不至于肌肤相触,但此时天气热,韦兰琪穿的又薄,体香透过衣衫一脉一脉地传过来。
关大少只觉得血往上涌,幸而此时光线昏暗,韦兰琪看不见他脸红了。
“这几日三皇子在忙什么?怎么除了每日里请安都见不到他的影子?”徐贵妃问道。
“好像忙着给娘娘的生辰准备寿礼呢。”丁内监答道:“老奴也是昨日遇见了跟着三皇子的陈公公,听他说的。”
“叫他万万不可如此,今年旱灾如此严重,我早就禀命了皇后,我的生辰不过了。”徐贵妃道:“所有人的礼一律不接。”
“奴才记住了,回头就告诉三皇子。”丁内监连忙答应。
韦兰琪听了忍不住暗暗点头,看来这徐贵妃之所以受宠的确是有原因的,她平时虽然有些张扬任性,但到了关键时候却绝不含糊。
“娘娘咱们还是回宫吧,”一旁的大宫女说道:“在这里坐久了,小心被蚊虫叮咬。”
夏季里草木茂盛的地方都有蚊虫,今年虽然天气旱些,但也还是有。
徐贵妃于是起身回宫去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活色生香
直到徐贵妃的驾辇彻底离了视线,韦兰琪才敢长舒一口气。
“关大少,你是不是害羞了?”韦兰琪促狭地问他。
关佐本来就觉得尴尬,被她这么一问更觉得难堪,嘴硬道:“我才没有。”
“我怎么觉得你脸红了?”韦兰琪抿嘴笑问:“难不成蹲的久了头晕?改日我送你些参片补补。”
“胡闹。”关佐还是觉得韦兰琪古灵精怪爱捉弄人,不想和她多说。
关佐站起身,韦兰琪伸手又一次扯住了他的衣袖。
关佐发窘,想要把袖子抽回来。
韦兰琪抓着不松,说道:“我的脚麻了,借个力而已,你怕什么?”
“谁怕?”关佐立刻矢口否认:“男女大防……”
“不可不防,对不对?”韦兰琪扯着他的袖子站起来接着说道:“那你之前两次救我又怎么说?”
“那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关佐正色道:“自然……”
“自然就碰得了?”韦兰琪忽然往前探了探身,她嫣丽的面颊在夜色中犹如一朵新绽的美人茶,眼里一点戏谑的光透着少女独有的娇憨。
关佐往后躲了一下,说道:“是顾不得。”
“我脚麻了才借你袖子一用,”韦兰琪眨眨眼睛道:“也是形势所迫顾不得。”
“我不同你辩,”关佐自觉好男不同女斗,见韦兰琪站稳了,便不想再停留:“你识得自重就好。”
韦兰琪见他如此说,伸手拦住他道:“你的意思是本姑娘不够自重了?你且莫走,我有话说。”
她本来脚麻还未好,情急之下去拦关佐,脚下一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关佐本能伸手去接,恰抱了个满怀。
韦兰琪大窘,她本意可不是要投怀送抱,忙着要直起身。
关佐也是一样心思,伸手去推,正碰到韦兰琪的腰侧。
韦兰琪天生怕痒,尤其是腰际,当即就惊叫了一声。
“你,你怎么这么坏!”韦兰琪有几分恼意。
“我……”关佐欲辩无言。
“谁在那边?”远处有人询问。
刚刚韦兰琪那一声把远处的人惊动了,那些人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因为这些人打着灯笼,韦兰琪认出是皇上跟前的一位掌事太监带着几个宫女太监给皇后送贡品去,听了叫声便过来查看。
“你快躲起来!”韦兰琪低声叫关佐藏起来,叫人撞见说不清,便不到宫里主子跟前说去,私下里也难免传得沸沸扬扬。
韦兰琪本意不过是叫住关佐逗他一两句,谁想一连碰上人,只能一躲再躲,自己心中也自悔不迭。
关佐无法,只好矮身藏了起来。心中难免觉得今天的事实在有些莫名其妙,下次韦兰琪若还是叫他,他是绝不会再站住了。
他刚藏好,那几个人也就过来了,见到韦兰琪坐在地上便问道:“是韦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是朱公公啊!没什么,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韦兰琪揉着脚说道。
“快扶姑娘起来,你们给好生送回去。”掌事太监吩咐跟着的宫女道。
韦兰琪是端敏郡主的伴读,属于皇后那边的人,太监自然不敢怠慢。
“我自己慢慢走回去就好,”韦兰琪不想麻烦他们:“并没伤着。”
“这天都黑了,我们恰也顺路。”朱公公颇殷勤道:“不麻烦的。”
话说到这份上,韦兰琪不好再拒绝,否则就是不近人情了。
这边韦兰琪被宫女扶了回去,卫宜宁见她有几分狼狈,虽当着人不好多问,想着等人都散了还是要问一问的。
再说关佐,看看四周没了动静才站起身走开。
他这一耽误就将近一顿饭时,回到侍卫所后有几个人见了他便有些深意地笑。
其中一个性子跳脱的侍卫走上前拍着关佐的肩膀小声问道:“人约黄昏后,还是个绝世大美人,关兄竟还能记得回来的路,真乃英雄!”
“少胡说。”关佐冷着脸把腰刀挂在墙上,他这半月是白天司职,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就要出宫去了。
“这么久才回来,他们两个没事才怪!”一个侍卫道:“下次咱们偷偷跟去看看,一捉一个准。说不定他们两个早有了首尾。”
“不能吧!关佐出了名的冷面郎君,我看他对韦兰琪不怎么上心啊!”另一个侍卫道。
“你说这话可就太外行了,他平时再怎么冷也终究是人生父母养的,”又一个侍卫道:“既然他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那么就有七情六欲。又是那样的美人,不动心才怪呢!”
不管别人在背后如何议论,关佐却是径直回府去了,回到府里见过了父母,有丫鬟伺候他吃了晚饭。
关佐爱干净,每日都要沐浴,里外衣衫鞋袜都要更换。
丫鬟们常年服侍他,自然清楚他的脾气,早备好了洗澡水,要把他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浆洗。
关佐鬼使神差地叫住丫鬟:“那侍卫服先不要洗了,折起来放在一边吧。”
丫鬟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也不敢多问,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关佐自己转念又觉得可笑,韦兰琪明显是在耍弄自己,自己自诩冷情,却还要留下侍卫服,只是因为她曾拉扯过衣袖,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关佐沐浴完换了新的中衣准备就寝,一眼看见换下来的侍卫服叠的整整齐齐就放在床边的桌上。
许是沐浴后人的嗅觉格外灵敏,又或者是什么隐秘的心思在作祟,关佐总觉得那衣服上惹上了淡淡的馨香,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端。
忍不住想起韦兰琪的一颦一笑,甚至她扑进自己怀里时的情状,等到惊觉自己竟然在回忆与韦兰琪的种种,关佐拼命收回心神,所幸拿过一本书来读。
谁想刚翻了两页,上头写着“久入芝兰之室”,就又忍不住想起了韦兰琪。
她的名字里带着兰字,身上的香气也的确如兰似蕙。只是脾气娇纵任性,可也别有一番动人心处,不是木头美人,不是有那么个词……活色生香。
等到关大少再次清醒,直接把书扔了出去。
第四百八十二章 准假
夏木荫荫,舒展有情。
进了七月,皇后因后宫无事,且伴读们入宫已近三月都还未出过宫门,着实想念家人,便向太后请示过了,放这些人三日的假,叫她们回家去探望父母亲友。
依例每月只有一天的假,这一次算是把这三个月的假一总给了。
众伴读们自然都高兴,在这宫里不能见到家人,且平时又较为拘束,很多时候都得暗地里提着一口气,不敢随意任性,时间久了都难免觉得累。
因此给了假的第二天一清早,众人便都收拾停当出宫去了。
因前一日邵楠没在宫里,卫宜宁也找不到人捎消息出去。
今天一早到了家敲了敲门,小舍儿开了门之后,先是愣住了,好半天才又笑又跳的握住了卫宜宁的手。
“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小舍儿回头冲着院子里一阵乱喊。
几个下人听到了都急忙的迎了出来,春娇也在众人里头,一眼见到卫宜宁先是笑着跑了上来,到了跟前握着卫宜宁的手,又忍不住红了眼圈。
“许多时没见姑娘了,实在是怪想的。”春娇抓着卫宜宁的手舍不得松开。
“大伙儿都好吧?”卫宜宁见了这些人也觉得十分亲切,见院子打理的整齐干净,且众人迎出来的时候,因为匆忙手上的活计都没放下,可见平时人人勤谨忠心,自己当初果然没有选错人。
“哎呦,我就听着前面吵嚷嚷一片。原来是姑娘回来了,老太太天天念着,你再不回来都要想出病来了。”这时候如意也从后院走了出来,见卫宜宁回来不禁面面带笑:“瞧把你们高兴的,还不快让姑娘进屋子里坐去,在这门口站着做什么?”
一句话提醒了春娇和小舍儿等人,急忙拉着卫宜宁往院子里走。
朱太夫人因为年纪大醒的早,加之夏季的时候天亮的早,所以此时早已经用过了早饭梳洗停当,正在檐下阴凉处的摇椅上坐着。
方才前院有动静,她便打发如意过来看看。
听到一片笑语喧哗,知道是卫宜宁回来了,自然高兴。
卫宜宁快步走上前,扶着椅背蹲下来,略微仰起脸,满面含笑的看着老太太。
朱太夫人把手放在卫宜宁的鬓边,爱怜的看着她说道:“几个月不见,又出挑了,还是宫里头的东西好,把你养的越发水灵了。”
卫宜宁见祖母气色红润,精神健旺,原本有些担心,此时也全都放下了,说道:“祖母的身子骨越发好了,叫人见了真是高兴。”
朱太夫人看着她,忍不住想起当初她刚入府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她无依无靠,卫宗镛的那几个女儿又总是扎堆儿的排挤她。
第一次去向自己请安,那对双生女便当着自己的面往她身上泼脏水。
自己当时因为不了解卫宜宁,再加上对卫宗钊有怨气,差一点儿就信了那两个丫头的挑拨。
当时卫宜宁丝毫也不慌张,也是像今日这般蹲在自己的脚边,仰起头,一副平和柔顺的神情。
这么一晃就是两年多过去了。
两年的时间不算长,可卫家早已人事代谢,不复当初了。
想起来竟然好像做梦一样。
“宏安哪里去了?”卫宜宁见众人都在跟前,唯独不见观音保,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不知道你今日回来,一大早就去超勇公府了。钟公爷教他和韦家的小王爷习武,每隔五日去一次,宏安从不耽误的。”朱太夫人笑呵呵地答道:“我想这也是好事,宏安平日里读书太累了,多锻炼锻炼筋骨省得长成个文弱书生。”
“难得钟公爷肯耐着性子教他们,”卫宜宁说道:“不知道往常都什么时候回来?”
“总是要大半天的功夫,每次钟公爷都留他们在那里吃了午饭,天凉下来才让回来。”春娇答道:“今日想来也是的,若姑娘想的紧,便叫人找人就去接少爷回来。”
“千万不要,”卫宜宁摆手道:“还是等过了午我亲自去接他吧,也当面谢谢钟公爷。”
卫宜宁觉得若此时去接卫宏安回来,未免辜负了钟野的一片教诲之心。
“左右我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呆三天,又不是过了今天就见不到了。”卫宜宁补充道。
“诶呦!这还真是好。”如意听了忍不住念佛:“姑娘快多待几日吧!实在是把大伙儿都想坏了。”
“你在宫里一切都好吧?”朱太夫人此时才容出空来询问卫宜宁在宫里的情形:“前几日你大姑姑还来信问你的近况呢,你既回来了就亲自写封信给她吧。”
“我在宫里一切都好,端敏郡主平易近人,皇后和太后也都十分慈爱。”卫宜宁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又何况她如今在宫中的日子也的确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等你顺顺利利的把这两年撑过来,就能出来和我们团聚了。”朱太夫人叹息着说道:“我知道你这样的孩子到哪里都会有人赏识,将来必会有一门不错的好亲事,那个时候宏安也大些了,凡百事情有你照应着,我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那可不行,就算是我出来了,宏安的事情还得您老人家做主啊!老太太,你可别想躲清闲。”卫宜宁笑着说:“您老人家要活到一百二十岁,还要教导宏安的儿子呢。”
老人们最怕的不一定是死,而是怕自己没用。听卫宜宁如此说,朱太夫人笑逐颜开,说道:“就算我真活到那个岁数,到时候也早是个老糊涂了,还能教导什么呀?!”
“老太太,姑娘,你们都坐着,我去厨房张罗张罗,多做几样姑娘平时爱吃的东西。”春娇说着话转到后面去了。
“这个春娇啊,每天都要念叨你好几回。”朱太夫人说道:“如意你也跟着到后头去看看,春娇如今有了身子,不比从前。”
“春娇姐姐有喜啦!”卫宜宁听了很是替她高兴:“早知道我该给她准备下礼物的。”
“她自己害羞,不肯跟你说呢。”朱太夫人笑道:“如今咱们这里不像以前人多事杂,现有的这几个人手足够了,所以我时常劝她少做活,可她就是不听。”
第四百八十三章 登门
虽然朱太夫人如今住的房舍和之前的智勇公府没法相比,仆人也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但心安身泰,主仆相得,俨然成了一家人。
自己虽然不能在身边侍奉,却也不必顾于担心。
祖孙二人又话起了家常,卫宜宁这些日子在宫里,不知道外边的事情,便逐一问了问各家亲眷的近况。
“你这次回来虽然日子短,可也要各府上都去走动走动,问候一番。这些日子你在宫里,肖家燕家,还有韦家,都常常派人来给我看我,我知道这都是你的人情。”
“祖母吩咐的是,我明日便逐一去拜访。”卫宜宁道:“还有小姑姑那里。”
“你小姑姑那里不必着急,她便是今日不来,明日后日也是一定要过来的。”朱太夫人笑着说:“相比你到他们府上去拜访,还是她来这里更便宜些。咱们娘们儿说说笑笑,没有外人拘束着,岂不更好。”
“祖母现在越发的老谋深算了,”卫宜宁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一切都听老太太的,先不去小姑姑那里。”
众人因为许久没见卫宜宁,到了此时只觉得有说不完的话。
一时午饭端上来,卫宜宁亲自伺候着祖母吃过了,自己也吃完了,又洗了手,笑着向朱太夫人说道:“祖母躺下,我给你按一按,松松筋骨睡个午觉。”
卫宜宁以前没进宫的时候,每天都会给朱太夫人按摩疏松筋骨。
朱太夫人说道:“那就给我按按吧,如意虽然也跟你学了几分,可她没你的手劲儿稳。”
卫宜宁细心地给祖母按摩,不一会儿的功夫老太太就睡着了,卫宜宁轻轻放下床帐走出房去。
“姑娘你也快歇一会儿吧,这大热的天不睡个午觉可不行。”春娇上前说道。
“春娇姐姐,我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卫宜宁拉过春娇的手轻声说道:“有小舍儿在我跟前就行了,你快去歇一歇吧。”
春娇听了卫宜宁的话有些难为情,红着脸说道:“像我这样的人是闲不住的,再说了哪有那么金贵?我娘生我的那天还织了半匹布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自己的身体对自己当心。”卫宜宁道:“银锁哥如今忙不忙?我一会儿开箱给你找几块衣料,你闲着的时候把孩子的衣裳被褥都做一做。不是都说夏季里做棉衣,孩子穿了不着风寒吗?”
“姑娘你也太细心了,离生还早着呢。”春娇心中很是感激,卫宜宁待她真是太好了。
“小舍儿,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一定要盯着春娇姐,千万不要让她做重活,记住没有?”卫宜宁回过头去叮嘱小舍儿。
“姑娘说的小舍儿记住了。”小舍儿憨憨的点着头:“保证不叫她做重活就是了。”
卫宜宁知道小舍儿虽然憨傻,但她一根筋,只要是自己吩咐的事就绝对不打折扣。
回到自己的屋里歇了一会儿,卫宜宁起身洗漱了,坐了车去钟野府上接观音保。
其时落日熔金,霞光满天,卫宜宁下了车,小舍儿上前去扣门。
冬瓜开了门,一眼看见是卫宜宁,也不知是高兴还是着急,磕巴着说道:“五、五、五姑娘!”
之后竟然扔下卫宜宁主仆,反身跑了回去。
一口气跑到中庭,跺着脚说道:“公爷快快快!”
钟野摸不着头脑,问他:“快干吗?”
冬瓜一边跳脚一边比划:“快去收拾收拾,五姑娘来了!”
葫芦正巧经过,问了一句:“哪个五姑娘?”
冬瓜急得直拍大腿,说道:“哎呦,还有哪个五姑娘?!自然是卫家的五姑娘来了!”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的几个人登时炸开了锅。
卫宏安和韦应爵两个人扔下手中的弓箭,急急忙忙往府门口跑。
钟野则回身往自己的房间里跑,要去洗漱换衣裳。
“我去准备些瓜果,冬瓜,你先到前面去迎迎五姑娘。”葫芦赶紧吩咐冬瓜:“别乱说话,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就笑。”
冬瓜应了一声又急忙忙的往前面跑。
半路上恰好遇到了卫宜宁。
“冬瓜大哥,我就不客气啦,自己进来了。”卫宜宁面带微笑着说道。
“五姑娘说的是哪里话?这里您想来便来,最好……”冬瓜的话说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卫宜宁还有些奇怪,问他道:“最好怎样?”
冬瓜笑着挠了挠头,磕磕巴巴说道:“最好别把我当外人。”
卫宜宁笑了笑,也没往别的地方想,卫宏安因为许久没见她,此时紧紧抱着姐姐的胳膊不放。
卫宜宁的另一只胳膊则被韦应爵抱住了。
“你们两个好像都长高了一些,”卫宜宁看了看他们两个说道:“不知道箭法可进步了没有?吃饭可好?又读了什么新书?有没有惹祸?”
两个孩子一一作答。
观音保说得颇详细,韦应爵每次都是以摇头点头代替。
“宜宁。”这两个字被叫出来,听的人觉得平常,说的人却是从心底唤出来。
钟野其实已经出来有一会儿了,只是卫宜宁低着头跟两个弟弟说话,没看到他。
“钟公爷安。”卫宜宁抬头,见钟野穿着一件竹布夏衫,青衫磊落,气概豪迈,不禁笑道:“我不请自来,公爷莫怪。”
“见外了,快进里面坐。”钟野眉头舒展,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皇后终于许你们出宫了,在宫里住着可还习惯?”
“都还好,公爷这程子也都安好?”卫宜宁在钟野面前丝毫也不拘谨,她深知钟公爷磊落豪爽,对自己又一向有恩,所以十分信赖。
“好。”钟野略微低头,声音低醇,他并没有看卫宜宁,但目光却停留在她的影子上,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卫宜宁的影子和他的重叠起来,哪怕是这虚无的交汇处也让他心弦波动。
“公爷,不必客气,我来是接宏安回去的。”卫宜宁浅笑道:“公爷亲自教授宏安武艺,实在是他的福分,道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公爷一向是做十分只说一分的,说得多反倒亵渎了公爷高义。”
第四百八十四章 公爷回去吧
卫宜宁白衣青裙,只在领口袖口略绣了几朵茉莉。
不过几个月的光景,身量又长高了一些,鬓发光洁,脖颈颀长,气色鲜妍,细看风韵楚楚,秀色可餐。
钟野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只怕再看下去显得失态。
不过叙话片时,卫宜宁便带着卫宏安告辞去了,韦应爵也要跟着。
卫宜宁自来和他相熟,是他的义姐,这是人尽皆知的,因此不需避嫌,便也将他带走了。
问明了韦应爵今晚上要跟着卫宏安住,卫宜宁便打发了跟着韦应爵的人,叫他回擎西王府去报个口信。
“就跟义母说我明日一早亲自把应爵送回府去,也顺便探望她老人家和众姐妹。”卫宜宁道。
那人答应着去了。
等卫宜宁的车马早已转过了街口,钟野犹站在府门口,面向着卫宜宁车马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公爷,回去吧!卫姑娘已经走了。”葫芦在身后轻声提醒道。
他当然明白自家公爷的心思,因而格外心疼。
明白如今这等情形多说无益,所以也不劝钟野什么。
钟野自己心里早打定了主意,绝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不是因为对卫宜宁还有所保留,恰是因为对她太过珍惜,才不能够拖累她。
听了葫芦的话点了点头,有些黯然的转过身进门。
卫宜宁带着两个孩子回来,朱太夫人早已经命人准备了水果点心,见他们进门就笑着说道:“知道两个小子一定饿了,还没到晚饭的时候,先垫一垫吧。”
卫宜宁不在家的时候,韦应爵常常来找卫宏安玩儿,早在这里混熟了。
“应爵今天就在这里住下,明日我送他回去。”卫宜宁道:“反正我也是要到那边府上去的。”
“你明日不必家来了,”朱太夫人点头说道:“不但要去看望你义母,还要去燕家和肖家,亲友之间总是要常走动才好,否则就生分了。”
卫宜宁点头答应了,知道祖母是为自己着想,如今卫家已然没有了之前的显赫,全靠着这些关系才能维持后继。
“我还能有多少日子的活头儿?再说了,就算我能再活个几十年。有我一口吃的有个住处也就够了,可你和宏安日子还长着呢。”朱太夫人语重心长道:“你们两个能平安顺遂,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祖母放心,宜宁记住您的教诲了。”卫宜宁道。
“唉,我这也是瞎担心,你一向是最稳重的。”朱太夫人笑着说道:“古话说得好,老不舍心,少不舍力。多咱一闭眼,才能真不操心了。”
“对了,这些日子桑姨娘可有写了信来?”卫宜宁想起自愿发配的桑绿枝,忍不住问道。
“没呢,”朱太夫人摇头道:“按理他们也应该到老凌河了,许是忙着安顿还没顾得上写信呢。”
说了一会儿话也就到了晚饭时,众人用过了晚饭,卫宜宁亲自看着卫宏安和韦应爵洗漱完了安置他们睡下了自己才回房。
春娇本来要留下来伺候,被卫宜宁硬是打发走了,又把自己在宫里做的几样绣活收拾出来包好了,准备明日去各家拜访的时候作为礼物送出去,多少是份心意。
第二天一早卫宜宁还没等起床,卫宏安就已经起来读书了,韦应爵也闲不住,在院子里用小弓箭射树叶。
卫宜宁起身洗漱穿戴好,伺候着朱太夫人用过了早饭,便带着两个孩子到擎西王府去。
韦家因为韦兰琪的缘故,自然知道卫宜宁出了宫,又兼昨日家下人传话回来,因此早已经预备着迎接卫宜宁了。
因此卫宜宁一到,众姐妹便都迎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够,一时间热闹的不行。
老王妃在一边坐着,一脸的慈爱。对于卫宜宁她从不当外人看,和自己家的孩子一样,是真心实意的疼爱,甚至更偏爱一些。
卫宜宁见到韦兰珮也在更加高兴,说道:“大姐姐的气色真是不错,二哥哥竟舍得放你回来。”
韦兰珮还没来得及说话,韦兰珊在一旁抢过话来说道:“还说呢,姐夫天天往这儿跑,岳母对女婿那可是真心实意的疼。如今咱们府上的厨子是最忙的了,不但每日里要给大姐姐炖补汤调饮食,更要准备姐夫爱吃的东西。”
韦兰佩听了不禁有些脸红,说道:“我也劝母亲不必格外的接待他,可母亲不听我的呀!”
韦兰珥则拉着卫宜宁,问她在宫里过得怎样,又问韦兰琪有没有惹祸。
韦兰琪在一旁听了直冲卫宜宁使眼色,卫宜宁笑道:“五姐姐打从进宫起就得各位主子的青眼,尤其是皇后和陈淑妃,一个劲儿夸她。”
“诶呦,这么说兰琪还蛮抢手啊!”韦兰珊拍手笑道:“不知哪个皮痒的得了去。”
“二姐姐偏爱打趣我,”韦兰琪上去捂她的嘴:“宜宁信口胡说的。”
“少来,宜宁从不说谎。”韦兰珊笑着躲:“宫里的主子们一定是被你这副皮囊给骗了。”
她们两个闹着,韦兰珥悄悄地扯了扯卫宜宁的袖子,对她说道:“你今世就别回去了,在这里住下吧。婷贞也怪想你,前几日我还去他们府上,跟她说了半天的话,她总是三句话不离你,可见是想你了。”
“我正准备午饭后去看看她,还有肖姐姐,不过今天只能去一处。”卫宜宁道:“六姐姐如无事就陪我走一走。”
在擎西王府用过午饭之后,过了晌,卫宜宁和韦兰珥坐了一辆车去柱东王府拜访燕婷贞。
年轻的姊妹们经月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卫宜宁见燕婷贞如今稍稍丰满了些,不像之前那般过于清瘦了,心里着实高兴。
“七哥前几日回来还跟我说,有盛家的姑娘去御史台找他,说是你叫她去的。”燕婷贞说道:“七哥如今正急忙着帮盛大人洗脱罪名呢,可好似不那么容易。”
“既然燕大人肯帮忙,那就一定还有机会。”卫宜宁道:“其实我倒想见一见盛姑娘,只是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看还是算了,你一共就出来这么两天,哪有功夫寻她去。”燕婷贞道:“那盛家虽然人丁单薄,却也有几个忠心的仆人,自然会照应她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意外之喜
孙茗茗回到家,孙家人上上下下的都围着她转。
孙家二房的太太拉着孙茗茗的手,向众人笑道:“你们瞧瞧,这才进宫多长日子,通身的气派就变得如此高贵,不怪老太太最疼她,果然是有出息。”
“谁说不是呢,妹妹将来可是要高嫁的,咱们还指望着她光耀门楣呢。”二房进门不久的大奶奶生了一张巧嘴,尽管她丈夫终日里吃酒赌钱逛妓院,她对外总是说大爷在忙应酬。
其余的人也是对着孙茗茗夸赞个不停,不过这次孙茗茗并没有像之前一样乐于奉承之言,而是三分谦逊七分矜持的说道:“婶婶和嫂子们夸赞的太过了,我实在当不起。”
“四姐姐,你跟大伙儿说说宫里都是个什么样子?”三房排行第六的孙菁菁走过来亲热地搂着孙茗茗的腰,撒娇似的问道。
“也不过是房子大些,人多些罢了。还有就是规矩多,其余的也没什么不同了。”孙茗茗不着声色地推开孙菁菁,对于这位堂妹,她自幼便不怎么喜欢。只不过碍于规矩和情面,在人前做出一副长姐的样子来。
当初为了选一个人进宫做伴读,老太太在孙茗茗和孙菁菁之间犹豫了很久,公允来讲孙菁菁更受老太太的宠。
因为她生的好,而且性格又活泼讨喜,不像孙茗茗常常任性。
尽管最后是孙茗茗进了宫,但她心里一直有芥蒂。
三房的人个个儿都善钻营,若不是孙茗茗他们这一房占了长房的优势,只怕所有的风头都要被三房抢了去。
见孙茗茗的态度颇为冷淡,孙菁菁自觉碰了一鼻子灰,不禁有些讪讪地松了手,其余的人也都觉得有些尴尬,不像之前那般的热络了。
“老太太叫四小姐快过去呢,说天气太热,其余的人就先散了吧。”正巧在这个时候,老太太跟前的婆子走了过来传老太太的话。
孙茗茗于是答应一声,带着丫鬟去了老太太的屋里。
其余的人也都慢慢散开了。
“进宫三个月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就算将来攀上高枝儿,咱们也指望不上。”三房的姨太太不咸不淡的说道。
“四妹妹体面了,咱们家当然跟着沾光。都是一脉上的根苗,她哪里能不顾娘家呢。咱们家大把的银子花了出去,为的是什么呢?”二房的大奶奶笑着说道:“姨太太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当心传到老太太和大老爷的耳朵里去。”
“是呢,四小姐进宫才多长时间,就给大老爷把内务府的几综事儿给弄到了手。”二房的一位姨太太说道:“这话我可是从二老爷的嘴里听说的,绝错不了。”
不说外面人的议论,单讲孙茗茗来到了祖母的房里,其时她父母也都在房中。
孙茗茗一一见礼过了,又把自己从宫里带出的几样礼物送给三位长辈,说道:“这是我出宫的头一天贵妃娘娘赏的,本来是御赐的,贵妃娘娘请示了皇上,皇上允许她赏人。”
从来御赐的东西轻易不可转赠他人,但因为徐贵妃受宠,平日里得的赏赐实在多,因此皇上允许她将其中一些不是顶名贵的东西赏赐他人。
孙茗茗因为和徐知惜走动的很近,加之从进宫之日起,便向贵妃送了不少礼物,徐贵妃便赏赐了她几样东西。
孙茗茗的母亲宋氏将那串念珠拿起来珍重的托在手上说道:“这些日子。我们和老太太都不免有些担心你。今日看来你在宫中着实做的不错,才这么浅的日子,就得了贵妃娘娘的赏赐,这东西可是有银子也没处买去。”
孙茗茗的父亲也十分高兴,说道:“这是圣恩,何等的荣耀!咱们孙家金玉珠宝多的是,要的就是这份体面。”
“其实女儿一开始心里也没有底,徐家是何等的势位?那徐小姐可不是一般的高傲,更遑论贵妃娘娘了,”孙茗茗说道:“没想到结果比预想顺利的多,大约是徐小姐看我也有几分可取之处吧。”
“内务府的那几样差事是贵妃的意思吗?”孙茗茗的父亲问。
“是,是三皇子的意思。”孙茗茗说到三皇子的时候,忍不住略带羞涩,微微低着头,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摆弄着衣带。
孙茗茗的父母不禁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老太太。
“听闻这三皇子自幼就养在徐贵妃宫中,”孙茗茗的父亲说道:“这么说三皇子是认得你了?”
孙茗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孙茗茗的父亲喜的直搓手,说道:“若三皇子对你有意,这可真是意外之想。你要小心把握好,万不可错失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原本他以为孙茗茗能够嫁给某位世家公子,便已心满意足了。谁想到竟然还能攀上皇子?这可不是他孙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吗?
“这个女儿可没把握,三皇子是人中龙凤,至多也就偶尔和我谈论几句诗词,并无过多的往来。”孙茗茗在说这话的时候,眼前忍不住浮现出三皇子略带阴郁的面容。
“哎呦,我的傻女儿。”孙茗茗的母亲笑了一声说道:“能与你偶尔谈论诗词,这已是对你另眼相看了。三皇子可还有和别人谈论过诗词?”
“这个我倒未见。”孙茗茗抿嘴一笑。
“眼下最主要的还是维护好贵妃娘娘和徐小姐,有她们帮着这事最后才能成真。”孙茗茗的祖母发了话:“三皇子算是贵妃娘娘的养子,将来皇子分封干系重大,有贵妃娘娘帮忙,三皇子才能顺利分封,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
孙家人虽然不从政,但这些年来的皇商生涯也让他们知道官场上的门道更深更复杂。
所以说皇子最后都会被封王,但封地的好坏有无实权却不一样,太子今年已经二十一岁,明年就要大婚。
三皇子今年也已经十七八岁,加冠之年封王,这是大周朝的规矩。
若孙茗茗真有可能嫁给三皇子,那么对分封之事就要及早的准备了。
第四百八十六章 好难治的病
三日的假期转瞬即逝,又到了回宫的时候。
好在这一日下了一阵小雨,难得添了几分凉爽。
卫宜宁这三日把要好的亲友大致都见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祖母和弟弟这一老一小。
朱太夫人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个年纪的人就如露天之烛,不知何时一阵风过一阵雨落,衰颓即至。
老健春寒秋后热,实在是不敢久期。
观音保虽然懂事刻苦,可终究还太小,离成人还要好几年。
任他再怎么聪明伶俐,一个八岁的孩子终究还撑不起门户来。
又何况他的主要精力都要放在读书上,其次便是长身体。
卫宜宁本就心疼弟弟小小年纪没了父母,自己虽然是他的亲姐姐,可又不能在他身边照应着。
又如何忍心让他再多承担一些。
只是这些担忧卫宜宁全部放在心里,面上一点也不表露。
她能想到的,这一老一小未必想不到。
只是大家都报喜不报忧,彼此关照体谅罢了。
因此只对如意等服侍的人说:“如今天气炎热,要看着老太太和宏安千万别中了暑。虽说不宜铺张,但吃穿用度也不可亏了他们,我留的银子足够,你们别总想省着花。老太太的钱不动,城西庄子上的出产也够开销了。便是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一时不凑手也还有小姑姑那里呢!”
她说一句如意答应一句,末了道:“姑娘放心,老太太和少爷有我们伺候着,绝不会怠慢的。姑娘自己在宫里也要多保重,熬过这两三年也就出头了。”
卫宜宁上了车,众人都站在门口送她,人人心里都不舍,脸上却都笑着,只说再一个月还回来的。
孙家这边也在打点着送孙茗茗上车,府门前停着一辆漂亮的马车,丫鬟婆子围着,闹哄哄的一片。
这一次,孙茗茗只带了一只箱子和一只描金匣子上车,不像第一次带了那么多行李。
不过这里头装的可不是小数目,她父亲想要让她在宫里混出头来,就得用银子铺路。
孙家愿意用钱去换权,且觉得划算。
“女儿啊,你可要记住,有舍才有得,这些银票和珠宝你先拿着,如果不够下次回来的时候再拿就是。”孙老爷叮嘱道:“只要能傍上徐贵妃,将来少不了咱们的好处就是。”
别说宫里头的差事,单是徐贵妃的哥哥在陇西镇守,每年的军需就是一大块肥肉。
孙家人在生意场上可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知道这里头有多大的利润可图。
“爹爹的话女儿都记住了,进了宫会加倍用心的。”孙茗茗笑着答应道。
孙家人内部也不是没有矛盾,各房之间勾心斗角彼此都想高出一头,孙茗茗是个好胜的,又有她爹娘在背后支持。
这次回家,众人对她的示好奉承更让她领略了人上人的滋味,势要出人头地。
韦兰琪在家中同众人告了别,半路上和卫宜宁碰头,之后再一同进宫去。
晚饭不及在家吃,要到宫里去用,否则宫门就关了。
韦兰琪和卫宜宁所带的也不过是些衣服书籍,还有几样点心,准备带进宫给郡主尝尝,不过是份心意。
端敏郡主本想邀她们两个去郡主府逛逛的,但想到她们许久才回家一次,亲友还见不过来,就说等下次。
孙茗茗同她们是前后脚进的宫,不过彼此都没说话。
郡主已经在上午就回宫了,彼此见了面,说起话来,韦兰琪说要去向皇后请安。
郡主道:“我看今日就免了吧,这几日皇上因为头疼失眠龙颜不悦,连皇后都被波及。今日一早把凤仪宫的大太监都给打了板子,余者罚跪挨打的不计其数。”
“皇上的失眠症还没好么?”韦兰琪问道:“怎么御医们竟无一个能看好的?”
“别说是御医了,京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一遍了,竟都不对症。”郡主摇头道:“皇后如今也是着急得很,所以咱们等到明天再去请安吧,今天就别过去了。”
皇上从今年春天起便开始有些入睡困难,起初并未在意,只以饮食调养。
后来国事渐繁,难免忧心操劳。反倒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等稍稍放松下来才发现情况加剧。
如今的皇帝不但入睡万分困难,而且睡眠极轻,稍有动静便会醒来,醒来之后若想在入睡更是千难万难。
人若是睡眠不好,情绪便会焦躁,一旦情绪焦躁,便觉得这也不对,那也不对。
如今在皇上身边侍奉的人,每天都要加倍的小心,稍微有些大意就可能惹得龙颜大怒。
韦兰琪想起自己之前听到徐贵妃和丁内监的对话,看来贵妃娘娘的偏方也并未管用,皇帝依旧心神不定,睡眠不佳。
“宜宁。我记得之前给肖姐姐看病的那个卢神医医术很是神奇,不知他有没有给皇上瞧过病。”韦兰琪道。
“卢神医在解毒上独步天下,治疗这种疾病只怕不是专长,”卫宜宁摇头道:“不知那个擅长催眠之法的番僧行不行。”
“再别提那番僧,”端敏郡主听了说道:“你们出宫的第一天就把他传进宫了,可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虽然用古怪的法子让皇上睡了一觉,但醒来后就下令把那番僧杀了,众人都不知为何,就连了番僧自己也莫名其妙,死前都还在喊冤。”
卫宜宁听了心里不免惨然,这番僧当初也算是帮过她的忙,谁想如今竟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世上想必除了皇上,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被杀。
但可以断定,他使用这秘术的过程中必定触怒了皇上。
后宫中原本情绪有些放松的人们,因为皇帝的喜怒无常又变得紧张起来。
但任何凶险的情况都蕴含着极大的机会,倘若有人能够治好皇帝的病,势必会因此遭遇圣宠,平步青云。
只不过卫宜宁对此并不感兴趣,她想要的是尽早查清自己父亲被冤枉的真相。
“若皇上的病症还没有缓解,估计就要昭告天下广求神医了吧。”晚上睡前韦兰琪小声对卫宜宁说。
“皇上的病总是要想办法治的,”卫宜宁道:“以举国之力奉人君,自古有之。”
只不过最后能不能治的好,却是不一定的事。
只不过这话千万不能说出来。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各有不同
卫宜宁等人下了早课回来,一路上常看见宫女太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
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谈论的是什么。
端敏郡主轻叹一声说道:“这刘才人真是运气不好,偏偏赶上皇上心不顺的时候发病。”
郡主口中说的刘才人就是原来的刘贵人,也是庆华公主的生母。
她从今年入春起就犯了病,直到现在也没好。前几日卫宜宁还遇见过她,看的样子实在是病的不轻。
昨日她又从润祉宫跑了出来,皇上因为心烦怕吵,暂时把身边伺候的宫人裁去了一半。
这刘贵人不知怎么就跑到了上书房的跟前,这时皇上身边的太监看见了,便出来把她送回去。
谁知刘贵人死活也不肯,还大叫大喊起来,惊了圣驾。
皇上心情本来就焦躁,被她这么一闹,原本稍微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受了刺激,而且这刘贵人说出来的话又荒诞又吓人。
皇上一怒之下,便将她贬为才人,并令搬出润祉宫,搬去了偏僻的幽兰宫。
其实刘贵人虽然病了这么多年,但皇上待她都还不错,一直也没有降她的位分。
如果不是出了这次的事情,也不会处罚她。
刘贵人变成了刘才人,她自己疯疯癫癫的意识不到怎样,可苦了庆华公主。
因为是皇帝下令责罚,她身为女儿自然什么都不能说,可又不免担忧生母。
这庆华公主禀赋本来就弱,时常肯病,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关于病因她不说别人更不能挑明,皇后在听说她病了之后就亲自过去安抚她,叫她不要多想,安心养病。每日都叫自己身边的得力宫女送各样的药饵果品过去,也算是照应周到了。
“郡主,庆华公主病了,咱们是不是要过去探望探望。”韦兰琪略带试探的问道。
“我也这么想着呢,前两日去探望的人太多了,我懒得凑那个热闹。这两天想来去的人少了,咱们一会便过去吧。”端敏郡主道。
卫宜宁等人前往笼毓苑看望庆华公主,正赶上公主的药好了,宫女端到床边来。
庆华公主一面让端敏郡主等人快坐下,一面皱着眉头看了看药碗说道:“张太医的药也太苦了些,真是太难喝了。”
宫女赶紧说:“良药苦口,公主快趁热喝了吧,若是凉下来更苦了。奴婢准备了蜜饯给公主吃了药过口,是您最爱吃的甘梅肉。”
庆华公主接过药碗来,直了几次脖才把一碗药喝了下去。
卫宜宁在旁边看着,觉得她这些日子瘦得越发可怜,真是弱不禁风。
“你可有什么想吃的?”端敏郡主问她:“你平日里多吃一些,长点肉,也不至于经常病了。”
“我常年胃口不好又兼着苦夏,每年天一热就吃不下东西,我自己也愁。”庆华公主笑着,因为身体不适而略显笑得勉强。
“马上就立秋了,天气很快就凉下来了,到时候公主的身体也就大安了。”韦兰琪从旁温言说道。
“但愿吧!我真是羡慕卫姑娘,先天完足,形神康健,和人家一比我实在是年幼体衰,血脉萧索。”庆华公主哀叹道:“凭多少好东西堆着也没用。”
“我不过是没心没肺,能吃能睡而已,”卫宜宁笑着说:“公主凡事放开心,您既生在帝王家,便是天生的贵人,自然福祉绵长。”
“等你好了,就跟着宜宁一起练练箭骑骑马,动的多了自然就知道饿了。”端敏郡主道:“不瞒你说,自从宜宁进宫之后,我常常和她一起练习骑射,这才几个月胳膊就粗了一圈。”
庆华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但因为生母有病,她自己又荏弱,便养成了隐忍怯懦的性子,常常悲观嗟叹,又不敢对人说。
所以听了端敏郡主的话,她便笑了笑说道:“姐姐看我这个样子是拉的动弓还是上得了马呢?我看我能活过三十岁就是老天垂怜了。”
“你小小年纪可千万不能说这么丧气的话,这人生在天地间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呀?”端敏郡主不是很会安慰人,听了她的话不免有些起急:“这话以后再也不许说了。”
“公主若是病好了时可以散散步,每日里多走动走动也是好的。”卫宜宁道:“今年的天气也着实反常,眼看着就要入秋了,公主必定会慢慢好起来的,初冬时再叫御医开几副温补的方子,毕竟韶华正盛,也不过调养几年就无碍了。”
“对对对,宜宁说的一点没错,”郡主道:“你也知道我这人说话不喜欢藏着掖着,你不要有那么多的心事,凡事大不了看开二字,又何况谁管谁的肝疼,你大可不必顾及旁人说什么。”
她的话正说中了庆华公主的心事,眼圈忍不住红了红。
虽然表面上都是公主郡主,皇家的根苗,可芳华英华公主有陈淑妃照拂,玉华公主更不用说,母亲得宠,还有个弟弟可依仗。
端敏郡主虽然无父无母,但有皇后疼她,比自己的亲女儿还要亲。
庆华公主便觉得众人都比她幸运,时常觉得自卑。
“夫子讲的那一章不是说了吗?不可妄自菲薄,你怎么能妄自菲薄呢?你看看宜宁,她没有父母,又没什么人可依仗,可她还不是活得好好的。”郡主道:“你若还这么思虑太过,终究害的是自己。”
“多谢姐姐不避嫌疑,坦诚相告,这些话自幼也并没几个人跟我说过。”庆华公主流泪道:“我并非不识好歹,姐姐为了我好,我都知道。”
众人又不免安慰了她几句。
端敏郡主只觉得在这里待着实在有些气闷,看看庆华公主不哭了,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了。
“这庆华的脾气就是这样,有事儿没事儿就爱哭哭啼啼的,”端敏郡主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难道她就不知道眼泪便是流成海也没什么用处么!”
“郡主也犯不上为这个上火,人天生下来便是脾气秉性各不相同的。”韦兰琪劝道:“想来她也是在病中难免心焦,等到身体好了,心情自然也就开朗了。”
“心性大约真的是天生的吧?庆华的性格多半是随了她生母刘才人。那刘才人若是个心胸开阔的,也不至于就那个样子了。”郡主无可奈何叹气道。
第四百八十八章 秋雨
夜半,雨落芭蕉。
凉意透过罗帷,韦兰琪在半梦半醒之间打了个喷嚏,摸索着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睡在一旁榻上的的丫鬟采葵听了,急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床稍厚一些的夹被来给她换上。
有了动静韦兰琪也就醒了,采葵忙问:“姑娘喝口热茶吧!搪一搪凉气。”
韦兰琪自觉得没什么大事,只是喉咙有些干,喝了口热茶,想起对面屋子得卫宜宁,便对采葵说道:“一会儿你再拿一床被子给宜宁送过去,这几天正是她的小日子,还是在意些好。”
这时在外间睡的采薇也走了进来,听了之后便说:“采葵姐姐伺候姑娘吧!我过去送被子。”
这两个丫鬟是韦兰琪从家里带来了,所以伺候她自然比这里的宫女要尽心许多。
卫宜宁入睡快,但稍有动静就会醒来。
“吵醒姑娘了,”采薇陪笑着把被子递给卫宜宁:“我们姑娘说夜里冷,叫您多盖上些。”
“有劳采薇姐姐了,”卫宜宁轻声道谢,把被子接了过来,又说:“时候还早,姐姐快回去接着睡吧。”
这时候也不过子时刚过,离天亮还早着呢。
卫宜宁拥着被子很快又睡着了。
后半夜的雨下的更大,到天亮时凉意更深。
韦兰琪忍不住要赖床,不想穿衣起来。
采葵抱着衣裳站在一边,好言好语地催她起床。
正说着只见卫宜宁已经穿戴整齐的走了进来,见韦兰琪还没起床便笑道:“五姐姐昨夜走了困吧!回笼觉又香,难怪不想起来。”
“你知道我最爱在阴天的时候睡懒觉。”韦兰琪丝毫也不觉得难为情:“听着雨声睡得更香。”
这雨淅淅沥沥的,已经下了四五天了。
这几日韦兰琪每天都赖床,有几次差一点就被常嬷嬷罚了。
所以尽管她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不得不强迫着自己起床穿衣。
忍不住抱怨道:“今年这天气实在反常,春天的时候一场雨也不下,立秋后偏偏又下起了连天雨。”
卫宜宁也知道,如今正是庄稼要成熟的时候,这雨下起来,一连多日不见阳光,庄稼的收成必定会差。
其实算得上是不折不扣的灾年了,也难怪皇帝会头疼睡不着。
韦兰琪穿好衣裳,坐下梳头。端敏郡主那边的宫女荇儿走了过来。
“二位姑娘不必急着梳洗,才刚那边的姑姑传话来说,连日阴雨常嬷嬷的咳疾犯了,今日的教习便歇了。嘱姑娘们自行温习往日所教的礼仪,不可荒废了。”
荇儿一本正经的传完了话,才抿嘴一笑,恢复了平日的活泼:“菱儿姐姐说传上头话的时候不可嬉笑,我才那么一本正经的。两位姑娘先歇着吧,伍夫子的老娘歾了,他得守孝三年。就算要派新的夫子,也得主子选定了再说。”
荇儿是端敏郡主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菱儿的亲妹妹,姐妹俩长相有三分相似,性情却天差地隔。
菱儿性情稳重,办事周到,这荇儿便有些莽撞娇憨。
韦兰琪和卫宜宁互相看了一眼,心说这伴读做到现在,并没有好好的上过几天的课。
“有劳荇儿姐姐过来传话,不如就留在我们这边用早饭吧。”韦兰琪笑着让道。
“不必不必,郡主还没起来呢,我还是过去吧。”荇儿笑着摆摆手,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若是耽搁久了,回去还要被姐姐训呢。”
她走了之后,韦兰琪轻轻叹了一声说:“看来在哪里都有个自己的姐妹最好,这荇儿性情虽然莽撞,好歹有菱儿护着她,否则在这吃人的宫里,早不知被发配到哪儿去了。”
虽然不必上早课了,一天没什么事可做,但韦兰琪既然已经穿戴好了,索性就和卫宜宁一起用了早饭。
稍后雨停,两个人便到郡主这边来。
“咱们去皇后那里吧!左右也闲着,陪皇后说说话去。”端敏郡主带着她们两个去了皇后的寝宫。
最近这半个多月皇后忙着照顾皇帝,卫宜宁她们虽然每日都过来请安,但只是在门外,请过安就走了,并没有见到皇后的面。
如今再次见到皇后,陡然发觉她憔悴了许多。
“难得这会儿不下雨了,我刚还想着若有几个人过来陪我说说话才好,你们就来了。”皇后见了她们三个,满面含笑的说道。
不管怎样,皇后的脾气都十分的温和,卫宜宁进宫的这些日子每次见她都是和蔼温柔的,让人不自觉的想要亲近。
“皇上的龙体可大安了?皇后娘娘这些日子可是瘦了不少,自己也要悉心保养才是。”端敏郡主脸上的担忧是掩饰不住的。
皇上已经有月余不能理政,这可是从来未有之事。皇后自然担忧,衣不解带的在一旁服侍,便是偶尔有其他妃子去替换,她回到寝宫也是寝食难安。
“你不必担心我,前几日敬王爷引荐了一个人来,她有家传的捏骨按摩手艺,经她这一番按摩,皇上身心放松了许多,每日能睡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头痛也缓和了不少,如此我也就放下心来,不似先前那么着急了。”皇后说道,脸上的神情的确是放松不少。
“还有这样的奇人?”韦兰琪好奇地说道:“想必是个上了年纪的神医吧?”
皇后一听就笑了,说道:“这人是个女子,姓曾名叫婉侍,年纪应该不大。她是靖王爷引荐的,虽然身怀绝技但相貌奇丑,所以一直戴着面纱。”
如果不是敬王爷身份格外尊贵,任何人在皇帝皇后面前也是决不能戴着面纱的,只不过此时情况特殊,皇上的病迫在眉睫,需要医治,且敬王爷引荐的人不会引人怀疑。
有宫女进来禀报说太子来给皇后请安,卫宜宁知道皇帝不能理政的这段期间都是由太子代为掌事,虽无特别的举措,但也没听说有疏漏之处,可见太子是个稳重的人。
太子进来后端敏郡主等人向他请安,卫宜宁之前只是远远看过太子,这一次算是最近的了,太子眉宇清朗,长相斯文,身材高而瘦,且言语温和,并没有一点儿架子。
极肖其母。
第四百八十九章 异锦袍
清心阁,是皇上养病的所在。
三皇子巳贤和四皇子两人一早晨一同前来给皇上请安。子博,刚至阶下,就见御前总管曲清走了过来。
“二位皇子安,皇上下了朝觉得有些困倦,叫婉侍姑娘给他按摩疏松,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搅。二卫皇子还是请回吧。”曲清笑容可掬的说道。
“我们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父皇的面了,不如就在这里等上一会儿。”三皇子说道:“不知可使得?”
“两位皇子孝心可嘉,但依老奴的愚见,皇上且要睡上一会儿,醒来后还要批阅奏章。二位还是改日再来吧。”曲清的语气很是柔和,但意思却不容动摇。
“三皇兄,咱们还是走吧。”四皇子扯了扯巳贤的袖子说:“母妃不是说了,父皇的御体还未完全恢复,咱们能不打搅就不打搅。”
“贵妃娘娘最是善解人意的,难怪宠冠六宫。”曲清微微弯了腰,朝二人打拱。
两个人于是原路返回。
不过走了一射之地就遇见了同样前来请安的太子和二皇子。
“太子、二皇兄,父皇如今正在休息,咱们还是回去吧。”三皇子见了两位兄长,亲近地行了礼说。
“咱们是亲兄弟,我都说了多少遍,不可如此多礼。”太子伸手拉住三皇子的手说道:“若是正式场合还罢了,这样日常见面还是随意些好。”
“偏老三有这么多规矩,我便不耐烦。”二皇子的性情率直,最不喜欢拘束。
三皇子听了,有些拘谨的笑着说道:“太子乃国之储君,我们虽为兄弟可也是君臣,又怎么能不恭敬呢?”
他们兄弟相差的年纪不多,太子一向宽和温厚,知道三皇子自幼没了生母,在徐贵妃身边养大。难免谨慎小心,这也怪不得他。
四皇子年纪小又得宠,所以丝毫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他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衣衫,兴致勃勃的想要去骑马。
“四弟这些日子长高了许多,只是也不要太贪玩,刚下过雨,地面难免泥泞,依我看,不如过些日子再玩儿。”太子友爱的叮嘱他。
“太子不知,四皇弟身上这件衣裳是用异锦做的。前些日子喇澜部落趁机劫掠边境,被舅舅带兵打退了,缴获了无数辎重,从边关特地献来。父皇大喜,赏赐了母妃许多东西,其中就有一匹异锦,据说这东西极其珍贵难得,别看和普通的绸缎一样薄厚,可穿在身上冬暖夏凉,又不爱脏,且一般的兵器都伤不到它。”三皇子语气中满是艳羡,他所说的舅舅就是徐贵妃的胞兄徐茂锋。
这件事太子和二皇子自然也知道,缴获来的辎重一多半都入了国库,剩下一少部分分赐给后宫嫔妃和前朝一些有功的大臣。
皇后那边也得了,只不过这异锦只有一匹赏,给了添禧宫。
别人对这东西并不如何在意,二皇子天生喜欢骑马射箭,其实是极想得到一件异锦做的衣裳,但因为前些日子他误伤了洪太史,皇帝不但申饬了他,还罚他一整年不准骑马射箭。
“我只挑最温顺的小马骑,不会有事的。”四皇子说道:“自从二皇兄误伤了人,母妃就一直叮嘱我刀剑无眼,叫我小心在意。”
四皇子年纪小说话自然不防头,二皇子听了难免有些不高兴。
见二皇子的脸色不太好看,三皇子急忙打圆场,说道:“其实四皇弟做这身衣裳的时候,母妃就说了顶好也给二皇兄做一件,只不过考虑到你这一年不能骑马射箭,若是明年再穿样式就不新了,还是等明年再说。”
“哼,谁稀罕着一身破衣裳?!自古能征善战的将领谁不是身上伤痕无数,我又不是娘们儿,做什么想要留着一身细皮嫩肉。”说完拂袖而去。
太子的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先是好言安慰三皇子和四皇子道:“卯吉性子粗疏,言语难听,你们两个不要往心里去,回头我必要教训他的。”
“太子说的哪里话,咱们都是自家兄弟,二皇兄是因为不见外才如此真性情,我们不会在意的。”三皇子连忙说。
太子见他如此说,放下了心,转身去追二皇子了。
四皇子不由觉得很是委屈,嘟囔道:“二皇兄冲我撒什么气?又不是我禁他的骑射。”
“四弟,依我看咱们还是直接回去吧,不要去骑马了。”三皇子好生劝道:“如今已经惹得二皇兄不高兴了,咱们做弟弟的要多体谅兄长们才是。”
可是四皇子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总想试一试这身衣裳,便不肯不去。
“那你也一定要选一匹小马,千万不要逞强。”三皇子道:“否则骑大马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四皇子听了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两个人在半路上分开了,三皇子还要回去读书,四皇子则去了马苑。
不到一个时辰,就传来四皇子受伤的消息。
原来他到马苑去挑了一匹天马,那马的身量极高,管马的太监说什么也不敢让他骑,但四皇子今天也是特别执拗,非得要骑上去不可。
后来太监想着那马本来是极温顺的,便在前头牵着,让四皇子骑了上去。
谁想才不过走了半圈马就忽然发起狂来,挣开了牵马的太监,驮了四皇子四处狂奔。
四皇子当时就在马背上吓傻了,他本来起数就不惊。再加上这匹马发疯,所以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所幸的是并没有摔到地上,他的一只脚勾在了马镫里,被倒拖着颠簸了好一会儿。
好在这匹马十分高大,四皇子又是个小孩子,头并没有接触地面,否则早被马儿的蹄子给踏死了。
饶是如此,他的脚踝和腿也都受了伤,更是由于惊吓,当时就昏了过去。
太监宫女们忙着找太医,禀告主子,所以很快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有一个人听了,将拳头狠狠攥起,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小畜生的命还真大!今天让你逃过一劫,早晚死在我手里。”
第四百九十章 剖白
四皇子伤了,虽不至于断骨,却也伤了筋,御医说起码要三个月才能复原。
最初的半个月必须卧床,否则下地走了会落下病根。
好在已经进了八月,天气凉爽起来,卧床也不至于太煎熬。
当然几个御医也都保证了,只要呵护得当,四皇子绝不会落下一丁点儿残疾。
那匹马后来被仔仔细细查了个遍,最后确定是因为后蹄新上的马掌上有一根钉子太长了,跑起来钉子扎进肉里,马儿负痛,所以会发狂。
那马被抽了一顿皮鞭关进了马厩,听候主子的发落。
钉马掌的太监上了吊,他是个最胆小怕事的,平时见了一只蚂蚁都要绕着路走,谁想到竟摊上了这样的事。
徐贵妃看着儿子无大碍后,才把跟着的太监叫过来细问。
彼时三皇子也早赶过来,陪在四皇子身边。
“叫巳贤过来,我有话问他。”徐贵妃道。
三皇子被叫过来,徐贵妃劈面问道:“你今早和博儿一起出去的,把详情跟我说一遍。”
“母妃是怀疑四弟的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三皇子陪着小心问,从小到大在徐贵妃妃面前,他总是一副十分恭敬的样子,腰永远微微弯着,似乎在随时听命。
“多加小心总是没错的。”徐贵妃道:“当然,没有最好。”
“我们今日去给父皇请安来着,不过曲总管说父皇倦了正在休息,我们就回来了,半路遇见了太子和二皇兄,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散了。”三皇子道。
“那你觉得没人要害博儿?”徐贵妃问他。
“应该……没有吧?”三皇子有些迟疑道,不敢把话说得太死。
“那我怎么听说二皇子跟博儿口角来着?你为何不说?”徐贵妃的眼角微微挑高了一线,看得三皇子有些心虚。
“母妃,不是我有意隐瞒,是因为我们兄弟一向和睦,便有几句不合的话也不过转身就忘了,贤儿不想做背后挑拨的小人,”三皇子顿首道:“又何况没有任何证据,空惹得您和皇后生嫌隙也是大不该的事。”
银釭烛跳了跳,灯芯有些长了,三皇子忙上前拿起烛剪剪短了灯芯。
徐贵妃的眸光明灭,静静地审视着三皇子,久久不语。
“博儿前脚和二皇子拌了嘴,随后就摔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些,当真不是他在挟嫌报复吗?”徐贵妃小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蔻丹鲜红,似要滴下的血。
“母妃,千万不要做此想。”三皇子闻言立刻跪了下来,哀哀恳求道:“二皇兄脾气是不太好,但他绝不会做戕害手足的事,这是我敢保证的。又何况当时二皇兄虽然负气走了,却有太子追上去劝他。母妃便是信不过二皇兄,也该信得过太子,有他在绝无可能发生手足相残的事。”
“你们倒真是兄弟情深呐!”徐贵妃似笑非笑着仰起了头,鬓边的步摇在灯影下颤颤欲坠。
“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所出,自然比博儿的出身尊贵,将来太子还要继任国君之位,你的确应该更讨好他们。”徐贵妃冷笑。
“母妃,母妃!我绝无这种心思,请母妃明鉴!”三皇子跪在地上碰头有声:“我虽不是您亲生,但自幼在你身边长大,早不记得生母的样子,只认您一个母亲。母妃刚才的话,实在是冤枉死儿臣了!四皇弟安,母妃安,母妃安,儿臣才能安。如此浅显的道理,儿臣便是再傻也懂得。又怎会做出吃里扒外的事来?!本来儿臣心中就已懊悔万分,若是那天跟着四弟一起去马苑,也不至于让他受了伤。”
说到后来三皇子已经涕泪纵横,不能成句。
“罢了,瞧你唬的那个样子,快起来吧!我不过是问问而已。”徐贵妃的神色和语气都和缓下来:“好在老天保佑,博儿并没有受什么重伤。”
“四皇弟福泽深厚,是天佑之人,断不会有事的。”三皇子一边拭泪一边站起来说。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也先回去休息吧。”徐贵妃的声音带了些许倦意。
“多谢母妃体谅,此时夜已深了,母妃也早早歇息吧。”三皇子躬身行礼:“儿臣告退。”
三皇子走了之后,丁内监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你探听的怎么样?”徐贵妃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
丁内监连忙快步走上来,伸出手熟练地给贵妃按摩。
“奴才详细的打探过了,并看不出什么人为的痕迹来。再说那个负责钉马掌的太监已经上吊死了,死无对证。”
“这么说是单纯的意外了?”徐贵妃挑了挑眉问。
“若说疑点也不是没有,那个负责钉马掌的太监平日里最是小心谨慎,这样的人出这么大的纰漏显然不合理。”丁内监语声缓慢的说道:“可还是那句话,死无对证啊!”
“那依你看这事是不是二皇子做的?”徐贵妃看了看窗外,只有树影摇曳。
“如果太子宫中那些事是二皇子做的,那么这件事也一定是他做的。如果东宫的事不是他做的,那么这件事只有三成可能是他做的。”丁内监道。
徐贵妃听了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丁内监的意思她明白,当然也同意。
如果二皇子心怀不轨,他必定会铲除其他兄弟。首当其冲的是太子,其次便是受宠的四皇子。
因为除掉这两个人,他的优势便一下凸显出来,剩下一个三皇子也就不足为虑了。
“娘娘这件事咱们暂且放在心里吧,从长计议才是。”丁内监道:“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求稳,只要四皇子平安,咱们就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你说的对,小不忍则乱大谋。”徐贵妃闻言缓缓点头:“我再去看看博儿,看他睡熟了没有。”
丁内监于是搀起了徐贵妃,两个人来到四皇子的卧室。
几个最得力的丫鬟太监都在跟前伺候着,徐贵妃看了看,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到自己这边洗漱,上床安歇。
夜凉如水,徐贵妃摸着翡翠衾,想到皇帝已经许久没来自己这边过夜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不可去,不可去
不提这边四皇子如何养伤,前些日子一直病着的庆华公主身体倒渐渐复原了。
皇上特派了文林馆的于博士做各位公主的夫子,这位夫子最是个老好人,讲解的既浅显,留的课业也少,便是有一两个偷懒的不完成,他也不怎么追究,只是好言好语的说下次记得补上,且补上了也不必拿给他看。
另一边的常嬷嬷要求虽然严格,但她年纪老迈时常犯病,所以大家也不觉得如何拘谨。
惠英姑姑时常替代常嬷嬷讲授宫中的礼仪规矩,但众人并不怕她。
不过听说近日又要把楚嬷嬷派过来协助常嬷嬷,这位嬷嬷的年纪比常嬷嬷要轻一些,但据说也是位极严厉的老人。
她常年在太后身边,是太后身边极得力的人。
只不过这消息虽传出来了,却迟迟未见楚嬷嬷露面。
这一日下了早课,庆华公主和端敏郡主一同走出来。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庆华公主稍微犹豫了一下说:“今早请安的时候,我原本想跟皇后娘娘禀告想去看看我母妃的,只是被玉华的话给打断了,从她被禁足起,我还没有去看过她。”
不是庆华公主不孝,而是因为皇帝下了命令,刘才人被禁足半月,任何人不得去探视。
如今半月之期已过,庆华公主便想去看看,这也得禀明皇后才行,只是早上去请安的时候玉华公主一直在说话,庆华公主根本插不进话去。
“依我说不必那么费事,咱们这就去看看刘才人,回头再跟皇后说一声也使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端敏郡主不像庆华公主那样谨小慎微,觉得这又不是犯禁的事,犯不上为这一点子小时来来回回的跑。
况且从这里去刘才人如今住的地方更近一些,若再到皇后那边就兜了个大圈子。
“这样恐怕不太好……”庆华公主还是很犹豫。
“放心,有我呢。”端敏郡主说着拉起庆华公主的手,带着卫宜宁和韦兰琪两个人一同往幽兰宫去了。
幽兰宫很是偏僻,且好多年都没有住人了,屋檐和墙壁上的彩漆剥落,地上的砖缝间长有许多杂草,两个**岁大的小太监正蹲在院子里锄草。
东西两侧的墙边堆放着许多之前拔下来的草,显然这草已经拔了好多天了。
小太监们见了众人连忙请安,韦兰琪一看这两个小太监就知道如今刘才人身边实在没有什么得力的人手。
众人进了屋子,扑面而来一股发霉的味道,墙壁上有大片大片的黄褐色污迹,显然是屋子漏雨后留下来的。
端敏郡主进来,忍不住用手帕掩了鼻子。
刘才人坐在床上,身上穿的衣裳还算干净整齐,只是尽管这么多人来了,她却恍若未见,兀自在那里发呆。
屋子里的家具也不齐全,只有一张平头案还算完整,上头虽然放着两只托盘,但里头一无水果二无点心,只有一盏清水,连片茶叶也无。
卫宜宁等人见了都不免觉得心下惨然,虽然名为才人住在宫里,可刘才人如今的境遇还不如一个普通的中产人家的家眷。
伺候刘才人的两个宫女也算忠心,见庆华公主来了,忙上来请安,脸上带着些为难的神色。
她们也想让主子吃的好些,住的好些,可无能为力。
庆华公主走上前去蹲跪在刘才人的床前,握着她两只枯瘦的手,语音哽咽道:“母妃,我是庆华,你还认不认得我?”
刘才人的病并没有见轻,人越发的瘦了,显得一双眼睛又大又黑,直勾勾的看着某一处,好半天都不眨一下眼睛。
庆华公主摇晃着她的手臂,她却依然呆呆的连看也不看,庆华公主忍不住哭了起来。
“屋子漏成这样,怎么不叫人来修一修?”端敏郡主看了看这屋子实在不像话,便问那两个大宫女。
“回郡主的话,奴婢们找了好几趟了,但内务府管事的说现在正忙着呢,等什么时候泥瓦匠闲下来再过这边来修。”一个宫女说道:“偏偏今年秋天雨水还特别多。”
“内务府那些人最势利眼了,我们主子不得宠,他们越发踩上来,不但不给修屋子,连吃的东西也都是剩的馊的,实在不像话了。”另一个宫女的性子更直率一些,忍不住抱怨道:“算准了这幽兰宫不见天日,便是偶尔有人过问,也不可能一直管下去。过了一阵儿他们更会变本加厉,吃亏的还是我们。”
“红霞你快别说了,”另一个宫女赶紧叫她住口:“莫给主子添烦恼。”
卫宜宁知道她说的主子其实指的是庆华公主,这些话庆华公主听了只能徒增伤感,以她的性格断不可能去改变什么,只能自怨自艾。
“你们也不必和内务府的人争执,以后我每日打发宫女送些吃的用的过来就是,”庆华公主红着眼圈说:“等什么时候母妃病好了,再去求一求皇上,叫她搬到好一点儿的地方去住。”
“不该奴婢们多嘴,公主您看看这地方可是养病的地方?不加重就已经算好了,”红霞说道:“那翠铭宫早已无人住了,可每年还要修缮两次。”
“翠铭宫是什么地方?”韦兰琪忍不住好奇。
“是先明贤太后的寝宫。”庆华公主低声答道。
谁想庆华公主的话音刚落,原本在床上坐着发呆的刘才忽然像是受了惊吓一样跳了起来。
她紧紧拉住庆华公主的手说道:“千万不要去翠铭宫!去不得!去不得!”
“母妃,你这是怎么了?”庆华见刘才人全身发抖不免安抚她:“没有人要去那里,又何况如今那里已经没有人在住了。”
可刘才人却像没听到一样,一个劲儿说:“不可去翠铭宫,不可去翠铭宫,会惹下大祸的。”
见她如此,别人都只道她是精神失常说的胡话,但卫宜宁的心却动了动。
翠铭宫是明贤太后的寝宫,柔奴生前是侍奉明贤太后的宫女。
刘才人如此,莫非她知道些什么?
第四百九十二章 狭路恰逢丁内监
桂魄初升,玉露凝霜。
刚进八月,天气就陡然冷了起来,不是秋凉,而是下了霜。
户部的大臣们慌了手脚,春天的干旱、初秋的雨涝,再加上这场霜冻,粮食歉收已成定局。
明春势必有许多地方闹饥荒,若是处理不当,导致流民迁徙、饿殍遍野,那可就糟了。
宫中原本要准备中秋大宴的,皇后立刻叫停了,把银两拿出来,入了户部的账,用来赈济灾民。
卫宜宁穿着一件素绸衫裙,身后跟着那个叫白露的宫女,是进宫后分派给她的。
“姑娘,这条路不大好走,我自己过去吧!”白露说道。
“不妨事,我脚下稳着呢!”卫宜宁回头道:“咱们快些走吧!不然篮子里的点心就要凉了。”
原来自从上次和庆华公主来看过刘才人,韦兰琪和卫宜宁两个人就经常轮流来给刘才人送些吃的。
这件事端敏郡主也知道,也是支持的。
庆华公主自然也隔三差五就派人来,但她一个人,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
“啧啧,这些花草真可怜,生生叫霜给打了,别的还算了,那中秋用的上千盆菊花和茶花原本正开得好呢!”白露惋惜地说。
宫里原本还算喜庆的气氛,早被这场霜冻给搅散了。
卫宜宁她们一路走过来,看到处处在收拾落叶残花,大都是名品山茶和菊花,每盆都得五两银子以上。
虽然这些花都是地方进贡来的,但一路上舟车运输,劳民伤财,只怕比拿着银子买还要破费,只不过这些话卫宜宁心里清楚却不能说出来罢了。
两个人过了一道石桥,恰好看到丁内监带着几个小太监打那边走过来。
丁内监还是那副阴柔样子,见人就笑,笑得很含蓄,像是别有用心。
他身后有四个小太监抬着两盆花,和别处的花不同,这两盆花显然呵护得很精心,并没有遭受霜冻,此时开的正艳,远远就闻到了一股清香。
见了卫宜宁,丁内监率先请安,卫宜宁还了一礼。
“卫姑娘这是到哪儿去?天气这么冷,要仔细莫着了凉。”丁内监貌似关切地说。
“多谢丁公公关心,我是要看看刘才人去。”卫宜宁直言不讳。
对于丁内监这样老谋深算的人,简单的假话完全没有必要说,因为他一眼就能看穿。
“噢?”丁内监略显诧异:“我记得姑娘不是庆华公主的伴读啊!”
“的确不是,”卫宜宁大大方方地应道:“我是替郡主去的。”
“刘才人的确可怜,多看看她也是应当的,姑娘真是个善人,”丁内监满面含笑,不着声色地在卫宜宁的脸上打量了几眼:“刘才人好多了吧?”
“我还没见到才人,不好说。公公不是忙着么?我们这就过去了,免得耽误了公公的正事。”卫宜宁神色安闲自在,丁内监什么也看不出来。
“老奴是奉了贵妃娘娘之命把这两盆花给皇上送去,”丁内监却不忙着走:“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圣上自然又心系社稷,难免操劳。这花是送去给皇上解闷的。”
卫宜宁不再说话,只是点点头,一笑过去了。
丁内监看着她的背影,好半天才把视线挪开。
“师父,”后面一个长相机灵的小太监凑了上来,和那四个抬花的小太监不同,他手里只拿了一只拂尘,显然比较得宠,凑近了问道:“这个卫宜宁手段不低啊!我怎么听凤仪宫那边的人说皇后有意要抬举她做二皇子的侧妃呢?”
丁内监斜眼看了看他,鼻子里冷哼一声,说道:“在这宫里做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固然是好的。可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你怕是还没学会吧?”
小太监缩了缩脖子,笑嘻嘻的问道:“还请师父不吝赐教,晚上我给您老人家好好的捶捶腿,再唱一曲儿。”
“看你这么孝顺的份上,我就卖你个乖吧。”丁内监似笑非笑的说道:“多听多看少张嘴,你才能在这宫里活的久一些,爬的高一些。”
小太监微微愣神,把脸上的神情收了收,继而点点头说道:“您老人家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
“算你聪明。”丁内监带着几分赞许的笑了,单手拢住嘴,低低的嘱咐徒弟:“皇后有意要她做二皇子的侧妃也罢,无意让她做侧妃也罢,都不管咱们的肝疼。
况且这些消息传来传去只怕要变了味道,这姓卫的没什么靠山,况且她们这些伴读入宫也不过才几个月的光景,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中间生什么变故都是说不准的事情。
所以你应该放聪明一点儿,别瞎掺和。”
小太监非常信服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的话徒儿记住了,以后再不乱打听了。”
丁内监从容的笑了笑,说道:“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顶好存在肚子里,像你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想在宫里活下去就要记好两个字---本分。凡事不守本分、想着要冒尖儿的人,只会死的更快。”
对于卫宜宁,丁内监心里也存着疑虑,并不排除她是来报仇这种可能。
卫宗镛虽然被夺爵觉流放,卫宜宁却安然无恙,并且还进宫做了伴读。
这在一般人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谁想却让她顺顺利利的做成了。
别人自然不会觉得卫宜宁和智勇公府倒台有什么关联,但丁内监是知道内情的人,就不得不往这上的怀疑。
不过怀疑归怀疑,丁内监并没把卫宜宁放在眼里,莫要说当年的事已经无迹可寻,便是当初她父亲卫宗钊也只能吃哑巴亏。
如果卫宜宁自不量力,妄图查清当年的事,丁内监也有把握让她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手里。
“仔细着点儿!若是花儿碰掉一片叶子,就扒了你们的皮!”因为身后有个小太监脚底打了滑险些摔倒,丁内监回过头阴狠狠地训斥,向一条马上要咬人一口的毒蛇。。
那小太监见丁内监如此,早吓得酥了骨,丁公公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他可惹不起。
第四百三十九章 窃喜
黄昏时分,晚风中透出寒意。
孙茗茗和三皇子又在太液池畔“偶遇”了。
虽然已是日暮,但孙茗茗打扮得十分精心。
罗髻高綰,满头珠翠。脸上擦的香粉是大秦产的“婆娑香”,又香又白又润泽。
唇上点的胭脂是用上好的朱砂配着玫瑰花露外加十几种上等材料几十道工序制出来的“绛唇仙子”。
穿着一身云锦裙袄,虽然是素面的,但那料子极好,就算只有微光的衬托,也照样泛着春水一样的光泽。
因为天气凉,外面又披了一件蜀锦的披风,豆沙色温和端庄,很能衬托人的气色。
三皇子今日穿着一件宝蓝摹本缎夹袍,金冠束发,面目英挺,带着几分冷峻。
不过这几分冷峻在见到孙茗茗之后立刻化作了温煦暖阳,他的笑容很淡,但孙茗茗却觉得恰如其分的好。
她的出身让她没来由地觉得,尊贵的人就该有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但又不是刻意装出来的做作,而是在举手投足之间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清高。
“最近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还出来散步?”三皇子率先开了腔:“我总觉得你们这些女孩子纤瘦娇弱,是经不起一点儿寒冷的。”
“我因读了几首李义山的诗,见他里面写秋景秋色,不由得伤怀,所以出来走走,看看残荷霜菊,怕的是过些日子便见不到了。”孙茗茗总是喜欢在外人面前做出爱读书的样子来。
“是啊,谁想今年秋天冷的这样早。”三皇子也忍不住慨叹,把手中的那把折扇开了复合,合了复开,忽然失笑道:“这把扇子是我七月里亲自画了扇面又题了诗的,因为多承你帮助,想要送给你做个纪念。谁想耽搁到这时候,再送也不合时宜了。”
“不!”孙茗茗听说这扇子是三皇子要送她的,急忙开口,但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太焦急了,便缓了缓,斟词酌句地说道:“我帮的些许小忙实在不值一提,怎敢承望您一个谢字?不过说到礼物,最重的便是心意二字,哪有什么合不合时宜的说法呢。”
“如此,你不嫌弃就好,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说句不见外的话,旁人就是想要,我还未必给呢。”三皇子嘴角含笑地走上前,把手中的折扇递了过来。
孙茗茗伸出手去接,三皇子的手似有意若无意地在她的手指尖上拂过,惹得孙茗茗芳心乱颤,低了头不敢看三皇子的脸。
“我,我也有一样东西要送给三皇子,”孙茗茗从袖子里拿出一卷薄薄的集子来递给三皇子:“我之前听说你喜欢颜公的书法,恰好家父藏有一本,上次回去我便取了来。”
“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本是令尊的藏品,我又怎能占有呢?不过借阅一段日子还是可以的,过些天我再还给你,但绝不能私留下就是。”三皇子说着接过来,又向孙茗茗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孙姑娘,你真可以称得上是我的知己了。”
孙茗茗一听三皇子竟把她引为知己,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不过她也懂得点到为止的道理,敛衽向三皇子行了一礼,柔声说道:“我出来已有些时候,可该回去了。也请您多多保重,言不及义,就此暂别。”
“你……”三皇子伸出手立刻又缩了回去,语气中似有不舍之意:“那你要小心一些,天暗了路不好走。”
孙茗茗手里握着三皇子送她的折扇,一路都在偷笑。
回到住处后伺候她的丫鬟宫女都迎上来伺候,因为孙茗茗离开前特意说过自己一个人出去转转就回来,所以宫女和丫鬟们也并没有出去找她。
和她在一起的白雯走上来,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这番出去是撞了喜神不成?怎么满面喜色的,可是有什么好事跟我说一说。”
“哪有什么好事,不过是想起几句诗来正应景而已,”孙茗茗当然不会跟白雯说实话,在进院子之前她早已把折扇藏好了,笑着对白雯说:“还说呢,令尊才升了京兆尹,你才是鸿运当头的那个人吧?”
白雯的父亲前些日子补了之前胡聪的位子,京兆尹虽算不得高官重臣,但这职位也很是不错了,对于白雯家来说的确是一宗大喜事。
况且白雯又是一个极容易知足的人。
一旁的宫女们已经把晚膳端了上来,庆华公主因为天气突变又病倒了,一日三餐也不同她们一起吃。
宫里的规矩主子在吃饭的时候,身旁只留一两个大宫女伺候,其余的人都退出去。
如今孙茗茗和白雯吃饭也只是她们身边的一个大丫环在陪着。
吃过饭后,白雯得了个空子,悄悄地问孙茗茗道:“有件事我这些日子就想跟你商议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孙茗茗拿起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
别看白雯她爹如今做了京兆尹,孙茗茗却并不把她太放在心上,因为她现在巴结上了徐家,又和三皇子暧昧不清,觉得自己终究会飞上枝头当凤凰,到时候比白家高出好几等。
“我是想着咱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刘才人,”白雯小声的问:“我可听说那边的卫宜宁和韦兰琪她们已经去过好几次了。”
白雯有此顾虑也是应该的,毕竟她们是庆华公主的伴读,哪怕是做样子给别人看,也好过被人说太冷情。
“那就叫丫鬟们隔几天去送些东西去好了。”孙茗茗财大气粗,并不吝啬施舍:“如今天气这么冷,幽兰宫不见天日,刘才人又神志不清,有什么可看的。”
孙茗茗才不愿意去惹晦气,那地方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可是……”白雯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孙茗茗语气坚决也就打住了。
她也知道孙茗茗如今和徐知惜走得很近,虽然名义上是庆华公主的伴读,但半个身子已然探到那边去了。
孙茗茗也看透了,以庆华公主的性子,绝不可能帮自己什么忙。只要自己不得罪她就够了,也犯不上多讨好,有那个时间精力不如多在徐家人身上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