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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怪老人

    卫宜宁因在浣黛居附近没有找到韦兰琪,便叫了宫女太监们一起找,并嘱咐道:“不要喧嚷,省得惊动了旁人给郡主添麻烦。”

    如今宫里气氛沉谧,人人屏声敛气不敢出头,卫宜宁不想在这时候闹出动静来,韦兰琪本来就已经很招风了,保不齐有人因此造谣生事。

    卫宜宁自己重又往西北方向寻来,一路上也碰见几个人,但都不认识也不方便开口询问。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冷宫附近。

    沉沉暮色中,冷宫好似一片与世隔绝的荒地。

    卫宜宁知道这个时候冷宫里的人也都在用晚饭,所以几乎没什么人走动。

    卫宜宁站在一道褪色的宫墙下,澄澈的眸光望向远处的一间院落。

    她记得上一次自己来冷宫打探消息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丁内监从这个院子里出来,当时丁内监还说他来此是探望一位故人。

    想到这里,卫宜宁便很想进去看看丁内监口中的那位故人究竟是谁?

    卫宜宁轻移脚步,砖缝中丛生的杂草踏上去后,会有轻轻的窸窣声。

    红漆剥落的门窗在这个时候大多都紧紧关着,只在缝隙中透出一丝暗淡的烛光。这里的人似乎更愿意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同外界往来。

    卫宜宁身姿轻盈地走进院子,院子里的荒草疯长着,只有正中间踩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小路。

    大约是每日送饭的人由此经过踩踏出来的。

    院子很窄,小路很长,门虚掩着,卫宜宁刚一靠近就闻到了屋子里透出来的一股难闻的气味,

    那是一种许久不见天日且又不通风的屋子里特有的发霉的味道。

    卫宜宁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屋子里黑漆漆的一团,没有点灯。但里面有人,且并未睡着。

    透过初升的月色,卫宜宁看见屋子里坐着一个老人,他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白色,应该是失明了。

    头发稀疏枯白,连发髻也笼不起来就那么披散着。

    他的手脚应该是因为患了痛风的缘故,所以变形得很严重。

    在老凌河的时候卫宜宁看过许多这样的病人,他们活的极其痛苦,就连最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比如抓握筷子。

    所以这老人坐在那里,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个食盘,他却连筷子也用不了,只能上身前倾直接用嘴去啃咬食物。

    卫宜宁的目力极佳,即使是在光线如此昏暗的情形下,她还是看出那食盘里摆着的竟然是一块酱肉。

    卫宜宁臻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冷宫试着后宫中最不受人待见的地方,这里人的饮食应该是极其粗陋才对。

    但让卫宜宁皱眉的并不是这一点,如果这里的老人和丁内监有关系,那么在饮食上吃些好的也并不奇怪。

    可怪就怪在这个老人明明有严重的痛风,是不宜吃这些油腻东西的,吃了之后只会让他疼痛得更加厉害。

    痛风并不是什么罕见的病,对此稍有了解的人就应该知道有哪些禁忌。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还会给这老人吃酱肉呢?

    卫宜宁左右看了看,确定自己身后无人,轻轻的打开门走了进去。

    “这位公公,”卫宜宁轻声说道:“吃肉会加重痛风,你不知道吗?”

    坐在地上的老太监听见有人进来时并未怎样,大约是把卫宜宁当成了平时给他送饭的宫人,等到卫宜宁开了口,他才停了动作,直愣愣的坐起来。

    “啊啊啊……”老太监张开了嘴巴,发出一串含糊的叫声,卫宜宁惊讶的发现他的舌头只有半截。

    原来这个老人不仅瞎,而且还是个哑巴。

    “是丁内监命人这样对你的?”卫宜宁蹲下身问。

    老太监狂乱的点了点头。

    卫宜宁之所以敢进来,是因为她判断出丁内监之所以这样对待这位老人,只能因为仇恨。

    把一个和自己有过节的人关在冷宫里,每日里看他受尽折磨,这岂不是比让对方痛快的死掉更解恨吗?

    卫宜宁的眼前浮现出丁内监那张阴柔的面孔,嘴角上扬,笑得令人胆寒。

    “那么你变成这幅样子也是他一手造成的了?”卫宜宁又问。

    老太监再次点头。

    “这样吧,以后他送来的东西你都不要吃了,我每日悄悄的过来拿走,再给你换些普通的干粮。”卫宜宁说道:“这样的话你就能少受些罪了。”

    丁内监每日令人给这老人送来大鱼大肉,老人吃了病情会加重浑身疼痛,不吃有饥饿难耐。

    听了卫宜宁的话,这老人口中呜呜的叫着跪趴在地上,以额触地连连叩头。

    “不必如此,只怕将来我还有要求你帮忙的地方。”卫宜宁说着站起身:“你多保重吧,明日清早我再来。”

    卫宜宁知道这里不可以久留,于是很快的走了出来,又沿着旧路反回到了缀錦坞。

    回去后发现韦兰琪已经在那里了,正在换衣裳,卫宜宁见她如此便知道落水了。

    急忙走上前关切的问道:“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寻了你好大一圈都没有见到你的踪影。”

    韦兰琪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笑道五:“无事,都是我自己贪玩追着一只猫儿跑远了,天黑看不清路掉进了水里。”

    因为此时身边有几个宫女在,卫宜宁也不便深问。

    端敏郡主过来看了看,见韦兰琪无恙,也就放心了。

    今日的晚饭因此便有些晚了,韦兰琪和卫宜宁简单的用过之后便洗漱上床了。

    韦兰琪这才小声向卫宜宁说了之前的经过。

    心有余悸道:“人都说深宫多杀机,我今天算是领教了。那两个人不知道在密谋什么,偏偏被我撞见了,若不是那个冷关佐赶到,只怕我这小命当场就呜呼哀哉了。”

    “不知那两个人有没有看清是你,”卫宜宁道:“若是没看清还好。”

    倘若那两个人认得是韦兰琪,只怕还会想办法对付她。

    “宜宁你别吓唬我了,我的胆子今天已经唬破了。”韦兰琪道:“以后不管你到哪里我都跟着你就是了,有你在我就安心。”

第四百六十五章 东宫异事

    霁光浮瓦,鸟雀啁啾,一只黑色的猫儿欢快地在花草房廊间欢快地跳跃玩耍。

    小太监急匆匆地走进太子的寝宫,拿捏着嗓音既能听清又不显吵地禀告道:“启禀太子殿下,其他三位殿下来看您了。”

    太子钱寅正此时刚服过药,他生得面白文弱,性情温和仁厚,虽然聪敏,但可惜身体荏弱,时常肯病。

    穿着白锦袍,镶三道明黄边,戴着镶玉金冠,一双手修长白皙,比女子的还好看。

    听说三个弟弟来了,太子便说:“快请进来吧!把昨日祖母赏的春茶点上来,叫他们尝尝,还有母后早起叫人送来的那几样点心,白放着也可惜了,叫他们吃了吧,同我吃了是一样的。”

    一旁的宫女答应着下去准备了,回事的小太监转身出去请另三位皇子进来。

    二皇子钱卯吉、三皇子钱巳贤和四皇子钱子博依次走了进来,二皇子和太子是同胞兄弟,自然更亲密,见面就问:“兄长今天的气色好多了,过两天就能和我们一同演习骑射了。”

    二皇子生得矫健英武,平日里喜武不喜文,最爱骑马射箭。

    太子温煦一笑:“仔细父皇闲下来问你读书的事。”

    二皇子听了这话,立刻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这些日子因为忙着追查刺客的事,皇上没有空闲的时间来考察皇子们的课业,这对二皇子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今被太子提起来,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是感到万分的扫兴。

    “其实二皇兄每日早晨起来也是习字读书的,”三皇子巳贤一向最能从中调停,见二皇子情绪不高,赶紧打圆场道:“大哥,您是太子,国之储君,自然要文治武功将来好统治天下,像我等只需做一介贤王即可,读那么多书又有何用呢?”

    他这么一说,二皇子立即又鼓起精神来说道:“巳贤说的没错,的确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些兄弟里他在情感上当然和太子最亲近,但平时却喜欢和三皇子说话,因为三皇子的话总是能说到他心里去,让他觉得特别舒服。

    就比如这读书之事,无论父皇母后还是身边的人,都要都劝他要刻苦读书增长学问。

    尽管知道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却还是百般的规劝引导。

    只有老三会跟他说学书不过记姓名而已,又不必像弘文馆的那些博士一样皓首穷经,表面上过得去即可。

    “说起来六月初六日祭祀后羿,父皇可是要看咱们射箭的。”二皇子说道:“我读书不灵,自然要在这上头多用心,好叫父皇知道我不是一无是处。”

    “你当然不是一无是处了,只因如今天下太平,若是你早生个几十年,还愁不能做个阵前的大将军吗?”太子永远面色温和,语气柔缓。

    二皇子听了,兴致越发高涨起来,恨不得立刻就拉着几个兄弟一起到演习场去练习弓马。

    “三弟,你最近在忙些什么?”太子一向对弟弟们都很关心,尤其照顾自幼就没了生母的三皇子,因此每次见面都要细细询问一番他的近况:“我前几日在病中恍惚听闻你微服出宫去了。”

    “是有这么回事儿,奉父皇的命令去最近的军营巡查了一番,见他们平素训练营防可有松懈,二哥也出去了,不过他走的比我远。”三皇子道:“说起来这还是我头一遭去巡查,那些军官见了我一个个战战兢兢,却不知我心里比他们还要紧张呢。”

    “是啊,我知道二弟也出去了,但因为你是第一次,所以格外问一问。也不必紧张,将来这样的事还有许多要落在你们头上。”太子温言道:“从来独木不成林,咱们兄弟几个必要精诚协力,才能使社稷安。”

    二皇子和三皇子听了,忙站起身行礼道:“谨遵皇兄教导。”

    太子忽然发现最小的四皇子不见了,于是便问道:“子博哪里去了?刚刚还在旁边坐着吃点心来。”

    一旁的宫女赶紧回禀道:“四皇子刚刚到院子里去了,随身的宫女太监都跟着呢。”

    太子听了莞尔一笑,说道:“老四究竟是小孩子心性坐不住,况且这样的天气在屋子里也的确是有些拘束了,叫他去散一散也好。”

    四皇子年纪小,他的母妃徐贵妃又最受宠,因此宫里的上下人等自然都高看他一眼。

    好在这钱子博虽然受宠,但并未养成张扬跋扈的性格,只是贪玩好闹了一些。

    太子的寝宫比其他皇子的住处都要大,因此他每次来都要跑到院子里玩上半天才肯离开。

    前些日子因为太子病了,徐贵妃便不准他来打扰,因此他已经将近半个月没到这里来了。

    一旁的小太监拿着一盅绿豆冰沙,隔一会儿便喂给四皇子一勺。

    “皇兄的院子里什么时候养猫了?”四皇子皱着眉指着远处的一只黑猫问:“父皇从来不许我们养宠物的,说是玩物丧志。”

    “这必是别的宫里的猫跑过来的,太子绝不会养这东西。”旁边四皇子的奶嬷嬷说道:“这黑猫最不吉利,容易招邪,你们快将它打出去吧!太子如今还没痊愈,身子正弱呢!”

    一旁的小太监和小宫女听了,连忙上前去驱赶那只猫。

    原来那猫正蹲在一处花根下刨土,见有人来了,呜呜作声,像是护食一般。

    “这畜生可煞作怪,跑到这里来觅食了,这土里能有什么?难不成是死老鼠?”一个宫女拿了一段树枝去驱赶那猫,发现那猫似乎在护着土里的什么东西。

    这时太子宫中的一位年长些的宫女也走了过来,纳闷道:“这院子天天打扫,怎么会有死老鼠呢?”

    真要如此,负责打扫院子的那几个宫女太监可得好好挨一顿罚了。

    一个小太监走上去,一脚把那只猫踢到了一边。

    那原本被猫抛出来护在身下的东西也露了出来,众人看清后吃了一惊,竟是两只而被砍下来的鹅头。

    “这是谁如此悖逆?!居然敢在太子宫中埋这东西?!”有人惊愕出声。

    鹅属阴且好斗,有一种魘魔法便是在正对屋门的地方埋上两只相对的鹅头。

    据说此法可使屋主兄弟相争,神虚体弱。

第四百六十六章 防患于未然

    东宫发现鹅头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太后皇上皇后听说之后都大为震怒。

    太子为国之储君,亦是社稷根本,行此事者其心可诛!

    宫里原本就极为严肃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皇帝命人大举抄检后宫各处,发现有嫌疑的人立刻关起来俟后审问。

    韦兰琪小声问卫宜宁道:“这件事该不会和我前几日在行思园撞见的那两个人有关吧?”

    “你是否看清那两个人的长相?”卫宜宁反问她。

    韦兰琪摇头:“隔得有些远,况且当时太阳都落山了,又有花木掩映着,实在看不清,仿佛是两个内监模样的人。”

    “一则不能肯定这两个人是否一定就和鹅头的事情有关。”

    二人都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不可妄加谈论,因此也就不往下说了。

    恰好端敏郡主过来,见了她两个便说道:“我看皇后这几日忧心烦闷,不如我们过去凤仪宫请安,顺便陪她说说话。”

    皇后是郡主的亲姨娘,把她当自己的女儿来疼。端敏郡主虽然性格很是古怪,但对皇后却从来都是真心实意的。

    卫宜宁和韦兰琪两个人自然明白她是出于关心,便点头答道:“去那边看看也好,多少尽一份心。”

    于是三人便带着宫女迤逦来到了凤仪宫。

    皇后在宫中并未外出,见她们三个来了神色也和平常并未有什么大的改变,含笑说道:“这么大热的天,难为你们三个还过来。”

    一面早有宫人捧上来新鲜的瓜果和茶水,皇后宫中放了许多冰镇,里头都是大块的冰,因此殿里很是凉爽。

    三人请了安坐下,端敏郡主问道:“皇后娘娘近几日饮食如何?有没有什么格外想吃的?天越热,人的胃口越不好,可越是这样就越要饮食得当。”

    皇后听了直笑,说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做什么学这样大人的口吻来叮嘱我?这不是我平时说你的话吗?”

    端敏郡主听了不由得有些脸红,说道:“还不是因为姨母平时嘱咐我太多,以至于我现在想说些安慰人的话,便不由自主学着你的口气说出来了。”

    众人都跟着笑了一笑,端敏郡主正色道:“可话说回来,姨母千万要当心自己的凤体。如今事多繁杂又无头绪,这后宫中全赖娘娘支撑,是万不能有闪失的。”

    “我知道你关心我,”皇后怜爱的看着端敏郡主说道:“这皇宫虽大却也是一个家,我身为女人对于自己的夫君和儿子都有匡扶和庇护之责。如今刺驾之事尚未查清,东宫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说我不忧心那是假的。”

    端敏郡主听皇后如此说,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懑,一拍桌子道:“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可恨,居然用如此恶毒的法子来诅咒太子。像这等居心叵测之人,抓住了他一定要狠狠惩治!不过嘛,那两个鹅头竟然已经被找了出来,咱们慢慢查就是了。”

    皇后听了令眼神略为暗了一下,说道:“其实我倒不怕什么厌胜诅咒之法,这些东西说白了也不过是虚妄之说,我不信它能真的害人于无形。若真如此灵验的话,人们又何必大费周章的搞什么阴谋阳谋,直接用这法子不就行了吗?但自古至今中一律禁用厌胜之法,本朝也是如此。宫里有人行此一端可见居心不良,且指向太子,可见是有人容不下他,想要对他不利。”

    自古母凭子贵,皇后更是如此,太子于国而言是储君,但对皇后而言,即使儿子也是希望,更是立身之本。

    这后宫之中从来都不乏争斗,皇后没有强大的娘家可做依靠,凭借的不过是太子而已。

    倘若太子之位不保,那于皇后而言无异于致命的打击。

    厌胜之术可以不信,但有人藏在暗中窥伺太子之位,欲行不轨,却不能不防。

    最让人忧心的便是我明敌暗,根本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藏在哪里,又会在什么时候冷不防的出击,打个措手不及。

    韦兰琪接口说道:“也不怪皇后忧心,从来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现在知道有人欲对太子不利,没抓到人之前咱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好好清查太子身边的人,多用一些可靠忠诚的,把太子服侍好,护卫好。”

    “兰琪说的没错,的确要看好太子身边的人。”端敏郡主听了韦兰琪的话连连称是。

    皇后倒没说什么,这些她早就想到了。看看一直静坐在一旁的卫宜宁,她神色沉静,但偶尔望向自己的目光似有深意,皇后忍不住问道:“卫姑娘,你可是有话要说?”

    卫宜宁起身回道:“不过是我私底下一些愚笨的念头,怕说出来有辱圣听。”

    “不妨事的,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皇后慈善的说:“便是说错了我也一定不怪罪。”

    “皇后不怪罪那宜宁就斗胆说了。”卫宜宁低头道:“我是觉得如今自然要查实这件事情,但皇后也不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太子身上,也要多留心二皇子。”

    皇后听了卫宜宁的话,忍不住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低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皇后有两个儿子,除了太子就是二皇子。

    太子身体较弱,皇后很多时候都关注太子多一些,又何况如今东宫出了这样的事。

    二皇子天生的勇武刚强,生性喜动不喜静,皇后的确对他关心少了些。

    经卫宜宁如此一说,皇后猛然警醒,这段时间自己的确忽略了二儿子。

    “我什么也没听说,”卫宜宁摇头说道:“只是我这人天生的小心太过,向着如今众人都把心思放在太子身上,未免忽略了二皇子。这多半是我想太多了。”

    “不不不,你提醒的很对。”皇后叹息了一声说道:“倘若那些在暗处的人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偏偏咱们又没堤防,可不是要落到他们的圈套里去嘛!”

    虽然这只是猜测,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皇后因此很是感激卫宜宁,说道:“心思细腻总是没有坏处,况且事态未明朗之前,凡事多往坏处想一想并不为过。多谢你的提醒,我会叫人好生看着二皇子的。”

第四百六十七章 金剑

    冰镇里的冰每隔半个时辰换一次新的,博山炉里焚的瑞脑香袅袅升腾,满殿纷氲。

    但饶是如此,皇帝的头依然很痛。

    前几日被刺杀的惊吓还未平复,如今又被东宫的鹅头案弄得心焦,更不用提各处旱灾告急的文书雪片一样飞来,哪一样都令他忧思愁闷。

    他登基到如今将近三十年,并未经过大的兵戈饥荒,算是一位“太平天子”。

    可今年也不知是怎么了,祸端此起彼伏,让他颇有些头痛。

    一旁打扇的两个宫女低眉敛目,只有手上的动作匀停细致,一丝不苟。

    传事太监躬身碎步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两名钦天监的官员,溽热的天气穿着长袍大袖的官服,领扣和帽子都扣戴得严严的。

    汗水顺着鬓角额头淌下来,怎么擦也擦不净。

    “启禀皇上,两位太史到了。”御前总管太监曲清回禀道。

    皇帝以手支头略微答应了一声,曲清回声提高了嗓音宣道:“着钦天监元太史、洪太史觐见!”

    两位太史听了慌忙擦了擦脸上的汗走进来,行礼之后皇帝赐了坐,两个人小心坐下偷眼看了看皇帝。

    也不过是半月的光景,皇帝似乎老了十岁,可见这些天着实的忧虑。

    “今日把你们二人叫来,是想听听你们对鹅头案有什么看法。”皇帝按了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说道。

    三个月之前本朝现任的太史令王钥忽然辞世,死前一日夜观天象,见彗星横贯西天,忍不住忧心,对同僚说:“彗星现,国有奸。只怕天下有所动乱,当启奏圣上,多多防范。”

    谁想他的奏折还未拟完人却已经死了,皇帝每想起这件事来,心里就不痛快。

    如今异事频生,且有人在宫中行巫蛊之术,太使令王钥故去,因此便把钦天监中较为出色的两位太史叫了来。

    宫中乃至京城如今的气氛都极为紧张,这两个人自然也清楚,在这节骨眼儿上若是说错了话触怒龙颜,只怕官职不保。

    可反过来看,若谁此时得了圣心,那么空悬的太史令之职便会落在谁的头上。

    “元太史,你年长一些,你先说。”皇上见这两个人谁都不敢先开口,便只得点将:“只说一说你的看法就好,这件事如今并无头绪,虽然已经叫人查检后宫,但也没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老臣斗胆,”元太史起身说道:“可否把从东宫发现的鹅头拿出来让我们看一看。”

    皇帝示意,一边的小太监端出一只盒子来。

    里头就成这两只鹅头,这样的天气早已经腐烂了,盒子掀开便发出一股恶臭。

    尽管这已经用的是香樟木的盒子,可依旧不能完全掩盖臭味。

    可不管多臭,这两个人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嫌恶。

    把官服的袖子小心地折卷起来,细致的查看。

    “这鹅嘴里似乎衔着什么东西。”年轻些的洪太史说着用手掰开了其中一只鹅嘴,从里面掏出一个骨片,似乎刻有字迹。

    “来人,将它冲洗干净。”皇上见了也很是惊奇,之前虽然也查看过,但并未如此仔细,谁想这鹅嘴里竟然还有文章。

    “这是鹅嘴里居然也有东西。”元太史从另一只鹅嘴里发现了一柄小小的金剑。

    皇帝见了,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一会儿从鹅嘴里发现的骨片和金剑都被清洗干净放在托盘里呈了上来。

    骨片上刻着生辰八字,皇帝连同两位太史一看就知道这是太子的生辰八字。

    不过这也并不意外,做这件事的人本来就是在诅咒太子。

    “做此事的人用意很明显,其中一个鹅头象征的是太子,口含刻着太子八字的骨片,另一只含的是金剑,自然是对太子不利。”元太史说道。

    “太子住在东宫,五行属木,金克木,其人居心至险至恶。”洪太史也说道。

    “这骨片上的字迹最常见不过,想用这个查只怕很难。”元太史摇头道。

    “我倒是觉得应该先从鹅头上查一查,毕竟御膳房每日里宰杀的禽类都有记录。”洪太史道:“这鹅头没有烹煮过,还是生的。大概只经了庖牲之手,未到掌勺的那一关。”

    皇上忍不住多看了这个洪太史几眼,觉得他年纪虽然轻些,但细心敏锐,还算得力。

    “那依你看这巫蛊之术……”皇上问他:“可需襄解?”

    “以臣之见巫蛊之术本为虚妄,不会伤及太子分毫。”洪太史答道:“但行此事之人其心可诛,可不能姑息。”

    “如此你们先下去吧,记得细观天象有什么异动早早来报。”皇上说完疲惫地闭上了眼。

    两位太史便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您在这里坐了大半日,想也乏了,不如躺一躺吧。”曲清过来说道。

    “去贵妃那里吧!”皇上站起身说道:“她那里离的近一些,况且我也好几日没见她了。”

    曲清听了,连忙吩咐宫人摆驾添禧宫。

    徐贵妃正在内殿纳凉,听闻皇帝到了,连忙起身相迎。

    皇帝见了她,攒紧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

    “皇帝这几日忧心国事,必定寝食不周,既到了臣妾这里,多少吃些东西,睡上一觉,”徐贵妃柔声对皇帝说:“臣妾这就吩咐他们去准备一桌清淡的御膳来。”

    正说着四皇子跑了进来,见了皇帝请了安就钻进父皇怀里道:“父皇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叫我们去请安了?”

    皇帝抚着他的背说道:“父皇忙于国事,不想被打断而已。”

    又问他:“你这些日子都做些什么?可以有用功读书?”

    四皇子点头道:“太子前些日子还寻了好些书给我送过来,叫我认真的读呢。”

    “太子的确是一个好兄长。”皇帝听了不免慨叹,又想起鹅头的事来。

    “博儿下来,”徐贵妃示意四皇子不要坐在皇帝身上:“皇上好容易歇歇。”

    “不妨事,叫他坐吧!再大些就不能了,”皇上宠爱地说:“上了十岁的男孩子一转眼就大了。”

    四皇子坐在皇帝怀里,慢慢便觉得有些无聊,从袖子里掏出一样物事拿在手里把玩。

    皇帝起初并不在意,待看清竟然是一只一寸来长的金剑,便愣住了,拿过来问道:“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第四百六十八章 倾诉

    皇上看到四皇子手里拿着一柄小金剑,虽然比在鹅头中发现的大了一点儿,但样式十分相近。

    说是金剑也并非纯金,不过是外面涂了一层金粉而已。

    “这个是我从二皇兄那儿拿的,他那里还有许多。”四皇子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二皇兄一向喜欢这些东西。”

    二皇子天生好武,除了真刀真枪之外,平时也喜欢收集一些与之相关的小摆件。这一点不单是四皇子知道,宫里许多人都清楚。

    “博儿你起到外面去玩儿。”徐贵妃见皇帝神色有异,便把四皇子支了出去,殷勤说道:“这是他们刚做的解暑汤,皇上且喝一口润润喉吧!”

    皇帝接过碗来,略微潦草的喝了一口就放到了一边。

    “适才钦天监的两个太史在东宫发现的鹅头里找到了一柄金剑,”皇上对徐贵妃并没有隐瞒:“刚刚我看博儿手里拿的那柄小金剑与之很是相似。”

    “皇上该不会以为那件事与二皇子有关吧?”徐贵妃听了也很意外。

    “你觉得呢?”皇上反问徐贵妃:“朕如今的心绪乱极了。”

    “我觉得二皇子不会做这样的事,他们兄弟之间一向情笃,莫说他和太子是一母所生,就连贤儿博儿同太子也是手足情深。”徐贵妃开解道:“况且他自幼行事光明磊落,一定不屑做那等藏头露尾、狐媚魘道之事。”

    听了她的话,皇帝常舒一口气,拉过徐贵妃的手说道:“听了你这番话我心里好受多了,其实我也不相信吉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可又实在害怕会有手足相残的事发生,那可是社稷之大不幸啊!”

    “臣妾明白圣上的担心,但依我看来断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徐贵妃柔声安抚道:“您是治世明君,皇后又是难得的贤后。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稳如泰山,便是如今有些许不如意处也是常情,岂不闻天道有常?有些旱灾水灾便是尧舜那般的贤君也不能避免。”

    “这些日子朕忧心如焚,前朝的那些大臣们只知道互相诋毁据理力争,皇后又只知叫我勉力图治。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听到些安慰的话。”

    徐贵妃和皇后不同,她只要讨皇帝一人的喜欢就够了,不像皇后,为了平衡后宫,又要做出表率,反倒对皇帝很少说这些体恤安慰的话。

    不一会儿,传膳的宫人已经将御膳呈上,徐贵妃亲为布菜斟酒,皇帝用过饭后她又服侍着沐浴,转眼已近黄昏,皇帝便直接在她宫中歇下了。

    因此添禧宫今日早早的就安静了下来,因为有贴身的宫女服侍,丁内监便退了出来。

    他虽然是添禧宫的总管,但并不住在这院子里,今夜不是他的班,因此他就径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身边跟着两个伶俐的小太监,刚入宫不久,年纪也只十岁上下。

    这两个小太监直接称呼丁内监为师父,这也是宫里的规矩,凡是新入宫的太监都要拜师父。

    太监注定无后,有很多老死在这宫中。收个徒弟也是为了自己以后打算,有了师徒之名,将来徒弟为师父养老送终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当然那些有权势的太监自然有数不清的人想要认师父,而那些不得势的老太监则无人问津。

    丁内监在这宫中虽然算不得第一,却也是数得着的大太监,想认他做师父的小太监数不胜数,但他并不是很愿意收徒弟。

    不过这次的这两个小太监真的很讨人喜欢,又是受人所托,丁内监便把他们两个收下了。

    回到住处之后,这两个小徒弟殷勤的伺候着丁内监。

    看看天色还不是很晚,丁内监忽然想起自己的师父来。

    于是换了身衣裳,吩咐两个徒弟不许跟着他,自己一个人慢悠悠的踱到冷宫来。

    夜幕一落,冷宫静谧的和墓地没什么两样。

    幽暗的烛光好似鬼火,切切私语恰如鬼语啾啾。

    一般人对此情形必定会觉得毛骨悚然,丁内监却觉得无比舒适美好。

    在主子跟前,他是殷勤而得力的奴才,可到了这里,他觉得格外放松。

    丁内监走路无声无息,他给人的感觉总是轻飘飘的。在添禧宫里没有人敢说他的坏话,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悄悄地来到了你身后。

    杂草荒芜的院子,只容一人走过的小径。丁内监来到了严公公的房里,严公公是个瞎子,他不需要点灯。

    丁内监手里的灯笼被点燃了,屋子狭窄,一只灯笼足够照明。

    严公公缩在桌子旁,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尽管丁内监的走路声音很轻,可对于盲人来说听力会变得格外敏锐。又何况对于丁内监,严公公便是五官都失灵了,也一样能感觉的出来。

    那是一种刻进骨子里的畏惧。

    “师父,你老人家用过饭了吗?”丁内监走上前慢慢蹲下,看着严公公那张脏污又丑陋的脸,饶有兴趣的问道:“他们没有苛待你吧?”

    严公公慌乱地摇着头,恨不得丁内监能立刻就走开。

    可丁内监偏偏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伸出手去摸了摸严公公手上的关节,问道:“你这些日子没发痛风吗?”

    严公公先试摇摇头,继而又慌乱的点点头。

    丁内监阴柔的面目忽然变得异常狰狞,压抑又歇斯底里的喊道:“你是不是没吃?!我叫他们给你送来的东西那都是大鱼大肉。关在这里的人一年也吃不到一口!你却没有好好吃!”

    说完他站起身来,像一头猎犬一样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企图找到被严公公藏起来的食物,但并没有找到。

    “师父,我是真心地孝敬你,你可不能不领情啊!当初你看不上我,用心教导你的大徒弟。可现在呢?还不是我每天叫人给你送吃的喝的。你那大徒弟坟头上的草都有三尺高了。”丁内监笑的有些夸张:“如今我青出于蓝胜于蓝,比你当年可风光多了。你还记得当年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吗?你说我心太野,性子阴狠……”

    丁内监一改平时的样子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屋外卫宜宁静静地蹲在荒草丛里,明白丁内监把他的师父关在这里,挖掉他的舌头,弄瞎他的眼睛,把他变成了一个只能听自己倾诉的活死人。

    可丁内监就是需要这样一个人,让自己可以尽情倾诉。

第四百六十九章 心灵感应

    韦兰琪和卫宜宁立在花荫下观鱼。

    游鱼倏忽,在荇藻莲叶间嬉戏。

    “唉!人要是像鱼一样悠闲该多好,”韦兰琪有些苦恼的抱怨:“这些天伍夫子留的课业太重了,我每天都做不完。我怎么就没生一个你和老七那样的脑袋,我一读书就犯困,根本弄不清上下句是什么关系。”

    韦家的七姑娘韦兰瑜天生的女夫子,酷爱读书,且过目不忘。

    和她相比,韦兰琪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子。

    “其实伍夫子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免得大家闲来无事说闲话,”卫宜宁摘了茉莉花一朵一朵扔到水里喂鱼,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道:“他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是啊,前些日子抄检了一番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找到,如今虽然表面上平息了些,可终究没结果就得继续往下查。”韦兰琪从卫宜宁手里抓过几朵茉莉花来,放在鼻端轻嗅道:“像咱们这些小伴读能做的不过是独善其身罢了。”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香囊,把茉莉花装了进去。又收紧了香囊口,托在手心上笑道:“易经里不是有这么一卦-----括囊,无咎无誉。”

    卫宜宁听了微微一笑,说道:“姐姐对这一卦的解释颇准,做人若像扎紧口的口袋,便没人埋怨也无人夸赞,的确是明哲保身。”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有一队侍卫走了过来,卫宜宁眼尖,一眼看到了邵楠。

    进宫这些日子她一直没能出宫去,对于家中的人很惦念,此时见了邵楠便想过去问一问。

    邵楠也看到了她,于是停下脚步跟身边的人交代了两句,其他人也知道他和卫宜宁的关系,就先去了。

    韦兰琪因为韦兰珮的缘故,见了邵楠也要见礼,但因为邵楠是韦兰珮的大伯,韦兰琪虽然满心想要问一问姐姐如今的情况,却也不便开口。

    见过礼后便笑着说道:“邵大哥、宜宁,你们两个聊吧,我去别处走走。”

    邵楠便含笑看了看卫宜宁,说道:“你如今在宫中可还习惯?有没有人故意和你过不去?”

    卫宜宁笑着摇头道:“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众人的心思又怎会放在我身上?我在这里一切都好,大哥哥回去要告诉祖母姑姑他们,大可不必惦记我。”

    “依你的性格,我是不担心你吃亏的,前几日和邵桐邵杨说起你,他们还说等你回去的时候谁让你扮上男装一起出去吃酒呢。”

    邵楠作为长兄一向温和友爱,对卫宜宁更是如此。

    卫宜宁同他也从不生分,问道:“祖母这些日子身体怎样?还有宏安,他可一切都好么?”

    “家里一切都好,你不必惦记。外祖母从你进宫到现在一点儿没生病,宏安是再听话不过的了,你大可不必担心他。”邵楠道:“倒是如今宫中不甚太平,你凡事要多加小心。有什么不对的要早提防,切不可一个人硬撑着。虽说你进宫来是一件好事,将来多半能挣个好前程,但宫中人心复杂,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角色。”

    卫宜宁听着邵楠的话忍不住想笑,邵楠说了一大堆,发现卫宜宁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便打住了话头,自己也失笑了,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啰嗦了?像个老妈子。”

    卫宜宁笑着摇头,说道:“想来你在家中姑姑她们也一定没少让你照应我,你从来都是这样答应别人的事必定要不打折扣的做好。”

    邵楠笑了一笑说道:“虽然有母亲她们的缘故,但我个人也原本是要叮嘱你的。”

    卫宜宁觉得邵楠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邵桐虽然和他生的一般模样,但除了脸皮比他厚,舌头比他毒,其余还真不见得有什么地方比邵楠好的。

    不过人家邵桐下手早,如今已然要当爹了,邵楠的姻缘却还没有动静。

    想到这里,卫宜宁便抿嘴笑着伸手扯了扯邵楠的衣袖,悄声问道:“大哥哥,如今宫里的这些伴读,你可有看的上眼的?要不要妹妹我从中给你牵一牵线?”

    邵楠出身既高,如今又做御前侍卫,将来的前程一定差不了。

    且极有可能皇帝会从伴读中给他指婚,既然这样,何不自己早做打算,免得到时候被乱点鸳鸯谱。

    邵楠听了卫宜宁的话,俊脸忍不住一红,说:“小小的女孩儿家,哪里就能管得了别人的姻缘?有这精力还是早点儿操心自己,把眼睛擦亮些,选一个好人家。”

    “大哥哥这是瞧不起人了,我现在郡主身边,如果你有中意的人选,到时我求求郡主跟皇后透个口风,虽然指婚的事是皇帝开口,可终究也要听皇后的意见不是?”卫宜宁分析道:“就算暂且提不到这个,我提前替你把把关也是好的,总归我们每日都见,脾气性情多少知道些。”

    “不可再胡闹,”邵楠收敛了神色说道:“我哪里有什么中意的人?”

    两人正说着话,不妨端敏郡主从那边带着两个宫女走了过来。

    看样子应该是从芳华公主的凝香斋过来的,见了卫宜宁便朝这边走来。

    卫宜宁赶紧行礼,邵楠原本是背对着她的,这时也转过身来行礼。

    他虽然是宫中的侍卫,但从来见了公主郡主们都是屏息垂目不敢乱看的。

    不过端敏郡主却认得他,她们闲来无事的时候常常凭栏看侍卫,因此早把宫中的这些侍卫都认得差不多了。

    见是邵楠便对卫宜宁说道:“这位便是你的表兄吧?”

    卫宜宁答是,郡主丹唇微启,笑问邵桐:“听闻你和户部的少大人是双生子,我一直有件事很好奇想要问一问。”

    邵楠躬身答道:“郡主吩咐便是,小人知无不言。”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听人家说双生子都有心灵感应,不知是也不是?”端敏郡主问道。

    “这……”邵楠想不到郡主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稍微思忖了一下慎重答道:“应该是有吧,但也不常有。”

    郡主还想再问的详细些,但远处有人走了过来,邵楠要避嫌,只得施了一礼退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章 利欲

    含嫣阁的西花厅,徐知惜正在跟孙茗茗说话。

    她手里拿着一柄簇新的苏绣象牙骨团扇,扇坠是一串水晶珠,触肌生凉。

    这东西自然是孙茗茗孝敬她的,隔三差五的孙茗茗就要孝敬她许多好东西,徐知惜都恬然受之。

    这些日子她也摸清了孙茗茗的心思,知道她想要攀附三皇子,所以和自己套近乎。

    因此徐知惜收她的东西丝毫不手软,说起来那三皇子自幼就被收养在徐贵妃身边,四个皇子中他最不得宠,一切都要仰仗她姑姑徐贵妃。

    何况公允来讲徐贵妃待他一向不错,虽比不上亲生的,可也从来没有亏待过他。

    三皇子也算懂事,从来也不忤逆徐贵妃的心意。

    在徐知惜看来,三皇子和孙茗茗倒还真算般配。比起那些清贵门第,孙茗茗皇商出身的确是低微了些,但胜在有钱,且不拿架子。

    有孙家供应着,她和姑姑都能捞到大把的金银珠宝,就算如此,孙家还是会感激不尽。

    至于三皇子,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既不可能接任大统之位,只需做一个享清福的王爷即可,守着孙家这座大金山,足够他挥霍几辈子的了。

    否则就算他是皇子,新帝继位后也未见得会有什么实权交到他手上。

    也许在外人看来孙家实在是高攀不上皇子,但在徐知惜看来,这也不过是她姑姑一句话的事。

    不过这事情想要成还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孙茗茗能否把她们姑侄都答对满意。

    “徐姑娘,这冰瀫纱是今夏刚刚兴起的料子,穿在身上又凉快又不沾身,”孙茗茗一脸殷勤的对徐知惜说道:“又数这玫红色最亮眼,我想来想去只有姑娘配穿。”

    那一匹冰瀫纱用素白茧绸包着,艳丽得夺人心魄。

    徐知惜施着厚粉的脸漾出一抹笑来,抬手点了一下孙茗茗的腮边说:“你何必跟我如此生分,直接叫我名字就好,再这么姑娘来小姐去了,我可不理你了。”

    孙茗茗听了,自然喜出望外,徐知惜这么说显然是接纳自己了。

    看来这些日子自己的殷勤没有白费,自古财帛动人心,是绝错不了的。

    两个人自此变得更加亲密起来,虽然只是表面上如此,内心依旧各怀心腹事,但对孙茗茗来讲已经知足了。

    又和徐知惜闲话了片刻,也不过说说哪一个御厨的手艺好,哪一个绣娘绣活精。

    孙茗茗每一次和徐知惜在一起都不待太长的时间,怕对方反感,这次也是。

    谈性还没有淡下来,她便起身告辞了,徐知惜也不多留,只叫宫女把孙茗茗送出门去。

    孙茗茗带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往回走,半路看见三皇子身边的太监陈福在路边站着,见了她笑眯眯地行了个礼。

    孙茗茗便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对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站着把风,我过去跟陈公公说几句话。”

    那陈公公便往里边儿走了走,转到一棵大树后面,孙茗茗随后跟了过来。

    “陈公公,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是三皇子有话说吗?”孙茗茗问。

    连徐知惜也不知道,其实这些日子孙茗茗已经和三皇子悄悄地密会了许多次,虽然每次也不过是谈谈诗词,并未有什么逾矩的事,可孙茗茗感觉的出来,三皇子对自己是怀有别样的心思的。

    否则为什么和自己偷偷的见面?这事情说出去哪有人不会多想。

    因此她有意笼络徐知惜为的并不是让徐知惜替自己跟三皇子牵线,而是想着倘若有一天这件事公之于众,徐家人不会阻拦。

    陈公公的年纪不过三旬上下,五短身材一张圆脸,看上去最老实和气不过的。

    他是三皇子身边最得力的人,孙茗茗平常也不少给他送礼,但他每次都不收。

    这也让孙茗茗因此更加高看他一眼。

    “孙小姐,老奴知道你去凝香斋了,所以在这里等你。”陈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其实不是三皇子要我来的,是老奴私自做主,有些话想跟孙小姐商量商量。”

    “陈公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孙茗茗赶紧说道,陈公公的话非但没让她生气,反而让她觉得他很是看重自己,没把自己当外人。

    “奴才斗胆,三皇子这几日很是有些发愁。因为不日就是贵妃娘娘的生辰,三皇子受贵妃恩惠多年,自然是比别人都要多孝敬一些才是。可不瞒孙小姐说,三皇子实在是囊中羞涩。”陈公公说道。

    孙茗茗听到这里就明白了,打断了陈公公的话直接说道:“陈公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三皇子想要送什么厚礼给贵妃娘娘?我这里未必有合他心意的,不过我进宫的时候带了不少银票,三皇子若是需要直接拿了钱出去买就是。”

    “哎呦,孙小姐真是个爽利的人,不需要老奴多说了。”陈公公感激地说道:“这件事三皇子并不知情,一切交由老奴代办。我前些日子在京城的某处珠宝铺子看中了一尊羊脂玉玉观音,要价三万两白银。”

    “不过三万两银子,我还能拿的出来,天黑之后公公到那里去,我拿给你就是。”孙茗茗一口答应下来。

    “哎呦,孙小姐,实在是感激不尽,奴才我必要在三皇子面前多多说你的好话。”陈公公边作揖边说道。

    “陈公公不必如此,咱们来日方长。”孙茗茗大方地一笑转身去了。

    不过是些银子而已,更何况是用在三皇子身上,孙茗茗知道三皇子本就对自己有好感,只要把他身边的人都笼络住,那自己的目的还愁达不到吗?

    “原来以为遥不可及的事,只要尽力去做就能慢慢掌握,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孙茗茗很是得意的微笑着在心中默默作想。

    “对了,孙小姐,近日宫中有几项买办要换人,我同内务府的管事还算说得上话,不如把这几宗都交给令尊去办吧。”陈公公随后赶上来对孙茗茗说。

    “如此就多谢公公了。”孙茗茗笑着施了一礼。

    觉得这陈公公真是个伶俐人。

第四百七十一章 芒星犯主

    晨露未晞,二皇子和三皇子就已经在练习射箭了。

    二皇子年纪稍长,臂力更强,因此射箭的准头要好过三皇子。

    “可惜如今宫中禁严不得出去,否则去南苑围猎才更可能显示二皇兄的好箭法。”三皇子钱巳贤一边理箭一边说:“我要是能猎到一头黄羊也就知足了。”

    “瞧你这点儿出息,”二皇子嗤之以鼻道:“依我看顶好去漠北的老林子,要不去玉门关也行。这两处的猎物才叫野兽呢!南苑那些都成了家养的了,哪还有什么野性?若是有机会,我必要到塞外去看一看。不过嘛,现在天下太平,我也没什么理由出塞去。”

    “二皇兄到现在还没忘了小时候想要做将军的志向呢?”三皇子笑问:“和你比起来,我的志向可就是燕雀之志了。”

    “我记得你自幼就说,只要寂寂寥寥扬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二皇子射出一箭正中靶心,志得意满的说道:“志向这东西有大小却无高低,只要自己心安理得就好。”

    “二皇兄不因此小瞧于我,我就知足了。”钱巳贤说着把弓箭收了起来,拿出一卷书坐在树荫下的石椅上读了起来。

    “唉!可惜我空有一身力气,现在却帮不上父皇和皇兄一点儿忙。”二皇子有些颓丧的说:“可见一个人若想有所建树,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像我这种武夫只能在战时去冲锋陷阵,无仗可打便成了废人。”

    此时,海德殿的上书房中,皇上正接见钦天监的两位太史。

    “启禀皇上,我二人前日受陛下旨意夜观天象,见小芒星犯紫微宫,不敢隐瞒,特来禀报。”年纪稍长的元太史说道,跟在他旁边的洪太史也跟着点头,表示确有此事。

    “此等星象有何预示?”皇上太阳穴贴着醒脑的膏药,但依然偏头痛的厉害,用手撑着头问。

    “这……”元太史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此等天象预示着有皇子触犯君主。”

    “嗯?”皇帝听了之后眉毛挑了挑,原本有些暗淡的目光忽地锐利起来,吓得两位太史赶紧低垂了头。

    “你们两个的意思是这次刺驾之事是某位皇子指使的?”皇帝的声音不高,但隐含着怒气。

    “臣等只是据实禀报而已,不敢有任何欺瞒。”洪太史说道:“另外太子为东宫,也在紫薇宫。”

    皇上的眉头皱的很深很深,他没有再询问这两位太史,而是挥了挥袖子说道:“你们都先退下吧,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说。”

    “臣遵命。”两位太史也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退了下去。

    “皇上,刑部燕大人求见。”传事太监走进来小心地禀报。

    “叫他进来吧。”皇上努力的振作了一下精神,这几天他本就劳神,昨晚在徐贵妃那里又消耗了些体力,实在有些倦怠。

    刑部尚书燕凌峰走了进来,他如今负责调查刺驾的余信,可是这个余信当场便被格毙,家人也早在数月前就离京了,至于去了哪里到现在还没有线索。

    “燕爱卿,你可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皇上一向很倚重燕家人。

    “启禀皇上,这些天的确查到一些事情,但里面又透着蹊跷。”燕凌峰说道。

    “你且说来我听一听。”皇上说。

    “这余信虽然在京兆府任职,但生性孤僻寡言,平常并没有什么知交好友。”燕凌峰说道:“但我们搜查他家的时候,起初看着没什么异样。不过在灶膛里发现了不少金银,足有三四千两n以他的职务和出身绝不可能有这么多积蓄。”

    “那你们可有详细排查这余信和什么人有过交往?”皇上急忙追问了一句。

    “这……”燕凌峰稍感为难:“虽然查到了一些,但还不完全。”

    “查到了什么你就说什么。”自大周建国以来,哪个皇帝也没遭遇过刺杀,偏偏自己就遇到了,这让当今皇帝很是郁闷。

    虽然只有余信一人行凶,且并未成功。但这件事却像汤碗里浮着一只苍蝇,怎么看怎么恶心。

    “臣等查到这余信在去年和前年都曾作为护卫随行到避暑行宫,因他伸手好,曾几次陪二皇子过招。”燕凌峰道:“不过这也说明不了什么,至于和其他人有没有来往,还需要继续详查。”

    皇帝听了半天没有说话,燕凌峰就在一旁静静垂手站着。

    “继续追查下去,不可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皇帝没有再询问别的,他知道如果还有什么其他的线索,燕凌峰会说出来的,既然没说就是没有了。

    燕凌峰退出去之后,上书房里只剩下皇帝一个人。

    香炉里的香燃尽了,残烟绵绵欲绝,仿佛皇帝此时连续不上的思绪。

    最可怕的不是面对真相,而是真相浮出水面前,似是而非扑朔迷离的猜测。

    翌日,二皇子还像往常一样练习射箭。

    不远的树梢上停着一只鹧鸪,圆圆的小眼睛好奇地四处观望着。

    二皇子的手忍不住痒了起来。

    对于喜欢射箭且箭术还不错的人来说,每天对着不会动的箭靶,早已经腻烦了。

    因此他瞄准了这只鹧鸪。

    没想到第一件就射空了,这只鸟儿似乎很是狡猾。

    它躲开了这支箭,但并没有飞远,而是落到了另一棵树上。

    二皇子的脾气很执拗,他要想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到。

    因此他看准了这只鸟儿,又射出了第二箭。

    第二支箭不偏不倚地穿过了鹧鸪的身体,换来二皇子得意的一笑。

    不过这小小的胜利也让他的兴致越发高昂起来,看看四周无人,他又看中了一头正在喝水的小鹿。

    不过这一箭射出之后,小鹿惊慌失措的逃走了,却传来的人大声呼痛的声音。

    二皇子这一箭把洪太史的胳膊射伤了,鲜血淋淋漓漓的流下来,把石子路都染红了。

    不一会儿,二皇子射伤了人的消息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在这之前皇帝刚刚听到有人议论二皇子口出妄言,恨天下不乱,使得自己无用武之地。

    “这忤逆的东西!”皇帝愤愤然拍案而起。

第四百七十二章 三个疑点

    皇后犯了咳疾,早起众人请过安后,端敏郡主带着韦兰琪和卫宜宁就在跟前守着。

    今日不上早课,所以皇后也没叫她们走。

    “虽然如今天气暑热,但皇后娘娘宫中也不宜放太多冰。”御医请过脉后说道:“寒气伤肺,切宜慎之。瓜果除梨栗枇杷之外,别的也先不要吃。”

    于是皇后便叫端敏郡主等人把进贡的那两盘鲜荔枝吃了,免得浪费。

    “启禀娘娘,皇上驾到。”宫女进来禀告。

    “那我们先告退。”端敏郡主闻言赶忙站了起来。

    “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宫女说道:“郡主这时候出去恰好迎上圣驾。”

    “如此你们都先到屏风后头去。”皇后吩咐道:“想来皇上是听说我病了,过来看看。不过说几句话,还要去上书房处理政务的。”

    卫宜宁等人于是都躲到了皇后寝室的金丝屏风后头,以为皇帝不过是来探望皇后,说几句话就走的。

    谁想她们刚在屏风后站定,皇帝便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皇后见他神色反常,连忙迎上去,还没等请安,皇上便指着她说道:“你养的好儿子!我常年忙于政务,竟不知你何时教导出这么个忤逆的东西来!”

    皇后一听顿时愣了,连忙说道:“皇上息怒,且请坐下。不知太子哪里做得不对,惹得龙颜大怒。”

    皇帝听了冷笑一声说道:“我说的不是太子,是卯吉!”

    皇后听说是二皇子,只得改口问道:“他怎么了?想来是淘气太过了,我这就命人把他叫来,请皇上当面申斥他一番,他以后必不敢再犯的。”

    “淘气?你当他还是三四岁的小孩子吗?!”皇上的怒气并没有丝毫消解:“前些日子东宫挖出来的鹅头嘴里衔着一枚金剑,和他平时摆弄的如出一辙。这也还罢了,那东西也并不多罕见,初时我也并未放在心上。前几日钦天监的太史观天象,说有皇子犯上。偏偏刑部调查那个余信,说他前两年就结识了二皇子。今天他又把钦天监的洪太史给射伤了,我叫人把他带到上书房去。想问问他这都是怎么回事?谁想去找他的太监找遍了整个皇宫,最后回复我说二皇子出宫去了。”

    皇后听了皇帝的话禁不住面如土色,这一桩一件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二皇子。

    她自己生的儿子当然清楚,二皇子卯吉虽然性情急躁好武厌文,但绝不会做出弑父害兄的事情来。

    “皇上,这些事情干系重大,卯吉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能做出这些阴狠筹谋来?”皇后替儿子分辩道:“他一向孝顺友爱,这中间必定有误会。”

    “误会?”皇帝冷笑道:“本来我也觉得有误会,可他这一跑,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他、他……”皇后一来根本不知情,二来二皇子此事不在宫里,就算想把他叫过来问个清楚也不能够,所以也不知该如何再替他辩解。

    此时躲在屏风后面的三个人自然也听到了皇帝和皇后的对话,端敏郡主急得不行,可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声对韦兰琪和卫宜宁说道:“这可怎么办?二皇子一向大大咧咧的,打死我也不信他会做出这些事来。”

    “宜宁,你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韦兰琪对卫宜宁道:“前几日咱们给皇后请安的时候你就说过要皇后多留意二皇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对呀,没错。”端敏郡主也想起来了,一把抓住卫宜宁的手,忘了她们此刻的处境,声音高了起来:“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他洗清嫌疑?”

    “谁在哪里?!出来!”皇上正在气头上,听见屏风后有人说话,便喝命出来。

    卫宜宁等三个人不好再藏着,只好慢慢的走了出来,到皇上跟前跪下请安。

    “皇上息怒,她们几个本是来探望我,为避圣驾躲到了屏风后头。”皇后替她们求情道:“这是我一时计短,并不是她们有意冒犯皇上。”

    “不过是几个小女娃儿,无妨。”皇帝平时还算宽和,此时虽然胜怒,却也不想迁怒别人。

    卫宜宁和韦兰琪是第一次面见皇上,而敦敏郡主却是常见的,她替皇后着急,于是便开口说道:“皇上息怒,我们不是有意偷听的,但您刚刚说的事情二皇子是绝对不会做的。”

    皇上不想跟她们多谈此事,示意皇后让她们先出去。

    端敏郡主自然明白这一出去就不能替二皇子说话了,因此急忙抢过话来说道:“刚刚我们在屏风后头,宜宁就是说二皇子是冤枉的。皇上不信可以听她说一说。”

    卫宜宁没想到端敏郡主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抬头看了看皇后,皇后的眼神殷切的望着自己,很希望她能替二皇子开脱。

    “你是谁家的孩子?凭什么说他是冤枉的?”皇帝微微垂下头看着卫宜宁,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儿,比端敏郡主年纪还要小,这样一个小姑娘又知道些什么呢,所以皇帝虽然问了她,但却没抱什么希望。

    “民女卫宜宁,是郡主的伴读,”卫宜宁简短道出自己的身份:“这些事情虽未亲见,但作为旁观者只是觉得有几点十分可疑。”

    见她既没有一味替二皇子喊冤,也没有畏手畏脚,皇上倒是提起了几分兴致,问她:“你姑且说说都有哪些可疑的地方。”

    “明知以一人之力不可能刺驾成功,却还要去刺驾,此为第一疑。”卫宜宁落落大方地说道:“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既要犯上,难道不该尽力做万全之策吗?”

    听了她的话,皇后暗暗点头,皇上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也没有打断她的话。

    “明知巫蛊之术并无实效,却又留下痕迹,这是第二疑。”卫宜宁继续道:“何况以二皇子的性格,当不屑为此阴毒手段。”

    “没错,吉儿宁可当面冲突也不会背地下手的。”皇后肯定地说道。

    “星象之事我不懂,但射伤一个太史并不能改变天象,况且皇子有三,未必就指的是二皇子。”卫宜宁道:“虽然乍看去二皇子有可能在报复太史,可这也未必太明显,这是第三疑。”

第四百七十三章 谁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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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卫宜宁的话,皇帝沉吟了片刻,说道:“依你之见二皇子是冤枉的了?他那些怨怼之言……”

    “若二皇子真如此说,该对谁说?传此言者必为奸邪之人。若二皇子并未说过,造谣者又是何居心?”卫宜宁低头答道:“望圣上三思。”

    “你小小的年纪见识却深,”皇帝说道:“这么说是我冤枉他了?”

    “民女只是觉得有疑点,至于真相究竟怎样,自然还需进一步查实。”卫宜宁淡然答道:“民女见识浅薄,只是前几日听夫子讲学,说起上古时的贤人皋陶曾言‘罪疑惟轻,功疑惟重’,讲的是若怀疑有人犯罪,须尽量轻判,既为不冤枉无辜,更为布施仁慈。圣上英明仁爱,享国时久,屈尊听民女鄙见,仁爱宽慈之心可见一斑,所以民女才敢斗胆剖析。”

    “罪疑惟轻,功疑惟重。”皇帝反复念着这几句话,半晌说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许久没来看皇后了。”

    虽然皇帝没有明确说什么,但看这情形怒气已然消解了不少。

    皇后对着她们三个人使了个眼色,三人退了出来,出了门端敏郡主长出一口气,拉过卫宜宁的手来说道:“宜宁,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要不然的话,皇后真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皇上相信。”

    “是啊!就算最后二皇子脱了嫌疑,但他性情耿直,若是因此与皇上起冲突,失了欢心,也不值当的。”韦兰琪也说:“这都是读书的好处,几句话就能让皇帝回心转意了。”

    端敏郡主还想说什么,对面看到徐知惜走了过来,便不说了。

    到了午后,二皇子才从宫外回来,刚进宫便被皇后叫了过去。

    “你跑哪里去了?!知不知道险些闯下大祸?!”皇后又气又急,又不敢高声。

    二皇子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说道:“早上的事我已向洪太史道过歉了,这本是误伤,他也再三说了没事。”

    “那你跑什么?!”皇后拍着桌子道:“你父皇大怒,直接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二皇子听到这里才有些害怕,说道:“我是赶着出宫去看武举们打擂,并不是心虚躲了。”

    “我再问你,你要如实讲,绝不可隐瞒,”皇后沉着脸说道:“听见没有?”

    “母后有什么话问就是了,儿臣从小到大何时撒过谎?”二皇子一脸赤诚之色。

    皇后看了忍不住心疼,说起来二皇子性情耿直,虽然不像太子那样体贴温厚,但从来也不说谎欺哄。

    如今偏偏有人要陷害他,真是人心叵测!

    “母后当然知道你不会做出那些灭礼悖伦的事情,可数欲静而风不止,今天你父皇来说你背地里大发怨怼之词,更涉嫌刺杀皇上诅咒太子。”皇后把事情说了出来。

    还没等说完,二皇子便气得三尸神暴跳,骂道:“是哪个混账陷害我?!看我不弄死他!”

    “你消停着!”皇后厉声制止道:“就你这么莽撞,不被人算计还等什么?!稍后你父皇肯定是要问你的,你切不可如此冲动,否则没错也要派三分不是,你听见没有?”

    二皇子见皇后如此急言厉色,知道如今情形非比寻常,不是任性胡为的时候,因此老老实实答道:“儿臣知道了,一定耐着性子解释就是。”

    皇后听他如此说,才稍微放下心。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要见二皇子,皇后便又叮嘱了他几句。

    刚要出门时太子来了,原来太子也听说了这些事,来这里是要和二皇子一同去见皇上,好帮他分辨解释。

    皇后见太子和二皇子同往便更放心了,太子一向稳重,有他在旁边跟着,二皇子应该不会犯下大错。

    又过了一日,端敏郡主和卫宜宁等三人来给皇后请安。

    皇后见了卫宜宁后温言说道:“昨天的事,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在皇上年前委婉解释,还不知会怎样呢!你前日给我提醒,还真是打你的话上来了。”

    “娘娘万不要如此说,折煞我了,”卫宜宁毫不居功:“慢说二皇子本就清白,不论谁都要替他分辩几句。就说我们姐妹在宫中,也要承望娘娘的庇护,所以昨天的事我更多是出于私心。”

    “好孩子,不管怎么说我都记你一功,”皇后说道:“这份情将久一定是要还你的。”

    “不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地里冤枉二皇子。”端敏郡主说道:“皇后可能猜得出来吗?”

    “这些事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但究竟谁是真凶现在还不清楚。”皇后道。

    “会不会是贵妃?”端敏郡主直言不讳:“我看她素来野心不小,说不定想通过陷害二皇子,窥伺皇后之位。”

    “不可胡说。”皇后摇了摇头,正色道:“像这样的事除非有真凭实据,否则绝不可凭空猜测。这话以后万不可再说,当心隔墙有耳。”

    端敏郡主听了,咬了咬下唇不再说话。

    “宜宁,依你之见该如何对付这些事?”皇后问卫宜宁。

    “如今看来敌明我暗,且对方未必会就此收手。”卫宜宁道:“做这些事的人心思缜密,表面上把矛头都指向了二皇子,实则已经斩断了真正的线索。”

    “你说的不错,这几桩事若想细查下去确实很难进行。”皇后深以为然:“否则皇上也不会如此焦躁。”

    “那我们该怎么办?”端敏郡主急道:“宜宁你快说说有什么好法子?”

    卫宜宁轻轻地摇了摇头:“在没有弄清楚对方真正的意图之前,我们只能暗兵不动。”

    “真正意图?”端敏郡主道:“自然是夺后位继而夺太子之位啊!”

    “难道不可能是先夺太子之位而后夺皇后之位吗?”卫宜宁反问道:“又或者还有别的目的。”

    “这不都差不多吗?”韦兰琪道。

    “是有区别的。”卫宜宁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若是连对方的目的都不清楚,手段也不了解,又怎能棋高一着呢?”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波未平

    月明人静漏声稀,转眼已经到了六月半。

    夏虫的嘶鸣声透过窗纱,无休无止。

    夜风微凉,将薄薄的帷帐掀起又落下,像海上的帆,像潮头的浪,也像起伏的人生。

    二皇子被诬陷的事渐渐平息,但余音袅袅。

    据查证,鹅头案为太子宫中的一位姓庞的内监,连同二皇子身边的一个姓张的太监所作。

    因为庞太监曾被二皇子鞭笞过,因此怀恨在心。

    二皇子生性有些急躁,一次他最爱的猎犬死了,那姓庞的太监负责饲养,因此二皇子便责他看护不力,罚了他三百鞭。

    后来那狗被查出害了瘟疫,并不是喂养不当,庞太监便觉得自己挨打的冤枉。

    之后又有几件事,二皇子也责罚过他,因此他便心中生恨。

    谋划许久设计了这个办法,因为二皇子平时喜欢搜集一些兵俑玩偶,上面常常佩戴着一些寸许来大的兵器。

    这太监便随手取了一把小金剑,算是二皇子意图不轨的证据。

    那鹅头是从御膳房偷的,因此御膳房的人没参与此事,并未获罪。

    太子身边的那个太监因和他有同乡之谊,且一直未受重用。心中便有了怨恨,两人一拍即合。

    觉得这样做既能诅咒太子又能诬陷二皇子,很是高明。原本以为做的机密,谁想后来还是败露了。

    被抓住之后,经过审讯,这两名内监对所犯之罪供认不讳,已经于三天前被斩首,且株连九族。

    也算是重罚极刑了。

    那些二皇子恨天下不乱的谣言也是这两个人所散布的,他们两个也都承认了。

    因为这件事宫中的下人们都提心吊胆,太后命人清理后宫,凡是有平时不守本分、造谣生事者一律受戒尺百下逐出宫去。

    “我因年事已高,身子骨又不好,许久不过问宫中的事了。可皇后太仁慈,以至于这些奴才们居然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若不趁此肃清后宫,叫他们再不敢生忤逆之心,将来必要为祸!”太后原话如此,不过三日的光景,后宫被逐的宫女太监将近百人,如今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再不敢有所言。

    风生竹院,月映蕉窗。

    韦兰琪躺在床上睡不着,悄悄地对卫宜宁说:“看来当初我在行思园撞见的那两个人应该就是那两个忤逆的太监了,可惜的是,当时隔得太远,我没看清他们两个的样子。若是当初就把他们两个给捉住,就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了。也怪我胆子太小,当时就腿麻了。否则悄悄地走上前去,也不一定会被他们发现。”

    “从来莫悔从前事,那时你自己无恙便已是老天开眼了。说起来还要多谢谢关家的大公子,不是他及时赶到,你只怕反被那两个人所害呢,。”卫宜宁也没睡:“说起来人家救过你两回了吧?”

    “老天爷也不知是怎么安排的,干嘛总让个大冰块来救我。”韦兰琪小声抱怨道:“虽然此里逃生值得庆幸,可以看他那张脸就得打折扣了。好像有多不情愿才救我一样,谁稀罕!”

    “行了五姐姐,”卫宜宁打趣道:“依我看那关佐人不错,虽然面冷了点儿,但人品应该过得去。他肯救你,只是不会殷勤小意,你何必太苛责?”

    “我也不是不知感激之人,心里还是念他的恩情的。你这么说我倒想起来一句话,人都说越冷情的人越痴情。不如我改天撩拨撩拨他,看看他是真冷还是假冷。”

    “五姐姐,我劝你别玩火。”卫宜宁道:“当心烧到自己。”

    “行了吧你,小小年纪反过来跟我装老成。”韦兰琪不把卫宜宁告诫的话放在心上:“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明早夫子还要检查背书呢。”

    卫宜宁寒星似的双眸在月色的映照下熠熠生辉,在她看来鹅头案未必就如表面上所呈现的那个样子,只不过再追查下去其实也无益。

    而关于刺驾的余信,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既找不到他与二皇子有什么直接联系,却也没弄明白他刺驾的真实动机是什么。

    这件事当然不会就此打住,刑部依然要查下去。

    迄今为止只是将京兆尹胡聪等一干人革职听候发落,皇帝将此事视为奇耻大辱,若最后能查清还罢了,若是不能,胡聪等人作为替罪羊,下场必定很惨。

    宫中人心不定,气氛总是怪怪的。

    但卫宜宁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与之相比她更担心的是今年已经过半却未下一场透雨。

    京城中医有护城河的缘故,还不觉得怎样。但那些靠种地为生的农民,必定万分煎熬。

    在老凌河的那八年,卫宜宁一家生活在最底层。

    她太清楚年景对于普通百姓意味着什么,自古都是风调雨顺,才能国泰民安。

    今年举国普遍亢旱,民不聊生是必然的事情。

    虽然在后宫,但卫宜宁也会听到一些关于救灾赈济的事情,知道朝廷自四月起就已经多次派人去地方视察赈灾,至于成效如何,不亲眼看到,也就无法得知了。

    对面韦兰琪床上已经响起了均匀的鼾声,除了韦兰琪的还有她搂在怀里的那只猫发出的呼噜声。

    本来韦兰琪和卫宜宁并不在一个屋住着,只因这些日子宫中有事,韦兰琪便跑过来和她住在一起。

    月影已经微微偏向西天,卫宜宁伸手把床帐拉严了,她乌软凉滑的发丝拂过侧脸,像被月光浸透的锦缎一样披散在枕席间。

    好像就是在不经意间,她的眉眼越发秾丽起来。

    虽然乍看上去模样并未大改,但细看却会发现许多地方都变得精致妩媚,纯然有了几分大姑娘的样子了。

    “姓关的你给我站住!”对面床上的韦兰琪梦呓道:“谁准你自作主张救我的!”

    卫宜宁无声一笑,韦兰琪骄矜如猫儿,非要人时时顺毛才行。

    不知关佐那个冷脸郎君能不能吃得消,韦兰琪若是磨起人来,十个卫宜宁也不是对手,倒不是别的,光她那副我见犹怜的俏模样,多少人都得甘拜下风。

第四百七十五章 自请出宫

    思兰厅中湘帘半卷,伍夫子端坐在上,似是不经意地看了眼下面一处空了的座位,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下面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夫子的神情。

    韦兰琪小声对卫宜宁说道:“盛姑娘今日没来听讲,听说她父亲盛大人因在滁州赈灾不力被弹劾。于昨日押解回京,只怕是要重判。”

    盛慕冰的父亲兼任太子少傅,于四月间被外派去滁州赈灾,谁想不过两个月就被弹劾下狱。

    伍夫子同盛大人为同榜进士,有同门之谊,且平日里私交不错。

    因此不免心有戚戚,只是不好明白的表露。

    盛慕冰原本与徐知惜同坐,她们都是玉华公主的伴读。一开始徐知惜还想着和盛慕冰深交,可因为盛慕冰孤高自许,并不兜揽她,徐知惜便也不再上赶着了。

    故而如今盛家出了事,徐知惜非但一点儿也不同情,反倒幸灾乐祸。

    卫宜宁和盛慕冰也无深交,因为盛慕冰平时就是个清高寡言的人,同谁都很疏离。

    不过因为刚进宫的时候韦兰琪不小心踩过她的裙裾,当时徐知惜还替她出头,但盛慕冰并未深究,只是轻轻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就凭这一点,卫宜宁对她的印象就不错,觉得她并不仗势欺人,心里不免有些同情她。

    “今日便讲到这里,各位小主若有不明白的可随时提问,亦或者回去后有所思考,可于明日课上浅谈几句。”伍夫子便边整理案上的经卷边说。

    在座的大多数人都巴不得快些下课,根本没有人提问,只是向夫子行了礼,等着夫子离开后也都散了。

    孙茗茗和白雯走在卫宜宁她们前头,白雯心有余悸地说道:“不是说过盛大人很受皇帝倚重吗?怎么说押解就押解了?”

    孙茗茗一边摇着纨扇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皇帝倚重谁不过是看谁贤能,这赈灾是大事,办事不得力,自然要受罚。皇恩浩荡却也不能包庇犯错的人,越是平常受皇帝倚重的人犯了错便越是不能轻判,这样才能以儆效尤。”

    这些话有一半是她从徐知惜那里听来的,昨天晚上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她就跑去向徐知惜打探口风了。

    “唉!盛姑娘真可怜,他们家本就人丁单薄,只有她们姐妹两个,如今盛大人又出了这样的事。”白雯不禁感叹。

    孙茗茗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说道:“你既这般同情她,一会儿便去给她送送行吧,听说这盛姑娘已经向皇后请求要出宫去呢!”

    “我、我可不敢。”白雯一听这话立刻吓得摇头,盛家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她平时和盛慕冰又无深交,凭什么这个时候要上前去点人的眼?

    他们家刚进京不久,脚还未站稳,她可不能给家里惹麻烦。

    卫宜宁的耳朵最好使,听说盛慕冰自请出宫去,便小声对韦兰琪说道:“五姐姐,我想要去送送盛姑娘。”

    “我也去,”韦兰琪道:“虽然盛大人被弹劾,但他一向清廉正直,官声很好。盛姑娘于我虽然只算点头之交,但我钦慕她清高自爱,如今不比往常,总要患难方能看出人品的高低来。”

    于是为宜宁和韦兰琪来给盛慕冰送行,到这里看严依依和虞珊也在,其余就没人了。

    盛慕冰见韦兰琪和卫宜宁后,只是略微点点头示意。

    卫宜宁留心看她的神情和平常并没有多大的变化,还是那副冷清的样子,倒从心里头佩服她处变不惊。

    盛慕冰进宫只带了一个丫鬟,如今出宫去也还带着这个丫鬟走。卫宜宁见她主仆二人只带了两个小小的包裹,且一看里头就没什么辎重。

    虽然早听闻盛大人为官清廉,却没想到已经清俭到如此地步,现在回想盛慕冰从未穿戴过华贵的衣料佩戴过名贵首饰。

    看来除了清高之外也是家中确实无余财。

    此时严依依和虞珊已经同盛慕冰道别过,二人略同卫宜宁她们打个招呼就走了。

    卫宜宁和韦兰琪走上前去。

    “盛姑娘,听闻你要出宫去,我们特意来送一送你。”韦兰琪上前说道:“若是在宫外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到我家去。”

    “多谢韦小姐厚意,为了免去诸多嫌疑,还是算了。”盛慕冰道:“二位能在此时给我送行,慕冰心中感念,终身不忘。”

    “盛姑娘,不知你出宫后作何打算?”卫宜宁问。

    “实不相瞒,我要到御史台去为父鸣冤,”盛慕冰神情坚定:“我父亲只有两个女儿,我又是长姐,责无旁贷。”

    “盛姑娘,你如真要到御史台去,我给你个建议,你可以去找燕肯堂大人。”卫宜宁道:“他必会秉公执法,如果令尊的确被冤枉,他一定会还盛大人清白。”

    “多谢卫姑娘的指点,慕冰记下了。”盛慕冰深施一礼道:“既蒙不弃,慕冰厚颜相求,不知姑娘能否拆借些银两予我?”

    “当然可以。”卫宜宁点点头,并不觉得盛慕冰这样做有什么失礼的。

    人在为难之处该求人的时候就得张口,何况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换做卫宜宁也会这么做。

    又何况出去后需要打点的地方太多,就算到御史台见到燕肯堂不必花钱,但盛大人在监狱里也需要上下打点,否则是吃不消的。

    “我身上并没带银两,盛姑娘且随我去一趟缀錦坞。”卫宜宁道:“否则我来回跑反倒更费时。”

    卫宜宁回去后拿出一千两银票交给盛慕冰。

    韦兰琪写了封家书交给盛慕冰说道:“盛姑娘,若是这些钱还不够用的话,你尽可以到我家去,不必见外。”

    “多谢!”盛慕冰并未表现得感激涕零,谢过这两个人就忙忙出宫去了。

    “唉!真是多事之秋,不知什么时候能像往年一样平静。”韦兰琪叹息道:“你说倘若盛家就此败了,盛姑娘该何去何从?”

    “这些都不能预想,现在只能期盼盛大人是被冤枉的。”卫宜宁道。

    “有人说盛家的清贫都是装出来的,依我看不像。”韦兰琪道:“说实话,当今朝廷如此清廉的官员真的已经不多见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疯癫贵人

    卫宜宁脚步轻盈地走在绿茵缓坡上,时值正午,四周一个人也没有。

    端敏郡主和韦兰琪都在缀錦坞歇午觉,她出来是因为午饭后去慕芷阁选书,耽搁了些时候。

    因为正午的阳光实在毒辣,卫宜宁又怕热,所以特意选了虽然绕远但是却有阴凉的路走。

    卫宜宁出来的时候一个人,虽然宫里拨了几个宫女伺候她,但很多时候卫宜宁能不麻烦她们就不麻烦她们。

    知了不厌其烦的一声声鸣叫着,似乎让天气热得更令人难耐。此情此景下,卫宜宁倒真是怀念起老凌河冷凉的天气。

    转过一个弯,卫宜宁看见有一个女子坐在向阳的坡地上,那里并没有树荫遮蔽,日光毒辣的照下来,她竟然呆坐在那里不懂得躲避。

    卫宜宁看了都忍不住替她觉得肌肤刺痛,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坐在那里不动,如此毒辣的阳光一般人都受不住的。

    带着几分好奇,卫宜宁走近那个女子,发现她年纪应该在三旬上下,相貌清秀可人,只是神情带着几分呆滞。

    在看她的穿着打扮应该是这宫里的妃嫔,至于品级,因为穿的不是朝服,因此不好分辨。

    卫宜宁进宫也有些时候了,但并没有见过这个女子。

    想着这样的天气坐在日头地里必定会中暑,便走上前去蹲下身温言对她说道:“这位娘娘,这里太热了,你到那边的石椅上坐着吧。”

    然而这女子对卫宜宁的话竟然无动于衷,依旧呆若木鸡的坐在那里。

    “这位娘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宫去?”卫宜宁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衣袖,触手滚烫,显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有些时候了。

    见女子还是毫无反应,卫宜宁觉得不能放任她在这里坐下去。于是说了句“得罪”,硬是半掺半扶地把她搀起来带到一旁的树荫下。

    虽然只有这么几步路,卫宜宁依旧热得浑身是汗。

    “娘娘,你的寝宫在哪里?我带你回去吧。”卫宜宁特意把声音稍微提得高了一些对那女子说道。

    “回去?”这一回女子对卫宜宁的话稍微起了些反应,但依旧神情呆滞地反问道:“回哪里去?”

    卫宜宁被她问的哭笑不得,说道:“若我知道您住哪里,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女子的面容,忽然想起来早听说润祉宫的刘贵人精神有些不大好,从春天起就犯了病,所以她们进宫来也一直没有去拜见,再看这女子的相貌和庆华公主的确有几分相像,多半就是刘贵人了。

    想到这里,卫宜宁试探的问了一句:“不知道您可是刘贵人?我送您回润祉宫去可好?”

    “我不要回去!不要回去!”女子大喊道:“我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你不能再把我送回去。求求你了!”

    说着紧紧抓住卫宜宁的胳膊,死命的摇晃着。她生得单薄消瘦,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但此时的力气却大得很,把卫宜宁的手腕都握疼了。

    “娘娘你先松手,”卫宜宁用力挣脱出来,反握住刘贵人的手腕,声音尽可能平静的问道:“你热不热?渴不渴?我带你去喝茶好不好?”

    “喝茶?”刘贵人的情绪似乎稍微平静了些,喃喃道:“不去喝茶。”

    还没等卫宜宁开口,刘贵人忽然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说道:“快赶走!快赶走!别叫它们围着我飞!”

    明明周围什么也没有,但刘贵人一个劲儿的喊着,好像害怕极了。

    “贵人,什么都没有。”卫宜宁试图安抚她:“你看一看真的什么都没有。”

    可刘贵人根本不敢睁眼,她似乎害怕极了,双手胡乱的挥舞着。

    卫宜宁知道刘贵人精神不太正常,她可能出现了幻听。

    于是便说道:“贵人,我们到那边去,那边有水,会把这些东西都冲走的。”

    其实她试图把刘贵人往润祉宫那边领,担心她过一会儿情绪更加激动。

    “对对对,蜜蜂怕水。”刘贵人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赶紧站起身来,紧紧地抱住卫宜宁的一只胳膊:“快走,快走,到水边去。”

    卫宜宁心中不禁有些同情刘贵人,听说她比徐贵妃入宫稍晚一些,初来的时候很是受宠,先是生了庆华公主被封为贵人,后来怀了一位皇子,但因为早产夭折,她也因此受了打击,每年都要犯一两次病。

    卫宜宁扶着她往过走的时候。正遇到几个宫女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原来是润祉宫的宫女,发现刘贵人不见了便急忙出来找。

    “贵人,快跟我们回去吧!”两个大宫女走上前从卫宜宁身边把刘贵人扶了过来。

    “原来是卫姑娘,真是多谢你了。”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宫女向卫宜宁施了一礼道谢道:“这件事还希望姑娘替我们保密,否则叫皇后太后知道了我们多半是要受责罚的。”

    因为天气太热,她们本来是准备给贵人沐浴的,谁想只不过是准备洗澡水的功夫,一转身刘贵人就跑出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年天气格外炎热的缘故,刘贵人这次犯病比以往都要厉害。

    虽然一直在服太医开的镇定安神的药,可却没什么起色。

    以前发病的时候不过是胆小发呆,这一次竟然开始到处乱跑。

    谁想刘贵妃一听宫女的话,突然间就发起狂来,大叫道:“不要去太后那里,不要去太后那里!”

    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很依赖卫宜宁,挣开宫女的搀扶,抓住卫宜宁的手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去太后那里,太后宫里有个男人。”

    “娘娘,我们快回去吧。”宫女重新把刘贵人搀扶过去,她们没听清刘贵人在卫宜宁耳边说了些什么,只当又是疯话。

    望着刘贵人远去的身影,卫宜宁心中满是疑问。

    刘贵人刚才的话究竟是疯癫之语,还是确乎存在的宫闱秘辛?

    人们都说刘贵人之所以疯癫,是因为她所怀的皇子夭折对她的打击太大。然而事实是否真的如此呢?

第四百七十七章 皇后的打算

    绿槐高柳蝉声嘶,熏风习习帘幕深。

    一场雨后京畿的旱情缓解了几分,皇帝龙颜舒展,太子的身体也日渐复原,皇后连日来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下。

    “娘娘今天的气色可真好,”梳头的宫女一边把一支上清玉珠钗插在皇后的凤髻上一边夸赞道:“内务府呈送的玉颜膏也真好用,才用了几日您眼角的细纹就全不见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外用的东西效用都有限。”皇后一边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容,一边说道:“只要皇上少些烦恼,太子身体安康,后宫风平浪静,我便万事知足了。”

    “娘娘是天命之人,福泽深厚,”一旁的老嬷嬷说道:“自然有老天保佑。”

    “但愿如此。”皇后轻叹了一声。

    她的运气的确不错,可运气这东西能持续多久谁也不知道。

    “郡主安!”门外的宫女太监问安的声音传进来,皇后知道的是端敏郡主到了。

    由于疼爱这个唯一的外甥女,所以皇后特许她来宫中不需通禀。

    “今日怎么没有去上早课?”皇后起身问端敏郡主。

    郡主嘻嘻一笑,说道:“兰琪和宜宁两个去了,我早起有些头痛便没去。”

    “这才多久的功夫就不头痛了?”皇后七分慈爱三分责怪的看着端敏郡主,知道她是在耍滑头,就是不想去读书而已。

    “我实在是太想姨母了。”端敏郡主撒娇的抱住皇后的胳膊说道:“听伍夫子讲课实在是太无趣了,我坐在那里就犯困。”

    “你这两个伴读也算是难得了,可是你自己实在是不上心,这样子下去总有一天会挨罚的,倒连累了她们两个。”皇后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有时也觉得对不起她们两个,所以就请姨母将来给她们指两桩好的婚事,也算是把我欠她们的人情还上了。”端敏郡主笑着说。

    “你这个鬼灵精,自己欠下的人情倒指望着我替你去还。”皇后伸手在端敏郡主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不过你所求的也不过分,前几日陈淑妃还同我讲,她看中了韦家的姑娘,想给她娘家侄子说亲。陈家的家世不错,和韦家也算般配。”

    “那宜宁呢?皇后可有合适的人选了?”端敏郡主好奇的问。

    “说起来这孩子的确难得,心思通透又守本分,虽然卫家已经败了势,可我对她却真是满意。”皇后轻叹一声说道:“模样虽然不如韦兰琪出众,可端庄大方很耐看。”

    “是呢,宜宁就是那中乍看上去平淡无奇但越看越觉得好看的人,”端敏郡主认真道:“不知皇后想要把她许配给谁?”

    “我也只是有那么个想法还没定下来,这话对你讲你可万万不能外传。”皇后说道。

    “皇后放心,我绝不对外说一个字就是了。”端敏郡主保证道。

    “前日她在皇帝面前替吉儿解围,我心中很是感激她。你也知道你二皇兄一向是顾前不顾后的鲁莽性子,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他。”皇后说道:“虽然以他她的身份做不得正妃,但做个侧妃还是使得的。”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想把宜宁许配给二皇兄做侧妃?”端敏郡主听了有些意外:“二皇兄知道吗?”

    “他当然不知道,”皇后摇头说道:“这些事本不急于一时,需得从长计议。所以才告诉你不要对外人讲。”

    “哦。”端敏郡主答应了一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或许在外人看来,让卫宜宁做二皇子的侧妃实在属于高攀了,可端敏郡主就是觉得这样委屈了卫宜宁。

    只是当着皇后的面,他也不好表现出来。

    “我一会儿要到徐贵妃那里去走一走,你可要跟我同去?”皇后问端敏郡主。

    “我就不去了,既然装病就装的像些,免得被人说我恃宠而骄。”端敏郡主吐了吐舌头说。

    “算你机灵,既然知道就快回你的寝宫去吧。”皇后温柔地叮嘱道:“不可再到处乱跑了。”

    皇后来到了徐贵妃的添禧宫。

    早有太监急忙进去通禀,徐贵妃盛装打扮迎了出来。

    “不知皇后娘娘屈驾亲临,有失迎候,还望恕罪。”徐贵妃虽然得宠,但在皇后面前该有的礼数一向都遵守。

    “妹妹多礼了,咱们姐妹之间不需要讲这些规矩礼数的。”皇后说着把徐贵妃扶了起来。

    “皇后这话可折煞嫔妾了,”徐贵妃连忙说道:“且请进去坐坐,我叫他们沏了娘娘最爱喝的龙井茶上来。”

    “我就爱喝你这里泡的茶,几日不喝就说不出的想念。”皇后挽着徐贵妃的手边走边说:“明明都是一样的茶,为什么你这里的就更好喝一些?”

    “人们不是常说隔锅饭香?又或者姐姐是想我了,想要和我说说话。”徐贵妃笑着应道。

    说起来徐贵妃虽然受宠,在别的嫔妃面前趾高气扬,但她对皇后却一直恭敬有加,所以入宫多年她和皇后的关系虽说不上莫逆但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听说太子身体大安,实在是万千之喜。”落座之后徐贵妃对皇后说道:“这些日子姐姐跟着忧心,如今也可放心了。”

    “可是呢,太子自幼就生的荏弱些,”皇后叹道:“不似另外三个。”

    “其实也不过是些小病小痛,年纪再大大就好了。”徐贵妃安慰道:“听人说若是年幼体弱,大婚后便健旺了。转年太子行加冠之礼,到时就会大婚。双喜一冲,自然百病全消的。”

    “那就借妹妹的吉言了。”皇后听了展颜一笑:“我近些日子身体觉得很是乏累,这后宫中事情又多,想叫妹妹替我掌管些日子。”

    “这可万万使不得。”徐贵妃当即推辞道:“姐姐你一向是最清楚我的,我向来清闲惯了,是最拈轻怕重的一个。这等重大的事情还是姐姐操劳吧,我实在担不起。”

    在徐贵妃的宫里闲话片时后,皇后便起身告辞了。

    丁内监走过来小声在徐贵妃身边问道:“皇后娘娘这是来做什么?当真是要娘娘协力六宫吗?”

    “哼!她分明就是来试探我的。”徐贵妃冷笑道:“前些日子宫里不太平,她肯定疑心有我的份,所以今天上门来探我的口风来了。殊不知我岂会做那些不上台面的勾当!”

第四百七十八章 归宁

    邵桐今日休憩在家,一早起来就把早饭端到床边,又亲自给韦兰珮穿鞋穿袜。

    韦兰珮如今怀有身孕,正是害喜厉害的头三个月,虽然身边有丫鬟婆子小心伺候,可邵桐却总觉得不如自己体贴。

    因此只要不是十分的忙,他都会亲自打理韦兰珮的饮食起居。丫鬟婆子们起先还惴惴不安,后来也就习惯了,只要邵桐在家,她们只打打下手跑跑腿,其余的自有二少爷亲力亲为。

    “娘子,你头晕得可好些了?不然还是回床上躺躺吧!”邵桐小心地给韦兰珮擦了擦嘴,又要伸手去帮韦兰珮揉太阳穴。

    韦兰佩笑着躲了一下,说道:“不妨事,早起觉得轻些了。今日还要回去看母亲的,太晚了不像话。”

    “刚才祖母和娘还问起你今日能不能归宁?若觉得在娘家住着自在就多住些日子,不妨事的。”邵桐握着韦兰佩的手指尖儿,爱惜地在唇边亲了亲。

    “不要叫长辈们惦记,我这算什么?你也太小心了。谁家女人不生育孩子?偏我这么娇气。”韦兰珮说道:“说了你多少遍,不要对我这么嘘声下气的,人都说闹过一百日就好了,算算也快了。如今你们部里正忙,你在公事上多用些心吧。”

    “你就不要操心这些了,公事上我是从不马虎的。”邵桐笑着安抚娇妻:“倒是因为公务繁忙常常忽略了你,好容易休息一天,自然要好好的陪陪你。”

    韦兰佩起身换了出外的衣裳,要回娘家去看一看。

    邵桐早已叫人打点了韦兰佩要带回去的礼物,卫阿鸾也打发人来,说二少奶奶若是想在娘家多待尽可以随意,又拿来好多吃的用的,叫她选合意的留下。

    韦兰佩急忙谢了,留下几样,其余的叫人拿回去。

    外头备好了马车,邵桐不放心韦兰佩一个人在车里,因此也不骑马,和她一起到车里坐着。

    走到半路,韦兰佩听街上有叫卖新莲蓬的,还没等开口,邵桐已经会意,连忙叫马车停下亲自去挑选了十来个又大又嫩的莲蓬回来。

    韦兰佩轻轻挑起一线车帘,看到外面闹嚷嚷的,有许多兵俑押着一辆囚车走了过去。

    等邵桐上车后便问他:“刚才过去的是谁?”

    邵桐一边剥莲子一边说道:“是盛少傅。”

    “盛大人?怎么会?”韦兰佩听了很是意外。

    邵桐轻哂道:“前几日我就听说了,这盛大人是出了名的孤介清高,此番奉旨去赈灾,他必定是不肯同流合污被地方官员所嫉忌,他那性格是不懂变通的,一定被那些老奸巨猾的人反诬,以致身陷囹圄。”

    “我也是知道他一向清名在外才觉得不可思议。”为韦兰珮叹息一声说道:“听说他家夫人下葬时以当年的嫁衣装殓,其家贫如此可见一斑,像这种清廉的官员实在是不多见了。偏偏……”

    “岂不闻过高人越妒,过洁世同嫌?”邵桐冷笑一声说道:“昨日我还听伯父和父亲商议着要为盛大人求情呢!”

    “但愿能还盛大人清白,”韦兰珮念了声佛:“否则势必有伤民心。”

    两个人说话间就来到了擎西王府,下了车邵桐小心地将娇妻抱下车来,扶着上了台阶。

    早有人进去禀告,老王妃此时正在中庭纳凉。韦家的几个姑娘都在跟前陪着,韦应爵也在。

    韦兰珮见母亲如今能在外头歇着,比往年显然要健旺许多。自然心生欢喜,急忙走近几步说道:“母亲这些日子都好?我总是惦记着想要来看看却一直拖到现在。”

    老王妃一边叫她坐下一边笑着说道:“你现在保重自己比什么都重要,我知道有姑爷在,势必会把你照顾的好好的,所以你这些日子就算没回来我也不惦记。”

    “还是岳母大人最了解我,”邵桐笑眯眯上前扶着老王妃坐下:“有您这一句话够我高兴到孩子出生了。”

    韦家众人也都过来和邵桐见礼,丫鬟婆子们早端上来韦兰珮往日在家时爱吃的几样点心,又沏了邵桐爱喝的茶。

    “对了,前几日大哥回来说他在宫里见了两位五妹妹,”邵桐喝了一口茶说道:“她们在宫里一切都好,还问家里人都好不好。”

    “哎呦,刚刚还说起她们两个,按理说每个月能回来探一回家的,谁想一连进宫两个多月了,到现在都还没能出来一次。”老王妃叹道:“昨天我还打发人去给你外祖母送了些新做的点心,宋妈回来说老太太身子骨和精神都好,就是念叨宜宁,可见这人一上了年纪就愿意儿孙都在跟前。”

    “现在都还算平静,想来她们过些日子就能出来了。”邵桐道:“母亲大可不必担心。”

    “你们若有空就常去老太太哪里看看,”老王妃嘱咐道:“多尽孝总是好的。”

    “母亲说的是,兰佩往常隔三差五便要到外祖母那里去请安的,这些日子实在是闹得有些厉害,我便不许她出门了,但我每隔几日就去的。”邵桐答道。

    “我也知道你们孝顺,不需要我多说的,”老王妃道:“人年纪一大就爱啰嗦了。”

    “母亲记挂着是我们的福气,”邵桐笑着给老王妃奉上一杯茶:“我还想着让兰佩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在我们家不管长辈们怎么说她都不免要请安服侍,不比在这里随意。”

    “姐夫,你也未免太偏心姐姐了,”韦兰玫说道:“将来我们找不到像你这般的岂不会意不平?”

    “四姐姐,依我看你只要找一个和你一样爱吃的姐夫就够了。”韦兰瑜打趣道:“到时候四姐夫左手一碗佛跳墙,右手一碗黄鱼尾,保准四姐姐笑逐颜开。”

    “你真是讨厌!”韦兰玫笑着去捂韦兰瑜的嘴:“让老天爷保佑你找个书呆子丈夫,天天之乎者也,开口子曰,闭口诗云。”

    “你们这些丫头真是淘气,”老王妃也忍不住笑:“这些话可是乱说的。”

    “世子爷的马车到了,”管家进来禀告道:“说要见大姑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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