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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徐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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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饯花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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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斗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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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冥冥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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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四章 提亲与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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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今天不是读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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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六章 各有心肠
天气慢慢热起来,怕热的人已经琢磨着吃冰糖冷雪丸子或是喝酸梅汁了。
宫里端午后才可用冰,只需再等几天。
“听说韦家的六姑娘要做端王世子妃了,”白雯的语气里满透着羡慕:“以前人们都还说韦家的女儿嫁不出去,谁想一个嫁的比一个好。”
虽然韦兰珥的亲事定下来了,但大婚也要等到一两年后。可在外人看来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韦家女儿高嫁,这事自然人尽皆知。
孙茗茗是听不得别人夸韦家女儿好的,之前她看中了燕云堂就被韦兰珊从中作梗,尽管韦兰珊本意不是这样,但孙茗茗却认定了燕云堂就是因为她才看不上自己的。
韦兰珮嫁给邵桐也就算了,偏偏又出了个世子妃,万一韦蓝琪再勾搭上某位皇子……
孙茗茗眼前浮现出一张英俊又有些阴郁的面孔,哪个男人能保证见了绝色的韦兰琪不动心呢?
女子在情爱上最容易患得患失,更何况她对三皇子一点把握也没有。仅凭着初见面的些许好感其实是经不住考验的。
除非自己能尽快占住他的心,使之容不下别人。
“我去看看徐姑娘,”孙茗茗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你替我跟公主说一声。”
徐知惜经过那一番惊吓,此时正在休养。
孙茗茗觉得很多事情从来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她知道结盟的重要性,否则仅凭她单枪匹马想要达到目的可太难了。
她选中了徐知惜,所以要尽快向她表示诚意。
结交了徐知惜就等于攀上了徐贵妃,在宫里总要站一队才行。
更何况三皇子是寄养在徐贵妃名下的,如果能同徐知惜走近,岂不是更有机会遇见他?
如今正是个好机会,借着探望的名义去见徐知惜,也显得自然些。
孙茗茗知道时机的重要性,她要抓住这个机会绝不放过。
其实徐知惜胆子也不算小,当时的确是吃了一惊,但随后休息了半日也就安定下来了。
只不过可以借此多休养两天,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无论是读书还是受常嬷嬷的训教,对她而言都不喜欢。
那天的事没有人要追究,徐知惜也没对任何人说起,别人都以为她是失足掉下去的,那就这样好了。
只是负责修缮的人受了责罚,因为没有及时修理有隐患的栏杆。
孙茗茗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冰觳纱衫子,银红绫裙,戴着一只冰种紫翡翠的镯子,上头掖着一幅苏绣手帕。
头上只戴了一只珍珠步摇,但颗颗圆润硕大,看光泽就知道不是凡品。
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只描金的匣子,看上去沉甸甸的。
徐知惜命人上茶,她斜倚在卧榻上,脸上的神情有几分慵懒。
“不知徐姑娘可好些了?”孙茗茗殷勤地问道:“我这里有一些东迦必乘国来的瑞龙脑香,最能安定心神,还有一柄玉尺,沐浴后用来按摩肌肤,能舒筋活血,养颜润肤。还请徐姑娘不要嫌弃,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瑞龙脑香最是名贵,一经沾染经年不散,十两黄金才能买到一两香,且若是没门路便是拿着钱也还买不到真的。
孙茗茗的意思徐知惜怎会不知?从小到大想要巴结她的人多了去了,早就习惯了。
徐知惜对孙茗茗算不得有多少好感,可她也没有必要拒绝。孙茗茗乐于向她示好,这对她又没坏处。
况且对于某些人的示好,拒绝反而会结仇。
不过在接受投诚之前,她要先摸一摸孙茗茗的底。
“孙姑娘家资巨富,一出手就是这么贵重的礼物,真是大手笔啊,也难怪有些人不敢接。”徐知惜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孙茗茗悚然而惊,看来自己之前企图拉拢卫宜宁的事徐知惜已经知道了。
这宫里的事还真是瞒不过她去。“唉,终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孙茗茗语气里带着些许惆怅:“是我犯傻了,总想着大家都和和气气的才好。谁想人家和我不是一样的心肠,是我自作多情了。”
“原来我竟不知道孙姑娘如此多情,”徐知惜掩口而笑:“不知你可有中意的指婚人选了?”
孙茗茗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当即就红了脸。
“孙姑娘这般品貌,便是做东宫的侧妃也不为过吧?”徐知惜见她害羞不开口便眉梢挑了一挑,满含深意地问道。
“不敢不敢!”孙茗茗急忙辩白道:“我死也不敢有这样的妄想,徐姑娘可别开这样的玩笑,我实在担不起。”
太子就是将来的国君,太子妃人选已定,但不妨碍有侧妃。
并且也一定会有侧妃,可孙茗茗丝毫不敢奢望。
敢把主意打到皇子身上,就已经够胆大了,若是还想被太子纳为侧妃,孙茗茗自认没那么好命。
徐知惜见她如此说,心便放下了,说道:“你怕什么?不过是玩笑话,这里又没有旁人。”
孙茗茗嘘了口气,心有余悸道:“这玩笑还是不开的好,我胆子小。”
徐知惜见她如此,知道她对太子无觊觎之心便放心了,笑道:“其实这宫里也有些太拘束,你若无聊可常来找我说话,不要见外。”
孙茗茗连忙答应。
从徐知惜的住处出来,孙茗茗找了个僻静处站住了,使劲的喘息了几口气才算平静下来。
不知自己刚才在里头,若是回答的稍微迟疑一些会是怎样的结果?
“如此看来,徐知惜是想要做太子侧妃了。”孙茗茗窥探到了这个秘密:“她的身份倒是符合,又有贵妃给她做主呢,比我要顺利多了。”
想到这里孙茗茗满心都是羡慕,徐知惜真好命,有一个争气的姑姑。
孙茗茗心里生出无限的憧憬,倘若自己能够和徐知惜成为好友,再破费上可观的银子,未尝不能如愿。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些皇子中三皇子是势力最单薄的一个。
和自己在一起,也是许多人乐于看到的,不会给其他皇子造成威胁。
毕竟太子的地位最稳固才是于国最有利的。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不许
桑条无叶土生烟,今年打从开春起就没下过一场透雨。
到了五月天气越发热,雨水也就显得更难得。
京畿千里大旱,有些地方种子种了下去,两三个月不发芽,扒开土一看,播下去的种子都已经变成灰碳样了。
倘若能下一场透雨,种些晚田还能以此度日,否则明摆着今年的庄稼基本上就绝收了。
关于灾情的奏折每日像雪片一样飞来,皇上为此忧心难寐,决定去京郊泰谷祠求雨。皇后随行,其余嫔妃依旧留在后宫。
徐知惜听说太子这几日病了,便亲手炖了羹汤要送到东宫去。
丁内监走过来,他总是习惯性的弯腰低头,把那张阴柔的脸半藏起来。
“小姐,娘娘叫您过去有话说。”丁内监的声音总是凉丝丝的,像蛇。
徐知惜看了看桌上的汤,有些不情愿,时候久了会凉掉,就不好喝了。
可徐贵妃的旨意她不敢不遵,那是她姑姑,却也是她们徐家都要仰仗的人。
徐知惜随着丁内监来到了添禧宫,徐贵妃喜欢藤萝,院子里有一架从岭南移植过来的百年紫藤,花如飞瀑,把大半个院子都遮蔽了。
徐知惜迎面碰上了三皇子,对方一见她立刻露出笑容,近前道:“我来给母妃请安,说起有好几日没见你了。如今读书课业重不重?”
徐知惜并不喜欢三皇子,但碍于情面也要用心敷衍,毕竟他自幼就寄养在徐贵妃这里,总不能让人以为他们两个不睦。
“也还好,夫子讲的不快。”徐知惜温言道:“贵妃叫我有事,不敢耽搁,我先进去了。”
“好,若是无聊了便到我那里去,他们从外头给我搜罗来不少新奇的玩意儿。”三皇子很是热情地邀约。
徐知惜点头算是答应了,实则是绝不会去的。
徐贵妃的屋子比外头凉爽不少,冰镇里用新汲的井水湃着新鲜的瓜果,玛瑙缠丝盘子里满满一大束带叶的鲜荔枝。
瓜果的香甜气味充斥在屋子里,贵妃是不喜欢熏香的。
四季只用应季的花果来代替香料,这点宫里人都知道。
徐贵妃身着绛纱衫子,颈上戴着一个紫纱囊,里头是一颗弹丸大小的紫玉珠子。
这珠子来历不小,是自上古便传下来的,当今圣上幼时在海德殿玩耍时,太上皇赏与他戴的,一直到大婚才摘下,后来贵妃入宫便赐给了她。
由此也可见徐贵妃是何等受宠。
徐知惜请了安,贵妃命坐,四皇子钱子博本来是在一边玩耍的,贵妃叫丁内监带他出去,说道:“去探望探望太子,之后便去读书吧。”
之后才对徐知惜说道:“前几年看你还小,有些话我便没有叮嘱你。如今宫里来了好几个伴读,将来都是要由皇上皇后指婚的,你要提前做好打算。”
徐知惜明白贵妃的话,有几分害羞地说:“侄女最仰慕的人便是您了,想着按娘娘的脚步走总是不错的。”
徐贵妃当初便是选做了皇帝的才人,之后一步步走上贵妃之位。
徐知惜的意思是想要做太子的侧妃,之后也像她姑姑一样成为最受宠的贵妃。
谁想徐贵妃听了之后冷笑一声说道:“我之前也猜度着你有这样的心思,没想到还真是。不过我今天跟你说明,无论如何把这个念头打灭吧!”
“这是为什么?”徐知惜不由得愣了,语气很是不甘。
“虽然说这世上的女人没有不苦的,但后宫的女人所受的苦却是天底下最深最重的。”徐贵妃言语变得温和了许多:“有许多事不便跟你说,但宫里的规矩多,人心复杂,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性情急躁,胜负心又重,这宫里不适合你。”
“既然宫里这不好那不好,那姑姑为什么进宫唻?又为什么有许多的女人挤破了头也要进来?”徐知惜不肯回头:“我见姑姑金尊玉贵,万千宠爱于一身,天底下的女人没有哪个不羡慕你的。虽然名义上您没有皇后尊贵,可也不必操皇后那么多的心呀!”
“你怎的这般固执,难道姑姑还会给你当上不成?”徐贵妃见她如此,叹气道:“我当初进宫是没有办法,总要为父兄考虑。你大可不必做此牺牲,如果真想过的舒服自在,还是要选一个门第人物都好的人家,我看邵家就不错。那个邵桐娶了韦家的大小姐,他的孪生哥哥邵楠如今就在禁军侍卫里,想必你也是见过的。我虽然没有亲见,但听人说长相英俊脾气也温和。”
“我才不要什么邵家!”徐知惜本来就很任性,再加上任何一个年轻女孩子若是被人强配鸳鸯都会很反感,因此忍不住抗声道:“我心仪太子,若是姑姑不许,我便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不得胡说!”徐贵妃听她如此也忍不住沉了脸,她原本生的十分娇艳,一发起怒来,就变得十分凌厉:“我的话你一时听不进去也不要紧,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我会叫人看着你,不许去东宫那边。”
徐知惜知道她姑姑说到做到,在这宫里,没几个人敢违拗她的意思。
徐知惜哭着跑了出去,丁内监走进来小声的请示道:“娘娘,小姐这个样子咱们该怎么办?”
“情窦初开,认准了哪个人一时改不过来,这也是人之常情。”徐贵妃慢声说道:“反正要到真正指婚还要再过个两三年,慢慢儿的劝吧。你叫人好好的盯住了她,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就行。”
“奴才记住了。”丁内监躬身答道:“伺候小姐的那几个都是知根知底的可靠人,请娘娘放心。”
“还有一事,孙家那个姑娘……”丁内监刚起了个话头,门外有宫女走了进来禀告道:“淑妃娘娘来了。”
丁内监便按住了话头不说,躬身退了下去。
徐贵妃便命人请淑妃娘娘进来。
她们进宫的时间都差不多,又何况陈淑妃只有两个女儿,年纪比徐贵妃要大,算是最无害的。
所以徐贵妃从不防着她。 第四百五十八章 故人
大周的皇宫有将近一万间房,除了天恩殿、海德殿和坤泽殿三座大殿外,其余的都分列两旁。
太后、皇帝、皇后和皇子们的居所在东侧,妃子公主们的住处在西侧。
这只是大致的分布,这些宫殿装饰华丽,年年修缮粉刷,看上去很是气派。
但这禁宫中也有一些地方是破败荒凉的,即便在这赤日炎炎的夏日,阳光也仿佛照不进来。
这些地方被称为禁苑中的禁地,人们称之为“冷宫”。
一般人轻易不会到这里来,生怕惹了晦气。
这地方住的都是失宠犯错的妃子,还有伺候她们的宫人,有些上了年纪也不肯出宫的宫人们,经了主子的许可也住到这里来。
如果世间有活死人的墓地,那么这里绝对当的起这个称号。
卫宜宁一个人走在冷宫的甬道,砖缝里的荒草疯长到如许高,已经没过了脚踝。
今日五月初一,帝后去京郊祈雨还未回宫,公主们的功课也暂时停了。
魏宜宁心里惦记着父亲当年在宫里发生的事,趁此机会想要查访查访。
当年卫宗钊的罪名是调戏并逼死宫人,那名自尽的宫女是服侍明贤太后的,原本是智勇公府的丫鬟,名唤柔奴。
明贤太后是先皇的正宫,但并非当今圣上的生母。
如今住在萱慈宫的太后才是皇上的生母。
当年朱太夫人进宫见先太后,带了两个丫鬟进宫,其中一个就是柔奴。
她因为生得好且又手巧,被先太后看中了。
恰好当时卫宗镛和卫宗钊兄弟俩因为柔奴闹得有些不愉快,朱太夫人便就做了顺水人情。
当年具体怎样的纠葛,卫宜宁并不是很清楚,入宫前她特地问了朱太夫人。
据老太太讲,这柔奴是家生子,自幼便在府里头。先是服侍燕太夫人了,后来太夫人去世,她便服侍卫玉珰。
卫玉珰出嫁后她依旧留在智勇公府,就在朱太夫人跟前。
卫宗钊和她年纪相仿,卫宗镛比她要大许多。
当初卫宗镛好几次要讨她做妾,但柔奴不肯,几次去求朱太夫人。
朱太夫人知道她心仪的是卫宗钊,便想着遂她的心愿。
但后来府里出了一些事,柔奴的事也就被耽搁下来了。
再加上老公爷器重卫宗钊,要他立志勤学,不可贪恋美色,因此卫宗钊便没有纳妾。
至于他是否喜欢柔奴,朱太夫人也说不好。
所以后来明贤太后驾崩,卫宗钊那时已经袭了爵,进宫吊孝期间便出了柔奴自尽而死的事情。
朱太夫人当时也觉得蹊跷,但卫宗钊自己并未否认。
况且这罪名实在大,卫家人不敢自行辩驳,因此卫宗钊便被治了罪,发配去了老凌河。
卫宜宁进宫来,只是从惠英姑姑那里略微打听到了一点线索,知道当年和柔奴关系很亲近的宫女春荷如今还在宫里。
所以她便找机会来这里寻找那位老宫人。
只是冷宫丝毫也不比前头娘娘们的住处小,区别只在于一富贵一贫寒。
这里的人个个神情怪异,面容憔悴,盯着卫宜宁好似看怪物一般。
换成胆子小的人,只怕就要落荒而逃了。
卫宜宁神色自若,她并没有轻易开口询问。
而是冷静地审视着遇见的人,春荷的年纪应该在四十岁上下,她曾在绣坊待过三四年,眼睛不是太好。
所以那些目光如炬紧盯着她一举一动的绝不会是春荷。
垂柳树下一个微驼的身影引起了卫宜宁的注意,她坐在那里认真又缓慢地绣着一只手帕。
绣工精致细腻,是一幅双面绣。
卫宜宁走上前,离她有三四步远的地方站住了,低声问道:“您可是春荷姑姑?”
那老宫女停了针,慢慢把脸转过来,仔细觑着眼睛看了看卫宜宁,问道:“你是谁?找我做什么?”
卫宜宁见自己找对了人,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蹲下身说道:“我是卫家人,想问问你还记不记得柔奴的事?”
“十多年前的事了,有些还记得有些可记不清了。”春荷道:“你若问她进宫之后做什么事,服侍什么人,我还能记得起来。若是问她的死,我就不知道了。”
“这是为何?”卫宜宁忍不住追问:“按常理不该对她的死记得更清楚吗?”
“我那个时候和她并不在一处,只听闻她是自尽死的,却连她最后一面也没看到。”春荷叹息一声说道。
“那当时谁和她在一处?谁又对她的死比较清楚?”卫宜宁问。
“你是卫家的人,那卫宗钊是你什么人?”春荷反问卫宜宁。
“我是他女儿。”卫宜宁如实相告。
既然想让春荷说出当年的实情,卫宜宁对她就不能有所隐瞒。
“我劝你就此打住吧!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索性就让它成为往事吧。若是不死心还要翻腾起来,当心陈年的积灰眯了眼睛。”春荷冷笑一声道:“天底下人心最复杂的地方莫过于此了,我就是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才能好好的活到今天。我劝你不要再问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绝不会说的。”
卫宜宁还想再说什么,只听身后有脚步声走近了,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这不是卫姑娘吗?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卫宜宁一回头,见到的是丁内监那张惨白俊魅的脸。
“原来是丁总管,”卫宜宁毫不惊慌的站起身:“我因贪玩四处转转,谁想就迷了路,正向这位姑姑问路呢!”
丁内监的眼神幽深莫测,但脸上依旧挂着笑:“姑娘刚进宫,也的确不熟悉路径,不过以后万不可这么一个人乱走了。”
“多谢丁总管叮嘱,宜宁自当谨记。”卫宜宁颔首。
“卫姑娘客气了,小的不过是个下人,您可别这么说,”丁内监依旧笑得殷勤:“那么就让小的带您回去吧!省得郡主惦记着。”
“丁总管不忙?”卫宜宁似是随意问道。
“小人不过是来这里见一位故人。”丁内监道:“见过了正要回去。”
卫宜宁的眼睛略过丁内监刚刚走过来的地方,是一间相对封闭的院子。 第四百五十九章 郁闷的钟公爷
五月初一,依旧是个响晴的天气。
一大早,钱千镒就骑了马来钟野府上闲聊。
“世子爷今日好闲,”钟野刚活动完筋骨,赤膊流汗,一身腱子肉好似铜铸的,虬髯棕发牙齿洁白,望着钱千镒笑道:“好些日子没见,还没恭喜世子喜得良缘。”
钱千镒一脸的春风得意,笑道:“好说好说,你只要把你那私藏的梨花雪拿出一坛来给我喝,就算是你诚心道喜了。”
“恰好前几日我刚得了十坛,”钟野边擦身边说道:“我叫葫芦弄两个下酒菜来。”
又转身叫冬瓜:“去把驼伯前几日送来的酒拿一坛过来。”
“怎么就一坛呢?起码得拿三坛。”钱千镒忙说道:“我自己就能喝一坛,你们公爷的酒量最少也得两坛。”
钱千镒还是去年的时候在钟野这里喝到过吴六娘酿的梨花雪,自那之后就爱上了,只可惜酒不多,每次只能解馋而已。
他想要出钱多买一些,怎奈钟野不告诉他这酒的来历,明知道吴六娘是个奇女子,钱千镒又自诩风流,钟野是怕两个人勾搭到一处,自己反倒变相成了拉皮条的了。
“不瞒世子爷说,人家的确是送了十坛酒来,不过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您也知道我们公爷的酒量,到现在就剩下一坛了。”冬瓜无奈地道:“就这一坛,您若是再晚来几个时辰,只怕也没了。”
钱千镒听了只得苦笑,钟野嗜酒,酒量又奇大,他还没见过酒量比钟野更大的人。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分,钱千镒和钟野在树下的石桌旁边喝酒边闲谈。
桌上摆着两盘下酒菜,一盘风干泥鳅干一盘咸水煮豆。
这两样下酒菜和端王世子的身份相比未免显得实在寒酸,可钱千镒却不觉得,葫芦的手艺冠绝天下,随便拌个野菜都能让人回味不已。
又何况钱千镒什么山珍海味稀奇物没尝过?反倒觉得人间烟火市井百味,凡俗寻常者最为隽永归真。
“世子得偿所愿,竟还有功夫到我这里来闲聊,真是难得。”钟野灌了一大口酒道:“像这样的好天气,怎的不约韦家六姑娘出去游玩?”
钱千镒听了,脸上忍不住显出几分沮丧的神色来,说道:“原本是约了兰珥今天出去游湖的,还有邵二夫妇。谁想邵二的老婆如今害喜害的厉害,别说坐船了,就是出个门都很难。”
大周的风俗,已经定亲的男女每月可相约出来见一次面,但必须有家人陪同,不得私会。
钱千镒便想着邀请邵桐夫妻俩,如此既合规矩又能各得其乐互不干扰。
邵桐宠妻无度,即便是在众人面前也挡不住他对韦兰珮举止亲密。
有他这么个“不正经”的姐夫打头,钱千镒自然也可以效法之。
趁机牵一牵韦兰珥的小手或是挨一挨香肩,光是想一想就妙不可言。
可惜的是,如此憧憬泡汤了,因此跑到钟野这里来喝闷酒。
“我说漫郎,”钱千镒三杯酒下肚就开始没大没小起来:“那小宜宁进宫也有些时候了吧?你可有什么打算没有?万一被别人瞧上了,你不是要蒙头在被子里哭晕过去?”
钟野苦笑不语,一提起卫宜宁他的心就像被泡在苦水里头,胸腔说不出的憋闷。
“你倒是说话呀,还拿不拿我当兄弟?”钱千镒瞪起醉眼问钟野。
“我能有什么可说的?凡是进宫伴读的女子,莫不被赐婚世家子,我空有个爵位,实则一文不名。”
“你若愿意我便替你去跟皇上说,”钱千镒一拍胸脯道:“用不着如此消沉低落。”
“我但凡不如此落魄淹蹇,必会亲口向皇帝求取。”钟野仰天长叹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别的本事没有罢了,让自己的女人食不足衣不周可谓耻辱。偏偏我就是如此,没的辱没了人家,还是算了。”
钟野虽然顶着国公的头衔,但以来因为抗旨杀人被夺了二十年俸禄,二来他家本在陇西有封地,后来和突厥议和,尼堪投降大周却被钟野所杀,尼堪的族人不忿,为平息此时,便把钟家在陇西的封地给了他们作为补偿。
钟家在京城的宅子是后赏赐的,因此他在京城只有住处而无封地。
他本人又无实职,也没有立功,所以一无所进,就算偶有进项,他又挥金如土,难有积蓄,因此度日很是艰难。
“嗨,漫郎啊,你也真是生不逢时。”钱千镒慨叹道:“若早生二十年,恰逢对突厥作战,凭你这一身的本事,何愁不能扬名?只是如今无仗可打,无地可收,便是天纵奇才也无处施展。”
钟野闻言但笑不语。
“若你肯放低身段,也未必无人接济你,”钱千镒喝了口酒道:“想当初我也动过这念头,不过你又同我讲了齐景公的事,我便知道万不可接济你了。”
钱千镒因为和钟野走得近,见他实在困窘,也想要帮衬他些,毕竟端王府有的是钱。
但钟野却讲了当年齐景公要赏赐廪丘给孔子作为食邑而孔子拒绝的事,因为大丈夫不苟取。
意在告诉钱千镒,他无功不受禄。
钱千镒见他如此更加敬重他,却也因此不再动接济他的念头。
“漫郎,我以前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甚至还嘲笑过你没本事,”钱千镒喝得有些醉了,语气有些含糊不清,但说的话却振聋发聩:“可自从和你倾心相交后,我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何你这样的人得不到重用,那些白痴草包却能身居高位,这个朝廷好像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钱千毅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钟野毫无醉意,他深邃的眼眸透着清冷又孤绝的光,他比钱千镒更早感觉到了这天下的病态。
从那些戍边尽忠的老兵身上,从封家兄弟那样人面兽心的官家子弟身上,从徐家等权势熏天的外戚身上,甚至从吴六娘等市井小民的身上,钟野早就察觉到了某种颓唐散败的意味。
只是,他能做的太少。 第四百六十章 焉得不关心
时辰还未到正午,钱千镒在钟野府上喝醉了酒,被葫芦扶到客房去歇息。
之前在这里客居养伤的金陵马公子身体复原且考取了新科进士,于上月放榜后衣锦还乡去了。他之前住的屋子东西都齐全,走时什么也没拿。
葫芦便把钱千镒安置到这屋里,又沏了一壶茶放在桌上,怕世子醒了口渴。
说起来钟野府上虽破,却收留过不少人。
除了马公子,卫宏安也被选入太学,燕肯堂作为他的授业恩师,建议他迟几年再参加科举,也是一片爱才心切,毕竟他如今年纪太小,太多浮名绊在身上反倒不利于做学问。
卫宜宁进宫前,燕肯堂也就此事询问过她的意见。卫宜宁也觉得过早进入仕途其实无益,趁年纪小静下心来多读几年书,才是务实之道。
卫宏安跟随着祖母,朱太夫人因为有他陪伴,再加上卫阿鸾时时照顾,精神倒比先时在智勇公府还好。
恰好今日太学放假,韦应爵约了他一同闲逛,卫宏安想起有些日子没见钟野了,便要过来探望。
两个人都是常来的,彼时钟野还在那里喝闷酒,见他们两个携手而来,一个穿着大红夹纱箭袖,一个穿着竹青儒衫,一般的俊秀出尘。
只是韦应爵眉目冷峻,卫宏安面相温雅。
然公允评去,还真是分不出高下来。
两人见了钟野行礼,说了几句话,钟野就叫他们随意玩儿去了。
小舍儿跟着卫宏安来的,手里捧着一个包裹,包着一双鞋袜和一件夏衫。
同来的还有府里的一个男仆,抱着一大坛酒。
“钟公爷,这个是小姐临走时吩咐的,叫每个月都给公爷送酒送衣裳鞋袜,”小舍儿憨直地说:“小姐说了请公爷一定笑纳,不要见外。”
钟野原本是不要的,他帮卫宜宁姐弟心甘情愿,不想要任何回报。
但见那衣衫鞋袜的针线又细密又精巧,应是卫宜宁的手艺,心中便生出许多不舍来。
尽管他心里清楚自己和卫宜宁在一起的可能甚是渺茫,可终究放不下。
小舍儿哪里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径直把东西放下,说道:“小姐走时把每个月公爷要穿的衣裳鞋袜都做好了的,但不叫一总拿给您。说您生性洒落,怕把穿不着的衣裳都典当了换酒喝。”
钟野听了忍不住发笑,卫宜宁还真是了解他。
再看那衣裳,颜色灰蓝,即可外出穿着也宜居家,且耐脏不显污迹。
那鞋子前头镶了一层软牛皮,耐磨耐踢。
再掀开酒坛一闻,是上好的陈酿,色如琥珀稠如蜂蜜,得兑水才能喝。
这么一坛抵得上寻常的五六坛。
从这些上就能看得出卫宜宁的确用心良苦,处处考虑的齐全。
钟野心中一片温热,自从母亲去世后,还没有哪个女人对他如此体贴关心。
更何况卫宜宁本就是他中意的人,那一番感动可谓深矣。
叫葫芦把东西收起来,钟野倒背了手去后院看两个孩子在玩儿什么。
岂知到了那里一看,卫宏安蹲在地上流泪,脚边是一只猫儿,满身是血奄奄一息。
一旁的韦应爵木着一张脸,手里握着一张小弓。
原来钟野府上养了几只猫,卫宏安之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就常常和猫一起玩儿。
其中有一只乌云盖被的狸猫和他最亲近,见卫宏安来了,便跑上前和他嬉闹。
谁知韦应爵见卫宏安和猫儿玩闹冷落了自己,便直接用弓箭把那只猫给射死了。
并且坚决不认错,气得卫宏安要跟他绝交。
钟野素来知道韦应爵这孩子天生的古怪,行事出人意表。
但今天的事也着实过分,不管怎么说,那猫虽不是人,却也是一条性命,又何况实在无辜。
卫宏安是卫宜宁的弟弟,钟野哪里能见到他受委屈?
因此便将韦应爵提起来,扬起大手照着他的屁股打了两下。
当然没用十成的力气,但对小孩子来说已经很疼了。
可韦应爵依旧冷着那张脸,不喊疼也不求饶。
钟野气的还要再打,只听身后有人说道:“快把我小舅子放下来!万一打坏了怎么办?”
原来是钱千镒酒醒了,听到这边有动静就过来看看。恰好见到钟野在打韦应爵,忙出声制止。
“好啦好啦,卫小哥儿不要哭了。”钱千镒把韦应爵从钟野手上救下来,回头安抚卫宏安:“你也算是我小舅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既喜欢猫儿回头去擎西王府,小五不是养了许多的猫儿?随便玩就是。”
卫宏安谁也不理,抱着那猫的尸体出去了。
韦应爵道:“他同哪只玩儿我就杀哪只。”
“哟呵!”钱千镒没想到他如此霸道执拗,忍不住也打了他两下屁股:“你真是够气人的,果然咬人的狗从来不叫,你平时不言不语,原来是憋着狠呢!”
别看钟野打他,韦应爵不反抗,钱千镒打了他两下,韦应爵的眼睛立刻就立起来了。
回身曳满弓箭就要射钱千镒,慌的世子爷急忙躲到钟野身后。
“小子你要疯啊!我可是你六姐夫!”钱千镒色厉内荏道:“反了你了!居然还想大义灭亲!”
“应爵,把箭放下!”钟野虎目含威,沉声喝命韦应爵:“再敢无礼我绝不饶你!”
韦应爵性情古怪,似乎周遭的人和事都不能令其动念,但对钟野却是敬畏有加。
闻言即放下了弓箭。
“公爷,宏安少爷走了。”冬瓜走过来说道:“带着随行的下人出府去了。”
“知道了,”钟野答言道:“让他去吧!”
“小舅子,你也别在这儿惹钟公爷生气了,我送你回府去吧!”钱千镒道。
韦应爵起初不肯跟他走。
钱千镒低声道:“顺便在路上教教你怎么跟观音保和好。”
他这一句说完,韦应爵便迈开腿往前走。
钱千镒忙从后头跟上,又回头对钟野道:“我改日再来,泥鳅干别都吃净了。”
钟野失笑,说起这这泥鳅干还是素心庵放生池里养的最好,可惜那里如今已经荒弃,只好去别的地方捕捞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刺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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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端午家家闭门。
昭邑城失却了往日应有的热闹。
沉闷溽热的天气却透出一股不寻常的肃杀来,令人胆寒。
寻常市井如此,禁宫深院更甚。
连伍夫子授课都比往日声音低了许多。
听讲的人都没什么精神,不过也没人睡觉。
韦兰琪今日并没有带猫,觉得有些百无聊赖,偷偷地瞟了一眼卫宜宁,后者端庄静坐,还像往常一样听得认真。
韦兰琪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卫宜宁真是个有定力的人。不像自己,心绪浮动,不够镇定。
“今日就到这里吧!”伍夫子看了看日影,觉着时候不早了:“回去后把今日讲的书都好好的重温一遍,明日来要查问的。”
众人答应了“是”,又对夫子行了礼,自有相跟的宫女过来收拾书箧。
端敏郡主似乎也有些浮躁,对卫宜宁和韦兰琪说道:“不如咱们到太液池上泛舟去。”
“郡主,想来你是忘了昨日常嬷嬷的话了。”卫宜宁提醒道:“说好了今日午饭前要练习跽坐和分茶的。”
端敏郡主听了不禁苦了脸,她当真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若在平时,或许还能耍耍赖皮,”端敏郡主叹息着小声说道:“但眼下这情形还是算了吧。”
骄矜如端敏郡主,在此时也不敢放肆。
众人纷纷从书斋中退出去,没有像平时那样说说笑笑。
“宜宁兰琪,你们两个先去常嬷嬷那里应个卯,就说我回去换件衣裳再来。”端敏郡主悄悄夹了夹眼睛说。
二人会意,点了点头,携手先走了。
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拣有树荫的地方走,可天气实在闷热难当,卫宜宁又最怕热,早已是香汗淫淫。
韦兰琪也用手帕扇着风,抱怨道:“今年的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到这时候也不肯下雨,真是热死人了。”
“我回昭邑也有三年了,头一次遇到这么热的夏天。”卫宜宁道:“常听人说两广的夏天很是难熬,不知那边的人怎样避暑。”
“唉,原本还想着端午节能回家去看一看呢,”韦兰琪幽幽道:“这下也泡汤了,我看三个月内别想出宫去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非常时期自然得行非常之法。”卫宜宁当然也想念祖母和弟弟,但如今不能出宫去,便只能耐着性子了。
原来月初的时候皇帝和皇后到京郊去祭祀求雨,为表诚心,先是在宫中斋戒了五日,而后从五月初一到初三日一连祭祀了三天。
这期间一切如常,但在回宫的路上却遇了刺客。
虽然刺客仅有一人,且帝后都没有受伤,但也着实吃了一吓,更何况此事实在太耸人听闻,本朝以来还未有过。
故而圣上震怒,下令刑部尚书会同大理寺卿一同主持彻查此事。
目前已经初步确定了刺客的身份,此人名叫余信,原本是京兆府的差役。
因帝后出宫,沿途需要兵士护卫,禁军人数不够,便叫了京城中的衙役们临时充任,这在以前也是常有的事。
谁想在圣驾经过的时候,这余信忽然疯了一样拔出佩刀就要行凶。
说来也真是可气又可笑,当时在场的众人竟都吓傻了,一时间都愣在了那里。
好在紧跟在圣驾旁边的禁军侍卫黄玉集挺身上前,同余信搏斗起来。
余信的武功不低,且又是抱了必死的决心,因此气势很是骇人。
黄玉集是勤勇公府夫人黄氏的远房侄子,在侍卫中出身算是低的,邵楠同他关系不错,时常照拂他。
由于他护驾得力,自己虽然受了伤,但好在阻拦住了余信。
随后众人也缓过神来,一起出手把当场余信格毙。
因为这件事,如今整个京城全部戒严,没有通行手谕的人一律不得出入。
且官兵正在挨家挨户搜查,那余信的住处早就被翻了个底朝天,没有任何书信。
邻人说早在三个月前他就遣散了家人,把妻子儿女都送走了。
并且这余信在京兆府任职也快十年,平时没有往来的太亲密的人,他为人沉默寡言,不嗜酒也不赌钱,所以一时竟有些无从查起。
“宜宁啊,你说刺王杀驾这种事可是逞一时匹夫之勇的人敢做的吗?”韦兰琪小声问卫宜宁:“这事情不会牵连到无辜的人吧?”
“这么大的事,必然有人要为此丢官送命的,”卫宜宁叹息道:“目前别人暂且不知,胡聪胡大人的乌纱帽一定是保不住了。”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那胡聪一向最是八面玲珑谨小慎微的,谁知却是他手底下的人犯了这么大的罪。”韦兰琪也觉得世情无常:“不过有人辱便有人容,有人降便有人升。”韦兰琪微微一笑:“这次那个姓黄的侍卫必然是要重赏了。”
韦兰琪话音未落,远远的看到有一队侍卫走了过来。
关佐个子最高,又走在最前头,所以很是显眼,韦兰琪见了他忍不住撇了撇嘴,关佐则依旧面无表情。
同行的侍卫见到了韦兰琪,忍不住意动神摇,有几个性格外向的,干脆笑了起来。
“一群纨绔子弟,”韦兰琪不屑,拉着卫宜宁快步走过去了:“咱们快走吧,迟了又要挨罚。”
两人分花拂柳,从畅幽园穿了过去。
卫宜宁的脚步忽地慢了下来,虽然有枝叶掩映,还是能看见前面有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衣服应该是一男一女。
“这光天化日的……”韦兰琪随后也看到了,不禁惊讶:“这女子的背影好眼熟啊!”
卫宜宁早就认出了那女的是孙茗茗,但她不想多生是非,便拉着韦兰琪继续往前走了。
“三皇子,这扇子是我昨日画的,天气炎热,随身带着稍可解暑。”孙茗茗把一只扇子递了过去。
三皇子含笑接过,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孙姑娘有心了。”
的确是有心了,虽然不过是一把小小的扇子,但象牙为骨,金笺纸的扇面,下面悬着一块紫玉扇坠。
便是内造的扇子也不过如此。 第四百六十二章 好奇
常嬷嬷中了暑,只因今年的天气实在是热得不寻常。
因此卫宜宁等人虽然挨了罚,但因常嬷嬷不在跟前,其他的人乐得做个顺水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回到缀锦坞,卫宜宁热得难受直接去沐浴了,韦兰琪困倦难当,在湘竹榻上睡午觉。
端敏郡主白日里睡不醒,这会儿早梦周公去了,还吩咐了晚饭前若无十分要紧的事谁也不许叫醒她。
卫宜宁沐浴过了又倚着床读了会书才朦胧有了睡意,等她刚睡着不久韦兰琪就已经醒来了。
刚刚错午其实是天气最闷热难当的时候,韦兰琪百无聊赖,就到穿堂的藤椅那里坐着吹风。
恰好芳华公主的伴读严依依打门前经过,因为和邵家有亲戚的缘故,严依依对卫宜宁和韦兰琪都不错。
在众多伴读中算是关系最好的一位了。
因她比韦兰琪大,且入宫早,韦兰琪便称她“严姐姐”。
见她经过便笑着迎上前去,问道:“正是热的时候,严姐姐要到哪里去?”
严依依手里拿着一柄素白的纨扇,一边扇风一边说:“我同席姑娘、楼姑娘约好了去泛舟,这样的天气若不借点水气的清凉实在是受不住了。”
英华公主住在浣黛居,那里有太液池引过去的一湾活水,种着荷花,特意造了画舫在上头,以便主子们游玩。
韦兰琪听了不免心动,严依依就说:“左右你在这里也是无聊,不如跟我同去,人多些反倒有趣儿。”
韦兰琪尚且还有些犹豫,推辞道:“我本不在受邀之列,贸然前去实在是有些唐突,还是算
了。。”
严依依笑道:“这有什么的,你随我去,便是受我之邀了。况且那两位也不是狂三乍四的人,你只管放心就是。”
韦兰琪见她说的这样真诚,不好再推辞了,点点头说道:“既如此我便随姐姐过去。”
韦兰琪叫过一旁的执事宫女来,说明自己的去处后和严依依两个人携手往浣黛居走来。
等卫宜宁起来,日头已经偏西了。
端敏郡主还在睡着,卫宜宁也不便过去打扰,见韦兰琪不在,一旁的宫女告诉她说韦五姑娘同严姑娘去了浣黛居。
卫宜宁只得先换衣梳妆,估摸着韦兰琪也该往回走了才起身出去寻她,以期在半路上遇见。
刚从缀锦塢走出来,远远就见前面有一个窈窕的身影。
浅黄素纱衣衫,齐纨束腰,卫宜宁从步态上就能认出是虞珊。
卫宜宁一直都觉得有些琢磨不透这位虞姑娘,她似乎与世无争,又似乎怀有心事。
此时虞珊也似是感应到身后有人,站住脚步,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到是卫宜宁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站在原地等她上前。
“虞姐姐这是要到哪里去?”卫宜宁上前浅笑着问道。
“依依错伍的时候说要去浣黛居,我看已经快到晚饭的时候便去找找她。”虞珊的声音柔而低,总是不疾不徐的:“其实也是我自己闲的无聊,想要走走罢了。如今这天气也只有太阳落山后还算好过。”
“真巧,我也要去寻兰琪姐姐,”卫宜宁道:“我午睡醒了才知道她和严姐姐一同去英华公主那里了。”
两个人说着话慢慢的往前踱步,路上经过一处,是一段曲栏掩映着一丛翠竹,清凉幽静很是怡人。
虞珊便说:“与其到了那里再客气寒暄一番,倒不如咱们两个就坐在这里等她们。”
昏暝的晚照中,卫宜宁见虞珊清柔的面庞上一双眼睛格外有神,和往日很是不同,便觉得她应该是有话要同自己说。
卫宜宁知道虞珊进宫已经十几年了,那么当年的事她年纪虽然小却应该也有所听闻。
倘若能借此机会逐渐接近她,熟悉起来之后未必不能从她那里打听到些什么。
所以虞珊提议要在这里坐一坐,卫宜宁并不反对。
晚香玉开始慢慢绽放,靡靡的香气似乎让溽热更加难挨。
“卫姑娘,听闻你在进宫之前和韦家的六小姐最为亲密,”虞珊率先开了口:“可惜我没有机会亲见她,听说是一位绝色的美人。”
“韦家姑娘名动京城,个个都貌美如天仙,”卫宜宁道:“但她们各有千秋,美得丝毫也不雷同。”
“这么说六小姐和五小姐长相并不相似?”虞珊的语气里难得带着几分好奇:“我是见了兰琪姑娘才知道天下有这样标致的人物。”
“五姐姐艳丽活泼,六姐姐娇俏玲珑,”卫宜宁道:“若以花比喻,兰琪姐姐好比蔷薇,兰珥姐姐则如海棠。”
“哦,”虞珊沉吟道:“经你这么一譬喻,我反倒更想见见韦家的六小姐了。”
“虞姐姐为何对兰珥姐姐这般感兴趣?”卫宜宁直言相问。
“实不相瞒,我是听说她如今是准世子妃,故而有些好奇。”虞珊也坦然回应:“因素闻端王世子眼高于顶,非绝色女子不娶。我也不能免俗,很想知道韦家的这位六姑娘是何等绝色。”
卫宜宁淡淡一笑,没再出声。虞珊如此说,她并不是很相信。
果然稍停片刻之后,虞珊又开口问道:“不知这位兰珥姑娘平时都喜好些什么?你们两个要好,想来她也同你一样,喜欢读书或是射箭?”
“不是这样的,兰珥姐姐自幼生长在高门大院,不像我这般性子野。”卫宜宁道。
外人觉得韦兰珥嫁给端王世子实属高嫁,但卫宜宁却清楚韦兰珥之所以应下和世子的婚约,不过是兑现之前她同先世子妃穆霜卿的约定。
只是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罢了。
卫宜宁不着声色的看了一眼虞珊,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来。
这位与世无争的虞姑娘之所以向自己打探韦兰珥的事情,且是因为韦兰珥如今和端王世子有婚约,那是不是意味着虞珊的意中人其实就是端王世子钱千镒呢?
她待要说几句话来试探一番,谁知还没等开口,只听远处有衣裙窸窣声,有人走过来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又是你
卫宜宁和虞珊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有人过来,两个人便打住了,不再往下说。
走过来得正是严依依,身后跟着她带进宫来的两个丫鬟。
见卫宜宁和虞珊坐在这里,便失笑道:“是我们贪玩儿忘了时候,害得你们寻了来。”
卫宜宁见韦兰琪并未和她在一处,便微笑着询问道:“严姐姐,兰琪姐姐哪里去了?她没同你在一起吗?”
严依依笑道:“原本是在一处的,出来的时候兰琪贪看水里的金鱼,落在后头了。”
卫宜宁听了便说:“如此两位姐姐先回去吧,我过去找一找。”
同严虞二人告别后,卫宜宁慢慢踱步去寻韦兰琪。
谁想韦兰琪玩心太盛,原本是贪看游鱼,后来在树丛里有一只御猫儿被她看见了,那是一只通体漆黑一双碧眼的玄猫,也不知是谁养的。若不是她爱猫成痴,根本发现不了。
因此便伏低了身子悄悄地靠过去,逗弄那只猫。
谁想这只猫儿很是警惕,见她靠近便起身跑到了一边,但又不跑远,慢慢蹲下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韦兰琪不死心便又靠过去,如此一个躲一个追,渐渐的就走远了。
韦兰琪的心思都在这只羽毛身上,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御花园。御花园分两半,东边的行思园,临近太子的东宫。
一般情况下宫里的女子都不往这边来,但因为整个花园并没有明显的隔断,不过是以树丛假山等等作为屏障。
韦兰琪根本无心关注周围的景致,随着那只猫儿跑到了行思园。
此时光线本已极昏暗再加上树木的掩映,大约只能看清一丈以内的东西,韦兰琪因为一直猫着腰低着头,不由得一些头晕眼花。
那猫儿却始终不容她靠近,韦兰琪便也忍不住失去了耐心。
就在她转身欲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远处似乎有两个人站在那里。
韦兰琪小声嘀咕道:“我最近不知是怎么了,总能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如今到晚饭的时候了,为什么还有人在这园子里头?”
她忍不住又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似乎是两个内监摸样的人在争执。
一个似乎说道:“你胆子好大,这事也能做吗?被人发现是要掉脑袋的。”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告诉你,咱们两个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另一个出言威胁道。
韦兰琪听了有些心惊,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究竟做了什么,但一定是见不得人的事。
她生怕被这两个人看见,便尽可能的矮下身子,她原本蹲的地方离着莲花池不远。
偏偏此时,那只原本无论如何也不肯靠近她的猫,见她忽然不动了,还以为是和自己闹着玩儿,便猛地扑了过来。
那边说话的两个人听到这边有动静,其中一个便低喝道:“什么人在那边?!”
韦兰琪刚刚为了躲那只猫,身子便又往后退了些,如今听这两个人一喊,不由得脚有些发软,原本要转身跑的,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一绊,扑通一声掉进了池水里。
韦兰琪不会水,进到水里就蒙了。再加上害怕那两人对自己不利,越发恐慌,只拼着力气喊了两声救命,就全身无力往下沉去。
那两个人对视一眼,准备要过来灭口。忽然对面疾步走过来一个人,那俩人一看来人配着刀,便知道是宫里的侍卫。
因此不敢停留,赶紧朝相反的方向跑了。
韦兰琪在水中已经半昏迷了,被人托着腋下提到了岸边。
关佐攒着眉宇,有些无措地看着浑身湿透又意识不清的韦兰琪。
若神情能变成文字,关佐的脸上必是“如何又是你”这几个大字。
关佐原本已经到了交接的时候,今日他是白天轮值,至晚就出宫去了。
偏偏在他赶去侍卫所的时候听到这边有动静,因此赶了过来,见有人落水自然是要救的,只是没想到竟然是韦兰琪。
关佐虽然之前和封家兄弟常在一处,但他这个人天生的性情清冷,于男女风月之事并不热衷,至多逢场作戏而已。
此时看着韦兰琪衣衫紧贴在身上,便觉得难为情。但救人要紧,只好伸手按压韦兰琪胸口,迫使她吐出几口清水。
韦兰琪呛得难受,咳嗽了半天才顾得上去看谁救了自己。
“怎么又是你?!”韦兰琪见鬼一样看着关佐:“我是该谢你救命之恩,可你也不要板着一张脸,好似救我有多么不情愿一样吧?”
韦兰琪的脸色比往常要苍白,一双大眼黑得能把人吸进去,湿透的鬓发和衣衫让她看上去活似一只水里的妖精,在夜色的映衬下异常醒目。
关佐不说话,嘴抿得死紧。
韦兰琪于是更凑近了一些,吐气如兰道:“你该不会是在难为情吧?”
关佐别转了脸,韦兰琪太妖冶了,关佐不贪女色,可他毕竟是个男人。
“咯咯,”韦兰琪忍不住娇笑:“你的耳朵怎么红了?”
韦兰琪的性子古灵精怪,但人人其实都有怪癖,韦兰琪喜欢猫儿,对于猫那种清高矜持的脾气着迷得很。
关佐如此,便越发引发了她的兴致,忍不住又往前凑了凑,小声说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并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报答你。”
“不必!”关佐如遭炮烙一般猛地站起了身。
“你不要谢礼也罢了。”韦兰琪忍住好笑说道:“以后见面我是该叫你恩人好呢还是亲近些叫关哥哥?”
“那边有人来了,”关佐看到那边有两个宫女走了过来,急忙对韦兰琪说道:“你可叫她们把你送回去,另外这行思园你最好轻易不要过来,免得有人说长道短。”
说完也不等韦兰琪答话,急匆匆的走了。
“切,倒像我会吃了他似的。”韦兰琪翻了翻眼睛说道:“多大的人了,居然动不动就脸红,真好笑。”
那两个宫女正是从缀锦坞出来寻找韦兰琪的,连忙上前把她扶了起来,顾不上问详情急忙搀扶着回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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