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计划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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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氏从那日雨夜逃出来,被邵楠邵桐两兄弟安排在一处小院落里藏身,转眼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
她想要翻身,便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心灰意懒了,每日里强迫着自己多吃多睡,还真是胖了一圈,不像来时那般形销骨立了。
这里的丫鬟婆子虽然不多,但都规矩知礼,对包氏伺候得很是尽心。
只是迟迟见不到朱太夫人,包氏心中难免隐隐有些不安。
邵家兄弟偶尔会来看看,邵楠谦和温厚,待包氏一向有礼。邵二虽和他一般模样,但桀骜疏狂,
言语刻薄,包氏不愿与他多谈。
再加上这两个人毕竟是她的小辈,尽管包氏心中有些隐忧,却也不能当着他们的面表现的太过。
这一日卫宜宁正在山上陪着朱太夫人听话本子,春桃走进来回道:“老太太,姑奶奶家的二少爷来了。”
话音未落,邵桐已然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给朱太夫人问了安。
老太太喜得笑道:“你今日不去部里吗?这么闲的。”
邵桐笑道:“今日休沐,特地来望望外祖母,顺便看看宜宁妹妹。”
邵桐陪着老太太说了半天话,朱太夫人叫下人准备午膳,留邵桐在山上吃过了饭再走。
卫宜宁知道邵桐有事找自己,便借口去厨房看看走了出来,邵桐也随着跟了出来。
卫宜宁便问道:“二哥哥你有事要说?”
邵桐道:“五妹妹,咱们的计划恐怕要提前。”
“发生什么了?”卫宜宁听他这么说便忍不住追问一句。
“昨日包氏遇刺了,”邵桐的神情难得郑重:“好在她命大,三弟恰好赶过去了,否则只怕就要给她收尸了。”
“三哥哥没受伤吧?”卫宜宁有些担心地问。
邵桐看她一眼道:“你不先问是什么人动的手,倒先问三弟,可见你是个重情义的。他没事,一个丫头受了伤,可惜的是那刺客也跑了。”
“那三哥哥可看到了那人的模样?”卫宜宁问。
“当时天色已晚,那人又蒙着面,三弟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不过能看得出那人是个探丸客。”
“探丸客?”卫宜宁微微愣神,之前也听说过这称呼,却还是头一次与之有交集。
“挟弹飞鹰杜陵北,探丸借客渭桥西。”探丸客和一般的刺客不同,他们往往是年轻的贵族子弟出身,酬劳虽然要的高,却并不为赚钱,不过是为了凸显自己身份高罢了。他们从不刺杀平民百姓,但也不过问雇主与被杀之人的恩怨。之所以做这些事,纯粹是为了好玩。
这些人身份隐秘,手段高超,做事干净利落,且难寻踪迹。
“想要把这探丸客给摁住只怕不能,不过包氏不太可能有别的仇人。这刺客一定是智勇公府的人派出来的。”邵桐道:“所以我怕夜长梦多,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万一下次他们得了手,咱们岂不是陷入被动?”
“这刺客应该不是张氏派的,”卫宜宁冷静分析道:“如果是她要包氏的命早就动手了,之所以留着包氏,不过是不想智勇公府再出丧事。”
“不是张氏还会有谁恨包氏死?”邵桐并不像卫宜宁那么清楚卫家的事。
“我猜多半是何姨娘,”卫宜宁道:“她有些太心急了。”
“宜宁,我觉得包氏在咱们手上已经不安全了,如果不尽早让她派上用场,只怕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扳不倒那个老妖婆子。”
卫宜宁听了邵桐的话半晌没出声,她原本是做了一个周详的计划,想要将包氏张氏和卫宗镛一网打尽。
但如今的情势又有了变化,她不得不重新考虑。
“更何况包氏受了这番惊吓之后更是怕的要死,说什么也不肯在那里呆了。”邵桐说道:“我们只得给她换了个地方,但她天天如惊弓之鸟一般,我真怕她哪天疯了,那可就成了废人了。”
“如此说来确实有些刻不容缓了,”卫宜宁道:“可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冒然动手没有太大成算。”
正在此时,又有人上山来。
卫宜宁认得是府里的管家,他上山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禀告。
因此便打住了话头,和邵桐进了屋子,想看看是什么事。
管家进来后给朱太夫人请了安,转身又问卫宜宁和邵桐安。
卫宜宁和邵桐也忙回了礼,因为昭邑的大户人家家里上了年纪的仆人,尤其是伺候长辈的,年轻主子们都要以礼相待。
朱太夫人问他:“你上山来是府里有什么事了吗?”
管家说道:“当阳侯府前几日来请示要把二小姐的婚期提前,说是要冲喜,二老太太没办法只能答应了。并且跟左尚书商议妥当了,三小姐的婚事也提前了,和二小姐同一天。”
“原来定的是明年三月,现今提到了什么时候?”朱太夫人其实不赞同这亲事,如今又提前了,更觉得不体面。
只是她早就打定主意不过问的,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就定在下月初八,”管家说道:“如今老爷不在家,所以二老太太就叫我来回明白老太太,过几日好接您回府去。”
虽然说朱太夫人不过问这些事,但孙女出嫁她还是要出面的。
只是原本以为到明年春天才会回去参加婚礼,没想到忽然就提到十天以后了。
这边邵桐便一个劲儿地给卫宜宁使眼色,他们原本打算的就是等宜室宜家出嫁时动手,如今婚期提前,恰好包氏那边有了变化,他就想把计划提前。
卫宜宁还是略有不甘,但计划这东西本就有变数,到了此时只能随机应变了。
她当然恨包氏,也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除去她。
不过要除掉张氏必须要利用包氏,所以得让她死前发挥应有的作用。否则就太可惜。
卫家的管家下山后,如意等人开始忙着收拾朱太夫人的东西,准备过两天下山去。
邵桐也告辞了。
卫宜宁送他出来,叮嘱道:“二哥哥这些日子劳烦你看护好包氏,我回去敲打敲打何姨娘,让她收敛一些。”
第三百七十六章 见包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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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一大早就在府门前迎候朱太夫人,说到底她也是妾,朱太夫人才是嫡夫人。
卫宜宁和老太太坐一辆车,马车停好她先下来,和如意一起扶着朱太夫人下车。
张氏的年纪比朱太夫人大,但不敢自称为姐姐,见了朱太夫人还是恭恭敬敬地叫太夫人,以妾氏自居。
双生女也在一旁,上来跟朱太夫人寒暄,神情带着勉为其难的欢喜,这是没办法的事,她们没有一点自由,只能听任张氏摆布。
不是谁都敢反抗不如意的境遇,尤其是双生女这样贪图富贵又无所依傍的庶女们。
一行人进了屋子,朱太夫人随口问了一句:“毓秀这些日子怎么样了?可好些没?”
张氏听她问起包氏,看样子并不知道包氏已然逃出府的事,便说道:“她自长安去了便一蹶不振,我见她实在煎熬得厉害,前些日子把她送去宜宓那里了,叫她清净地修养一阵子。”
张氏敢如此撒谎是因为她拿准了朱太夫人也不过是问问而已,居然不会真的去求证。
果然朱太夫人听了以后只是点点头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说什么了。
朱太夫人也是经过丧子之痛的人,那种伤心绝望的确锥心蚀骨,绝非几句安慰几日静养就能抚平的。
此时,跟在一旁的何紫云笑道:“老太太在山上这些日子想必是极适意的,可难免冷清了些,如今咱们府里有一番热闹喜事,恰好弥补了前些时候的冷清了。”
何紫云很是伶俐,不着痕迹地把话转到双生女的婚事上来,张氏不由得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喜帖可都发出去了?”朱太夫人问了一句:“可别忘了谁家。”
“请帖已经写好了,”张氏说道:“明日叫他们挨家去送。”
“可有韦家、肖家和燕家的?”卫宜宁轻声问道。
“这个当然。”张氏道:“这三家也是咱们府上的世交了怎能不请呢!”
“既然如此,这三家的帖子便由我送去吧。”卫宜宁道:“明日我正要去这三家拜访,顺路带过去。”
“如此一来就更好了。”张氏听了也很满意,卫宜宁和这三家的关系亲厚,由她出面再合适不过了。
显得既礼貌又亲热。
双生女出阁的日子定在冬月初八,初七这一日智勇公府办喜宴。
卫宜宁去了那三家送喜帖,分别逗留了一些时候。
在肖家面见了肖太傅,在燕家和燕肯堂交谈数语。
而后又去了超勇公府见观音保,可惜的是,观音保并没有记起更多的事。
“宜宁,你有心事?”钟野趁着观音保转身的功夫轻声问卫宜宁。
卫宜宁有些意外,她的确有心事,可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钟野是如何知道的?
“你不必多想,我这么问并不是要你把心事说出来,只是要你知道若有用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钟野道:“你是个再聪明不过的姑娘,但也不可太辛苦。”
“谢谢钟公爷体恤,”卫宜宁报以浅笑:“这些日子还要麻烦您替我照应宏安,他的身份现在还不能叫跟很多人知晓。”
“这都是小事,”钟野爽快地说道:“放心吧!”
卫宜宁是和邵杨一起来的,观音保的事她对邵家三兄弟都没隐瞒。
因为有邵杨陪同,她也不必像以往那样躲躲藏藏,而是光明正大地拜访。
从钟府出来,卫宜宁和邵杨去了包氏藏身的地方,是一处地窖。
卫宜宁随着邵杨从台阶上走下来,地窖里不算冷,就是有些呛人的味道,这是因为里头放了石灰防潮。
见到卫宜宁,包氏的神色还算平静,只是双手握得有些紧,指节都泛白了。
她对卫宜宁并非存有敌意,而是自己如今的处境着实太难堪了。
又何况如今的自己也没有上次见卫宜宁时的冷静淡漠,如今的她很是怕死,否则也不会躲到这地方来。
卫宜宁看到如今的包氏,想起自己初回智勇公府时那个珠围翠绕高高在上的公爵夫人,两次相较,实在是天上地下,悬殊极大。
不过卫宜宁的神色和她当初回府时并无什么差别,还是那副从容安静的样子。
可包氏终究觉得她不一样了,也许是身量高挑了一些,也许是容貌明艳了几分,亦或是穿着打扮华贵了不少。
总之如今的卫宜宁不再是一朵未绽放的荷苞,更像是亭亭玉立的垂露芙蕖,粉光融华,冶艳不妖。
“夫人这向可好?宜宁久未问候,还望恕罪。”卫宜宁恭顺地道了个万福,轻声问候。
“我很好,多承你惦记,”包氏含笑回应:“老太太都好吧?”
“老太太已经回府了,”卫宜宁说道:“所以宜宁来问问夫人,可有回府的打算?”
“老太太这么快就回来了?”包氏有些难以置信。
“这也是谁都没料到的事,”卫宜宁道:“因为二姐姐和三姐姐婚事提前,所以老太太就回府了。”
“哦,想必是那当阳侯要不中用了吧?”包氏微微讥讽道:“嫁过去总比守望门寡要好些。”
“夫人睿智,所料不差。”卫宜宁语气淡然地回应道。
“那你来见我可是老太太的意思?”包氏又问卫宜宁。
“夫人,你不回去送两位姐姐出嫁么?”卫宜宁没有直接回答包氏的话:“祖母是要帮你,但也要看看您有无诚意。”
“这是什么意思?”包氏挑眉看着卫宜宁:“难不成还要我纳投名状?”
“夫人,明人不说暗话,你若想重新在智勇公府立足,光靠祖母的话只怕还不够,”卫宜宁沉稳说道:“二太夫人还在,你只怕难以如愿吧?”
包氏先是有些惊讶,继而笑了一下,说道:“你要我出面证死她?”
“夫人,祖母其实不愿过问你们婆媳之间的事,”卫宜宁单刀直入:“她和二夫人也算几十载相安无事,除非你能把当年小叔叔的事情给说明白,否则,你的下场依旧凄惨。”
“我说明白了难道就不凄惨了么?”包氏冷笑:“你们是拿准了我如今逃不出去了。”
“夫人何必说的如此为难?”卫宜宁温言细语:“一来夫人有仇必报,二来有祖母保着,又怎会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第三百七十七章 明心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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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氏自认说话办事老道周全,却在卫宜宁面前讨不到半分便宜。
她看似稚嫩腼腆,每一句话都温和有礼,但却句句说在点子上,包氏一点也糊弄不了她。
“要我出面去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左右我们已经撕破了脸,”包氏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只是我的一面之词能否管用可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包氏以为那杀手是张氏派出来的,张氏一向手段狠绝,自己逃跑必定惹得她大怒,杀了自己再毁尸灭迹,对外随便弄个障眼法就能遮掩过去了。
对外只说自己缠绵病榻,不能见人也就是了,自己娘家不在京中,自然不会有人非要见自己不可。
等过个一年半载,再宣布自己病死了,随便找具尸体往棺材里一装,还有谁翻这段公案去?
“这个不用夫人操心,”卫宜宁笑意清浅,似不着意地说道:“您只要把该说的说了就好。”
卫宜宁来时是提了一个包裹过来的,里头有一身下人穿的衣衫鞋袜,是按照包氏的身量准备的。
“这身衣服是给夫人准备的,初七日那一天夫人要打扮成下人才好混进去,就混在邵家的仆人里,那天来客极多,不会有人留意的。”卫宜宁道:“我会在里头接应。”
“宜宁,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包氏似笑非笑的问卫宜宁:“二太夫人对你也没什么威胁吧?你就那么想治她于死地?”
“夫人何必如此多疑?”卫宜宁神色如常,不见丝毫的波澜:“祖母于我有恩,这件事我不知便罢了,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不闻不问?更何况邵家几位哥哥比我更早知晓此事,就算我不过问他们又怎能放手?”
“原来是这样,那就不奇怪了。三弟可是他们的亲舅舅,”包氏看了一旁的邵杨一眼:“这件事可是让老太太伤透了心。”
邵杨看了包氏一眼并没有说话,其实卫宜宁说的并不属实,这件事情是国妈妈对卫宜宁说的,而后卫宜宁才有告诉了他们三兄弟。
如果卫宜宁想要隐瞒也不是不可能,她只需告诉国妈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就好了。
原来邵卫宜宁救了国妈妈,那老婆子死过一次了,又以为包氏也逃不脱张氏的毒害索性把张氏当年谋害朱太夫人的亲生儿子卫宗的事说了出来。
卫宜宁也没料到还有这样一件事,她之所以救国妈妈打算的是抓住她的软肋,让她把包氏犯下的那些罪行都说出来。
所以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卫宜宁的计划就有所改变,她要先利用包氏和国妈妈等人把张氏的罪行翻出来,再和包氏清算。
朱太夫人待她极好,以卫宜宁的性情报恩和报仇同等重要,是不可能放任不管的。
这一点就和包氏等人有着本质的区别,她们永远只想着怎样对自己最有利,极少去为他人考虑。
智勇公府里,明心正带着一群丫鬟婆子清扫几处不常用的院子。
因为府里要大办喜事,少不得要来许多客人,自然要多准备一些接待客人的地方。
明心有些心神不定,近来她总是遇到一些蹊跷事,比如,偷藏的私房钱竟然不翼而飞,那可是她辛辛苦苦攒下的,是用来养老的。
此外还收到一些不属名字的短笺,上面写的竟然都是她做过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她想要跟张氏讲,可开口前却犹豫了。
她追随张氏几十年,因为孑然一身,所以很是忠心,张氏待她也比别的下人好很多。
可如果把这些事对张氏讲了,她究竟是会帮自己还是为了保全大局而干脆把自己灭口?
这一点明心拿不准。
所以她一直延挨着。
她所求不多,只想着将来能做个素心庵的住持也就知足了。
她没有子孙,不需要料想太多后事,只要给自己安排好晚年也就够了。
只是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了。
明心首先想到的是包氏,可是包氏明明已经逃出府去了,难道这府里还有她的暗线不成?
明心私底下查了查,但一无所获。
“这人只敢偷偷摸摸地做事,只怕他手里也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明心暗自筹划:“既然如此,他便不能真的奈何我。想要打草惊蛇,通过我来威胁太夫人,我偏偏不上当!”
明心虽然叫明心却并不十分聪明,她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又十分惦记自己丢失的私房钱。
有心抓贼又怕贼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抖出来,不由感到左右为难。
“明心师傅,您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一个婆子走过来小心的问明心。
“都还好,”明心四处看了看说:“叫几个人每天都过来打扫一遍,你们到后面的院子看看去。”
吩咐完了明心便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她觉得有些疲乏了,想要歇一歇。
明心的屋子是个套间,外间只有一桌两椅,一个什锦格子。
里间的陈设也很简单,一床一桌伊一,灰白的床帐,桌上放着两部佛经一只木鱼。
她是出家人,自然要简朴单调才合身份。
明心坐到床边,喝了口冷掉的茶水。
目光落到木鱼下面,微微露出一点纸角。
明心的心忍不住咯噔一下,伸手拿起木鱼,下面压着一张字条,墨迹隐隐透出来。
“所中之毒七日毒发,若要保命须听吩咐。”
纸条上只有这么两句话,但字迹和之前的一样。
明心并不觉得自己中了毒,她把茶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闻了闻,并无丝毫的异样。
但她的手掌却起了一大片红疹子,虽然不痛不痒,但看着很吓人。
“不成,我得想法子自救,”明心喃喃道:“不能听任他的摆布!”
卢神医是解毒圣手,明心率先就想到了他。
为了免去口舌,明心决定出府去见卢神医,因此便出了门,吩咐好了人伺候张氏,而后悄悄地出府去了。
卢神医看了看明心的手掌,摇头道:“此毒我虽认得只是解不得,除非是下毒的人才有解药啊!”
明心一听就傻了,问道:“卢神医,你既然认得又怎么解不得?”
卢神医晃着他的圆脑袋说:“这毒药的主药是南方瘴气林里的毒虫,可具体是哪种毒虫却看不出来。不一样的毒虫解药自然不同,何况解药也是剧毒,吃错了只会致命。所以说只能是下毒的人才清楚。”
第三百七十八章 喜宴
明心犹不死心,她又去找了好几位有名的郎中,但这些人都看不出她中的是什么毒。
有的甚至说她并未中毒,只是皮肤不适,但开的洗剂却一点用也没有,明心手上的红疹逐渐扩大,到了晚上已经蔓延到手腕了。
明心不由得想起卢神医说的,毒气攻心神仙也救不了的话,彻底绝望了。
晚膳的时候她没去张氏身边伺候,只说自己有些头疼,要早些休息。
她是张氏跟前的老人儿了,这点事自然不算什么。
张氏还打发人来问她用不用请郎中,明心忙说不用,如果在这节骨眼上张氏知道自己已经中毒且被威胁,她只怕死的更快了。
明心虽已出家,可终究做不大四大皆空。
她既贪生又贪财,哪一样也舍不得。
转眼就到了初七日,卫家大摆宴席。
毕竟是公爵府,虽然只是庶女出嫁排场却也很是可观。
只是一般来贺喜的都是各家府中的小辈,真正的家主和家主夫人并没有几个到场的。
说到底,卫家如今一来不够得势,二来名声也欠佳。
只是在众多来宾中,还真有几位人物。
第一位是肖太傅,身为帝师且女儿已经是太子妃,他便是将来的国丈,不但地位尊崇更兼品性高洁,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
第二位是燕肯堂,当今瞩望最高的年轻文官,他自律甚严,轻易不与人有私交,今日竟然来到卫家,实在出人意外。
“真看不出,这卫家竟然能请得动这二位,”有同是来参加喜宴的人私底下悄声议论:“这卫公爷也不在,是谁有这么大的面子?”
“你这话说的就不在行了,即便卫公爷在家,以他的面子又怎么能请得动这两位?”有知情的人接过话来说道:“应该是他家的五姑娘,据说那喜宴的请帖是她亲自送的。”
“你这话只怕不实吧?二位一个是三朝老臣,一个是仕林新秀,一个区区的小姑娘如何会有这么大的面子?”有人不信:“何况她又是个不尴不尬的身份。”
“你回京城不过半年,这里的事情不清楚也不怪你。”先前那个人一笑说道:“这位五姑娘可不简单,她可是燕家和肖家的恩人,同这两家的小姐是莫逆之交,肖小姐和燕九小姐都是各自府中的掌上明珠,跟父兄撒个娇儿有什么不成的。”
不管别人怎么说,萧太傅和燕肯堂进了卫家后立刻就被恭敬地迎了进去,坐到了最尊贵的位子上。
转眼到了摆膳的时候,珍馐美馔,玉碗牙箸,觥筹交错中人人把酒言欢。
卫宜宁帮着在后堂款待各家来的女眷,看看宴席已近尾声,便悄悄对一旁的如意使眼色。
如意接过她手中的酒壶,卫宜宁悄悄转身出去了,众人都不在意,以为她是去换衣裳了。
卫宜宁低着头走出来,春娇随后也跟了出来。
“姑娘,你这是要往哪儿去?”春娇见她不是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便有些奇怪的问道。
“我正有事要你帮忙,”卫宜宁见她跟了出来,也便站住了脚,说道:“你去把邵家三哥哥身边的一个老妈妈领进来,就带她先到后面的小山房去。”
“带邵家的婆子去那里做什么?”春娇不解。
“事关重大,我不能跟你说太多,但你见到那婆子后千万别吃惊,同时要小心她别被人看见。”卫宜宁说完就去了,春娇虽然有些纳闷,但也照着卫宜宁的吩咐去做。
只不过她看到那个婆子之后着实是吃了一惊,虽然对方比之前瘦了许多,但她依然认得出来,这分明是那个已经死了的国妈妈。
但之前有卫宜宁的叮嘱,再加上邵杨讳莫如深的神情,春娇知道此事关系重大,便把一切惊讶惶恐都死死藏住了,带着国妈妈七拐八绕地进去了。
卫宜宁出来是为了接应包氏,目前为止还不能让国妈妈和包氏见面,以免两个人串通搞鬼。
卫家无男丁,因此前头的这些男宾都是邵家人代为相陪,卫家的管家到底是下人,只好做些迎来送往支使丫鬟小厮的事情。
酒宴渐进尾声,有些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席,管家只好去送客。
这边邵楠施施然起身,到父亲邵天资跟前耳语了几句。
邵桐陪着几位六部的同侪出了门,邵杨则去截住管家,说有一桌客人还要酒。
邵天资走到肖太傅和燕肯堂面前,施礼说道:“烦请二位随我去中堂。”
这两人因为之前卫宜宁亲自到府中相求,此时也不多说,径直跟着邵天资去中堂了。
卫宜宁再回来宴席也已经散的差不多了,这张氏因为带发修行,所以今天的宴席并不出面。
卫阿鸾一直陪着母亲,卫宜宁过来说道:“姑父和几位哥哥都在中堂呢,不如咱们也过去,今日的宴席可口,大伙儿想是都吃得有些多,走几步路算是消消食了。”
卫阿鸾想事情周到,便说:“既然如此,就把二老太太也请出来吧!都是自家人,何况往年也难得见一见。”
“小姑姑说的对,我这就去请。”卫宜宓笑着答应了,也不用人跟着,直接去了后院请张氏。
等到张氏来到中堂的时候,见屋子里坐了许多人。
有朱太夫人,卫阿鸾夫妇,还有邵家的三个孩子。
双生女不在,此外就是几个下人了。
张氏进来后卫阿鸾主动上前扶着她坐下,就坐在朱太夫人的旁边。
简短地寒暄后,邵桐上前说道:“今天难得热闹,我前儿几日在街上遇到个女先儿,说的一套新鲜故事,我听了觉得怪有意思,索性把她带进府来给大家都说一说。”
朱太夫人听了就笑:“到底还是个孩子,一心就想着玩儿。”
邵桐笑道:“外祖母,这故事不但是我听着着了迷,就连哥哥弟弟听了也觉得新颖奇特。我怕不入老人家的法眼,还特地叫父亲事先听了听的。”
“哦?敢则姑爷也听了?可真的好么?”朱太夫人听了有些意外,要知道邵天资公务繁忙,一般都不听这些的。
卫阿鸾听了也颇意外,小声问丈夫:“你何时听的?怎么我竟不知。”
邵天资神态自若,说道:“我也觉得和平常的评书不同,大伙儿都该听一听。”
“既然如此,就叫他她上来吧。”朱太夫人道:“听一听权当解闷儿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三曹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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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的是一个青布包头的老婆子,佝偻着脊背,头垂得很低,那块青布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她的样子。
朱太夫人笑道:“这女先儿怎地没带琵琶弦子?难道只凭一张口说?”
“所以说她比旁人稀奇,”邵桐上前说道:“外祖母且听听。”
那老婆子进得屋来就跪在了地上,口中说道:“给各位主子请安。”
她声音沙哑又苍老,很是不好听,还没有哪个先儿是如此嗓音。
“老婆子今天要说的这套书并不是胡编乱造的,而是确有其事。这事情说起来也有三十年了,就在这京城中有一户极富贵的人家,姓甚名谁先按下不说了。这家的老爷有三个儿子,前两个儿子都是庶出的,第三个儿子却是正室所出,年纪最小。
这位小公子虽然只有六七岁,但聪明伶俐,容貌俊秀,这家的老爷夫人很是疼爱。唯一不足的是这孩子先天有些弱,时常肯病。
一年冬天这孩子着了风寒,缠绵数月还没有治愈。这家的夫人疼爱儿子,便日夜烧香拜佛,许愿发誓求神佛保佑儿子。”
这老婆子说到这儿的时候,朱太夫人忍不住想起自己当年,眼眶便有些湿了。
“有大夫给了个食补的方子,说每日给少爷喝一碗,时间长了益气健体,是极好的。”老婆子继续往下讲:“这家的大姨娘平日里最是殷勤,她对夫人说这件事交给旁人不放心,自己把事情揽了过来,每天精心的煲了汤给少爷端过去。可是几个月过去,小少爷没见丝毫好转,还是撒手去了。
把个老爷和夫人几乎没疼死,尤其是夫人,伤心过度大病了一场。”
故事讲到这里,有几个人的心不禁起了变化,一个是张氏一个是朱太夫人,还有一个是明心。
明心的手攥的紧紧的,里头有张银票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就在她随张氏往前院来的时候,发现不知何时在她的衣袋里放了张便笺,里头还裹着一张三千两的银票。
上头说只要她给说书的作证说出实情,这银票就是她的,且不会为难她。
明心先还奇怪,哪里有说书的。但一到中堂就明白了,听邵家人的口气这事情显然是他们主导的,如此一来她就更怕了。
邵家人她可惹不起,别说她,就是张氏卫宗镛也一样不行。
张氏自然也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了,但她不能发作,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朱太夫人则是被勾起了伤心事,心中一片凄惨。
那婆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只是别人并不知情,那小少爷其实是被人害死的。害他的不是别人,就是那边位大姨娘。她在每日煲的汤里加入了一味毒药,一顿两顿不致命,可时间久了,毒积得深了,这小少爷身体又弱,自然经不起,因此就丧了命。”
“你,你说的这故事……”朱太夫人听到那小少爷是被人害死的就坐不住了,质问道:“你先说这并不是编造的,而是确有其事,那你来告诉我究竟是哪一家发生的事?”
“我看她分明是一派胡言!”张氏沉声道。
“老太太、二太夫人,”那婆子仰起了脸,说道:“我说的就是智勇公府的事。”
“国妈妈?!”屋里好几个人都吓了一跳,这人不是别人,就是包氏身边的国妈妈,因为她比先前瘦了好多,且嗓音沙哑得厉害,所以没能认出来,更何况-----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明心哆嗦着问道。
“我确实死过一次了,”国妈妈皮笑肉不笑地说:“只是阎王爷不收我,说我还有事没做完,把我打发回来了。”
“你的意思是我害了宗锋少爷?”张氏并不恼怒,语气平静地问国妈妈:“三十年前的事,若没有真凭实据可就是诬陷。”
“二太夫人,若不是因为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也不会对我和夫人起了杀心,反而诬赖我们,要把我和夫人赶尽杀绝。”国妈妈丝毫不退让。
“嫂嫂不是病着吗?”卫阿鸾问道:“国妈妈你可不要胡说。”
“我在这里,”卫阿鸾话音刚落,包氏从外面走了进来,也是一身粗布衣裳,面容憔悴:“我逃出府去已经月余,还是多亏了楠哥儿他们照应我。”
朱太夫人一见此情景,只觉得心乱如麻,声音都打颤,卫宜宁忙上前给她拍背顺气。
“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朱太夫人捂着胸口道:“天资啊,究竟孰是孰非,你可清楚?”
邵天资起身道:“这件事是楠儿兄弟几个跟我说的,这国妈妈我曾问过她,她跟我便是如此说的,至于真假我并没有求证清楚,所以才想着当着众人的面把话说清楚。清者自清,都说明白了到时自然见分晓。”
包氏肃容道:“这件事我们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因国妈妈有一次无意中听明心说漏了嘴,她回去对我讲了。我原本是不信的,但紧接着二太夫人便中了毒,没有任何凭据就认定了是我和国妈妈做的。逼着国妈妈服了毒,又把我软禁起来,想让我自生自灭。”
“一派胡言!”张氏喝止道:“分明是你们商议害我在前,你那女儿又想杀了怀有身孕的姨娘,不是这样我又怎会对你们出手?难道我还嫌这府里不够乱吗?”
“我们说的是一面之词,难以取信,不如叫明心来说一说。”包氏此时也很冷静:“她这么多年追随二太夫人,可称得上是头号心腹,这件事情我们也不过是近来才知道,不像她知道的详细。”
“明心,你把事情说清楚,不得有任何隐瞒。”邵天资对明心说。
他久居庙堂,甚有官威,此时一声喝令,明心便觉得心惊肉跳。
便是她对张氏忠心,想要矢口否认。
一来邵家人等未必会相信,二来必定不会给她解药了,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另外她所收到的那些便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墨水写的,不出半个时辰字迹就不见了,只剩一张白纸。
所以就算她想帮张氏辩白,也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
可虽说如此,要她干脆利落的反水也的确很难。
正在她犹豫的时刻,邵桐冷冷开口:“明心师太,你可得想好了再说,否则说不清楚的话,这事情便有可能是你做的。”
第三百八十章 装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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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慌张地扫视了一遍在座的人,张氏势单力孤。
“二太夫人会不会把我推出去替死?”明心惴惴不安。
“你怎么不说话?!”朱太夫人此时压抑着怒气,她急于知道真相。
“这……”明心虽然站了出来可依旧犹豫着。
张氏看她的神情便觉得不妙,明心这些天总是魂不守舍,她起初只以为是她身体不舒服。
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张氏的行事风格向来狠辣,从来都是先下手,此时情势紧急,她本能地选择弃车保帅。
“明心,你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张氏喝问明心:“宗锋少爷离世是因为痨病,我何曾做过什么?我问心无愧,包氏等人诬陷我,甚至拉明心下水,这污名我绝不背负!”
明心见她如此干脆地弃卒,心里便彻底绝望了,就算她什么都不说,张氏也不可能留着她了。
因此便扑通一声跪下,对着朱太夫人连磕了几个头,起身说道:“老太太,这件事情确乎是真的,这三十年来,我不敢对任何人说,只想让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这事情虽然不是我做的,可我毕竟知情,良心也颇受煎熬。但我毕竟只是个下人,况且错已铸成无法挽回。我没有别的请求,只求饶我一命,我便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虽然她收到的纸条上已经做出了许诺,但明心还是觉得当面求了朱太夫人才更稳妥。
“你只管说,若你真的只是知情而没有插手,我不会拿你怎样的。”朱太夫人说道:“但倘若撒一句话,我便绝饶不了你。”
“回老太太,这件事儿奴才真的只是知情,而且还是事情已经做成后才知道的,绝没参与”明心说道:“想必您一定还记得,三十多年前在二太夫人跟前最受宠的并不是我,而是一个叫槐蕊的丫头。”
“没错,我想起来的确是的。”朱太夫人点点头。
“当时二太夫人嫌我笨,只叫我做一些跑腿的活,像害人这种精细的勾当是轮不到我的。”明心如实说道,当初她还颇嫉妒那个叫槐蕊的,如今想来又感到庆幸。
“宗锋少爷病着的那些日子,二太夫人的确每天都用金针菜煲了汤给他喝,这是大夫给的方子,没人怀疑。只是她们偷偷的在里头加了东西,是和金针菜样子很相似的大花萱草。”明心说道:“那大花萱草的样子和金针菜十分相近,只是有毒是不能吃的。她们每次在汤里只放几丝,如果不是认得的人根本不会察觉,况且这样的毒药一次两次不会致死,只是会让人越来越虚弱。”
“宗锋少爷咳喘得厉害,且头晕目眩,那大花萱草慢性中毒的症状也是让人这般,所以根本就没人疑心,就算是郎中也轻易察觉不出,毕竟那个时候宗峰少爷病势沉重,脉象极弱。”
朱太夫人听了明心的话浑身颤抖得厉害,指着张氏问道:“你,真的是你?你好狠的心!”
“我没有!”张氏不肯认:“没有任何凭据,单凭一个下人的嘴如何便能作准?!”
国妈妈和包氏一听,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张氏果真很难对付。
其实这件事她们早在十几年前就知道了,如果不是和张氏闹翻,也不会选择抖出来。
“那槐蕊后来嫁出去了,她原本是回了老家的,这两年才随着儿子回了京城,这件事二太夫人并不知道,我也是前些日子上街偶然遇见了她。她如今就住在……”明心语气急迫地说道。
还没等她说完,张氏一把抓起桌上用来剪蜡烛的剪刀,直接捅进了她的咽喉,明心一口气堵在心里,一手捂住双手,一手指着张氏,满眼的幽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邵杨和邵楠赶紧站到朱太夫人身前,生怕张氏对外祖母不利。
从中堂的屏风后头走出来两个人,是肖太傅和燕肯堂。
张氏恶狠狠说道:“刁奴竟敢如此污蔑我!实在不可饶恕!”
她只说自己是被明心气得发狂,却绝不承认自己是为了灭口。
“肖太傅、燕大人,您二位如何看待此事?”邵天资起身对这二人说。
把他们请来是为了公允,免得卫宗镛到时有怨言。
“肖太傅、燕大人,我要做首告,就状告这张氏害死我儿子卫宗峰。”朱太夫人起身颤巍巍地行礼道。
卫宗是她的亲生儿子,当初夭折真真是带了她的半条命去。
如今听说儿子的死是为人所害,她拼了性命也要查出真相。
“此事还需进一步审理,不如把二太夫人暂且带走,全城下令把当初那位丫鬟找到,总是能查出实情来。”燕肯堂道:“我家叔父在刑部任职,这样的案子也不是没审过,旁人以为时间久远、死无对证,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总能审个明白就是了。”
一旁的肖太傅也点头说道:“此话不假。人心似铁非似铁,王法如如真如炉。便是江洋大盗、作恶的匪首,到了公堂之上也没有不招的。”
张氏听到这两个人的话,心下又怕又惊,如今卫宗镛不在京城,她也是一把年纪,若真上公堂哪里熬得过刑去?
看这样子朱太夫人是铁定了要自己偿命,自己虽然有个诰命的头衔,但到底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朱太夫人能给她就能夺回去,一旦真上了公堂,可就是凶多吉少了。
思及此张氏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官差把自己带走。
于是,她把剪刀扔在地上,他的手上本就沾满了血,胡乱的在自己脸上抹了几下。
顺便扯乱了头发,嘴里胡说乱叫,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这,这是疯了不成?”卫阿鸾看着神色癫狂的张氏错愕道:“那该怎么办?”
“啊哈哈,无净无垢,无立足境!”张氏大呼小叫地念诵道:“佛祖要迎我去讲经啦!你们这鞋俗人,没有慧根的糊涂东西!”
卫宜宁冷冷地看着张氏,她知道张氏是在装疯。
但就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不能带她去衙门。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诚实的邵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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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刺死了明心后发了疯,智勇公府对外封锁了消息,除了燕肯堂和肖太傅外无人知道智勇公府这天所发生的变故。
张氏被捆起来,关到了她的院子里。派了人日夜看守,不得有丝毫马虎。
有仆人来清洗了地上的血迹,又把明心的尸体收敛了,暂时放到后院的空屋子里。
如今天气寒冷,不怕腐坏。
“张氏她不会是真的疯了吧?”邵杨有些迟疑地问:“倘若她一直不清醒该拿她怎么办?疯子也没法带上公堂啊!”
“就算她不承认谋害舅舅,单是她把明心刺死这件事也够了。她便是装疯,便让她疯下去好了,不过是把她关起来直到老死。”邵楠说道。
“那怎么成?明知她犯下死罪还要让她苟延残喘,难免太便宜她。”邵桐说道:“她如今已然被剥了佛面只剩下一身贼皮,留着她做什么?依我说必须要把她斩草除根。”
“可是还有大舅舅……”邵楠欲言又止,卫宗镛如今不在,到时回来又怎能轻轻揭过。
“大舅舅难道还要质问外祖母不成?现有肖太傅和燕御史作证,便是他不在场又怎样?”邵桐不屑道:“更何况他若是知道实情,只怕躲还来不及吧!这位舅舅可是出了名的善于明哲保身。”
这时邵杨忽出惊人之语:“会不会大舅舅从一开始就知道?”
此时朱太夫人等人早已离开,只剩他们几个小辈还在这里。
卫宜宁深深看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邵楠和邵桐也不出声,其实他们心里都有疑虑,不单是卫宗镛,就连包氏也未必如她所言是近期才知道这件事。
倘或不是张氏要奈何包氏,包氏是绝不会告发她的。
只是如今已经没办法求证,张氏是绝不可能出卖自己儿子的。
“我们去看看祖母吧,”卫宜宁打破沉默:“这件事只怕对老人家打击太大,一时转不过来。我其实一直忐忑,可又想不出更万全的计策来。”
“五妹妹,不然咱们干脆让那老婆子……”往外走的时候,邵桐走到卫宜宁跟前悄悄说,用手笔画了一个下落得姿势。
“二哥哥,你急什么?”卫宜宁看了邵桐一眼不疾不徐道:“有人比咱们还急就是了。”
邵桐闻言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说道:“宜宁,你真是通透,我怎么忘了这茬。”
邵杨还有些解不过来,追着问道:“宜宁、二哥哥,你们说的是什么茬?”
邵桐不欲他多问,嘻嘻哈哈说道:“什么茶?大红袍、碧螺春、六安瓜片你要哪个?喝太多茶睡不好,我看你还是别喝了吧!”
邵杨知道他故意混自己,可这时候显然不是争辩的好时候,因此值得把自己的好奇心先按下去。
卫宜宁心里隐隐有着担忧,这件事情到底还是太急促了些。
让朱太夫人没有丝毫的心理准备,怕老太太实在有些招架不住。
果然,到了朱太夫人这边一看,老太太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卫阿鸾在一旁剪头疼膏药给母亲贴太阳穴。
如意已经派了人去请郎中,此刻也是一脸担忧地给朱太夫人捶腿。
卫阿鸾一见卫宜宁等人,先是盯住了,继而叹息一声。
邵楠三兄弟慢慢低了头,知道母亲是动气了。
“你们都回去歇着吧。”朱太夫人疲惫道:“我不碍事的。”
话虽然如此说,但明显气虚力弱,黯然得很。
“如意,你好生守着老太太,”卫阿鸾先是吩咐了如意,然后起身低声对自己的三个儿子和卫宜宁说道:“你们都随我出来。”
四个人只好默默地出来,低眉顺目,装的一个比一个乖。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主意?”卫阿鸾转过身问:“你们的胆子可真大,这事情非同小可,偏偏你们又不提前跟老太太透透风,这么一剂猛药是想要了她的命吗?”
“我们是同父亲讲了的,父亲也说这事情还是在大舅舅回来前解决了最好。”邵杨闷闷地开口。
“主要是事情有了变化,才没来得及跟您和外祖母说明,事急从权,还请母亲恕罪。”邵楠性情最温和,向母亲解释:“实在是怕错过了机会,再生变故。”
“母亲,那包氏偷跑出府,张氏被人追杀,我们怕不抓紧把事情挑明,就彻底没了机会。实在是为小舅舅报仇心切。”邵桐也忙说道。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好意,”卫阿鸾道:“你们不想让坏人逍遥法外,不想让小舅舅死不瞑目,这些我都能明白。可事到如今,老太太又急又痛又恨,我真是怕……”
“小姑姑,这件事的确是我们没做好,”卫宜宁道:“祖母上了年纪,这件事又是她最伤心的,换成是谁都要一时承受不住的。”
“我现在担心的是,老太太必定要大病一场的,”卫阿鸾垂泪道:“有赶在冬至,万一有什么不好可怎么办?!”
邵楠等人一起都沉默了。
卫阿鸾看了也不忍心,缓了口气说道;“你们啊到底是年轻气盛,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事一定要和长辈打商量,万不可自作主张。更不能刻意隐瞒,有什么事不能同我说的!”
邵楠邵桐等忙点头,连声说道:“母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
卫宜宁也说:“姑母息怒,我们以后再不敢了。”
卫阿鸾这才舒展了眉头道:“这才乖。”
邵杨一见母亲转怒为喜,便高兴地说道:“宏安找到了,这是件喜事,外祖母知道了必定会高兴的。”
邵楠邵桐赶紧去捂他的嘴,怎奈他已经说出来了。
“你们捂我嘴干嘛?”邵杨觉得冤枉:“刚刚不是还向母亲保证有事绝不隐瞒的吗?”
邵楠邵桐一个低头一个咬牙,卫宜宁心里也直叹气。
“什么?你说宏安找到了?在哪里?为什么没领过来?”卫阿鸾一叠声儿地质问:“不是说那孩子掉下悬崖了吗?竟无事了?那还真是老天保佑。”
第三百二十八章 翻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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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月初八,智勇公府嫁女。
外人不知道就在一天前府里死了人,看如今喜气洋洋的场面,就算有人说也没人信。
包氏又做回了那个端严雍容的公爵夫人,亲自接待了当阳伯府和左尚书家的迎亲队,并把双生女权送出了府。
这两桩婚事虽然是张氏一力主持,但碍于她修行的身份,正式场合一向是不出席的。
所以今天没有看到她,也没有人感到觉得奇怪。
徐家和左家都是招人代为接亲的,因为那两位新郎官一个重病一个呆傻了都没法出来见人。
等到迎亲队伍离了门前,包氏才容出空儿来去伺候朱太夫人。
那张氏疯疯癫癫,虽然捆着却终日胡说八道,又骂又唱,很是吵人。
包氏向朱太夫人请示了,请了郎中来给她开了镇定的方子。
那药喝下去不消一刻人便会昏睡过去,要四个时辰左右药力才会失效。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整天那么捆着也不行,所以给她服了药后,只要昏睡便叫人把绳子解开。
包氏经此一事,越发老练沉稳,喜怒不形于色。
桑姨娘还好,她一向安份守己,她对谁都构不成威胁,故而也没有人防着她。
陈姨娘也还罢了,她和包氏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在包氏最狼狈的时候,她也没干过落井下石的事儿。所以这时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最提心吊胆的就是何紫云了,以前仗着有张氏撑腰,她和包氏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如今张氏倒下去了,包氏重新掌权。她自然心惊肉跳,生怕包氏找机会向自己发难。
因此这些天她想尽了办法陪在朱太夫人旁边,像是冻怕了急着钻热灶火的冻猫子。
“夫人,那姓何的小贱人是万不能留的。”国妈妈对包氏说:“咱们须得趁老爷没回府之前把她给解决掉。”
国妈妈虽然死里逃生,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可狠辣的心性却没丝毫变化。
只是她的身体比之前衰弱了不少,动不动就眼前发黑浑身虚汗。
“我心里有数,现在还不能动她,”包氏呷了一口参茶缓缓地说:“不能太明显了。”
双生女出嫁的第三天,本该是回门的日子。
包氏头一天就叫家里的下人把一切应用之物都打点好,不管怎么说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然而天还没亮,当阳伯府的人就来报信说当阳伯去世了,卫宜室嫁过去将将三天就成了寡妇。
徐家报丧的人刚走,包氏便赶紧装束,准备去徐家奔丧,如今府里能出去的也只有她。
谁想包氏前脚出了智勇公府,卫家的后院竟然失火。
好在只烧了一间院子,就是关押张氏的那一处,烧死了几个下人,张氏自己也被烟呛死了。
身上没有别的可疑的伤,手里握着燃了一半的火绳,众人都说是她放的火。
因为死了人自然要经官,张氏已死,谋害卫宗钊的事也就只好随她去了。
包氏难免有些分身乏术,好在卫阿鸾这些日子一直陪着朱太夫人,顺便帮着料理一些智勇公府的事。
按理说张氏亡故该给卫宗镛报信,毕竟是他的生母,且有诰命在身,卫宗镛是要守孝的。
包氏向朝廷上报了,又花了银子打点了人,最后皇帝批复说虽然孝为国本,但智勇公身负重任,权且将张氏太夫人停灵数月,以待卫宗镛督工完毕回朝后再行祭祀下葬。
这是包氏想要的结果,倘若卫宗镛即刻回来,势必与自己有一番争辩,且又给何紫云撑腰,自己难免掣肘。
有了圣旨,何紫云便是给卫宗镛偷偷报讯,也起不到实际作用。
卫宗镛终是不能抗旨就是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日,朱太夫人依旧卧床,每日里不思饮食,也不爱开口说话。偏偏又夜不成寐,所以人也就更加衰弱。
卫阿鸾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得了空儿便劝解她:“母亲,我知道你心里煎熬,可凡事到头总要看开为是,不然就是难为自己了。这事情的确让人意难平,然张氏已死,咱们也没办法把她送官去审了,自古以来的律法从来都是一个死,没有死两回的。”
朱太夫人听了叹了口气,开口道:“你当我是恨她没能伏法吗?我还不至于那么固执,她死了也就是了,起码还省得家丑外扬。我只是心痛宗钊,他那么懂事,才不过七岁,怎么就容不下他?我这个当娘的实在不够资格啊,让孩子受了人家的暗算!”
说着流下泪来,哀叹不已。
卫阿鸾也陪在一旁垂泪,朱太夫人并不是真的不知张氏为何要谋害自己的儿子,她只是接受不了这件事。
卫宜宁这些日子衣不解带地伺候着祖母,不敢稍歇,看着老太太如此神伤,她的心里也是无比难过。
这日朱太夫人好容易睡得沉了些,且何紫云和桑绿枝都在一旁侍奉,卫阿鸾也是连日没怎么合眼,又有话要对卫宜宁说,便起身,轻声说道:“我要回去换换衣裳,宜宁你随我去一趟,两位姨娘受累,在这里守着老太太半日吧!”
何紫云听了忙说:“姑奶奶可折煞我们了,这不单是该尽的本分,更是我们的福分。您和五姑娘这些天也着实累的很,很该歇歇,又不是铁打的。”
桑绿枝也说:“姑奶奶尽管回去,老太太醒了,我试着伺候她喝些汤粥。”
卫宜宁先是或自己屋里换了衣裳,然后才跟着卫阿鸾出府。
“宜宁,你跟我说实话,这件事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为何不事先对我说?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长辈吗?”马车离了智勇公府,卫阿鸾在车上问卫宜宁。
虽然当时卫宜宁并没说话,可卫阿鸾觉得这事情之所以被翻出来,一定是卫宜宁最先知道了,继而告诉给了邵家三兄弟。
卫宜宁没犹豫,直接点头答应了,但也不多解释。
卫阿鸾看了她半晌,问道:“你是不是为了宏安?你想让他袭爵?”
第三百八十三章 缓兵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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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阿鸾难得如此严肃,对小辈她一向和蔼,对卫宜宁更是。
一来卫宜宁投老太太的缘,卫阿鸾心里很感激她。二来她从来懂事安静,让人放心。
可如今这件事实在出人意表,翻出三十年前的密辛来,看似偶然,实则不简单。
卫阿鸾性情虽柔和,可也不傻。
再加上邵杨心直口快,把卫宏安的事说了出来,卫阿鸾便不由得更加疑心了。
这些天因为在朱太夫人跟前侍奉,卫阿鸾并没合适的机会问卫宜宁,但这件事始终在她心里过不去,所以今天到底把卫宜宁带了出来。
卫宜宁知道若不解释,卫阿鸾是绝不会放心的,但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譬如她若说自己的父亲是蒙冤受屈,哥哥福安是被陷害,就连弟弟宏安也是被人算计才掉下悬崖的,没有真凭实据卫阿鸾是不可能相信的。
还有可能让她以为自己居心不良,说起信任,卫宜宁还是更信邵楠他们兄弟。
因此只好说:“姑姑,这件事我的确有份,那也不过是我偶然回府发觉有些蹊跷进而探查了一下,谁料竟牵出这段旧事,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但既然知道了,若不说出来又觉得愧对祖母,所以才和三位哥哥商量了,原本还想再缓缓的,但事情有变,顾不得仓促了。
至于宏安,我虽然能再次和他相遇,然他已经记不得之前的事。我的确是要照顾他,但并不想让他回智勇公府里去,更不想把他卷进不可测的境遇里。
我爹娘已经不在人世,只剩下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就以我们现在的身份,便是宏安没有失忆,也不可能袭爵。”
卫阿鸾听了叹息一声道:“你别怪姑姑责问你,实在是这件事太大了,一旦有什么不好的事,你必是要受连累的。你在那府里上无父母庇护,下无兄弟扶持。只有老太太还算疼你,万一她有什么山高水低你该怎么好?你也看见宜室宜家的下场了,难道也要步她们的后尘吗?”
卫宜宁知道她虽然责怪自己却也有关心,便说道:“姑姑的话宜宁谨记了,以后再不会如此鲁莽了。”
卫阿鸾见她如此懂事,便携了她的手道:“好孩子,我岂不知道你是个最懂事的,这事也不全是你的责任,那三个混账想必是不听你的劝的。”
“哥哥们是出于义愤,谁听了这样的事也都是按捺不住的。”卫宜宁道:“只是祖母如今一病不起,我的心里实在是难受。”
卫阿鸾听了,忍不住连着叹息了几声。回想朱太夫人这一生也是颇为坎坷可怜,虽然生在公侯之家。但因是庶女身份,只是进卫家做了继室,中年丧子,老年守寡。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还常年在外地,只有近几年才回来。
如今晚年还算安泰,偏偏又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被人害死的事实。
“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得你们,”卫阿鸾道:“放在谁身上都是两难,说与不说都不妥。”
“小姑姑能体谅我们就好,”卫宜宁笑了笑说:“其实当时大哥哥我们决定把这件事翻出来,也是想到那张氏比祖母年纪还大,倘若哪一天她撒手去了,倒落了个好名声,实在太不公。”
“好啦,人死如灯灭,事情到这里也就算了。”卫阿鸾道:“你先跟我回去,等我换了衣裳,咱们去看看宏安。”
卫宜宁听了忙说:“现在只怕不太方便,他如今在超勇公府,咱们冒然去了只怕不合适。”
“什么?他如何会在钟家?”卫阿鸾很是意外,她原本以为卫宜宁把卫宏安安排到了一个隐秘的住处。
就算是托给别人照看,也应该是和她走得近的韦家,怎么会在钟野那里呢?
卫宜宁只得简单的解释了一番:“是因为他跟随金陵的马公子进京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歹人,被钟公爷救下了,就接到他们府里。宏安自己记不得以前的事,我也是在游玩的时候在野外见到他才认出来的。”
“不相认也就罢了,既然已经相认了,总在人家也不好。你不想把他接回智勇公府去,那不如我把他领回来,反正也不是外人。”卫阿鸾道:“一会儿你就随我去超勇公府,准备些礼物答谢人家钟公爷,顺便把宏安接走。”
卫宜宁怕的就是这个,卫宏安还不能暴露,一旦叫包氏知道了,定会生出变故来。
卫阿鸾不知道包氏曾对他们做过什么,所以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凶险,只当卫宜宁是为了避嫌才不把卫宏安带进府里。
可卫宜宁心里清楚,包氏做过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她绝不能把弟弟置于险境。
因此赶忙说:“姑姑别急着把宏安接出来,和他同来的马公子现在还伤重没有恢复,若是把宏安接走,于情于理都不合适。我也想到这些,所以早已经给钟公爷留下了银票,作为宏安在他们府上的花销。况且钟公爷为人古道热肠,总说救人须救彻,我们若执意接走宏安,只怕会冷了钟公爷的一片好心。况且还有马公子,如果要接宏安不带着他不好,带着他似乎也不合适,毕竟你们府上还有两位年轻的嫂子。”
卫阿鸾听了卫宜宁的话,想了想很有道理,说道:“也罢,现在就算把他接来,我也是有些分身乏术,老太太那头总是时常要过去的。但不去看看,总是说不过去。要不就叫桐哥儿他们把他领出来和我见一见,说起来这孩子还和我一面都没见过呢,也是个可怜见的,这么小遭遇这么多事。”
卫宜宁知道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心里再不愿意也不能不让卫阿鸾见一见弟弟宏安了,因此说道:“难得姑姑心疼我们,回头就劳烦几位哥哥把他领到府上去吧!但只姑姑一个人见见就好了,暂时别叫别人知道。”
“我知道,连你姑父都不会告诉的。”卫阿鸾道:“咱们索性在我家里吃了晚饭再回那边去,老太太也就醒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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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阿鸾回到邵府先去给婆婆请了安,卫宜宁也随着她跟邵家人见了礼。
随后来到卫阿鸾的院子,卫阿鸾去栉沐,卫宜宁则在房中看书。
不一会儿邵桐跑了过来,见了卫宜宁道:“我娘是不是为难你了?”
卫宜宁摇头一笑:“没有,姑姑就是问了问,并没真的责怪我。”
邵桐缓口气道:“那就好,外祖母还好吧?我明日不去部里,想去探望探望。”
又说:“那张氏一命呜呼,依我看多半还是包氏做的,那老婆子才不肯自寻死路呢!包氏和她水火不容,自然要趁机要了她的命,也算是给外祖母一个交代。”
“这结果也没什么不好,”卫宜宁放下书卷道:“否则让她疯下去,一时半会也弄不出个结果。更主要的是还要时常防范她,亦或是等到老爷回来,又难办。”
“老三真是个竹筒子脾气,”邵桐咂嘴道:“竟把宏安的事情说了出来,回来我和大哥都说了他,他也后悔的跟什么似的,可终究还是瞒不住了。”
“刚才小姑姑还跟我说要见一见宏安呢。”卫宜宓轻叹一声:“按理说见见小姑姑倒是无妨的,只是这件事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了。”
“我明白,到时就说是应爵的小友,和他一起进府玩玩儿,没人会疑心的。”
“这样也好,”卫宜宁知道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办法了:“告诉三哥哥也不必自责,很多事情都是因缘际会,既然已经如此,便打起精神去应付以后的事吧!”
邵桐闻言笑道:“五妹妹,你真是我见过最沉稳有气量的女子了。有些地方我都自愧不如,倘若你是男子,必会建立一番功业。”
卫宜宁摆手笑道:“二哥哥,你可别这么说,我真是无地自容了。”
两人正说着话卫阿鸾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邵桐忙上前请安。
卫阿鸾见了他脸上还带着气,可终究没发火,屏退了下人,说道:“你们以后有事万不可再这么遮遮掩掩的了,桐哥儿第一个欠打。”
邵桐委屈道:“做什么是我?上头还有大哥呢。”
卫阿鸾道:“从来都是你胡闹,这次不用问,一定是你力主的。”
邵桐无奈的眨了眨眼睛,没再辩驳。
邵楠在世人眼中都是谦谦君子,在父母心中更是如此,自己则不然,多说无益,索性默认。
“你去把宏安接来,我看看那孩子,”卫阿鸾坐下道:“这么大的事多亏你们能瞒得住!”
邵桐和卫宜宁对视一眼,转身出去了。
也不过半个时辰就把韦应爵和卫宏安都带了来。
邵桐是韦应爵的姐夫,所以他带着这两个孩子进府没人觉得不对劲儿。
不过按照礼数,邵桐还是先带着他们两个去拜见了祖母和大伯娘黄氏。
这两位自然是见过韦应爵的,见旁边还跟着个一般年纪一般俊秀的孩子,不由得笑道:“这一位是谁家的哥儿?竟没见过。好俊的模样,倒和应爵像是双生。”
邵桐忙说道:“这位兰小哥是应爵的小友,打金陵来的。”
于是邵家老太太便叫人准备了些见面礼,也不过是银锞子小荷包之类的,赏小孩子的玩意儿。
卫宏安依礼谢过了,吃了几口点心,又喝了碗茶,才随着邵桐往卫阿鸾的院子来。
一进门,邵桐便说:“母亲,我把人带来了。”
说着要把韦应爵领出去,谁想韦应爵不肯动,盯着卫宏安不说话,但意思很明显,卫宏安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卫宜宁走上前一手携了一个说道:“不妨事,应爵不会讲的。”
卫阿鸾把手里的茶盏,放下定睛一看,不由得晃神,愣在了当场。
卫宏安最是知礼,上前规规矩矩地问了安,韦应爵本来是从不做这些的,但见他如此自己便也跟着行了礼。
卫阿鸾一把搀起了卫宏安,拉到自己跟前,捧着脸仔仔细细的看,眼泪忍不住断线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邵桐见了纳罕,母亲何至于激动成这个样子?
卫宜宁心里也忍不住打鼓,不为别的,小姑姑的神情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最怕的就是过早暴露卫宏安,卫阿鸾越是激动就越难办。
“这孩子,”卫阿鸾好容易能够哽咽着出声:“这孩子实在太像宗钊小时候了!”
邵桐立刻在心里叫了一声糟糕,卫宜宁也垂了眼眸。
卫阿鸾此时哪有心情去看别人?她把卫宏安揽在怀里坐看右看,越看越喜欢。
“当初老太太最喜欢你哥哥福安,他长得和你小叔叔便有三四分相似,如今宏安的长相神情和宗钊只怕有七八分像。”卫阿鸾道:“这孩子一定是我们卫家的子孙,再错不了的。”
“哦,原来你是怕宜宁妹妹撒谎,弄个假宏安啊!”邵桐在一旁凉凉地说道:“我还真当您是念侄心切呢!”
“你少胡说!”卫阿鸾啐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何时疑心过宜宁?只是这孩子实在是太像宗钊了,真叫人心疼。”
“原来我小舅舅长得这么好看。”邵桐又恢复了一贯的嬉皮笑脸。
“其实说起来宗钊要比宏安文弱些。”卫阿鸾叹息一声说道:“那孩子打落草就爱病,你外祖母真是操碎了心。”
卫阿鸾又想起什么,赶紧把丫鬟叫进来让她去准备见面礼。
卫宜宁忙说:“姑姑不要破费了,来日方长。”
卫阿鸾抱着卫宏安道:“你爱吃什么爱玩儿什么都跟姑姑说,你可有小名?认得多少字了?可有先生教你读书?”
卫宏安落落大方道:“姐姐说我叫观音保,如今住在钟公爷家,公爷教我和应爵骑射,燕大人每隔几日给我讲一篇《礼记》,余下的让我自己温习揣摩,做了课业等着他批改。”
“燕大人?哪个燕大人?”卫阿鸾问道。
“就是燕七,”邵桐道:“这孩子虽小却已然在金陵考取了童生,这次进京是燕七叫他来的,要亲自教授他,可见对他是寄予了厚望的。”
第三百八十五章 松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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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阿鸾听了又高兴又意外,连连夸赞道:“真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将来必是成大器的!”
越看越爱,竟舍不得放手了。
一时丫鬟进来,捧了大红金漆托盘,里头放着一块上好的缂丝衣料,一只羊脂玉佩,一套太学专用的文房四宝并一把小佩剑。
“头一回见,没什么好的,拿着玩儿吧!”卫阿鸾笑着对卫宏安说:“以后想要什么只管对我说。”
卫宏安起身道谢,又推辞不要。
卫宜宁从旁说道:“既是姑姑赏的,却之不恭,你选两样留下吧!”
卫宏安于是选了文房四宝和佩剑。
卫阿鸾道:“都拿着吧!回头叫人把衣裳做好了给你穿上,再配上玉佩。”
卫宏安躬身道:“多谢姑母厚爱,只是父母之丧未满,实在不可穿着华贵。”
“哟,我真是高兴过头了,”卫阿鸾自悔道:“这孩子真孝顺。”
回想起卫宜宁姐弟俩的穿着还真是不鲜艳,卫宜宁因为常在朱太夫人身边伺候,穿的还不算十分素淡。
卫宏安如今身上穿的是月白的里衣配着雪青的外衫,同色的发带束发。
虽是如此清冷的打扮越显得眉目分明,面容俊秀,好似玉雕出来的一样。
卫阿鸾只顾盯着观音保左看右看,邵桐在一旁上前说道:“母亲,如今天黑的早,我还是趁着有天光把这两个孩子送回去吧!你和宜宁妹妹也得回那边去伺候外祖母了,省得那边的人服侍得不够尽心。”
卫阿鸾虽然舍不得,却也知道不能久留观音保,因此说道:“也好,那就先送回去吧。顺便准备些礼物给钟公爷送去,就说等有了空闲我定登门道谢。”
卫宏安和韦应爵也施了礼,拜别卫阿鸾。
邵桐刚刚领着这两个孩子离开,黄氏便带着丫鬟随后到这边来了。
也不过是详细问一问朱太夫人的身体,顺便留卫宜宁在府上用饭。
卫阿鸾道:“我正要去跟嫂子说呢,不必准备我们两个的饭了,还要回那边去的,老太太如今离不得我们。”
黄氏知道如今的情形多客气也没用,便笑着说:“这是尽孝的事,我不敢耽搁,等老太太身体健旺了,好歹接到咱们府上住一程子。”
又对卫宜宁说:“五姑娘这些日子也受多了,越发有大姑娘的模样了。我叫厨房里准备了几样点心,你给老太太拿去,若有喜欢的记下来,回头叫他们做好了再送去。”
卫宜宁连忙道谢,同卫阿鸾穿好了大衣裳去邵老太太那边告辞,然后出门上车,径奔智勇公府。
在车上,卫阿鸾还是不住地念叨观音保,对卫宜宁说:“我一见这孩子就说不出的喜欢,过些天请两个宫里的御医来去给他看一看。其实很该把他接到咱们家来n在钟公爷的府上哪有人那么细心的照顾他?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
卫宜宁听了这些话,心里又喜又忧。但面色如常,温言细语道:“宏安年纪虽小却也吃过许多苦了,难得他自己刻苦用功并不娇气。如今在超勇公府上住着,习武学文,其实是十分难得的造化。我也巴不得能日夜守着他,可放眼整个京城,文韬武略有几个人能超过他如今的这两位师父去?我们两个的身份尴尬,他只能凭自己的本事博取功名。还望姑姑体恤,我们必是不会再给长辈们添乱的。”
这一席话说得入情入理,卫阿鸾也听住了。感慨道:“宜宁啊,别看你年纪小,却是个极有见识的姑娘,你这番话说的再对不过了。只要宏安自己肯上进,一样博得个封妻荫子。既如此,便叫他在钟公爷那里住着吧。”
卫宜宁听她如此说才放下心来,只要卫阿鸾不生出把卫宏安接走的心思,那卫宏安暂时就是安全的,不会暴露。
姑侄二人回了智勇公府,此时已经快要掌灯了。
朱太夫人醒了已经快半个时辰,正半倚在床上,包氏和如意在一旁伺候着吃银耳羹。
见她们回来了,朱太夫人略带着喘息说道:“阿鸾,你该回去了,在这里没日没夜的伺候我许多天,也该歇歇了。”
卫阿鸾笑道:“哪有那么多要歇着的!我这许多年都在南方,好容易回了京城就该好好尽孝。”
说着把包氏手里的粥碗接过来,坐在床边喂朱太夫人。
卫宜宁便把从邵家拿来的食盒打开,将那几样点心每样都捡出两块来放在盘子上,用手托到朱太夫人跟前,温言问道:“这是邵家大娘特意给老太太带来的,还热乎呢,正好和银耳粥配着吃。”
朱太夫人又问了问邵家的老太太以及其他人身体安好,说道:“难为你嫂子惦记着我,回头我好了要把他们都请到咱家来坐坐。”
卫阿鸾笑道:“我婆婆还说呢,后日要过来看看您。好歹多吃几口点心,光喝粥怎么顶饿呢?”
朱太夫人也知道她说的有理,可实在是没有胃口,那些点心放在嘴里竟比药还难吃。
因此勉勉强强吃了半块儿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卫阿鸾脸上虽然还笑着,可心里实在是着急。
都说老健春寒秋后热,朱太夫人的身体虽然一向不错,但是经过这样一番打击,数天来不思饮食,神色倦怠。只怕有个山高水低,一想到这些她便忧心如焚。
伺候着朱太夫人吃过晚饭,又过了一会儿丫鬟熬好了药端过来。
卫宜宁拿过来尝了一口,说道:“还有些热,再等一等。”
朱太夫人见她如此,心中很是激荡,自从知道儿子宗锋是被人毒害了之后,她每次看到药碗心里总会有种不适感,莫名觉得危险。
但卫宜宁却每次都替自己尝药,表面上是在试温度,可连带着把她的疑虑也打消了。
包氏在一旁看着,觉得卫宜宁要么是真的特别孝顺,要么就是城府太深。
她心中在犹豫着,对于这样一个人,自己究竟是该拉拢还是该警惕?
第三百八十六章 病重
灯烛辉煌,锦衾帐暖。
卫宗镛坐在书案前,把家信揉成了一团,死死捏在掌心。
那信是包氏写的,信上说卫宗镛的生母张氏忽然疯掉接着意外亡故,如今停灵在家,等着他回京复命时再安葬。
“这个贱人!”卫宗镛恼怒的大骂道:“一定是她下的毒手!待我回去后一定要剥了这贼贱人的皮!我母亲身体从来无恙,如何会好端端的疯癫?更不会自己放火把自己烧死!”
跟随他来的两个姨娘吓得不敢上前,她们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卫宗镛的话也知道京城府里出了大事,包氏夫人又重新掌了家。
“给我磨墨!”卫宗镛强忍着滔天的怒意说道:“我需得修书一封警告那贱人,要她不可对紫云母子不利,否则我必要她的命!”
卫宗镛虽然不才,但因和包氏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也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如今张氏不在了,何紫云母子便岌岌可危。他在外鞭长莫及,只能写封信吓唬吓唬包氏。
这封信在半个月后交到了包氏的手上,包氏看完了冷冷一笑,根本没当回事。
一旁的国妈妈问道:“老爷还真是护着那个姓何的小贱人,岂不知夫人要是想动她早就没她的活路了。”
包氏轻蔑的一笑说道:“看得出老爷这也是豁出去了,何紫云在生下孩子之前我是不会动她的,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家业总得有人继承。”
尽管包氏心中尚有不甘,但自己的儿子卫长安已经没了,又不可能再生,只能像朱太夫人那样,让庶子袭爵。
当初她在卫宗镛的补药里常常放一些偏寒的药物,使之不能生育男胎。
但那主要是针对梅姨娘和柳姨娘,后来便不用了。
如今看来也是为自己留了后手。
“等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姓何的小贱人叫过来敲打敲打,让她安分守己的。”包氏悠悠然道:“就凭她还肖想公侯夫人的位子,她也只配做个奶妈子罢了。”
“夫人是最圣明的,若不是因为大少爷的事让你心灰意冷,也不会被这帮人钻了空子。”国妈妈说道:“如今这家里头的人哪一个不是在夫人的手心里攥着的。”
“唉!”包氏叹息一声,说道:“我这也是迫于无奈,若不如此,也早成了别人的刀下鬼。别说这些了,你明儿去看看宜宓,给她带些棉衣去。还有那几样素点心,一定要趁热。”
国妈妈答应着下去了。
转眼到了冬至,滴水成冰,鸟兽绝迹。
朱太夫人的屋子里烧起了好几盆银骨炭,熏笼更是日夜不敢熄。
体弱的人对节气格外敏感,这几天朱太夫人咳嗽的越发厉害,病势比前些时候又加重了几分。
包氏和卫阿鸾等人日夜不敢离开,生怕有个闪失。
卫阿鸾自然是爱母心切,但包氏如此用心,则是因为朱太夫人如今可是她的保护伞。
有老太太在,卫宗镛便是回来后想要发作,也不敢太过张扬,倘若朱太夫人不在了,那么卫宗镛到时少不得要和包氏龃龉。
便是不除去她正室夫人的名分也会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到时包氏一样不好过。
卫宜宁既是真心孝顺祖母,又怀着愧疚,也同样尽心尽力。
余者各怀心腹事,也难尽述。
这一日又是周昭臣过来请脉,卫阿鸾把他请出去问道:“周神医,我家老太太的病不妨事吧?前些日子您过来说,只要过了冬至就无大碍,如今已经是冬至了……”
周昭臣行医半世自然知道卫阿鸾想说的是什么,略一沉吟,说道:“夫人的意思老朽明白,老太太原本身子骨是不错的,按说便是有些小病小痛也无大碍。只是这一次我给她请脉,发觉老人家情志不舒,连带着气亏血滞,外显不思饮食,竟是个水亏木旺的症候。”
卫阿鸾听不懂他说的这些医理,不免着急道:“周神医你只给我说这病厉不厉害,该怎么治就好。”
周昭臣捋了捋自己长髯道:“老太太患的实则是情志病,若是能吃得下东西,心怀畅快,自然就能慢慢的好,但倘若一直这样下去可就不好说了。”
卫阿鸾听他如此说,自然心惊。追着问道:“周神医那依你来看怎样才能让她吃得下东西呢?”
周昭臣无奈的摇着头说:“侯爷夫人想是您急的糊涂了,这心病需得心药医。老夫虽然能看病,却医不得心病呀!”
又说:“书上不是有句话说埃莫大于心死,一个人若是从心里不想活着了,那必是不能长寿的。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夫人慎断吧!”
说完又开了几幅药,背上一箱走了。
卫阿鸾在原地愣了半天,满脑子都是周昭臣刚刚说的那一番话。
哀莫大于心死,朱太夫人的半条命当年就已经随着儿子宗锋去了。如今更是槁木死灰,不留恋世间了。
到了这天晚上,朱太夫人忽然喘的厉害。
卫阿鸾等人把她扶起来,又是拍背又是顺气,好容易喘过一口气来。如意赶紧端了汤药过来,要服侍她喝下。
朱太夫人力尽神危,喘息着说道:“罢了,治病治不了命。把药端走吧,从此之后也不必再喝了,若是有用早就管用了。如今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没见轻,反倒越来越重,我这个年纪没什么看不开的了,你能看看快些,给我准备寿衣吧。”
这话一说出来,卫阿鸾率先受不了了,虽然不敢大哭,但那眼泪却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包氏在一旁劝慰,说道:“老太太是病人心焦,难免说些丧气的话。毕竟节气在这儿,等过了冬至便一天天的好起来了。”
朱太夫人哼了一声说:“何必自欺欺人呢?活着有什么好?死了又有什么不好?我这些天天天梦到宗锋,该是和他团聚的时候了。你们也不必悲伤,人但凡生下来就得死,我也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 下跪
直闹到后半夜,朱太夫人方才朦胧睡去。
卫宜宁便让包氏和卫阿鸾都去休息,她和如意还有桑姨娘在一旁守着。
朱太夫人睡得不是很安稳,隔一会儿就咳两声,卫宜宁不敢离开床边半步。
桌上燃着一只蜡烛,怕太亮了妨碍老太太睡觉,灯芯掐得极短。
如豆灯光下,朱太夫人弓着身躯显得异常老迈孤凄。
卫宜宁心里千般愧悔,从小到大她头一次这么自责。
也实在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件事会让老太太伤神至此。
人和人毕竟不同,卫宜宁以己度人,觉得真相更重要。
却不曾想这样的打击朱太夫人年迈之人承受不起。
一念不慎酿成如此大祸,只怕这一生都要愧疚于心了。
天将放亮时,朱太夫人终于睡的安稳些了。
包氏早早起身过来替换为宜宁等人,悄声说道:“你们几个熬了一夜了都去歇歇吧。先睡一觉再吃早饭,不必急着过来。这有我领着丫鬟们呢!”
正说着陈姨娘也过来了,这么多人在屋子里也无益,卫宜宁便和如意等人出来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春娇和小舍儿等人赶紧迎了出来。
春娇心疼的说:“姑娘这一晚又是没合眼吧?瞧眼窝都青了,快进来歇一歇。我起早熬的燕窝粥,先吃一口再睡。”
小舍儿也憨憨的说:“姑娘这程子瘦多了,下巴都尖了,倒是更好看了。”
春娇又是气又是笑,说她:“真是个糊涂东西,不知道姑娘现在心里怎么煎熬呢,你还说话打趣她。”
卫宜宁于这些并不在意,淡淡的说道:“燕窝煮的多不多?匀出一碗来给如意姐姐端过去,她这一阵子最辛苦了,自来她服侍老太太比是人都尽心。”
春娇忙答应着:“不用姑娘吩咐,这些我都想着呢!前儿燕九姑娘叫人送来几斤上好的燕窝,特意嘱咐这个月必须要吃完,下个月再送来。”
“既然这样每天就多炖些,连桑姨娘那屋也送过去一碗。”卫宜宁边走边说。
如意跟在后面说道:“我瞧着家里的这些姨娘们,顶数桑姨娘人最好,又大方又稳重,心气平和不卑不亢的。”
小舍儿也说:“桑姨娘对七小姐可好呢,比夫人都强。”
春娇听了赶紧喝止她:“又胡说!这话传到夫人耳朵里,皮不扒了你的!以后再不可这样说了。当心连累了姑娘!”
小舍儿吓的直吐舌头,连连说:“不敢了,不敢了。”
卫宜宁进了屋子刚坐下,小丫头就跑进来说:“姑太太来了!”
春娇听了了惊疑不止,小声说道:“这么早姑太太来做什么?别是老太太不好了吧?”
小舍儿赶紧啐了一口说道:“才刚还说我别乱说呢,这会儿你又说丧气的话了。我姑娘都说了,老太太必定长命百岁的。”
卫宜宁顾不得去说她们两个,站起身来迎到门口,卫阿鸾已经掀帘子进来了。
卫宜宁带着丫鬟们赶紧请安,陪笑道:“姑姑怎的不多歇一会儿?时候还早呢!”
“我是打老太太那边儿过来的,”卫阿鸾站在那里也不坐,直接就对丫鬟们说:“你们先都下去吧!我有话要跟宜宁说。”
春娇不由得看了卫宜宁一眼,卫宜宁朝她略略颔首,意思叫她听卫阿鸾的。
春娇于是带着小舍儿等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姑侄俩。
“姑姑快请坐!”卫宜宁恭敬地让座。
卫阿鸾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呆滞还是肃穆。
卫宜宁自见到她只觉得这位小姑姑面相年轻,卫阿鸾生的貌美,再加上丈夫体贴儿子们孝顺,基本上没有什么烦心事。
但近一个月来,卫宜宁却发觉她比之前显老了许多,两鬓有了银丝,眼角也添了细纹。
卫宜宁当然知道这是因为朱太夫人染病的缘故,所以不忍多看,低垂了眼帘。
卫阿鸾却突然跪下,卫宜宁慌忙上前要扶起她,说道:“姑姑,你这是做什么?你要吓死我吗?”
卫阿鸾挣扎着不想起身,但她的力气却没有卫宜宁大,硬是被卫宜宁给扶着站了起来,又按到了椅子上。
卫阿鸾忍不住哭了起来,卫宜宁就势跪在她脚边,说道:“姑姑有什么话吩咐宜宁就是,宜宁不做一句辩驳,什么都依您。”
卫阿鸾以手拭泪,握着卫宜宁的手道:“宜宁啊,姑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件事不到万不得已姑姑也不能逼你。如今老太太病成那个样子你也看见了,就好比那快要燃烬的油灯,不知哪一阵风来就灭了。
昨日我问了周神医,他说老太太这个是心病,需得心药来医。否则就算是吃再多的汤药也无济于事,连周神医都束手无策,便再请多少大夫来也不顶用。
宜宁啊,姑姑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就看你侍奉老太太这么尽心,就是个有良心的。
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老太太这个病是因为什么得的。姑姑不是责怪你们,事情已经这样了,说什么也没用了。但如今这个情形,若是再不把老太太的心病给治了,真的会要了她的命了。”
卫宜宁听了卫阿鸾的话,眼睛也忍不住湿润了,她知道卫阿鸾今天来找她为的是什么,也明白卫阿鸾为什么不单刀直入地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于是她一面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卫阿鸾一边说道:“姑姑的意思我明白,祖母如今已经病得这样厉害的确是不能耽搁了。
虽然这法子不一定管用,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咱们做小辈的就要试一试。我之前的顾虑也不必细说,姑姑都明白,可是和老太太的命比起来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姑姑心里也不用觉得抱歉,这件事本身就是我考虑不周。如今自然该想办法弥补,就算姑姑不说我也想好了,今天就去把宏安接来让他见一见老太太,前日姑姑也说了,她长得和宗锋小叔叔很像,或许老太太见了他,精神大振,病也就好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挑明
卫阿鸾不防卫宜宁竟然直接把自己不好说出口的想法说了出来,忍不住双手扶起卫宜宁,说道:“好孩子,姑姑一辈子念着你这个情分。我也是没办法了,否则也不会难为你。”
卫阿鸾辗转了一夜,打定主意要把卫宏安接进智勇公府来,带到朱太夫人的面前。
但她也知道这对于卫宜宁姐弟来讲并不公平,轻则会被人指点非议,说她们居心不良。
重则会有血光之灾,这对姐弟俩性命堪忧。富贵人家的争斗从来都不是小打小闹。
而自己和朱太夫人其实都不能够保证他们时刻平安。
卫阿鸾知道卫宜宁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才迟迟不愿意让弟弟卫宏安暴露。
卫阿鸾当然也知道卫宜宁对朱太夫人的感情不是虚假的,可是和自己弟弟的安危相比,孰重孰轻,各人心里都有答案。
况且人心向下,卫宏安是卫宜宁唯一的血亲,朱太夫人并非她的亲祖母,她真的能牺牲到这般地步吗?
所以卫阿鸾才打定了主意,今天就算是跪着哭求也要让她答应,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说明,卫宜宁就已经主动的提了出来。
“宜宁,你当真愿意吗?”卫阿鸾忍不住再确认。
“姑姑,祖母对我们一家都有大恩,所以您大可不必觉得欠了我什么人情。现在我只愿老天保佑,若是见了宏安真的能让祖母大病得育,那我就谢天谢地了。此外有什么样的后果,我们姐弟都不会觉得委屈就是。”
“好孩子,姑姑以后必定拿你们姐弟当亲生的一样疼。”虽然卫宜宁说过不要卫阿鸾承他们姐弟的情,但卫阿鸾心中依旧感激。
“只是既然要把宏安接近府来,夫人那里是必须要禀报一声的,否则也显得太不恭敬了些。”卫宜宁道。
但一提到包氏卫阿鸾便沉吟不语了,她也知道卫宏安要进智勇公府,自然是绕不过包氏的。
这个家终归还是包氏在掌管,以后卫宜宁姐弟都在包氏手里讨生活,若不事先说明只怕会惹得包氏不快,将来给这姐弟俩难堪。
但倘若包氏不肯承认卫宏安,不让他进府到时又该怎么办呢?
因为卫阿鸾根本不能保证包氏不会多想,凭空就出现了这么一个孩子,又是在府里如今没有别的男丁的情况下。
包氏已经是惊弓之鸟,焉得不多想?
“要不这样,既然宏安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我们干脆就说这个孩子长得和宗锋很像,故而把他找来治老太太的心病,先不要说你和他的关系。”卫阿鸾想要瞒天过海:“这样或许安全些。”
卫宜宁听了却摇头说:“这件事本来就很棘手,若是刻意隐瞒就埋下更多隐患了。倘若被夫人发觉,想不误会都难。到时候怎么解释都难以取信于人,我们只会陷于被动。”
包氏生性多疑,怎么可能轻易的相信别人的欺瞒之语?
一旦让她发觉蛛丝马迹,势必会觉得卫宜宁等人目的不纯,自然会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
并且如果这样的话卫宜宁等人就会陷入被动,包氏只要一口咬死他们动机不纯,那当真是百口莫辩了。
卫宜宁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那你的意思是直接把事情摊开了?”卫阿鸾有些迟疑的问。
“不错,越难开口的事就越要在最一开始讲明,否则到后来只怕更糟。”卫宜宁态度干脆。
她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虽然这件事让她感到进退两难,但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绝不再迟疑。
在这一点上,卫阿鸾尽管比她年长许多,却赶不上她。
“宜宁,那依你来看该怎么说好?”卫阿鸾道:“是我去见她还是你和我一同去?”
“我和姑姑一起去吧!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姑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卫宜宁神色沉静如平湖:“夫人若是能体谅最好,若是不能的话自有姑姑去跟她讲理。我一个小辈不好和长辈纷争。”
“你说得对,那就这样办。咱们两个这就去见她,你把宏安的事讲明,我跟她讲理。”卫阿鸾说着站起了身。
看了一眼卫宜宁,又说:“瞧我急的什么都顾不得了,你还没梳洗吧?”
卫宜宁说道:“姑姑稍待,我换件衣裳咱们就走。”
卫宜宁简单的换了衣裳,又洗了脸,跟着卫阿鸾来寻包氏。
恰好府里有事,包氏便从朱太夫人的院子里出来了,正在跟管家说事情。
见了卫阿鸾和卫宜宁十分客气地问:“你们可用过早饭了?不如一起到我房里用些。”
卫阿鸾顺势道:“我刚好饿了,宜宁也没吃饭呢。”
包氏也不多说,看卫阿鸾的神情就知道她有话要对自己说。
进了屋便吩咐丫鬟摆上三个人的早饭,一面又说起朱太夫人的病:“我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看着她吃了半碗燕窝粥。”
“母亲还是不肯喝药吧?”卫阿鸾问道:“我早起去看她脸色比昨天还差。”
语气忧心忡忡,的确是亲生女儿才会如此担心。
“我正想着请宫里的太医再来看看。”包氏说道:“都说那位秦太医治咳喘最好。”
“我刚才还和宜宁说,昨天周神医说了,老太太这是情志病需得心药来医。”卫阿鸾说着仔细看着包氏的脸。
“心药?”包氏有些不明所以:“什么心药?”
“嫂子,如今母亲病得这样沉重,我也顾不了许多了。”卫阿鸾鼓起勇气道:“先说好了,这都是我的主意,为的就是让母亲能够好起来。她的病是因为什么起的你也知道,如今我这里有一味心药,想给母亲用上。不知道嫂子答应不答应?”
“若是能治好老太太我有什么不答应的?”包氏笑道:“老太太能好对咱们来说都是天大的福气。”
“嫂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本来也知道你是最孝顺的,但这件事干系重大需得提前给你说明。”卫阿鸾道:“宜宁,你来说说宏安的事吧!原原本本的讲,不得隐瞒。”
第三百八十九章 拜访超勇公
包氏顿时错愕,卫宏安这个名字她已许久不曾想起。
恍惚了一霎才记起来是卫宜宁胞弟的名字。
“宏安怎么了?不是说他坠崖了吗?”包氏问道。
卫宜宁上前,缓缓道:“请夫人先饶恕宜宁不告之罪,前些日子我在和韦家姐妹郊游的时候,偶然看到一个孩子,年纪长相都和宏安极其相似,我先时并不敢认,因为那孩子见到我之后也显得很陌生,全然不认识的样子。但我不死心,追过去详细询问,那孩子说他生过一场大病,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他本是流落到了金陵,被好心人收留,进京的路上遇到匪类有幸被钟公爷搭救。我见声音相貌无一处不和宏安一模一样,且他身上的胎记也是,我是不会认错的。
虽然如此,我也知此事干系重大,因此并没有对外人说,也没想过要把他带进府里。只是期望他能够平安长大,我们姐弟俩有个依靠也就知足了。”
卫宜宁说到这里卫阿鸾接过话来说:“前些日子是我训斥楠儿他们太莽撞,杨儿心直口快,直接就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我既然知道了,少不得要去看看那孩子,谁知道到那里一看,这孩子的长相竟然和宗锋极为相似。
前头周神医说了母亲的这个病得心药来医,况且老太太如今病势沉重,我也实在顾不了许多。只求嫂嫂能够同意把这孩子接进府来,让老太太见一见,看在他和宗锋长得相似的份儿上,说不定老太太的心病就能好了呢。”
卫阿鸾说完,谨慎的看着包氏的神情。
包氏不动声色地放下碗筷,莞尔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这又有什么可为难的?我倒要说说你们两个了,宜宁这孩子实在是太见外了,不知道宏安的下落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早早的说?咱们高门大户的难道还养不起这一个孩子吗?诶,说起来也不怪你,前些日子这府里也实在是乱,我又生病不能主事。”
卫宜宁听了淡淡笑着点了点头说:“夫人教训的是,宜宁小家子气了。”
包氏又把脸转向卫阿鸾,笑着说道:“阿鸾妹妹也是,关乎老太太的性命,岂是儿戏?要是因为怕我不同意而耽搁着不说,那我的罪过岂不是大了?老太太于我可是有大恩的,别说是这点儿小事儿,就是要了我的心去做药引子,我都舍得。”
卫阿鸾听了自是感激,握着包氏的手哽咽道:“我知道嫂子最是深明大义的,果然没看错你。虽然这法子不一定有用,可只要有一分可能,咱们做儿女的自然是要尽到十分的心。”
“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包氏三分嗔怪七分亲热地说:“难道你们少帮我了吗?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快些吃饭,收拾好了去接宏安回来。”
卫阿鸾正巴不得听这一声,赶紧端起碗来,一边又催促卫宜宁说:“宜宁,快些吃饭。用过了饭赶快去钟家接宏安回来。”
卫宜宁确实很饿,她熬了一夜早就饥肠辘辘了。她吃东西从来都是又快又得体,在外人看来简直是专注无比。但她并没有忽略包氏的眼中透闪烁的光。
就好像一头极力伪装和善压抑着野心的母狼,卫宜宁在打猎的时候见过太多次了。
几个人用过了早饭漱口完毕,包氏吩咐丫鬟把大毛衣上取来,三人穿戴好了,婆子回话说马车已经备好了,就在府门前等着。
“方才听宜宁说这宏安多亏钟公爷出手相救,如今又在人家府上逗留了数月。咱们不好空手去把人领回来的,只是这仓促之间备不起许多礼物,先拿上几匹绸缎和几百斤银霜炭吧!还算是用得着的。”
卫阿鸾一听过意不去,赶紧阻拦道:“嫂嫂,怎么能让你破费呢?还是我来吧。”
卫宜宁也说:“实则应该我出。,不必劳烦夫人和姑姑。”
卫宜宁清楚包氏的为人,这样的人最好不要欠她的人情。
包氏雍容一笑,款款说道:“才刚说完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又这样,难道非要闹得我也见外,不同你们去了不成?”
卫阿鸾听她如此说便不再强求了,包氏吩咐人准备了东西放在车上。
一共三辆马车,迤逦朝超勇公府驶来。
此时正是隆冬天气,早起的时候便阴着天。此时本应旭日东升却依旧灰蒙蒙的。
钟野还是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习武,韦应爵因为着了风寒这两天都没来。
葫芦忙着做早饭,冬瓜起来先打开了门扫院子。
见门前有马车停下便放下扫帚走到了门口,卫宜宁最先从车上下来,随后丫鬟们也搀扶着卫阿鸾和包氏下了车。
冬瓜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按规矩行礼问安。
“冬瓜大哥,劳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姑姑和智勇公夫人求见钟公爷。”卫宜宁说道。
冬瓜答应了,转身飞奔而去。
卫阿鸾忍不住看了看超勇公的府邸,实在是破败不堪。想当初超勇公和智勇公、勤勇公都是一般的公爵府,如今凋敝破落到这个地步,着实令人感慨。
钟野听了冬瓜的禀报,并不急着出去,说道:“你先去后面让兰小哥穿戴整齐,把他的东西先都收一收。”
冬瓜还不明所以,奇怪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要你去你就去,哪来这么多的废话。”钟野呵斥道:“一会儿不许多嘴!”
冬瓜这才不情不愿的到后院去了。
钟野心中狐疑,因为他清楚卫宜宁一定是不想让人知道弟弟宏安的行踪,可如今卫家的人就这样光明正大的上门来,可见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联想到不久前邵桐把卫宏安带走,就知道一定是邵家人没守好秘密。
“宜宁现在一定是骑虎难下,”钟野忍不住担心卫宜宁:“卫家那几个女人,不管是姓包的还是姓张的,没有一个好东西。老贼婆死了,这个半老的只怕又要作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