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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章 再进钟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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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宜宁没多停留,喝了杯茶就走了。回头让春娇送来了两件灰鼠褂子,一长一短,皮子都是上好的。

    何紫云的纤手一下一下抚着褂子上的风毛,就像是摸着一只猫。

    没进卫家的时候,她的家里是养了一只狸花猫的。

    她喜欢猫,觉着这东西天生的带着一股子娇贵,有点像自己。每次抚摸猫的皮毛的时候,都会让她莫名的心静。

    不过她此刻更喜欢貂鼠光滑贵气的皮毛,连同那股子不甚好闻的兽皮味都变得芬芳馥郁。

    “太夫人出门去了,大少爷往生百日要做道场,请了上百高僧超度。太夫人也去念经了,”院子里几个丫鬟婆子闲聊:“这样的日子,夫人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呢?”

    “夫人如今病的下不来床那还能出门去?”有人说:“如今天气冷,染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

    “夫人能熬过今冬吗?”又有人说:“不都说冬至是大劫,一般体弱的人都熬不住。”

    “依我看没什么大事吧,咱们夫人可是见过大风浪的。”一个婆子说:“你们新进来的哪里知道。”

    何紫云听着外头的议论心思便有些起伏不定,她没见过春风得意时的包氏,她所见的包氏憔悴愁苦,只是个可悲的妇人。

    “她已然在老夫人那里失了宠,老爷也不待见她,不信她有三头六臂还能翻起身来。”何紫云暗暗咬牙:“她女儿谋害我在先,这仇已是结的死死的了。我如今不趁自己得宠把她收拾了,将来若有什么变故,只会后悔莫及。罢罢!今天恰好老夫人不在家,我便去见一见她!到时候见机行事,让她趁早让位与我。”

    不提何紫云去见包氏。

    卫宜宁因为已有月余没见到卫宏安心中着实惦念,因此便假说自己去韦家小住,其实是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了超勇公府。

    钟野自从上次卫宜宁造访,怕她出入不便,特意把府中后角门的钥匙给了她一把。

    告诉她只要想来探望弟弟,自行出入便可,不必翻墙或叫门。

    卫宜宁披了一件深色斗篷,把自己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

    看清了周围没人才小心快速地开了门,闪身进了超勇公府。

    把门从里头插好,一转身就看见钟野在不远处的石凳上坐着。

    卫宜宁定了定神,走上去见礼。

    钟野自从把钥匙给了卫宜宁后,每天夜里都在这里等着,他知道卫宜宁一定会来,只是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卫宜宁却只以为是巧合,钟野自然不会说破。

    虽然是偷偷来的,但卫宜宁在这里却没有丝毫的不安。偌大的宅院只有一主两仆,再加上客人也不过五六个人,完全没有人多口杂的隐患。

    “请钟公爷安,”卫宜宁向钟野道万福:“这些日子有劳公爷了。”

    钟野急忙还礼道:“卫姑娘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公爷若不见外,叫我宜宁就好,公爷的大恩大德,宜宁永世铭记在心。”卫宜宁心中着实感激钟野,又何况钟野比她大十几岁,又坦荡豪迈,卫宜宁便把他当长辈看。

    “这些天我请了周昭臣和卢神医两位杏林高手来给令弟医治,周大夫主张针灸、卢神医说要以毒攻毒。只是这二位都没有什么把握,毕竟失忆之症实在少见。便是从脉里上也看不出所以然来。”钟野颇有歉意道。

    卫宜宁神情微落,这样的结果本就在她意料之中,但真正面对时依旧免不掉失落。

    “不过,”钟野见她黯然,恨不得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展颜,忙说:“端王世子给请的陈太医说,如果有亲人陪在他身边跟他多讲一讲从前的事,说不定会让他一点点想起些什么来。”

    卫宜宁听了他的话眼睛一亮,虽是在暗夜里,那眸光流转比天上的星光还动人。

    钟野在心中慨叹,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自己这一生一世只怕也忘不掉了。

    “不错,不错,陈太医的话说的在理。就比如我们偶然忘了什么事,若是有人从旁一提点便会立刻想起来了。我想这道理都是相同的,只是他忘记的要比普通人深些,须得多多的提醒。”卫宜宁道:“观音保最是聪明,他一定会想起来的。”

    “还有件事钟某要请姑娘原谅,姑娘上次走时特地叮嘱不要告诉令弟你的身份,”钟野道:“可因为前些日子燕七公子不请自来要带走令弟,事出急迫,在下只好告诉令弟你是他的亲姐姐,让他不要随着燕大人走。”

    卫宜宁听了一笑:“公爷不必解释,我既把弟弟交托给您自然是一万分信任。便是我说的话也不是不能更改,又何况事急从权。还有,公爷以后私下里叫我宜宁就好。”

    钟野笑意舒展,卫宜宁的信任让他比喝了十坛梨花雪还要畅快。

    冬瓜在远处的竹丛后头偷看,葫芦在后面掐了他一把道:“你要死了!敢偷看卫姑娘,公爷发觉了非扒你的皮不可。”

    “谁说我偷看卫姑娘了,”冬瓜委屈地揉着自己的后腰道:“我看的是咱们公爷!你瞧他美得,眼瞅着就要上天了!”

    “他能不美么!瞧瞧那一脸的淫笑!”葫芦阴阳怪气道:“这位五姑娘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让咱家公爷给瞧上了,啧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冬瓜当即就不乐意了:“咱们公爷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顶天立地是没错,可他是养家糊口的材料吗?”葫芦大翻白眼道:“把人家娶过来陪着一起喝西北风么?咱们公爷可是还得再过十年没俸禄的日子!你问问满京的官家小姐,可有一个愿意嫁到这府里来的么?!虎落平阳被犬欺,凤凰落地不如鸡,咱们公爷空有屠龙技,奈何无人识他青云志啊!”

    “你说这话对也不对,”冬瓜道:“我看如今端王世子就很赏识咱们公爷嘛!”

    “屁!那位爷纯是个纨绔子弟,他哪是做正经事的!跟着他吃吃喝喝也还罢了,真要他帮咱们公爷谋功名可就不灵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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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空流霜,蛩鸣声声凄切。

    卫宜宁的脸在夜色中如一朵初绽的白茶,矜贵妩媚。

    钟野担心她冷,说道:“令弟这几天小有风寒,虽无大碍,只是不思饮食。你快去见见他,说不定他见到了你心情一好,病也随之好了呢!”

    卫宜宁听说弟弟生了病,虽然知道不是大病,却还是忍不住心疼。

    每每想到将近两年的时间,弟弟漂泊在外,没有一个家人陪在身边,卫宜宁就心痛如绞。

    观音保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如今失而复得自然倍加珍惜。

    当即随着钟野前往卫宏安的住处。

    一看到映在窗纸上的小小侧影,卫宜宁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卫宏安身体不适却依旧在灯下苦读,可见是个极刻苦自律孩子。

    见到钟野和卫宜宁走进来。卫宏安放下书卷站起身,双眼紧紧看着卫宜宁,欲言又止。

    卫宜宁上前,轻轻蹲下身,对视着他的眼睛说:“钟公爷都告诉你了,你信我是你的姐姐吗?”

    卫宏安本能地亲近卫宜宁,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叫什么名字?爹娘在哪里呢?我们如何失散了?”

    卫宏安心中有太多的疑问,他不是一个懵懂的孩子。尽管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却在心中不断地探寻。

    这些话只有见了卫宜宁才会问出来,在外人面前从来也不表露。

    “你叫卫宏安,乳名叫做观音保。”卫宜宁搂着他缓缓地说:“娘是在老凌河生的你,赶上那天大雨,我和娘躲在一个破旧的观音庙里,是我给你接的生。”

    “那爹娘呢?”卫宏安有些急迫,没有哪个孩子是不期盼自己父母的。

    卫宜宁脸色惨然:“爹娘都不在了,以后咱们姐弟就要相依为命。”

    “前年初,我们遇了特赦从老凌河返回京城,半路上遇到了歹人。你掉下绝壁,和我们失散了。我寻了你一个月也没有找到。只好带着爹娘的骨灰回到了京城。”卫宜宁含着泪道:“你如今完全记不起以前的事来了。所以当务之急就要帮你慢慢的回忆。在这之前你不可以再让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姐姐,钟公爷说你住在智勇公府,那么智勇公府是我们的家吗?”卫宏安问:“爹娘都没了,那里的人能容得下你我吗?你在哪里过得还好吗?”

    “好孩子,你不用担心姐姐。这些事也不该你操心,”卫宜宁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以前的事姐姐会慢慢的都告诉你,我听钟公爷说你染了风寒不思饮食。以前你生病的时候最喜欢吃姐姐给你做的面汤,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借钟公爷家的厨房一用。”

    钟爷在一旁连忙说:“我叫葫芦来带你去,顺便给你打下手。”

    卫宜宁来到厨房,发觉这里的东西真是少的可怜,不过要做一碗面汤还是可以的。

    面汤做好后,卫宜宁亲手端给卫宏安。

    卫宏安只喝了一口,就忍不住说:“这味道说不出的熟悉,可我却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全然记不起具体的情形来了。”

    “你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再慢慢从长计议。”卫宜宁劝解道:“能和你再相见,已经是老天爷眷顾了。”

    卫宜宁见到了卫宏安,一颗心便全在他的身上。忍不住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不知不觉夜就已经很深了,卫宏安病着精神不济,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卫宜宁不忍心他累着,便拉着他洗漱了,叫他上床休息。

    直到看着他合眼安稳而睡,呼吸绵长,这才站起身准备离开。

    钟野紧随其后,出了卫宏安的屋子,卫宜宁把披风紧了紧戴上了兜帽。

    夜风泠泠,钟野从身后叫住她道:“宜宁。”

    这一声在钟野心里早就叫过千遍万遍了,可真的当面叫出口却是第一次。

    里头的宠溺温柔把钟公爷自己都吓到了。

    不过卫宜宁的心思都在观音保身上,丝毫也没察觉异样。

    转过身来应道:“钟公爷可有什么吩咐?”

    “你不想让卫家人知道你找到了他?若他一直都不能恢复记忆。你又该怎么办?”钟野问卫宜宁。

    “我贸然带着他去见家中长辈,只怕没有人会相信。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卫宜宁轻轻叹息道:“毕竟如今的智勇公府小一辈里无一个男丁。”

    倘若此时让卫宏安现身,势必会引起麻烦。难免会有人怀疑卫宜宁居心不良,甚至会进一步怀疑卫宏安的身份。毕竟失忆这件事实在难以服众,定会有人怀疑卫宏安是假冒的。

    毕竟只有卫宜宁认得他是自己的弟弟,其余的人是没见过卫宗钊的这个小儿子的。

    “你不想让宏安袭爵吗?”钟野问道。

    卫宜宁的瞳孔顿时紧缩,同时整个人也都紧绷起来,像一只嗅到危险的豹子。

    钟野这么问,其实是逾矩的。

    这就等于在问卫宜宁是否有夺爵的心思。

    “我只是随口问问,”钟野连忙解释:“万一卫公爷就此无后,总是要有人袭爵的吧?否则岂不可惜?”

    卫宜宁稍稍放松了一些,说道:“公爷,这些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更不要对观音保说。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已是可怜,是禁不起玩笑的。”

    说罢传过身,头也不回的去了。

    钟野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宜宁,你一个人扛着那么大的仇恨,实在太不容易。”钟野喃喃道:“你不愿让弟弟卷进来,只身和那些仇人周旋。我不忍心坐视,可又不知如何才能让你放下防备。唉!”

    当初卫宜宁在敬王府杀死卫长安的时候,钟野其实是看到了的。只因他不放心卫宜宁的安危,所以趁人不备跟随着她,却不曾想亲眼看到了卫宜宁杀人。

    但这件事钟野绝对不会和任何人说,包括卫宜宁。

    哪怕将来卫宜宁嫁给了他,两个人夫妻同体,他也不会说。

    卫宜宁杀人时的决绝,让钟野想到了当初杀死仇人尼堪时的自己。

    也让他明白卫宜宁和卫宗镛等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第三百六十二章 留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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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宜宁刚走近后角门,只听外头街上哄嚷喧闹,似乎是官兵在抓什么人。

    钟野随后也跟着过来,说道:“官兵在缉捕逃犯,你还是等外头消停了再走吧!”

    卫宜宁无法,只能等待。倘或此时出去,在街上被官兵撞见,虽不至于羁押,但总归是要盘问的。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还在街上走可就是犯夜,最轻也要被申饬一顿。

    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更是好说不好听。

    倘若再被人认出来,名声定会有损,左右不值当的。

    只是本以为等上片刻外面的官兵就会离开了。谁想这一队人离开另一队又来,闹闹腾腾的只在这附近转悠。

    甚至还有人拍门询问,是否有人偷溜进来了。

    钟野没好气地骂道:“瞎了眼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当我是不懂律法的白丁还是窝藏逃犯的惯家?!脑袋给你拧下来当球踢!”

    外头的官兵知道钟野不好惹,出了名的又穷又硬,何况这里好歹也是公爵府,不敢多造次,只在周围的人家搜寻。

    如此一来,卫宜宁便出不去了。

    钟野温言说道:“这群狗东西只怕一时半会儿离不开,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外头毕竟冷。我叫冬瓜在这儿听着些,等那些人都走了你再出去。”

    卫宜宁无法可处,只得又回了观音保的屋子。就在弟弟的床边坐着,时不时给他掖掖被子,探探体温,倒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等来等去,外头依旧不见消停,眼看着天快亮了,卫宜宁知道自己暂时走不了了。

    她来超勇公府是瞒着所有人的,只能趁着夜色来,趁着夜色走,如今天亮了自然也就走不成了。

    索性爬上床去,就在观音保的脚下打横和衣而卧,静静睡去。

    她出来的时候早就叮嘱过春娇,自己若不回去也不必声张,更不必寻找。一定是外面有事未能处理完。谁若问起,只说去擎西王府便可。

    而在韦家,她早已和韦兰珥说好,如果有什么事情千万替自己遮掩。

    所以就算这次走不成,卫宜宁也并不焦急。反倒觉得这或许是老天爷的意思,让自己多陪陪弟弟。

    天还没亮,钟野就起身把葫芦叫了起来。葫芦因为半夜里要起来和冬瓜两个轮流照顾马公子,这时候睡得正香。

    被叫起来的时候怨气冲天,虽然不至于大吼大叫,但白眼球已经彻底占满眼眶了。

    “我这还有几两碎银子,你赶紧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做顿早饭,卫姑娘在,总是不能太怠慢了。”钟野道:“何况咱们这府上如今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你的手艺。”

    葫芦一边起身一边说:“那我就叫冬瓜出去买些鸡鱼和鸡头菱角回来,午饭和晚饭也都预备下吧!”

    “还是你去买好些,冬瓜节省惯了一定净买那些便宜的。”钟野不放心道:“你忘了上次他买的那只老母鸡,炖了一整天都咬不动。卫姑娘爱吃奶食,你最好也买一些。”

    葫芦认命地穿好衣裳,揣了银子提了菜篮出门,径直往专门卖菜的东市来。

    冬瓜起来扫院子,就见钟野像每天一样在那儿练筋骨。只不过练了一会儿就去洗漱了,竟比往日收拾打扮得齐整好多,甚至连那部络腮胡子都精心修剪了一番,看上去虬须铜肤,很是豪迈威武。

    卫宜宁醒了,听着宅子里静悄悄的,起身理了理妆,回头见观音保睡得很安稳,便不惊动他。

    独自出门来,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清清静静的,比在其他府里更让人觉得轻松。

    钟家的府邸因为疏于修缮,显出几分破败,屋檐上、墙角台阶上,总能见到荒草苔藓。

    由于宅子里人少的关系,屋檐上多有鸟雀筑巢,一大清早鸟儿们叽叽喳喳,反倒把这宅子衬的更加幽静了。

    院子里种着一株银杏树,已经有合抱粗细。上头结满了一串串的果实,累垂可爱。

    那扇子一样的树叶密密匝匝,微风吹过,一缕晨曦从树间穿透过来,正照在卫宜宁身上。

    钟野走过来就看见一身素衣的卫宜宁站在院子里,周身染着霞光。

    未施脂粉的面容恬静安然,仿若天然美玉。双眸浓郁,皓齿嫣唇,有种“淡极始知花更艳”的隽永意味。

    卫宜宁也看到了他,见钟野一脸的笑,自己也笑了。

    “你笑什么?”钟野走过来问:“我脸上可是有什么脏东西?”

    自己可是在水盆前照了好半天的。

    “我笑公爷的牙齿好白。”卫宜宁莞尔:“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比您牙白的人。”

    钟野一听,越发大笑起来,说道:“大约是我生得黑的缘故。”

    卫宜宁性情贞静,从不大说大笑,也只在樱唇微启时能看到一点糯米样的贝齿。

    不像钟野,在卫宜宁面前永远合不拢嘴,恨不得三十二颗牙都出来晒太阳。

    正在此时,观音保也出来了,站在门口看着卫宜宁。

    大约是刚睡醒的缘故,还有些呆呆的。

    他今天和往日相比起的晚了,一来是生着病,精神欠佳,二来卫宜宁陪在身边让他莫名安心,所以睡得格外沉。

    卫宜宁走上前牵住他的手道:“你怎么不穿大衣裳就出来了,仔细冻着。”

    说着拉着他进屋,找出一件夹棉的外衫给他穿好,还说:“你的个子又长高了好些了。我估摸着给你做的衣裳终究是有些短了。”

    这一个多月来她找不到合适机会来见卫宏安,只好悄悄给他做了两件衣裳。昨天带过来的,今早正好给他穿上。

    卫宏安有些腼腆地笑着,虽然想不起往事,可被人关心体贴的滋味还是让他十分受用。

    卫宜宁有意多跟他讲往事,便指着他袖口上的绣花说:“这是忍冬花,咱们在老凌河的时候,每到夏天和初秋,你就会挎个小篮子到山上去采它,晾干了留到冬天的时候用。可以一直口苦咽干,外感风寒。老凌河那地方入了冬奇冷,又缺医少药,这东西是拿来救命的。”

第三百六十三章 是不是胎生

    葫芦提着菜篮往回走,身后过来了一队人马。

    七八个衣饰鲜明的随从簇拥着一位年轻俊俏的公子,人人背着弓箭、粘筒,显然是一早出城打猎去了。

    葫芦走路是从来不回头看的,他那脖子总是直直地梗着,这是针线活做得多累出来的毛病,其实怪不得他。

    听到后面有动静,也只是把身子往路边靠了靠,继续往前走。

    马上的公子却一眼就认出了葫芦,一把勒住缰绳,提着名字叫道:“葫芦,难得你出来买菜啊!哟呵,还买了不少呢!你家公爷发财了?”

    葫芦转身一看不是别人,正是端王世子钱千镒。

    他倒是不怕这位纨绔世子,两个人往常在一起的时候,连个尊卑都没有。

    可今时不同往日,卫宜宁在府上的事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自家公爷怕不是得掐死自己。

    因此便把菜篮往身后一藏说:“我们公爷何曾给我一文买菜的钱?是我一早出来溜达,遇见个旧相识,那厮腹痛,忙着找茅厕去了,我暂时帮他提着呢!世子兴致真高,一大早就演习骑射去了。”

    钱千镒闻言呵呵笑道:“我们刚刚去山上打猎,倒也弄了几只野兔野鸡,不如带着去你们府上,由你炮制了,倒比我们府的厨子强。”

    葫芦求饶道:“世子爷,你也疼和疼和小的,实在是这些日子还要照顾病人,我都快散架了,过些日子吧!一准儿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钱千镒见他如此心下越发狐疑,但表面上一点儿也不表露出来,在马上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府去了,等你们公爷什么时候得闲儿了,你也歇过来了,我再到你们府上去。”

    葫芦听了这话,如蒙特赦,千恩万谢的说道:“世子爷是最体谅人的,只这一点就比我们公爷强了百倍去。我回去定向我家公爷禀明,让他择个吉日请您过来。”

    “这葫芦究竟跟我撒什么谎呢?”钱千镒琢磨道:“他们家还有什么事是要连我也瞒着的?不成,我过会儿非要去看看不可。”

    超勇公府,卫宏安洗漱过了开始习字。这是他的习惯,今天虽然起的晚了,可该做的功课还是不能马虎。

    卫宜宁陪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当初咱们在老凌河的家院子里就有老大一块青石,是爹央求了当地的猎户给搬过来的。上面磨得镜面一般平,专门给咱们两个习字用的。因为那里纸张稀缺,所以爹就叫咱们用树枝包了布头,蘸水在那青石上写字。”

    “原来是这样,福伯他们都奇怪我怎么小小年纪就会写字,我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学会的,只是拿起笔来就会写。”观音保道:“燕公子也是见了我写字才想要送我去私塾的。”

    卫宜宁爱惜地看着观音保的字,和当初相比又精进了不少。但字的风骨并没有大改变,一眼就能认出来。

    卫宏安习字的时候,韦应爵跑到了超勇公府,钟野便到前面去教他骑马射箭了。

    又过了一会儿葫芦回府来,钟野见了他便叫韦应爵自己先练着。

    跟着葫芦到后院来,想看看他都做些什么早饭。

    韦应爵见钟野不在跟前,他便把手下人都开支,自己悄悄地也往后边来。

    径直就找到了观音保的屋子,却不想卫宜宁也在这里,当即愣住了。

    卫宜宁也错愕,暗悔自己大意了,不过好在韦应爵这孩子从不爱说话,倒也不用太担心他把自己在这府里的事说出去。

    左右也就说给韦家人听,却未必会有人信。更何况还有韦兰珥帮自己遮掩。

    不过韦应爵这孩子天生的怪癖,就算是看到了卫宜宁,他还是该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当即走上前去拉扯观音保,两个孩子很快就又厮打起来了。

    卫宜宁急忙上前,硬是把韦应爵拉开,按住他不让他动,问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面就打架?”

    上次在外头游玩的时候也是这样,两个人还落了水。

    他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怎么会如此的拆解不开,要知道观音保从来都不惹是生非的,而韦应爵虽然怪癖却也未见他对别人如此冲动。

    “姐姐,每次都是他先动手,从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观音保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真是岂有此理!”

    再回头看韦应爵,还是一惯的面无表情。只是两眼紧盯着观音保,像要随时扑上去厮打一样。

    卫宜宁深知如不尽快找到原因,以后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因此蹲下身,好声好气的问韦应爵:“你做什么要打他?”

    韦应爵还是依赖卫宜宁的,因此肯开口说话:“不是打他。”

    卫宜宁追着问:“那你是要做什么?”

    “脱他衣裳。”韦应爵吐字干脆。

    观音保的小脸腾地涨红,眼梢都气得吊起来了:“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我乃圣人门生,你竟敢辱我斯文!”

    卫宜宁用眼神示意弟弟稍安勿躁,转过脸来继续柔声询问韦应爵:“你要脱他衣裳干什么?他会着凉生病的,不信你看,他都病了。”

    恰在此时观音保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也不知真是风寒未愈,还是情绪激动呛到了。

    果然,韦应爵稍稍放松了些,两肩微落下来。

    “我要看他有没有肚脐。”韦应爵道:“看看他是否胎生。”

    “哈哈!”钟野在外头偷听了半天,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走进来训斥自己的徒弟道:“人家胎生不胎生用的着你管!人家便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与你何干?!以后你再无端挑衅,别怪我把你丢到房上去。”

    可卫宜宁却觉得应该彻底问清楚,毕竟这两个孩子一个是自己的胞弟,一个是自己的义弟,将来免不了见面,若每次见面都是如此也实在够叫人头疼了。

    “应爵,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是胎生呢?”卫宜宁问:“你告诉姐姐,姐姐帮你看他有没有肚脐好不好?”

    “不好!”还没等韦应爵说话,观音保率先不干了:“我又不是猴子!凭什么想看就看!”

    说完转身就跑。

    钟野随后追出去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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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宜宁暂且不去管观音保,依旧询问韦应爵:“你好好的告诉姐姐,我一定帮你就是了。”

    “我问他是哪里人?他不知道。”韦应爵一字一顿地开了口,这孩子因为平时说话极少,所以并不像一般孩子那样话语流利,每次说话都有些生硬:“我又问他父母是谁?他还是不知道。”

    卫宜宁听他如此说,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和他做朋友对不对?所以就想知道他的事情,可他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你就想帮他?”

    韦应爵郑重点头,说道:“我想看他是不是胎生,如果不是的话,就不用管他有没有爹娘了。如果是,我就帮他找。”

    原来韦应爵每次见到观音保,并不是要和他打架,而是想要掀开他的衣服,看一看他是否有肚脐,是否胎生。

    在他幼小的认知里,倘若不是胎生,那么就会像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有爹娘。

    “好孩子,姐姐替他谢谢你。”卫宜宁抱了抱韦应爵:“不过姐姐可以告诉你,他是有爹娘的。他还有姐姐,就是我。他叫观音保,和你同岁,是五月二十八的生日,你只比他大一天。”

    韦应爵听了就问:“为何他自己不记得?”

    “因为他生了一场病,病好了之后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但是他会慢慢想起来的。”卫宜宁道:“你若想和他成朋友就要尊重他,以后万不可拉扯他的衣裳,更不能告诉别人他的事情。”

    “那样他就会和我做朋友了吗?”韦应爵问。

    “观音保是极好相处的,”卫宜宁笑道:“你要信姐姐。”

    此时葫芦已经把早饭做得了,钟野便叫他给卫宜宁姐弟把早饭端到房里来吃。

    卫宜宁一手牵着韦应爵,一手拉过观音保,对葫芦说道:“葫芦大哥,有劳您给应爵也盛一份早饭来。”

    葫芦答应着去了,卫宜宁叫韦应爵坐好。

    转身把观音保领的一旁,悄悄地告诉了他自己方才和韦应爵的谈话,末了对他说:“因为事情太多,姐姐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应爵是韦家的小王爷,想必你是知道的。

    但他也是姐姐来京城遇到的一个贵人,当初若不是在永河上他落了水,姐姐下去救了他,也就没有后来韦家老王妃和众位姐妹们把我当成亲生的。

    应爵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他也是我的弟弟。你们今后要彼此照应,且不可再生龃龉,知道吗?”

    观音保听了姐姐的话自然不会深究不放,就说道:“如此我答应姐姐就是,不过若是以后他还是对我无礼,我可不惯着他。”

    “好啦,快去吃饭吧。”卫宜宁拥着他来到桌前:“吃完了饭去看应爵射箭。”

    小孩子没长性,一顿饭下来两个人就不再那么乌眼鸡似的了。

    加之卫宜宁从中周旋,她清楚这两个孩子的脾气秉性,稍加引导,就让他们彼此好奇起来,不一会儿就相约着他教他骑马,他教他习字了。

    好歹撕罗开这对冤家,卫宜宁安心地吃早饭。

    葫芦的手艺好,一顿普通饭菜都能让人齿颊留香,卫宜宁就觉得钟野虽然不如其他的公爵排场富有,但其实也满自在洒脱。

    更何况还有这两个忠仆,以一顶十,也够用了。

    卫宜宁是吃过苦的,知道苦难于人并不全是坏事。

    这边观音保和韦应爵玩儿甚是融洽,卫宜宁便把弟弟的衣裳都找出来,看看有没有该洗该补的。

    钟野借着询问午饭的借口过来跟卫宜宁搭讪,冬瓜和葫芦不敢打扰,跑一边干活去了。

    钱千镒回府上用过早膳,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反正自己正闲的发慌,索性跑去钟野府上寻乐子。

    他平时没少来这里,知道冬瓜和葫芦两个人白天要做很多活儿,没什么闲工夫在门口守着。

    索性也不叫门,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插进门缝里轻轻的挑开门,自己就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

    彼时韦家的几个仆人正在前院闲聊,韦应爵去了后院,不叫他们跟着。

    这些人的职责就是伺候和保护韦应爵,此外并无别的差事,乐得在这里晒着太阳闲磕牙。

    钱千镒把随从都留在了外头,自己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往后面去寻钟野。

    此时天气晴好,日头已经快升到头顶,几十只麻雀在屋檐和台阶上觅食,见了钱谦益也不害怕,只是歪着头,用小琉璃珠子一样的圆眼睛瞧着他。

    院子里有不少的落叶,并不显得杂乱,反倒有一种自然朴素之感。

    钱千镒是在锦绣堆里长大的,看这些总觉得新鲜,三转两转,猛地嗅到一股香气,引得口中馋唾不住地往外流。

    不用说定是葫芦在做菜了,钱千镒最羡慕钟野的就是有这么一个宝贝仆人。

    几番几次想把葫芦弄到自己身边,怎奈人家忠心耿耿,虽然平时没少埋怨钟野不持家,可终究不肯侍奉二主。

    “我果然猜的没错,真是背着我吃独食呢。”钱千镒嘀咕道:“倒要看看钟大胡子藏了什么人在府里头。”

    他忍下口水,继续慢慢寻找。

    远远的听到有小孩子的嬉闹声,暗想:“韦家小王爷应该在这里,还有那个叫什么安的小孩儿。钟漫郎对那小孩子可是极为上心,乖乖,那该不是他的私生子吧!”

    钱千镒的脑袋向来和常人不一样,他觉得钟野八成是弄了个私生子回来,天天大鱼大肉的养着,好留着传宗接代。

    走近了一看,果然那两个孩子在一处院子里踢蹴鞠。

    再往里一看,只见钟野正同一个女子说话。

    虽然那女子的面目被树枝遮挡看不真切,但显然是个年轻女子。

    看穿着打扮也不俗,而且钟野那一脸的肉麻笑容足以说明一切。

    “谁家的女眷会来他这里?两个人一定是有了首尾了!可是你我捉你的奸!”钱千镒自来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因此跳出来大叫道:“了不得了!钟大胡子金乌藏娇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到底是谁

    钱千镒一嗓子喊起来,钟野猛回身把卫宜宁严丝合缝地挡在身后。

    钱千镒哪里肯善罢甘休,非要看个究竟。

    钟野的左臂上恰好搭着一领斗篷,抖开蒙在了他的头上。

    钱千镒只觉得眼前一黑,手忙脚乱的去扯。

    韦应爵和观音保两个孩子一人抱住他一条腿,硬是把世子爷绊倒在地上滚做一团。

    卫宜宁趁乱早就躲开了,等钱千镒从斗篷里挣出来,左看又看,哪里还有半个女人的影子?

    钟野笑着搀起他说道:“世子爷今日好雅兴,恰好葫芦炖了鸡,蒸了鱼,不如就在这儿屈尊用一餐吧。”

    钱谦益犹不死心,拉住钟野说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刚刚那个女人去哪儿了?你金屋藏娇被我看到了,趁早坦白,好多着呢!”

    “哪里有什么女人,世子爷眼花了吧?”钟野一脸茫然:“哪个女人肯来我家?”

    “我还没老糊涂呢!况且这光天化日的如何会看差!”钱千镒不肯买帐。

    钟野也知道,他并没存着什么坏心,不过是好奇而已。可是关卫宜宁的名节,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只能硬赖到底了。

    “我新近得了一坛好酒,世子爷品品。”钟野一把抓住钱千镒的手腕就要把他往院子外面拖。

    “你们两个小鬼刚刚为什么绊倒我?”钱千镒抱住银杏树不肯走,质问观音保和韦应爵:“小孩子不可以撒谎,你们说刚刚院子里那女人是谁?”

    谁想到这两个孩子一点儿也不好相与,根本不回答他的话,干脆转身跑出去了。

    恰在此时葫芦走了过来,他本是来叫钟野等人用餐的,谁想却看到了自家公爷扯着端王世子,世子爷思明抱着树不撒手。

    “公爷、世子爷,你们二位这是要拔树?”葫芦走上前问道。

    “葫芦你来得正好,我早晨就发现你不对劲儿了!你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在你家?”钱千镒放开树拉住葫芦问。

    葫芦一点儿也不慌,从容地搀起钱谦益,和钟野两个人把他架出了院子,边走说道:“哎哟我的世子爷,我们家里一共就这么几口子人,不都在你眼前儿吗?怎么着,敢情你老人家到户部任职去了?”

    钱谦益还想张口说什么,葫芦插科打诨压根儿就不往上面提。

    到了饭厅,先往世子嘴里塞了一只鸡翅膀,又灌下去两杯酒,钱千镒就忘了自己姥姥家在哪儿了。

    为了灌醉钱千镒,钟野和他从中午一直喝到傍晚。

    彼时韦应爵早已带人离开,端王府的人在外面等的不耐烦早都已经进来了。

    抬着烂醉如泥的钱千镒离开,已经到了掌灯时分。

    钟野虽然喝了不少酒,但他酒量奇高,并未喝醉。

    卫宜宁已然穿戴好准备离开,观音保跟在她身后依依不舍。

    “宜宁要回去了,观音保还要多劳公爷照顾。”卫宜宁深深道了个万福:“稍后我会派人送些银两过来,还请公爷千万不要推辞。别的不说,光是给他延医问药,也少不了花钱。因此为长久计,须得如此才好,还请公爷体谅宜宁。”

    钟野满心不想要她的,但考虑到能让卫宜宁安心,也只能暂时收下。

    “你只管放心,便是你到山上去,我也会想办法带着他和你碰面。”钟野说道:“打从第一场雪开始,每隔五日我便带他到那边上山去打猎。”

    卫宜宁听了十分感激,敛衽道:“公爷的大恩,宜宁再说谢字就显得太轻薄了,您是我们兄妹一世的恩人,山高水长,希冀将来能回报万一。”

    观音保也跟着深施一礼。

    钟野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不敢当,不敢当!举手之劳罢了!”

    “如此宜宁就先告辞了。”卫宜宁道:“我出来得时候不短了,须得尽快回去。”

    说着转身欲走。

    “宜宁!”钟野唤了一声。

    卫宜宁站住,转过身来问道:“公爷还有什么吩咐?”

    钟野其实是心里舍不得她,可又说不出口,只好说:“你路上小心,若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派人送信给我。”

    卫宜宁听了柔柔地一笑:“多谢公爷叮嘱,宜宁知道。”

    远处,冬瓜和葫芦扒在花墙上偷看。

    冬瓜心疼自家公爷,说道:“这五姑娘的年纪也是小了点儿,什么时候咱们公爷才能抱得美人归呀?”

    葫芦一翻白眼道:“你跟着瞎操什么心?公爷要是真着急,今儿被世子撞见的时候,他就不应该藏着掖着。索性摊开了,这不是连证婚人都有了?可他偏偏的爱当英雄,怕损了人家小姐的名节。既然如此,活该他难受。”

    冬瓜不悦道:“一码归一码,我觉得咱们公爷做的一点儿没错儿,男子的汉大丈夫就应该光明磊落,哪能算计人家女孩儿家呢?既是喜欢就要明媒正娶,用下三滥的手段,就算是骗了人家姑娘的人,也得不到人家的心呢。”

    “吆喝!你这嘴里现在也一套一套的了,中午的鸡肉你是不是吃的有点儿多撑着你了。”葫芦冷哼道:“那你们就当你们的正人君子好了,到时候打一辈子光棍儿也别有怨言。”

    说完扭着腰回去刷碗了。

    冬瓜也失笑,自嘲道:“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浑身上下一个屁不趁,还操心这些事儿。”

    说完也拍拍屁股走人了。

    钱千镒回到府上蒙头大睡,睡了几个时辰后口渴的要命,有丫鬟赶紧端来醒酒汤。

    喝了醒酒汤漱了口之后,钱千镒才想起来自己原本要做什么。

    “这个钟野实在是太滑头了,经过这件事以后,他就会更加防范我了,看来我想要知道他的秘密可就不太容易了。”

    “不过那个人的身影看着还真有几分熟悉,一定是我见过的。”

    钱千镒自己在那儿嘀咕,只是一时想不起来究竟是哪家的闺秀。

    毕竟他和卫宜宁已经数月未见,而在这几个月里卫宜宁又长高了一些,身形更袅娜了几分,所以看上去有几分熟悉又有几分陌生,更主要的是没有看清脸。

第三百六十六章 雨夜出逃

    366

    如钩微月似困倦的人眼,心灰意懒地悬在西天,还时时被乌云遮住,冷风一阵比一阵紧。

    天气陡然变得寒冷,头一天还是小阳春的天气,次日就半阴着天,过了午竟一刻比一刻冷起来,到了晚饭的时候,竟冷得伸不出手去了。

    智勇公府下人们的冬衣尚未做好,一个个缩肩耸背,纷纷小声抱怨着鬼天气。

    主子们的屋子里都烧起了碳,那些有头脸的下人能跟着沾光,最苦的就是那些做粗活的。

    因此好歹忙完了各自的活儿,都纷纷地躲回屋子里去了。

    看管包氏的几个丫鬟婆子都聚在小耳房里,她们在这里倒比别的地方自在不少。

    “今儿这天是怎么了?”一个婆子捶着腿道:“才九月底就冷的要结冰了,我这腿硬的难受。”

    “这样的天气顶好是温一壶黄酒喝,驱寒气暖肠胃,趁着迷糊劲儿往被窝一钻,黑甜一觉睡到天亮。”一个胖大妇人道。

    “你想的美!”婆子冷笑道:“能睡囫囵觉就算是积德了,还黄酒呢!”

    “冬月那箱子里头就有,”胖大妇人努努嘴:“我看见过,慢慢一坛子呢!”

    “我劝你趁早歇了心,她能拿出来孝敬你?”婆子说道:“你又不是她的娘!”

    胖妇人道:“小双偷碳去了,一会儿烧个碳盆子,这屋子里就不冷了。我又不白喝她的,我这儿也有好东西呢!”

    说着转身摸出几个大福橘来,还有一小包花生,是厨房里头的人给她的。

    婆子见了一双老眼立刻放出光来:“那敢则好,只可惜我没什么好的拿出来,怪臊的。”

    这时那个叫小双的丫头端着个炭盆进来了,说道:“可要冻死人了!也不知这盆碳够不够烧一晚的。”

    “你这么早就过来了,夫人呢?”另外两个人问她:“别太不当回事了,万一她生气了说出去,你可要挨收拾。”

    小双笑道:“是夫人打发我出来的,说今儿天冷要早睡,还叫人先别去外间上夜,免得她睡不熟。”

    “夫人还真是体谅人。”胖妇人和婆子都感叹道。

    “冬月哪儿去了?”小双问道:“刚才还见她在院子里来着。”

    “许是解手去了吧?”婆子道:“她还能跑哪儿去。”

    正说着一个肤色微黑的瘦高丫鬟挑帘子走了进来,笑道:“刚才我在外头遇到了何姨娘院子里的明霞,她给了我一包炒栗子,还热乎呢!”

    “她们两个还打你柜子里黄酒的主意呢。”婆子笑道:“可惜我是最穷的,什么也拿不出来。”

    “董妈妈,你老只要把那副骨牌拿出来就比什么都强了!”冬月道:“今儿这天巡夜的都不出来,咱们索性赌个半宿,到后半夜再过去上夜就好。”

    原来这些下人们一到了冬天就喜欢吃酒赌钱,每家府里都如此。

    况且这事儿是瞒上不瞒下的,只不叫主子们知道就好了,下人们之间都是心知肚明的。

    包氏如今身份尴尬,那些下人们的鼻子比狗都灵,早嗅出端倪来。

    再加上包氏很是省事,轻易都不叫她们在跟前伺候,她们也乐得躲到一边去清净。

    赶上今日天气不好,便索性聚在一起喝酒打牌。

    包氏躺在床上听着夜雨敲窗,两只枯瘦的手放在被子外头,已然冷得发僵了,却还是不肯放到被子里去。

    她被软禁已经快两个月了,一开始还对张氏抱有幻想。可渐渐地彻底明白自己已经成了一颗弃子,别提什么精心的照顾了,就连日常的治病都变得十分草率。

    几天前何紫云来见她,言辞很是不恭,甚至干脆直接把她比成了不下蛋又占着窝的老母鸡。

    这些天,卫宜宁那一次跟他说的话始终在包氏的耳边回响着。

    一遍又一遍,从一开始存疑,到现在越发相信。

    在张氏母子眼中,自己已经毫无利用价值,娘家又衰微,根本无法给自己撑腰。

    这一点是她和朱太夫人根本比不了的。

    当初张氏等人之所以对朱太夫人如此恭敬,还不是因为朱太夫人的娘家位高权重,且还有一个亲女儿嫁的好。

    可惜自己聪明一世,竟天真的以为他们对自己还会念旧情,毕竟自己一生心血都搭在了智勇公府。

    可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能说自己痴心犯傻罢了。

    外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

    包氏无声地冷笑一声,想起自己掌权这十几年,何曾如此清净过?

    罢了,趁自己还能走,抓紧逃出去吧!

    其实她对张氏也并不是毫无防备,当初张氏回府替她理事的时候,她把钥匙都交了出去。

    不过她自己还是留了一份,这件事只有国妈妈知道。

    这也是她的保命符,有这些钥匙,她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智勇公府。

    包氏把手伸进枕头里,悉悉索索的摸出一串钥匙。

    床板下面有个暗格,里头放着厚厚的一沓银票,还有一些碎金字。

    把这些都带在身上,包氏在最外边披了一件深色斗篷。

    她的脚步有些虚浮,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的身体垮了,此时就是凭着一股心气咬牙挺着。

    包氏管家多年,知道这样的天气里,仆人们是能躲懒就躲懒的,所以这是一个溜出去的绝佳机会。

    张氏和卫宗是不会料到她还会逃跑的,他们算准了她在外头没有谁可投靠。

    只剩下“生是卫家的人,死是卫家的鬼”这一条路能走。

    包氏悄悄地掩好门,院子里的空气又湿又冷,吸一口心肺都凉透了。

    小耳房里有灯光,但门窗关的严实,不用想也知道,那几个丫鬟婆子一定是趁着冷雨夜吃酒赌牌呢!

    张氏为人很有手段,但她毕竟没有管家的经验。那些下人有几个是真正忠心的?

    包氏靠着墙慢慢的走着,她没走前门,也没走后门。而是走了东北角的一个小侧门,那不常有人通行,平时都是锁着的。

    但包氏有那一处的钥匙,从小侧门走出去,也还没出智勇公府。

    得从后花园的一块太湖石后头的荒草丛找到一个隐蔽的通道,不过三丈的距离,就从智勇公府后街的一个小院子出来了。

第三百六十七章 马车

    这个位于智勇公府后面的小院子是包氏早就买下来的,包括这个通道也是她和国妈妈商量好悄悄叫人准备的。

    为的是万一有什么急难的情况可以从这里脱身,只是包氏没想到自己今生还真能用得上这一处。

    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这么一段路已经消耗了她的大半体力,包氏坐在小院子里喘息了半日。

    她身上穿的够厚并不觉得冷,这院子为了图隐秘,所以一直也没有派人照看,荒的不成个样子。

    包氏好歹到屋子里避了避雨,知道夜里不太会有人发觉自己不见了,况且现在就算自己想要出城去,城门也关着。

    雨势到了后半夜变得更强,包氏心里却也高兴,这就意味着自己被发现的可能更小。

    她一直没敢合眼,到了三更时分,外面的雨稍稍小了些。

    四更天开城门,她得在那时候出城去。

    这样的天气不一定能找得到马车,要做好步行的准备。

    包氏裹紧披风,小心地从院子里闪身出来。

    街上黑的又湿又冷,一个人影都没有。

    雨还在下,因为斗篷又长又大,包氏的头上身上都没淋湿。只是一双脚受了罪,路上满是积水,金贵的绣花鞋很快就湿透了。

    九月底的阴雨寒冷刺骨,每一步都像走在针尖上。

    包氏艰难的走在路上,憔悴的身形摇摇欲坠。

    好容易走出了这条街,看到远处路边居然停着一辆带雨蓬的马车。

    包氏心中大喜,步子也变得轻快起来。

    只要雇上这辆马车出城去,最多两个时辰也能见到朱太夫人了。

    马车夫抱肩坐在车辕上,身披蓑衣,头戴斗笠。

    包氏走上前去问道:“你这马车出城去吗?给你双份车钱。”

    车夫跳下车来,爽快说道:“只要不出三百里都去。”

    说着放了一张凳子在地上,让包氏踩着上了车。

    车厢里铺着坐垫,干净整齐。包氏进去后松了一口气。

    车夫牵着马调转车头,马蹄踏过水洼,发出叩叩的声响,在微蒙的夜色里传得甚远。

    包氏坐在车厢里还是有些不安,把车帘挑开,警惕地盯着外头。

    街上除了偶尔有巡更人经过,也就还有稀稀落落的几辆马车,专载有急事出门的人。

    马车走得不算快,因为要出城去,就算走得快不到开门的时候也要在城门里等着,所以包氏也不催。

    沿街的二荤铺亮起了灯,热气裹着香气从门窗里蒸腾出来,在这湿冷的天气里尤其招人。

    包氏觉得肚子很饿,以她现在的情形应该吃些东西再走。可又怕耽搁了时机,不能顺利出城。

    正在犹豫的时候车夫牵着马车拐进了一个小巷子,包氏觉得不对劲,便出声质问道:“你这是要往哪里去?我可是要出城的。”

    车夫答道:“夫人稍安,我只是听主子吩咐的。”

    包氏顿时就慌了,喝问道:“谁是你主子?!你可知道我是谁?”

    她想要跳下车去,可自忖跑不过年轻力壮的车夫。更何况巷子的两头不知什么时候各站了两个人把守。

    若是大声呼救未必不会有人发现,可她是偷跑出来的,万一吵嚷起来又怕被智勇公府的人抓回去。

    “夫人别怕,一会儿就能见到我家主子了。”车夫说道:“不会害你的。”

    包氏此时心里七上八下,但表面上还算镇定,事已至此,只能凭天由命。是福是祸全看造化,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包氏一看,是个极普通的院子,大小和她之前藏身的院子差不多。

    车夫上前敲敲门,不一会儿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走出两个一般高矮胖瘦的人来,前头走的那个人手里提了一盏明角灯笼。

    包氏见了不由失声叫道:“楠哥儿桐哥儿,怎么是你们?”

    原来这两个人就是邵楠和邵桐,包氏之前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他们。

    “舅母下车吧!”邵楠撑着伞上前打开了车帘:“失礼之处还望担待。”

    紧跟在邵楠身后的一个小丫鬟上前搀扶着包氏下了车,邵楠道:“此处简陋,但好在安全,请舅母屈尊住上些时日。”

    包氏进了院子,有小小三间正房,好在里头陈设都完备。

    除了先前的那个丫鬟,还有两个婆子。

    “这是老太太的意思?”包氏坐稳后小心问道。

    “上个月宜宁妹妹上山之前去过我家,”一直没开口的邵桐说道:“舅母若是有疑虑就请自便吧!我们家还真不愿趟这趟浑水浑水!”

    邵桐的性子一向刻薄,这一点包氏是清楚的,况且他对自己原本就有芥蒂。

    不过好在邵楠温和有礼,一边喝止邵桐一边对包氏说道:“外祖母这些日子又犯了头风,我们商量着先让老人家把病养好再送舅母上山去。否则老人家不能主事,舅舅若在上山去寻舅母,到时候是该让您回府去还是把您留在山上呢?”

    包氏想了想,自己如今也是孱弱不堪,不如暂且找个地方安静修养,等将养好了再向张氏发难。

    原本她还有些疑虑,担心卫宜宁在诓自己。但如今邵家人都出了面,显然卫阿鸾是知情的,那必是朱太夫人的授意。

    想到这一节便越发放下心来,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自然是老太太的身体最重要。这里难得的清净,我就住下来好了。”

    “舅母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这里的下人,不要见外。”邵楠温言道:“我和二弟都要进宫去,不能多陪,改日再来看望舅母。”

    “公务要紧,快去吧!”包氏一脸长辈的慈笑:“给我向你们娘亲问好。”

    “我母亲上山侍奉外祖母去了,最近都不在府里。”邵桐说道:“我们也见不到她。”

    邵楠不欲他多说,赶紧推着他出去了。

    丫鬟婆子走上来服侍包氏更换衣裳鞋袜,又端了姜汤和馄饨来。

    包氏到了此时才算安心下来,慢慢地吃完了早饭,身体只撑不住,倒头睡了过去。

第三百六十八章 搜

    368

    张氏每日雷打不动要作早课,谁也不能打扰。哪怕是回到府里也一样。

    小双和冬月两个丫头三魂吓丢了两魂半,战战兢兢立在院子里,哭丧着脸等张太夫人念完了经再回话。

    管家婆先把这事告诉了明心,明心听了也着实吃了一惊。当即派人在府中各处细细搜寻,不可放过任何一处。

    众人把整座府邸寻了个遍也没见到包氏的影子,只得报给张氏。

    张氏听了,一张老脸黑成了茄紫色,切齿道:“不是叫你们严加看管了吗?居然还是叫她跑了!告诉下面的人,今天要是找不出包氏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就把他们扭送到官府去,治他们一个看护不力的罪!”

    “太夫人,我已经问清楚了,那几个丫鬟婆子昨晚吃酒赌钱,后半夜才去上夜,估计那时候包氏已然不在她的院子里了。那些巡夜的也都怕冷偷懒,才叫她有了机会逃跑。”

    张氏冷哼道:“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去自然和那些奴才偷懒有关系,但也一定有密道,否则哪有那么容易!”

    “太夫人说的是,我这就叫他们一寸一寸的找,必要把那密道找出来。”明心躬身道:“只是找到之后呢?”

    张氏气得直拍桌子,喝道:“自然是顺着密道找人!找不到也要把密道堵死!”

    明心这才转身去了,张氏恨恨:“没有一个真正得力的!一群废物!”

    正在这时,卫宗镛过来请安。见张氏颜色不悦急忙问道:“谁惹老太太生气了?”

    张氏文言冷笑道:“还不是你那好夫人,你起来的晚还不知道吧?昨天夜里她跑出府去了。”

    “什么?!她跑了?跑去哪里了?”卫宗镛大为惊诧。

    “我猜她大约跑出去搬救兵了。”张氏道:“想来是嫌我们苛待她了,要去找正牌的太夫人告状。”

    “她敢?真是反了她的,给脸不要脸!”卫宗镛恼羞成怒的骂道:“她还嫌不够丢人吗?非要吵嚷出去搅的人人不安。”

    正在这时有下人回报找到了包氏逃离的通道,就在后花园一块假山石的后头,直通到后街的一处院子。

    “瞧见了吧,她可是早就防着呢!”张氏冷笑道:“密道早都挖好了。”

    “那我就去别业看看。”卫宗镛说着就往外走:“非把这贱人抓回来不可。”

    “你先回来,不可莽撞。”张氏叫住了儿子:“你若是真到了那里,人家不放人,你当真拉的下脸来吗?”

    卫宗镛一想,倘若包氏真的在朱太夫人那里,只要老太太不肯放人,他的确不敢动硬的。

    “你再过两天就要出京公干了,”张氏道:“犯不上为这事出面,还是叫二丫头和三丫头借着上山探望之名先去看看。”

    “可我出京之前也要上山去辞行啊。”卫宗镛说道:“不如今天就借这个名义去。”

    “倘若包氏真的在那里,要当面和你对质,你说什么好?又或者你嫡母要为她做主,你是应还是不应呢?”张氏帮儿子分析道:“情况未明之前还是先探探路稳妥些。”

    卫宗镛本来就是个没心机的,听张氏这么分析自己也就不敢上山去了,说道:“既如此我就先不去了,让那两个丫头到那儿去见机行事,可千万别搞砸了。”

    卫宜室卫宜家得了吩咐不敢不去,打扮的花枝招展坐了轿子出城。

    来到翠微别业,见到朱太夫人只说是想念祖母,特意上山来探望。

    朱太夫人不疑有他,想着虽然平时不喜欢她们两个,但如今亲事已然定下明年就要出嫁,且明显是被填了火坑的,心里有些不忍,所以对二人的态度比往日都要温和许多。

    卫宜宁在朱太夫人跟前伺候着,对双生女的态度还是和往常一样,既不亲密也不冷淡,除了例行的问候没有别的话。

    因为两个人来一趟不容易,朱太夫人便留她们吃饭,还说要住一晚再送回去。

    双生女本是带着任务来的,要在这里好好查一查包氏在不在,因此朱太夫人的吩咐正中她们的下怀。

    吃过午饭后二人借口看景,把别业各处都转了,却并未见到包氏的影子。

    “莫非夫人真的不在这里?”卫宜家说道:“刚见面的时候,老太太和卫宜宁不是还都问夫人身体怎样吗?”

    “我看着也不像,”卫宜室道:“老太太的性格咱们都清楚,一向直来直往不会藏着掖着,倘若夫人真在山上,她怎能一点儿也不表露?”

    “那你说夫人能去哪儿呀?”卫宜家有些好奇:“这京城中她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吗?”

    “咱们上山来的时候留了人在山脚下,倘若夫人露了面必定会被他们发现带回去,咱们在山上住一晚,明早再回去。”卫宜室道:“咱们就是来探路的,其余的事情都不要多管。”

    她们两个如今已经认命了,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能凡事都往好处想了。

    就算嫁的是老头和傻子,好歹也是正头夫人。大不了熬上几年手里多攒些钱,玩玩儿小白脸捧捧戏子,对付着活吧!

    “明年卫宜宁也及笄了吧?”卫宜家看着远处的卫宜宁道:“她那么有心机,肯定能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姻缘这事儿是天注定的,岂是人能算计的?”卫宜室不以为然道:“当初还都说大姐姐嫁的好,结果怎么样呢?还不如咱们呢!”

    是啊,她们好歹还能享受锦衣玉食,不必过那吃斋念佛的苦日子。

    卫宜宓这位曾经的大小姐,仁勇公府的大奶奶,如今却成了一个尼姑,世事难料啊!

    次日双生女下山回到智勇公府,如实禀告了张氏。

    “那就叫人留心守着,绝不可叫她上山去!此外多派人手在城中各处打探,发现了包氏行踪就赶紧把她带回府来!”张氏道:“此外还要保密,对外一个字不准提。若有人问起只说夫人病着不见客,多余一个字不准提。”

第三百九十九章 贴体贴的钟公爷

    369

    飞雪似琼花,纷纷开且落。

    漫天大雪洋洋洒洒,搓绵扯絮般下了整整一夜。

    今冬第一场雪下在十月初一,正是围炉的日子。

    早起如意一边往炭盆里添银霜炭一边说:“这雪下的真好,京城里指不定多热闹呢!”

    昭邑人最重围炉,因此各家招朋唤友,边赏雪边烤肉饮酒,既风雅又热闹,各个生肉铺的肉都不够卖,生意好到老板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

    卫宜宁也笑着说:“山上看雪别有意趣,今晚咱们也围炉。下这样大的雪最适合打猎,一会儿我出去弄几只野兔野鸡回来,可比什么猪肉羊肉的好吃多了!也算孝敬老太太了!”

    朱太夫人正隔窗看雪,闻言道:“你要打猎也使得,只是要多带几个人,否则我不放心。”

    卫宜宁笑道:“我的老祖宗,您事事明白,可不懂打猎是怎么回事。我又不是去大虎,要那么多帮手。这兔子野鸡最忌讳人多,还是我一个人吧,况且光天化日的,我又不走远,天黑前一准儿回来。”

    朱太夫人知道她一向稳重,也就不多管了。

    卫宗镛已于上月底启程出京,包氏还无下落。

    不过众人还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并不因此就影响了别的事。

    吃过早饭,卫宜宁借口雪天打猎,穿戴严实了,拿着弓箭下山来。

    一路上也没遇见人,可见大雪阻行人。

    到了山下一看,果然钟野和观音保已经在山下等了。

    卫宜宁有些日子没见弟弟,想念得要命,走过去一把抱住,问道:“你可冷不冷?肚子饿了没有?”

    卫宏安还显得有些难为情,微微挣了一下道:“我都好,不冷也不饿。”

    卫宜宁笑着刮他鼻子,说道:“你才多大了,就这么别别扭扭的。以前总赖着我,甩都甩不掉。”

    虽然是玩笑话,可心底难免有些怅然。

    卫宏安到如今还是想不起以前的事,不知道以后能否恢复记忆。

    倘若不能,她们姐弟还会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吗?

    钟野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疼卫宜宁。

    她从不会像一般的女儿家那样柔弱爱哭,可越是这样就越说明她经历的苦难多。

    这些日子他已经尽力帮卫宏安找回记忆,可收效甚微。

    他又不通医术,除了不停地找大夫也没什么别的办法。

    而此时卫宜宁已经极快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笑着说道:“宏安,我给你做了双鹿皮靴子,看看喜不喜欢。往年在老凌河,一入冬你就喊冻脚,非要做双紫貂皮靴子给你穿上才行。不过京城气候暖,貂皮靴子穿不上,我就给你做了一双鹿皮的。”

    观音保接过靴子,只见针脚细密,用料讲究,心里不由得暖暖的。

    卫宜宁知他喜欢,便说:“回去再试,不合适就重新给你做。我还给应爵做了一双一模一样的,过几天再拿给他。好容易今天出来玩儿,你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没有?”

    “钟公爷说了今天要去望春山,不知姐姐想去哪里?”观音保答道。

    卫宜宁听了忍不住一愣,有些疑惑地看向钟野。望春山这个地方于她而言是极其特别的一个所在。

    “宜宁,我擅自做主,还请你莫怪,”钟野抱拳说道:“我想着你和宏安见面不易,且大多是在我们府上。如今难得自由,刚好可以去望春山祭拜一下令双亲。这是我越俎代庖,还请你见谅。”

    卫宜宁忍住哽咽道:“多谢公爷体谅,我确实早就想带观音保去祭拜的,可惜苦无机会。”

    找到弟弟之后,卫宜宁极想把他带到爹娘的坟前。可身不由己,要顾虑的实在太多,只能隐忍。

    想不到钟野竟能如此体贴,原本以为他这样的人必是不拘小节、粗疏豪放的性子,却不料细腻到这般。

    卫宜宁真是又感激又意外,忍不住给了钟野一个纯净甜美的笑,几乎把钟公爷看痴了。

    卫宜宁是步行下山的,但钟野除了骑马之外还特地备了一辆马车,让他们姐弟坐进去,既挡风也安全。

    卫宜宁上了车,看到里头有准备好的香烛纸马,又感动的几乎落泪。

    她从来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有仇必报,有恩必偿。心里记下了钟野的恩情,等有机会必要好好报答。

    雪地难行,马车迤逦向东,走了快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望春山脚下。

    这里冬天一向没什么人来,又何况下着大雪,更是万径人踪灭。

    钟野把马车停好,从车后拿出扫雪的雪帚,又提了香烛纸马,还能匀出一臂把观音保抱起来。

    积雪虽厚,可他大步一迈足有五尺,轻轻松松上得山来。

    卫宜宁跟在他身后,两手空空轻装上阵,也很是迅捷。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个人就来到了卫宗钊夫妇坟前。

    钟野放下观音保,拿着雪帚清扫。三下五除二就把坟茔周围的积雪打扫干净,露出一片空地来。

    卫宜宁看着他忙碌,不知想起些什么来,但只是电光火石般一闪即逝,想捕捉已错过了。

    再看时,钟野已把香烛纸马都安放好,还有四样果品一壶酒。

    卫宜宁说了声“多谢”,拉着弟弟跪下来,一开口就泣不成声了:“爹……娘……宏安,宏安找到了。我……我把他带来,让你们好好……好好的看看。”

    钟野第二次见卫宜宁哭,第一次也是在这里。

    当时的卫宜宁刚刚埋葬了父母的骨灰,在坟前哭得撕心裂肺却又悄无声息。

    是不是从那时候起自己就放不下她了呢?

    那边卫宜宁痛哭失声,这边钟野却已经神游物外了。

    观音保虽然记不得了,可还是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纸灰化作白蝴蝶,泪血染成红杜鹃。

    姐弟俩尚未长成就成了孤儿,这其中的悲怆辛酸旁人不知,钟漫郎却能感同身受。

    望着卫宜宁姐弟俩痛哭的背影,钟野心中暗暗发誓:此生必要如父兄一般呵护他们,哪怕艰险如这漫山大雪,他也要扫出一片净土给姐弟俩容身。

    风刀霜剑但加诸于己身,不要半点落在卫宜宁身上。

第三百七十章 玩耍

    370

    昨夜的雪虽大,但今日天气却晴朗。碧天映着白雪,明澈妖娆。看上一眼,心里的污秽都会被洗净不少。

    卫宜宁带着弟弟祭拜过了父母,擦干眼泪收了悲切站起身来。

    眼睛微微有些刺痛,她不由得向远处望去,恰好看到了智勇公府的家庙素心庵。

    忍不住唇角上翘微微笑了一下,如今整座庙只剩下一堆瓦砾,想要重建好,起码也得到明年下半年。

    这么长的时间足够张氏在府里翻云覆雨了,等到在重回家庙修行到那时候,双生女已经嫁人,卫宗镛也已捞得盆满钵满。如果顺利的话,智勇公府的小少爷也已经出生了。甚至原配夫人包氏业已“病死”,新夫人上位。

    如此一来,曾经元气大伤的智勇公府又重新变得生机勃勃,且大有更上一层楼的势头。

    这张氏还真是打的好算盘呐。

    观音保却不知道姐姐在想什么,只当她还在悲痛,便好言劝道:“姐姐,你莫要伤心了,虽然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但以后我会好好陪在你身边,再也不同你分开了。”

    卫宜宁听了心中涌起一片暖意,蹲下身看着弟弟玉人般的容颜说道:“有你在身边,姐姐自然就不伤感了。以后我们姐弟相依为命,再也不分开。”

    钟野清了清嗓子说道:“从南边下山,山脚有一个亭子。把那里打扫出来,可做临时歇脚之用,顺便烤些野味吃。你们姐弟难得出来一次,况且当年在老凌河想必也是经常打猎的,说不定还能想起些什么来。”

    卫宜宁听了眼睛一亮,卫宏安也拍手叫好。不管怎样他都是个孩子,能和自己的姐姐在一起又能打猎烤野味怎能不开心呢?

    三人于是朝山下走去,卫宏安难得露出些许孩子气,说道:“此时若是下着雪该多好,景色定然更空有趣。”

    “老凌河那里一入冬,一月里倒有半个月在飘雪。”卫宜宁语气里稍许有些遗憾:“和那里相比京城的雪的确是太少了。”

    她的话音刚落,头顶忽然落下一阵雪来,卫宏安惊讶的仰头观看,雪花落了他一头一身。

    可此时响晴的天气哪里来的雪?原来是钟野摇晃了身边的一棵大树,树冠上积的雪纷纷扬扬落下来,恰似飘雪一般。

    “哇!钟公爷好神力!”卫宏安由衷称赞道:“这么粗的树你居然能撼动,简直就是金刚转世。”

    钟野嘿嘿一笑说道:“宜宁、宏安,你们两个只管走,我来给你们下一场大雪。”

    说着舒开两臂用力地挥出去,击打在沿途的树干上,那雪便不断地落下来,迸珠溅玉,泼银飞练,映着日光晶晶莹莹,竟比真的下雪好看许多。

    卫宜宁姐弟俩一路欢笑,俨然淘气的顽童,钟野还从未见他们如此开心过,更加抖擞精神,把那些树木连拍带踹,好在他未用全力,那些树木并未受损。

    到了山脚下,卫宜宁双颊绯绯,笑意盈盈,明眸脉脉,身姿婷婷,比平时更添了三分娇俏生动。

    钟野看在眼里,恨不能把她宠上天去。

    卫宜宁下山时就是带着弓箭的,中野凡是到郊外来一般都弓箭不离身。

    若在平时,来望春山打猎的人也不少,但今天日子特别,人们都在家中围炉宴饮,倒没什么人上山打猎来了。

    卫宜宁带着弟弟在一块巨石后面藏好,她打猎经验丰富,知道大雪过后山里的野兽们都会到阳坡来寻找食物。

    因此找个地方隐蔽好,只等猎物出现在视野里就好。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就猎到了两只野鸡三只野兔,还有一只小麂子。

    钟野不喜欢守株待兔,他在雪地上观察野兽的足迹,顺藤摸瓜,在一处山坳里发现了一群黄羊,足有十几只。

    钟野随身背着的是三百石的大弓,紫铜箭簇乌木杆的大羽箭,足有三尺三长。

    在一棵大树后长好身,相准了目标,拉满了弓,一箭射出,猎物应声而倒,竟是一只箭射穿了两只黄杨的颈项。

    等到钟野拖着两只黄羊来到亭子旁,卫宜宁姐弟见了也是吃惊不已,虽然卫宜宁早就知道钟野箭术了得,但如此情景还是让她忍不住惊叹钟公爷神乎其技。

    钟野清扫了亭子,又拾来很多枯枝败叶将火燃起。

    卫宜宁手脚麻利地帮他给黄羊剥皮,一张黄羊皮完整地剥下来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钟野自问做不到。

    如果只是卫宜宁姐弟,一只黄羊腿就足够了。不过钟野是出了名的食量大,所以这一整只黄羊都上了烤架。

    卫宜宁还是习惯赫赫人的吃法,随烤随吃,把肉一层层用刀子削下来,每一片都薄薄的,但焦香酥脆。

    “其实你最爱吃烤鹿肉,”卫宜宁一边喂弟弟吃一边说:“待有机会姐姐一定猎一头鹿给你。”

    钟野走南闯北,对卫宜宁的吃法不陌生,他的坐骑褡裢里常年带着盐巴和胡椒粉,为的就是在外打野物吃的时候用。

    “我这里有酒,你们喝不喝?”钟野说着从怀里摸出两瓶酒来,用青瓷梅瓶装着,软木塞封口。

    卫宜宁拿过一瓶来,拔掉木塞喝了一口,笑道:“在老凌河,孩子满了百天家中长辈就用筷子沾了酒给他们舔。我第一次喝酒是八岁的时候,第一次跟拉古老爹去打猎,时不时喝上一口暖身,不然会冻伤的。”

    “不错,苦寒之地的人无论男女都爱喝酒,”钟野灌了一大口酒说道:“而且女子的酒量往往比男人还好。”

    “没错,拉古老爹的孙女英英只比我大三岁,最烈的酒能连喝八大碗。”卫宜宁忆及往事不禁有些出神。

    “姐姐,那你能喝几碗?”卫宏安好奇又神往地问。

    “我么?”卫宜宁回过神来,给弟弟削下一片羊肉,占了盐末胡椒粉送进他嘴里,之后浅浅一笑道:“我不知道啊。”

    “啊?”卫宏安有些错愕:“为什么?”

    “因为啊,”卫宜宁疼爱地捏了捏他的脸:“我还没醉过。”

第三百七十一章 探丸客

    371

    花梨木桌上摆着一只影青花盆,里头养着丛宽叶兰草,开着七八朵藕紫色的花,香气清芬宜人。

    花盆前头还放着一只带隔断的葵口大圆盘,放着几样干果蜜饯。

    何紫云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只核桃仁,慢慢地剥掉了上头那层膜衣,却又不吃,递过去给对面的卫宜容,哄她道:“七姑娘,吃核桃吧!”

    卫宜容道了谢接过来,拿在手上慢慢吃,其实她更喜欢吃琥珀核桃,不加糖的核桃仁总带着一股子苦味。

    但桑姨娘给她讲过,何姨娘是长辈,须得在她面前听话乖巧些。

    何紫云轻轻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昨儿夜里睡得不好,这会子还不过劲儿呢!总得歇过午觉才能缓过来。”

    一旁的桑姨娘见了温言说道:“敢则是睡得晚了走了困?我记得你每日戌时初刻就睡的。”

    何紫云笑道:“昨儿也是早早就上床了,可偏偏怎么躺都不得劲,翻来覆去的直到三更天才迷迷糊糊睡着,没一个更次就又醒了。”

    桑姨娘忙说:“不是动了胎气吧?回了太夫人没有?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何紫云掩口笑道:“姐姐别担心,并没有怎样。前日肖家的人来送花,听说他家姑娘定准了。”

    桑绿枝道:“我也恍惚听说了,早二年不是就透出信来了。听说肖家的那位小姐知书识礼模样又端庄。”

    何紫云笑道:“这肖家也是正牌的皇亲国戚了,咱们五姑娘和太子妃是闺中好友,将来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啊!这不,连咱们都跟着沾光了。”

    昨日肖卿卿特意派人给卫宜宁送来两盆香鸢尾,一盆浅藕色一盆淡黄色,但卫宜宁如今不在府中住着,而是在翠微别业。

    如今天气寒冷,这花儿不好运到山上去,卫宜宁索性就转赠了何紫云桑绿枝各一盆。

    正在这时,余婆子端过来一碗燕窝粥给何紫云。

    何紫云对桑绿枝笑道:“这燕窝粥规矩是晚上吃更好些,但我天天睡得早索性改到白天吃了。”

    又对余婆子说:“快给桑姐姐也盛一碗。”

    桑绿枝忙说:“我不用,妹妹身子金贵多补一些吧。”

    “不妨事的桑姨娘,太夫人每日给我们屋里四两燕窝,姨娘一个人也吃不完。”余婆子说着转身出去又盛了一碗进来:“今儿的燕窝是小莹炖的,那丫头手重一下子放多了,锅里还有一碗呢!要不盛了给陈姨娘送过去?”

    陈姨娘是同何紫云一起买进来的四个姨娘中的一个,原名叫陈雪玉。年纪最小,但性子柔和。

    卫宗镛去泸州巡查疏浚河道、修筑堤防,依张氏的安排带着两位姨娘去赴任。

    为的是不耽误传宗接代。

    何紫云有孕,桑绿枝不能生育,故而都留在了府里。

    陈姨娘本来也要跟着卫宗镛一同走的,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发现有孕,因此也留了下来。

    何紫云听了余婆子的话略微思忖片刻,说道:“陈姨娘胎像不稳,还是别乱给她东西吃了。”

    陈雪玉前几日给张氏请安的时候不小心扭了腰,见了红,如今正卧床休养。

    何紫芸心里巴不得她流产,但在张氏跟前她可不敢耍滑头。

    但她心思周密,知道如今最好离陈雪玉远一些,免得出了什么事赖到自己头上。

    卫宗镛一出门,何紫云便百无聊赖,她现在以养胎为要。冬日里没什么景好赏的,因此便天天拉着桑绿枝说话。

    桑绿枝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威胁,更何况桑姨娘性情温和好相处。

    桑绿枝听她提起陈雪玉便说道:“我早起来的时候到雪玉妹子那边看看,比前几日好些了,只是还得静养。”

    何紫云不想围着陈姨娘打转便把话引开了,说道:“我怎么恍惚记得五姑娘快过生日了?姐姐知道是哪天吗?”

    “是初九,”桑姨娘道:“今日都初六了吧?”

    “呦,那我可得好好的置办一份寿礼。”何紫云忙道:“我平时也没少受她的好处,总得礼尚往来。”

    桑姨娘又在这里说了会儿话,便领着卫宜容回去了。

    何紫云把余婆子过来问道:“还是没有包氏的下落?”

    余婆子摇摇头说道:“我今早就过去打听了一遍,管家大爷说到现在还没影儿,不知道到底躲哪儿去了,莫非已经出了京城?”

    包氏逃出了府,何紫云又喜又忧。

    她怕包氏去找援手,反戈一击。又想着她干脆死在外头,一了百了。

    但不管怎么说,包氏此举已经彻底的惹怒了张氏和卫宗镛,在这对母子面前她再也讨不到一点好处,这对何紫云来说的确是一件大好事。

    “姨娘,你若是心里不定不如干脆走个险招。”余婆子凑过来在何紫云耳边小声说道。

    “什么险招?”何紫云问道。

    “姨娘若是想睡安稳觉,自然是要那包氏永远不能回来。姨娘若是想成大事就不能心软,不如我们花钱买通探丸客,叫他们……”往下的话余婆子没说,而是拿起手来在自己的脖子上横了一下。

    探丸客是对京城中杀手的讳称,这些人身份隐秘,神出鬼没。手段残忍又干净利落,但只要付足够的酬金,没有他们不敢杀的人。

    “问题是她如今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总得找到她才能杀吧。”何紫云道。

    和张氏卫宗镛的打算不同,何紫云才不在乎包氏死了会影响到双生女出嫁。

    她更关心的是,智勇公府主母的位置是否能早早地空出来。

    因此不管包氏是被软禁还是逃走了,她都不放心。

    “那些人自然有办法,他们敢拿钱就能把事办好。否则银子会如数退回来的。”余婆子小声说道:“又何况是她自己跑出去的,死在外头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不比她在这府里软禁着,咱们反倒不好动手。”

    余婆子的话正中何紫云的心思,这是包氏自寻死路,她不动手成全她不是太不近人情了么?

第三百七十二章 饮酒

    372

    卫宜宁自那日打猎回来给朱太夫人炮制了一只烤山鸡后,老太太着实信了她真能打猎。

    第二日趁着积雪未化,卫宜宁又在后山捉了一头鹿,老太太不让吃,就留在别业养着,那鹿是小鹿,喂了几天就熟了,也不乱跑。

    这天邵杨上山来探望外祖母,他也喜欢打猎,上山的时候随手打了两只野兔。

    老太太高兴,就叫卫宜宁给大伙儿烤野兔吃,说卫宜宁烤的野味脆嫩,不似府里厨子做的又老又柴嚼不动。

    邵杨在山上吃了饭,就要下山去。

    悄悄跟卫宜宁说:“大哥哥二哥哥明日都在家,你不回城里去么?”

    卫宜宁也惦记着有些事要下山看看,便跟祖母说了,因为有邵杨陪着,免得老太太担心。

    朱太夫人一向认定卫宜宁是个稳重规矩的好孩子,再加上有邵杨在更没什么不放心的。

    就说:“你跟我在这山上也怪闷的,去城里见见你的那些小姐妹们,玩儿够了再回来就好。”

    卫宜宁听了笑道:“也不过是一两日就回来了,时间久了我还想祖母呢!”

    邵杨也笑:“外祖母放心,我带宜宁妹妹下山,到时候还把她送回来就是,保证没有一点儿闪失。”

    卫宜宁随着邵杨下山去,冬日天短,进了城那天也就黑了。

    邵杨邀她去勤勇公府作客,卫宜宁道:“明日吧!今日天晚了,还要回府去见太夫人的,就不去你们府了。”

    邵杨也不勉强,说道:“明日我和大哥二哥在雅士居设宴,提前给你庆生,你可一定要来。”

    卫宜宁闻言痛快地应道:“如此美意当然不能辜负,明日中午一定到。”

    雅士居是京城中有名的酒楼,但是和羽仙楼终日热闹非凡不同,雅士居特为招揽雅士而设。

    自然也有不少人为了附庸风雅而去。但总体来说要比羽仙楼清净许多,菜色酒水也偏清淡,且虽有歌姬却都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

    卫宜宁为了出行方便,在马车上换做了男装打扮。

    到了雅士居,邵家三兄弟已经在那里了。

    卫宜宁刚进门,邵二一眼就认出了她,笑眯眯地招手道:“五弟快来!酒已暖了。”

    邵楠一时没反应过来,喃喃道:“谁家的五弟?”

    边说边转过身,一眼看见卫宜宁长身玉立笑意嫣然地缓步走来,黑发束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和清妩的眉眼,比往日女装时更显得明丽夺目。

    不禁也笑了:“还真是五弟,几日不见越发长高了。”

    他们的雅间在二楼,上去后有茶酒博士进来伺候,问要什么酒菜,可用歌姬弹唱否。

    邵杨道:“歌姬就不必了,但要你们最好的竹叶青两壶,菜色拣新鲜的上个六道八道就好。”

    茶酒博士知道这是邵家的三位少爷,当即恭恭敬敬地退下去,叫厨房赶紧准备去了。

    卫宜宁知道包氏已然逃出智勇公府去,便低声问道:“大哥哥二哥哥,你们把包氏安顿好了?”

    邵楠点头道:“宜宁,你所料不差,我们叫手下人每日在那府里的前后两条街守着,果然等到了她。”

    “她如今已经养得好多了,时不时还问起我娘和你。”邵桐道:“她是急着想进来太太,不过我没答应。”

    “二哥哥再拖她些日子。”卫宜宁道:“祖母那边还不知道这些事。”

    “上次你叫我救的那个老婆子如今已经能下地了,”邵杨道:“整日问包氏在哪里。”

    “那国妈妈也真是命大,”卫宜宁听了一笑道:“也是卢神医的手段高,竟能从阎王手里把她的命抢出来。”

    原来国妈妈并没有死,当初张氏让她服毒自尽,以为她死了,就叫人悄悄地带出府去找个荒地埋了。卫宜宁却一直留心,找了解毒妙手卢神医来帮忙。

    悄悄把她藏了起来,因为自己不自由便交托给邵杨看管她。

    “那还不是你提前叫那老婆子喝下了一些解毒的药,否则她也撑不了那么久。”邵桐冷笑道:“她和包氏主仆俩可没少做缺德事,如果真叫她那么容易就死了,也太便宜她。”

    原来卫宜宁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凭自己一个人想要掀翻包氏等人并非易事,须得找几个帮手。

    思来想去,觉得邵家三兄弟最为合适。

    一来这些事本就和朱太夫人息息相关,他们作为外孙也不算外人,二来有他们出面包氏和国妈妈就会误以为是朱太夫人授意,会更放松防备。

    “五妹妹,什么时候带她们去见外祖母?”邵杨性子急忍不住问道。

    “原本我也想速战速决的,但如今宏安还未恢复记忆,我就想再等一等。”卫宜宁道。

    既然选择让邵家三兄弟帮忙,对他们就没有什么隐瞒,所以卫宜宁也把观音保的事告诉了他们三个,只是为了稳妥起见三兄弟只能暂时装作不知此事。

    此时茶酒博士来送酒菜,邵杨开了门,恰好对面的雅间的客人上楼,不是别人,正是燕肯堂。

    他们彼此都是认识的,再加上燕云堂和邵楠是好友,对燕肯堂也不陌生,自然要见礼寒暄。

    邵二悄悄对卫宜宁说:“燕七如今是圣上跟前的红人,他在乌台任职,你若想给舅舅翻案,此人或可派上大用。”

    卫宜宁深以为然。

    她父亲的事不是单纯的家事,总是要经官的。

    一开始她也并没想要如此,只是想着把包氏卫宗镛等人都除去,就算给父母兄弟报仇了,但是自从和观音保重逢,她便修改了之前的计划。

    她不但要给父母报仇,同时还要安排好弟弟的归宿。

    “燕大人,怎么一个人?想是相请的朋友还未到?”邵二走过去跟燕肯堂攀谈。

    燕肯堂一身浅青衣衫,衣料上没有任何装饰,甚至连暗花暗纹都无。

    卫宜宁心细,发现燕七的衣服从来都是素色素面,竟无一例外。

    燕肯堂笑道:“我是一个人来的,如今哪有人肯和我同席。”

    语气轻松似调侃,但也不全是玩笑。

    御史是最让满朝文武敬而远之的人物,哪怕燕肯堂家世显赫人物出众也改变不了这个宿命。

    “既如此还请燕大人赏脸和我们同席可好?”邵二笑容可掬道。

    燕肯堂稍微有些犹豫,一眼看见了里头的卫宜宁,不禁莞尔一笑应下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好事多磨

    373

    卫宜宁是个不懂忸怩为何物的姑娘,虽然和四名男子同席,她也依旧镇定平和,旁若无人。就这份定力谁看了都要称奇。

    燕肯堂名动天下,且是公认的仕林新秀,风头正劲。

    谁家姑娘见了他不发痴?卫宜宁却待他一如平常。

    燕肯堂眼中的卫宜宁始终温润如美玉,莹熠若珍珠,总是带着一种无情也动人的韵致。

    燕家男子哪个不是见惯了颜色的,单是他生母徐王妃便是名噪一时的京城第一美人。

    燕肯堂打从十几岁起身边红粉无数,但他性情端严,从未乱怀。

    可也因此对女子的相貌并不十分在意,官家小姐们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个顶个的容貌美丽,举止端庄。

    只这一点便足以让燕肯堂退避三舍了。

    相对而言卫宜宁就是个极特别的,她乍看上去中规中矩,可实在是与众不同。

    她的恬淡沉稳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经历过太多凶险磨难后沉淀下来的从容不迫。

    从第一次燕肯堂看到她的眼睛就确认了这一点,但心中所起的波澜并非男女之情。

    实实的是欣赏与赞叹。

    加上今天卫宜宁是男装打扮,飒爽俊逸,燕肯堂难免多看几眼。

    “燕大人你做什么盯着宜宁看个没完?”邵二最爱做的事就是让人下不来台。

    不过燕七没有丝毫的窘迫,从容道:“五姑娘今日打扮得别致出众,令人心折。非关风月,徒欣羡耳。”

    邵楠和邵杨一笑就过去了,他们都正值年少,偶尔见到合自己眼缘的姑娘也都会多看两眼的,偏偏邵二紧揪着不放,说道:“既如此,燕大人便向我五妹妹敬杯酒吧!聊表钦羡之意。”

    燕肯堂从善如流,当即举杯向卫宜宁道:“五姑娘如宝似玉,周身有光,燕某谨敬一杯。”

    卫宜宁一笑:“燕兄过奖,宜宁灯烛之光,怎及你光芒万丈。”

    燕肯堂听她称呼自己为兄更加高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邵二在一旁悄悄跟卫宜宁咬耳朵:“这燕七这厮对你颇多青眼,你可不要浪费了。”

    卫宜宁低声道:“二哥哥少胡说。”

    邵桐不以为然地撇嘴,倘若换做是他是卫宜宁,只要对自己有好感的男人必定都要撩拨一番才过瘾。

    否则岂不辜负了大好青春?

    卫宜宁对燕肯堂也非常感激,不提以前的事,单说观音保,燕肯堂在金陵帮扶他不算,更因此让卫宏安进京,从而能和自己相见。

    并且燕肯堂后来明明已经知道马公子他们在钟野府上,但并不强行接走,时常去探望,且延医问药,关怀备至。

    就这件事来讲,燕肯堂就是他们姐弟的大恩人。但自己因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对他有所隐瞒,心中有难免带了一丝歉意。

    五人同桌而食,谈论一些京城的天气风俗并出城打猎等事倒也热闹有趣。

    一时酒阑宴罢,燕肯堂告辞而去,卫宜宁随着邵家三兄弟来到勤勇公府给小姑姑问安。

    当天就住在这里,并没有回卫家去。

    第日回别业去的路上又遇见了钟野带着观音保,原来这些日子他似乎模模糊糊记起了一些往事,虽不真切,但也足够让卫宜宁欣慰了。

    转眼就到了卫宜宁的生日,肖卿卿和燕婷贞以及韦家姐妹商议好了,要请卫宜宁游芷园,顺便宴饮。

    十月围炉,男女亦可同席。

    卫宜宁因为想见弟弟,便提前知会了钟野,要他那日也带着观音保去,假做遇见,以钟野和韦家邵家的关系自然也是要受邀入席的。

    虽然观音保如今还没有真正恢复记忆,但卫宜宁有意的让他慢慢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让众人多少有个印象,以后不至于太过突兀。

    肖卿卿等人包下了芷园的清风馆,馆阁分内外两间,刚好设两席,男女各占一席。

    韦应爵和卫宏安两个人还是幼童,哪张席面都可坐,未安席之前便里外乱跑,好在有专门的随从跟着。

    因为离开席还远,众人便随意在园中游玩景致。

    卫宜宁和燕婷贞因为许久未见肖卿卿,三个人便在一处聊天。随后韦兰珥也过来了,几个人说些闺阁中的闲话。

    左不过是养花弄草绣花缝衣,又或者今冬的天气和各家围炉的菜色。

    钟野早被邵杨拉过去请教武艺去了,燕庆堂也跟着凑热闹。

    燕云堂是陪着燕婷贞来的,见了韦兰珊想上前说几句话,无奈韦二小姐不理睬他。

    邵桐原本是和韦兰在一起卿卿我我的,一眼看见燕云堂苦大仇深,便好言安抚韦兰,叫她和韦兰玫去看字画。

    自己转到燕云堂跟前说道:“昊轩,我前些日子教你事可有照做?”

    燕云堂道:“我把这半年的俸禄都换了金叶子。”

    说着拍了拍自己随身的钱袋,里面装了满满的金叶子。

    原来邵桐知道他心仪韦兰珊,便悄悄给他出主意,从韦兰那里打听到韦兰珊的喜好。

    知道她不喜欢什么花儿粉儿的,这些日子正用心学习持家,等到大姐出嫁后自己好能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条。

    邵二便叫燕云堂把俸禄换成金叶子交给韦兰珊管,此为投其所好。

    “二妹妹如今正落单,你还不赶紧过去。”邵桐推了推燕云堂道:“机不可失。”

    燕云堂咬咬牙便过去了,邵桐抱着肩看热闹。

    谁想燕云堂越走越慢,偏偏韦兰珊转身就要走。

    邵桐见了有些着急,恰好一旁走过来一个女子,邵桐认得,是雅士居的一位清倌人,花名姹儿。

    他叫住姹儿,悄悄耳语几句,又塞给她一锭银子。

    那姹儿笑着接了,转身朝燕云堂那边走去,走到近前忽然踉跄一下,跌进燕云堂怀里。

    燕云堂本能地一伸手就把姹儿接住了,那边韦兰珊一见登时怒了了。

    气冲冲瞪了燕云堂一眼转身就走,燕云堂连忙丢下姹儿追了上去。

    邵桐摸着下巴坏笑:“小样儿,不给你们下副猛药还真不行。”

    这时卫宜宁走过来,笑道:“二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邵二道:“我就是觉得和燕老八做连襟也不错,可惜兰珊的性子……”

    话还没说完,那头韦兰珊和燕云堂两个人似是闹僵了,韦兰珊转头走了,燕云堂恼怒之下把一口袋金叶子当场给天女散花了,惹得不少人争相拣拾。

第三百七十四章 改日子

    374

    自十月初一那日下了一场雪后,整整一个月竟然没再下雪。

    卫宜宁自生日那天回到翠微别业一直没机会下山去,张氏派的人终日在山下守着,虽然是为了找到包氏,但卫宜宁也不得不多加小心。

    智勇公府里,卫宗镛不在家,张氏多年与世隔绝,且朱太夫人不在府中,因此几乎没人来拜访。

    每日里只有家中仆人出入买办跑腿,整个府里的主子们都安安静静的在各自的院子里待着。

    张氏前段日子中毒,这些天经过悉心的调养脸色总算是恢复如常了。只是此时的神情稍显疲惫,是昨夜没睡好的缘故。

    明心总是灰扑扑轻飘飘的,捧了雪莲汤进来放在桌上,小心地对张氏说道:“陈姨娘服了药睡下了,周郎中说三日后再来复诊。”

    原来陈雪玉自那日感到不适后到底还是没保住胎,她坐胎的日子本就浅,胎像不稳,再加上身子有些虚,虽然及时地请了大夫来诊脉开方子,可到底还是滑胎了。

    昨夜直闹了一晚,张氏总共没睡两个时辰。

    “罢了,是儿不死是财不散。”张氏叹息一声,像是释怀,又像是自我宽慰的说道:“四个有一个能成就够了。”

    明心连忙说:“太夫人说的极是,何况老爷年富力强,这四位姨娘又都是精心挑选有宜男之相的,不出三年必将都有所出。”

    “可叫周郎中给何姨娘请平安脉了?”张氏喝了口汤又问。

    “请过了,说胎像平稳,很是不用担心。”明心说道。

    “那就好,”张氏缓缓点头,说道:“虽然如此也不能大意了。如今天气寒冷,时不时的下雪,早晚的请安就都免了吧,不要闹那些虚的。何姨娘到明年二三月也就生了,到时老爷也快回来了,万不可出什么差错。”

    “太夫人,还有件事要跟您说。”明心干巴巴的脸上攒起一个讨好的笑:“周郎中可说了,从脉象上看何姨娘怀的像是双生。”

    “哦,当真吗?”张氏一听眉毛立刻挑起来,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分外愉悦起来,说道:“说起来也不奇怪,你看宜室宜家不就是双生吗?阿鸾家的楠哥桐哥也是。”

    明心道:“难怪何姨娘显怀比一般人要早一些,如今也不过才怀孕三个月,看着就像别人四五个月的样子。”

    “周郎中一向是最稳重的,没有九分的把握也不会开口。”张氏道:“他没走吧?给他封二十两银子的赏。”

    明心答应着退下去了。

    智勇公府门前来了一辆马车,马车停好,从上头下来一个人,递过拜贴。

    守门的家丁一看原来是当阳侯府的人,急忙忙的进去禀报了。

    智勇公府的大管家率先迎了出来,来的人是当阳侯府的管事,同时还有两位官媒。

    张氏把卫宜室许给了年近古稀的当阳侯,因此和别人家不同,往来事宜没有长辈出面,都是管家和官媒来往传话。

    张氏看了拜贴稍微有些意外,但还是叫快请进来,当阳侯府的管家和官媒进来后向张氏请安。

    张氏早命人看茶,笑容可掬的问道:“府上各位都好?不知是什么事又劳动几位跑这一趟?。”

    当阳侯府的管家忙站起身施了一礼说道:“今日仓促造访请太夫人恕罪,实在是情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我家侯爷前些日子着了风寒,原本以为吃几副药调养一下就会好,谁知竟不见轻。”

    “我前些日子也听说侯爷染了风寒,还派管家送去些滋补的药品,怎么到现在还未痊愈么?”

    当阳侯府的管家说道:“谁说不是呢?正因如此,贵妃特意传出话来说叫跟贵府商议一下,能否把二小姐的婚期提前?如此冲一冲喜侯爷的病想必也很快就好了。”

    张氏听了他的话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当阳侯年事已高,此番病势沉重,能不能撑过冬至还未可知。他家的人自然着急,想要用冲喜的法子。

    “太夫人一向是最慈悲的,”当阳侯府的管家见张氏沉吟不语,赶紧说道:“贵妃叫丁总管传口谕,说知道智勇公爷最是忠心能干的,这次治理河道回来必要更受重用的。”

    张氏当然知道这事是徐贵妃做主的,当初之所以结下这门亲事,也不过是为巴结徐贵妃。

    如今徐贵妃既然这样传话,就说明还会再给卫家好处。

    张氏便说道:“这门亲事既然结下就没有反悔的道理,早晚出嫁都一样,又何况如今侯爷有恙,我们卫家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当阳侯府的管家听了自然高兴,忙说出一车的奉承话来。

    张氏摇摇头说道:“只是如此一来我们家的嫁妆可就来不及备齐了,还请贵府不要笑话。”

    “太夫人言重了,贵府如此高义哪还有人敢乱说什么?”当阳侯府的管家急忙说道。

    “另外还有件事要麻烦贵府,”张氏慢条斯理的说道:“宜室宜家是双生女,当初便叫人给她们批过八字,算过姻缘,说她们必须要同一天出嫁才行,否则必有灾殃。如今宜室的亲事提前了,那宜家的……”

    “太夫人放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做好了。”当阳侯府的管家会意立刻应承道:“我这就去跟左尚书家商议,叫两位小姐能在同一天出嫁。”

    “如此就有劳了。”张氏笑的慈眉善目。

    “如此小的先回复一声,待和左尚书家商议妥当了,定好婚期再来府上禀报。”

    当阳侯府的管家带着两位官媒从卫家出来,上了马车直接就奔了左尚书府。

    车上一个官媒说道:“卫家的这位老夫人倒真是好说话,比他家的正头朱太夫人和善多了。”

    “这二小姐和三小姐是双生,出嫁也要赶在同一天。”另一个官媒说道:“还真是一模一样。”

    管家冷笑一声没说话,这张氏可是位佛面刮金的狠角色,那双生女在同一天出嫁的说法,只是个莫须有的借口罢了。她想要省嫁妆才是真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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