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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五 看谁先动手

    夜静更深,一抹纤月悬在西天。

    卫宜宁早就让自己院里的人都歇下了,人定后悄悄出来,在府里的几处院落偷偷查看。

    这件事如今没有定论,她得尽可能多了解一些。

    包氏等人的院子被把守得很严,卫宜宓并没有和包氏关在一起,而是被软禁在自己的院子里。

    其他的下人们则关押在柴房,分做两间屋子。

    卫宜宁又来到关何紫云的院外,这个女人如今在卫家是个不可忽视的人物,当然这是卫宜宁个人的看法,有很多人只把她当成寻常的姨娘人选。

    不过以卫宜宁对包氏的了解,她一定已经知道何紫云有孕的事了,尽管张氏对此有意隐瞒,可绝瞒不过包氏。

    卫宜宁又抬头看了看天,那一抹月痕也已沉下去了,夜色浓黑得不见底。凉风起了,树木簌簌作响,颇有几分夜黑风高的意思。

    “如此难得之夜,某些人难道不做点什么么?”卫宜宁有些惋惜地想:“本以为今晚会有人按捺不住要出手呢!”

    就在卫宜宁转身要离开的当口,院子里有了轻微的动静,她不由得凝神驻足。

    先是有些杂踏的脚步声,虽然那些人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但瞒不过卫宜宁的耳朵。

    听上去应该有四五个人,步幅比丫鬟的大些,应该是做粗活的妇人。

    紧接着是小心开门的声音,能听得出那几个人鱼贯进了屋子。

    卫宜宁的眉头微皱,意识到不对劲。

    何紫云虽然算不得正经主子,可她的屋子也不是谁随便想进就进的。

    又何况此时已经夜深,这些做粗活的妇人不经通传就进她的屋子干什么?

    卫宜宁的心念电光火石般一闪,立刻伏低身子从侧门溜进了何紫云住的院子。

    守夜的几个人睡得很沉,卫宜宁几步就来到房门外,屋子里没点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有声音传出来,不大,像是谁被堵着了嘴在挣扎。

    卫宜宁知道有人要害何紫云,至于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她虽然不能确定,但也能猜出几分。

    当然不能让这个人得逞,卫宜宁一脚踢翻了房廊下的花盆架子,哗啦啦一片声响,惊得架上的鹦哥吱喳乱叫,

    屋里的人立刻就慌了,她们本来就做贼心虚,如今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显然是有人发觉了。

    “这院里怎么了?!”外头巡夜的婆子们恰好经过附近,闻声立刻都跑了过来。

    “快跑!”屋里的人低声道,她们是见不得光的。

    四五个人惶急往外跑,到了门口都被绊倒了,跌做一团。

    还没等爬起来,外头巡夜的人已经赶到了跟前。

    “你们几个来干什么?!”巡夜的苏大娘厉声质问:“把这几个人都捆起来,我先去屋里看看!”

    苏大娘提着灯笼进了屋,只见何紫云瘫坐在地上,脖子上还缠着一道白绫。

    卫宜宁隐在暗处,看着巡夜婆子把那几个妇人和何紫云都带走,知道事情又往前推了一大步。

    “这回能睡几晚安生觉了。”卫宜宁神不知鬼不觉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张氏和卫宗镛都被请了起来,因为有人要谋害何紫云。

    何紫云身份平常,但她肚子里有了卫宗镛的孩子,这可是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

    何紫云坐在椅子上俏脸惨白,显然是惊魂未定,卫宗镛看了不免心疼,把自己的外衣给她披上,何紫云就势扑在他怀里痛哭流涕。

    “你们几个该死的奴才!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卫宗镛大怒道。

    这几个人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到了此时,那还顾得去细想,只求保命,于是指着为首的一个妇人道:“是她撺掇我们动手的,说好每人给一百两银子。”

    “老太太,老爷,奴才一时糊涂,”那个为首的哭道:“再也不敢了。”

    明心道:“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单说是谁指使你做的就完了。”

    那人知道自己是扛不过去的,趁早交待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便说道:“是大小姐叫奴才去做的,她说这何姨娘陷害老太太和夫人,偏偏又能说会道,迷惑了老爷,必须要尽早除掉。让奴才们趁天黑到何姨娘屋子里去,把她吊死,就做成自缢的样子。外头那些看守的人都被事先安排下的迷药给迷倒了,不会有人知道。”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张氏冷笑道:“快去把他们母女俩都带上来吧,好好听听!”

    包氏和卫宜宓很快就被带了进来,包氏一脸不解,卫宜宓一看何紫云就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把先前的话再原原本本的说一遍,一个字也不许错!”张氏对那个仆妇说道。

    包氏一听立刻慌了,忙替卫宜宓分辩:“这中间必定有误会,宓儿不会这么做的。”

    “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女儿!到现在还偏袒她!”卫宗镛跳起来甩了卫宜宓一个嘴巴,同时又大骂:“黑心肝的东西!”

    卫宜宓又怕又悔又痛,捂着脸痛哭。

    “白天的时候,我对你们各打五十大板,知道是为了什么?”张氏叫下人们都下去后对包氏等人说道:“就是想看看谁忍不住先动手。”

    卫宜宓到底城府不够,她回去后左思右想,觉得如今的局面对她们母女非常不利。

    何紫云有孕,张氏和卫宗镛自然会偏向她。

    她们母女已经失势,落井下石的人也必定多,她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现在她们双方各有嫌疑,如果何紫云死了,且是自尽,那就说明她做贼心虚,畏罪自尽。

    反正死人是不会开口的,她一死,母亲和自己的嫌疑就被洗脱了。

    于是她花重金买通了给自己送饭的仆妇,让她找几个可靠的人去做这事。

    事先在看守何紫云的那些丫鬟婆子的晚饭里下上迷药,等她们醒过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何紫云已经死了,而她们绝对不敢说自己晚上睡着的事情,那样会让她们加倍受罚。

    只是她没想到这件事最后竟然没有成功。

    她当然不会想到这中间有卫宜宁插了一脚,否则何紫云此时多半已是一具死尸了。

第三百四十六章 幸灾乐祸

    清晨,雾霭薄薄。

    青石路染了水汽,颜色比平时显得更深。花木的清芬萦绕在周身,似有若无。

    卫宜宁一早起来,去给张氏请安的路上遇见了双生女。

    这二位的神情很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卫宜宓今天就要被送去英武庙了,从此青灯黄卷断送一生。

    包氏则称病闭门不出,其实是被软禁起来了。

    张氏中毒的事对外并未公布真凶,但何紫云却被放了,正式收了房,做了姨奶奶。

    虽担着妾的名分,但因为受宠,所以吃穿用度丝毫不差。

    于是人们都纷纷猜测,是卫宜宓或包氏下的毒,否则为什么一个被关一个被送走?

    包氏一定深恨张太夫人,一来张氏要把她仅剩的女儿送去出家,二来又扶持新人威胁包氏的地位,使得包氏承受丧子之痛的同时还要担心主母之位不保。

    狗急了尚且还会跳墙,又何况当了十几年家的包氏。

    卫宜宁知道包氏不会死得太容易,所以对这样的结果也并不失望。

    如今包氏已然失势,如同斗败的母狼,被赶出了狼群,要她的命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前提是自己身上不能沾血,玉石俱焚的事,卫宜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做的。

    “咱们还是给大姐姐送送行吧!”卫宜室站住了脚说:“到底是姊妹一场啊!”

    卫宜家也很想看热闹,卫宜宓一向趾高气扬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去奚落一番也太可惜了呢!

    卫宜宁在这些人面前一向表现得安分守己,对于这样的提议,既不热心也不拒绝,静静的跟在双双女身后。

    卫宜宓穿了身素色衣裳,绾着低髻,除了一只木钗,没戴任何饰物,徒手挽着一个包袱,连个随身的丫鬟都没有。

    看来张太夫人是铁了心不认她这个孙女,就这样把她赶出门去。

    卫宜宓刚刚跟包氏道过别,眼睛哭得红肿,见了这三个人,一脸的漠然。

    知道她们不会同情自己,只是来看热闹的。

    “大姐姐,我和宜家宜宁来给你送行。”卫宜室笑着走上前说道:“知道你从此之后斩断尘缘修行去了,也就没给你准备什么礼物,免得妨害你清修。”

    “是啊,大姐姐,你从来都是比我们强的,这次更是做了世外高人,我们这些俗人越发难以跟你相提并论了。”卫宜家也笑着说。

    “你们两个真是我的好姐妹。”卫宜宓冷笑道:“我现在还没剃度,依旧算是个俗人,你们两个既然还念着姐妹情深,那我就提前祝你们早结良缘吧!当阳侯府和左尚书家可都是一等的富贵人家呢!”

    “你胡说!”卫宜家听了不信,以为是卫宜宓故意气她:“他们两家哪有适龄的男子?”

    “哟,妹妹想什么呢?”卫宜宓掩口一笑:“左尚书家的二公子也不过二十五六岁,配你不是蛮合适?。”

    卫宜家一下子就慌了,她和姐姐闲来无事就会把京城中各家适龄男子都细数一遍,根本没把左家的这个傻子算在其中。

    如今卫宜宓竟然提到了他,还说跟自己般配,莫非……

    “二妹妹,你又聪明又漂亮,当阳伯如今颇受圣上恩遇,你摇身一变就是正头夫人,连孙子孙女都有了,真是羡煞世人啊!”卫宜宓痛快地说:“一树梨花压海棠可是佳话呢!”

    卫宜室已经傻了,卫宜宓不像是信口胡说,这么说自己和妹妹的亲事竟是这样的安排,这不是要坑死人吗?

    卫宜宓此时觉得压抑的心情疏解了不少,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卫宜宁,心里又恨又妒,凭什么她的运气这么好,还没到定亲的年纪,张氏想利用她联姻也没机会。

    更何况有朱太夫人给她撑腰,张氏也要忌惮,不像她们几个,是张氏的嫡亲孙女,朱太夫人是不会多过问的。

    卫宜宁还是那副安静平和的神情,仿佛从未变过。

    卫宜宓心中也不由感慨,也不过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就从高高在上的公府千金变成了一文不值的女尼。

    而卫宜宁这个弃女却活得越发自在。

    “时候不早了,大小姐上车吧!”一个婆子走过来催促卫宜宓:“别耽误了时辰。”

    卫宜宓认命地上了车,张氏说了,如果她再不安分,包氏只怕就不能继续留在卫家了。

    哪怕她有诰命在身,也挡不住谋害婆母、教女无方、生性妒忌这几桩罪名。

    双生女急着弄清卫宜宓的话是否属实,也顾不得留下来斗嘴了。

    卫宜宁随着她们给张太夫人请过安,自己就退出来了。

    她知道双生女一定会问张太夫人是否要给她们定亲,但她觉得卫宜宓说的应该是真的。

    这样的事张氏绝对做的出来,而且这两家都是新近得势的人家,也愿意和卫家结交,应该能一拍即合。

    “婚姻大事都是长辈说了算,由得你们做主吗?”张氏不留情面地训斥双生女:“就算是嫁过去也要记得时时处处为娘家着想,娘家好了你们自然就好了,别以为踩踏娘家别人就会看得起你们!你们要是再糊涂,可别怪我心狠。省得到时嫁出去了,让人笑话卫家的姑娘没教养!”

    双生女碰了一鼻子灰,垂头丧气的出来,先前幸灾乐祸的劲儿早就荡然无存。

    “现在何姨娘正受宠,不如我们去求一求她。”卫宜家不甘心的说。

    “你真是个傻子,咱们有什么好处给人家呢?”卫宜室苦笑:“人家怎么会为咱们得罪老太太。”

    “那我们就真的要……”卫宜家说不下去了,一个是行将就木的老头,一个是公母不分的傻子,她们的命也太苦了。

    到这个时候,她们才想起了生母梅姨娘,只有她是全心全意为她们着想的,可惜,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人了。

    “还有一个人!”卫宜家忽然想起来:“只要她肯帮忙,说不定能行!”

    “你是说五妹妹?!”卫宜室也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

第三百四十七章 夜雨

    后半夜下起了雨,夜雨敲窗,凉意透进来,让人失了困意。

    国妈妈被单独关在一间空屋子里,门外有人日夜守着。

    一道灰色的影子在夜雨中悄然而至,吩咐守门的仆妇把门打开。

    国妈妈蜷缩在墙角,低垂着头似睡非睡,被灌进来的凉风惊起,木然地抬头,看见走进来的明心。

    “老太太吩咐让你上路。”明心不说废话,直接把一瓶毒药放在桌子上。

    国妈妈冷笑:“我凭什么死?虽是我说了大不敬的话,也不过是挨几板子撵出府去就是了。你们擅用私刑,这可是犯王法的。”

    “你用不着做滚刀肉,”明心面无表情地说:“民不举官不究,难道你还妄想有人给你出头不成?”

    “我死也须得夫人点头,老太太的话我是不听的。”国妈妈一双老眼满是不屈:“我是奴才不假,可只忠于夫人。”

    “夫人如今也是泥菩萨,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明心垂首看着自己的脚尖说道:“老太太就是不放心你这样的刁奴胡乱挑唆,才让你自行了断,也算是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你要还是这么不识时务,就不怕连累儿孙吗?”

    国妈妈闻言,眼中的精光暗淡下去,她从三十出头就守寡,把两儿一女拉扯成人,都各自成了家有了孩子。

    因为包氏眷顾,都过得不错,比小门小户的正经主子还体面些。

    如今自己落得这样,他们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老太太是信佛的人,已然说过了,只要你自行了断,绝不会连累到你的儿孙。”明心嗓音冷涩,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格外阴沉。

    国妈妈幽怨地盯着她,心中犹有不甘。

    如果夫人能听她的先一步动手,解决了张太夫人,她们又怎么可能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说到底夫人的心还是不够狠。

    “国妈妈,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再说太夫人为的是整个公府,夫人想必也能体谅。”明心缓缓说道:“太夫人已经在西郊给你买好了坟地,你安心的去吧!如果你还不肯,那我就少不得帮帮忙了。”

    明心说着拿起了那只瓷瓶。

    “用不着!”国妈妈冷笑一声:“我虽然出身卑贱,可不是没有骨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且让我再见夫人一面吧!”

    “不能,”明心语气决断地说:“你歇了这份心吧!老太太已然给了你体面,别得寸进尺了。”

    国妈妈闭上眼叹息一声,知道此时已经半点由不得自己,因此跪在地上,朝着包氏住的地方叩了三个头。

    而后结果瓷瓶,一饮而尽。

    日子一晃就到了七月底。

    朱太夫人的寿诞在八月,卫宗镛亲自到别业来请朱太夫人回府去。

    朱太夫人道:“今年的生日我一早就不打算过了,长安才去了没多久,大伙儿都怪伤感的,亲戚们也都知道,彼此见了反觉伤心,还是算了吧!”

    卫宗镛又苦求了半晌,见老太太心意坚决难以改变,就说:“母亲既如此体恤儿子,儿子实在惭愧。不过母亲的寿诞也不能太简慢了,您若实在不愿回府去,那届时我们就都到别业来。”

    朱太夫人听了连忙摆手,说道:“我的意思是今年这个生日就算了,不是不大办,而是压根就不办。我如今在这山上住的好好的,不喜欢太热闹。你若是真孝顺就把我的话听进去,与其强打精神凑热闹不如清清静静地养神。我的性子你也清楚,最讨厌推来让去的。”

    卫宗镛无法,只得依了老太太。

    朱太夫人不愿意回府去,一来她和张氏的关系一直很微妙,两个人虽然没有明显的过节,但性情不投。

    二来,老太太如今在山上住着很是合意,当初刚嫁进卫家时,老公爷每年都要带着她来这里住上几个月,后来老公爷去世,朱太夫人就很少来了。

    如今既然来了就想要多住些日子,况且以想到如今智勇公府一团乱,她也就不想回去了。

    卫宗镛也觉得此时接朱太夫人回府去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卫宜宓被送去庙里出家,包氏被软禁,这些事都没正式跟朱太夫人禀明。

    虽然朱太夫人私底下未必不知道,但当面说自然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五丫头如今可好些了?”朱太夫人问卫宗镛。

    “好多了,就是还有些咳嗽。”卫宗镛欠身答道:“所以还是等她大好了再回山上来吧!不然来回折腾只怕又加重了。”

    这当然不可能真的是多么关心卫宜宁,只不过知道老太太一向偏疼这个孙女,所以也就故意这么说。

    朱太夫人闻言点了点头说道:“也好,就是好了也不必急着回来。她之前就跟我说想去韦家和燕家串串门,小姐妹们时候长了不见都想的慌。”

    “是,是,老太太一向考虑的周到。”卫宗镛赶紧附和。

    其实此时卫宜宁真去了燕家,正跟燕婷贞闲聊。

    燕肯堂这一日恰好在家,见了卫宜宁也不避讳,上前来见礼。

    卫宜宁知道他从翰林院调去了御史台,便说:“早该来恭贺七公子高升的,还请见谅。”

    燕肯堂笑道:“御史是最得罪人的,我自从得了这差事,连叔父他们都绕着我走。只有你肯恭喜我。”

    “七哥,我听说你前儿还把八哥他们给参了呢!说他们这些御前侍卫徒有其表。”燕婷贞凑过来问。

    “这件事其实是刘大人上的表,”燕肯堂无奈笑道:“圣上命我去彻查,我可不得遵命么。”

    “难怪八哥见了你就跑。”燕婷贞笑得眉眼弯弯。

    “你好好陪着卫姑娘,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燕肯堂道。

    “你出去做什么?”燕婷贞好奇道:“不是说大伙儿都远着你吗?”

    “我有外地的朋友要来京,算着日子也该到了,我出城去迎一迎。”燕肯堂道:“免得他找错了。”

    “哪里的朋友啊?”燕婷贞忍不住追问。

    “金陵来的,”燕肯堂如实回答:“是我去年游学的时候结识的。”

第三百四十八章 见面就打

    天色刚刚放亮,超勇公府朱漆剥落的大门前就来了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个小孩子,骑在一匹虽不高大却异常矫健的小黑马上。

    此时虽然天光黯淡,却也遮不住那孩子玉人一般的相貌。

    眉眼英俊,真比画上的人物还要标致,只是板着一张脸,越发显得一双眼睛乌黑有神。

    穿一袭大红团花立蟒箭袖,足蹬牛皮小靴,头上戴着束发的白玉冠,冠身中央还嵌着一块雀卵大的红宝石。

    有早起的人认得这一位就是当今的擎西王爷韦应爵。

    小王爷手里握着马鞭,到门前勒住了缰绳,翻身下马,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滞涩勉强。

    身后跟着的仆从上前来叫门,他们是专门伺候小王爷的,有保镖也有随从。

    冬瓜起来应门,和韦家人早就混熟了,说道:“小王爷是得着信儿了。”

    “可不,昨晚听说公爷回来了,一大早就催着快备马。”跟着韦应爵的人说:“公爷这一回可出去有些时候了,足有一个月了吧?”

    钟野从来都是闲不住的性子,了了封玉超的事情后更无挂碍,便骑了马四处游荡去了。

    可韦应爵是拜了他为师的,他不在家,韦小王爷无事可做,便命人每日来超勇公府打听,钟公爷何时回府。

    一旦回来了,立刻禀明。

    “公爷昨夜里睡得有些晚,此时只怕还未起身呢!”冬瓜一边关门一边说:“小王爷不妨先自己演习演习骑射,公爷听到动静也就起了。”

    韦应爵也不说话,牵着马转过影壁,来到平时钟野教他习武的院子里。

    此时院中白皮松下石桌旁有个小孩子正在习字',年纪跟韦应爵差不多,穿着一身浅蓝的儒生袍,宽宽绰绰不系衣带。

    头上方巾束发,眉眼齐楚,透着一股灵气。

    宽大的衣袖半挽,悬腕临帖,写出来的字很是漂亮。

    见有人来,也只是轻抬眼,微微点头一笑,继续低头练字了。

    钟野此时也起来了,只是不知道韦应爵来了。

    披了衣裳去后院,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有些简陋。

    床上躺着个人,面色惨白,双眼禁闭。

    葫芦熬了汤药正喂给那人,见钟野来了就说:“这马公子伤的可不轻,不如一会儿叫冬瓜再去请个名医来。”

    “也好,他这一路都昏昏沉沉,烧的厉害,昨晚实在是太晚了,只找到个医术平平的大夫,一会儿就叫冬瓜去请周郎中。”

    “诊金最少也得十两银子,还不算药钱,”葫芦说道:“公爷身上还有钱吗?”

    钟野挠了挠头,笑得有些勉强。

    “算了,先用我的吧!”葫芦说道:“这些日子我卖了些绣活,攒下些钱,勉强够用。”

    这位马公子和前院的那个小孩子是钟野在半路上救下的,他们因为贪赶路程,不熟悉情况贪黑走了山路,被山贼给盯上了。

    这马公子应该出身不错,车上带了不少细软,还有几个随从。

    不过跟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贼相比,可就不堪一击了。

    若不是钟野遇上了,别说那几个随从没了命,就连他们两个只怕也凶多吉少。

    那些细软被悉数抢了去,钟野忙着救人也不恋战。

    马公子应该是个读书人,但也算有骨气,危难之时还把那个小孩子护在怀里。他自己受了重伤,后背被砍了一刀,失了很多血。

    钟野把他们救下来后,马公子就陷入了昏迷,虽然也就近找了郎中医治,但也只是止住了血,其余未见好转。

    那孩子只有六七岁,但甚是聪明,不但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住址,还知道马公子的名讳。

    告诉钟野说他是随着马公子进京来寻自己的恩人、也是马公子的朋友来的。

    钟野一合计,如果把马公子他们送回金陵,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而进京也不过四五天的路程。

    何况如今马公子的随从都被杀了,他本人也昏迷着,不适合长途跋涉。

    因此就决定把他们带回自己府上,等马公子伤好了,人清醒了再让他们离开。

    那孩子只知道自己的恩人姓燕,至于叫什么名字却不清楚。

    燕家是京城中的大户,钟野一时也没法弄清楚他们要找的是燕家的哪一位。

    钟野正跟葫芦说话,就听前院似乎有吵闹声。

    “这么大清早的是谁来了?”葫芦嘀咕道:“我怎么听着像是韦家的老管家。”

    “可是吵什么呢?”钟野纳闷道:“韦家人从来没这样过。”

    说着就往外走,到前院一看,韦家的几个仆人和冬瓜正围着劝架,地上滚着两个孩子。

    一般的高矮胖瘦,一般的俊秀夺人。只是衣饰有别,否则乍看之下倒好似一对孪生子。

    因为头一天夜里下了雨,地上很湿,钟野家院子年久失修,地面坑坑洼洼,很是泥泞。

    如今这两个孩子厮打在一起,虽不至于打的多厉害,但已经滚得如泥猴一般了。

    韦家的仆人们怎么劝也劝不开,又不敢硬拉,只好围着乱劝。可哪里管用?

    这时老管家看见钟野来了,急忙求助:“钟公爷,快来快来!这是怎么说的!一不留神就打起来了。”

    他们只比韦应爵晚进来一小会儿,一进来就看到这幅场面,也是懵了。

    钟野大步上前,一只手提一个,轻易就把两个孩子给分开了。

    “做什么就打架?!”钟野喝问韦应爵。

    那个小孩名叫兰子安,虽然相识不过几天,却是个极懂礼的孩子,钟野知道他绝不会主动挑衅。

    倒是韦家这位小王爷,天生的乖僻,说话做事都不遵常理,应该是他起的头。

    韦应爵紧抿着嘴不说话,他本来话就极少,一天都说不上两句话。

    “兰小哥,你受伤了没有?”钟野把兰子安放下,好声好气地问他。

    “我没事,”兰子安摇头:“公爷不用担心。”

    “你们怎么就打起来了?”钟野问。

    兰子安一笑:“我也不知道,公爷还是问他吧!”说着转身就走。

    “你站住!”韦应爵企图跑过去拦住他。

    “你皮痒?!”钟野一手拎着他的腰带,另一只手直接给了他屁股两巴掌:“这是我家客人,哪里由得你胡来!”

第三百四十九章 寿辰

    清晨,一道日色破开轻纱薄雾,石榴枝上坠着蜜丸大小青黄相间的果子,叶尖上的露珠将坠未坠,草丛间时不时有秋蝉鸣叫,到底是立了秋了。

    山上秋来早,一早一晚凉气很重,要穿夹衣了。

    几个丫鬟婆子早早起身安排早饭,朱太夫人起得不晚,她们每天都不敢耽搁。

    卫宜宁从智勇公府回到山上,把桑姨娘做的衣裳一并带了来,交给老太太过了目。

    朱太夫人看了就说:“谁想这桑姨娘平时不言不语的,竟有这么一手好针线。”

    “桑姨娘温柔安静,其实是极难得的。”如意在一旁道:“五姑娘此番回去可看到那几位新姨娘了?不知道脾气秉性都如何。”

    卫宜宁刚喝了口茶,蹲下身给朱太夫人揉腿,听了如意的话,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何姨娘不用说了,咱们都是见过的,剩下那几位也没说上几句话,想来应该都是不错的。”

    “你这次可去你义母家了?”朱太夫人另起了话头。

    “去了,大姐姐正忙嫁妆呢!”卫宜宁笑着说:“义母这阵子精神较往年好了许多,身体也健旺了,让人看着真高兴。”

    “你和燕家的小姐也好,上次你走的匆忙,我没来得及嘱咐你,咱们山上也没有男子,要是她不嫌弃,尽可以到这儿来住上两天。”

    “九姑娘还约我过几天去游湖呢!”卫宜宁笑道:“到时候我就跟她说。”

    朱太夫人摩挲着卫宜宁的头说:“平日里多和这些人家往来些没有坏处,再者也可多去你小姑姑家。”

    “祖母,其实我更愿意守着您。”卫宜宁道:“小姑姑虽然不是外人,可那到底是邵府,别人家我也待不久。”

    朱太夫人听了,叹息一声说道:“再过几天,我就七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又都说老健春寒秋后热,保不齐哪天就有个山高水低。你大姑姑上次回南的时候虽然说了明后年要接你过去,可世事难料。谁知到时候又是个怎样的光景呢?你平时也要自己留心,免得有一天我撒手去了,一时间没人照看你。”

    卫宜宁听了心里难受,老太太的这番话透着伤感,可更多的是对自己的爱护。

    便忍着泪笑道:“您要活到两百岁呢!等我都当了曾祖母,我陪着您一起驾鹤西游。”

    “胡话!”朱太夫人听了也笑:“从来没听说谁能活到两百岁,就是有两百岁,我也不耐烦活那么久。我就盼着哪天一觉就睡过去了,好去和你的小叔叔作伴。”

    朱太夫人口中的小叔叔说的就是她早夭的儿子卫宗,他是朱太夫人唯一的儿子,卫阿鸾的胞弟。

    长到六岁时得痨症殁了,朱太夫人也跟着心死。

    卫宜宁也听父亲提起过这位小叔叔,说是极聪明懂事的。

    只可惜自幼便有些体弱,后来得了一场风寒,渐渐成了痨症。

    为了他的病能好,朱太夫人整整吃了三年长斋,早晚礼佛不敢懈怠。

    但儿子去世后,朱太夫人性情大变,异常憎恶烧香拜佛,连寺庙也不进了。

    这里如意和卫宜宁两个人急忙赶开话头,说些有趣的事,好让老太太不再伤感。

    又过了几日就是朱太夫人的寿诞。

    朱太夫人今年的寿辰就在翠微别业过了,一早卫宗镛就亲自带了各色的寿礼上山来。

    双生女和卫宜容都跟着,一齐向朱太夫人祝寿。

    包氏对外称病,朱太夫人也懒得过问。

    双生女前段日子对卫宜宁很是谄媚,但几次之后就明白,不同于卫宜宓的冷傲和卫宜宛的骄横,卫宜宁平和柔顺脸儿才是一张真正油盐不进的铁面具。

    她们虽然不忿不甘,可是拿卫宜宁又没有办法,别说是她们两个,就是卫宗镛和张氏想要奈何卫宜宁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两个人如今已然无路可走,除了烧香许愿别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时至今日,她们才觉得当初嘲笑卫宜宁粗鄙野蛮是错的。

    她们这些娇养起来的小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离了庇护难以存活。

    不像卫宜宁有胆有识有力气,不惧水火,能救人于危难。

    因此结下诸多良缘,让自己能站稳脚跟,寻常的人和事都不必惧怕。

    如意也听说了这两姐妹的亲事,看她们瑟瑟缩缩的样子就觉得有些可怜。

    私底下跟卫宜宁说:“二姑娘三姑娘也怪可怜的,两朵花一样就被那一位填了坑了。”

    卫宜宁性情虽然平和,但绝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听了如意的话,淡然道:“两位姐姐忧心自己的终身,老夫人考虑的则是公府的兴衰。如今这件事谁也没资格阻拦,除非这人能保证府里兴旺昌衍,可又有谁能做到呢?”

    如意就想说圣上就可以,但这话只敢在心里想,却不能说出口。

    天心难测,谁又知道圣上心里是如何看待智勇公府的呢?

    “还好五姑娘你是一直养着老太太这边的。”如意说道:“又有大姑奶奶给你做主,还有小姑奶奶帮衬着。将来的归宿一定会比前头的这几位小姐都好。。”

    卫宜宁听了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接话。

    其实她自己心里还未认真考虑过自己的去向,更何况姻缘这件事很多时候并不由人。

    吃过午饭,卫宗镛一行人都下了山。

    卫阿鸾夫妇也早带着几个儿子上山来给朱太夫人祝寿,邵天资带着三个儿子下了山。卫阿鸾带着小儿子邵松留在了山上,第二天才下山去。

    朱太夫人对她说道:“你带着宜宁下去吧!省的她一个人下山我不放心。前几日她就说和几个小姐妹约好了要四处逛逛,若是天再冷就不方便了。”

    卫阿鸾忙说:“昨儿上山的时候我听桐儿念叨说就这几日要约了兰游湖的,你们一处正好。”

    卫宜宁听了掩口笑,邵桐最讨厌他和韦兰相约的时候有别人跟着。

    可小姑姑为了防着邵桐做出越礼之举,每次都要安插好几个人跟着。这次干脆又把自己给安排上了。

第三百五十章 兰子安

    350

    八月里秋高气爽,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节。

    卫宜宁早同燕婷贞约好了,连同韦家姐妹,都出来散心。

    邵桐和韦兰佩因为已有婚约,只要禀明长辈,每个月都可以见一次面。

    只是依旧不能单独会面,顶好有兄弟姐妹陪同。当然这些陪着的人也只是远远的跟着并不走近,其实乍看上去有几分别扭,但因为风俗历来如此,所以人们也都一直遵守。

    邵桐从来脸皮最厚,别说只是几个姐妹跟着,就算双方长辈在场,只要见了韦兰他也能立马旁若无人地凑近了大献殷勤。

    此时韦兰坐在香车里,邵桐骑在马上,隔着车窗喁喁私语。

    虽然只是寻常的对话,且韦兰往往只是点头或摇头,可邵桐依旧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比中举夸官还要高兴。

    韦家姐妹里韦兰琪最爱戏谑,挽着卫宜宁的手笑道:“瞧瞧,你这位二哥哥当真是个痴情汉。等到真成了亲,还不得连屋门都不出,整天的跟大姐姐腻歪。”

    卫宜宁听了也只管笑,韦兰珊就板了脸轻叱韦兰琪道:“女孩子家家的,偏说这些没羞臊的话。”

    韦兰琪才不在乎,转过脸对燕婷贞嬉笑道:“九妹妹,燕八公子今日怎地没来?”

    韦兰珊听她提到燕云堂,当即就不做声了。

    燕婷贞柔声细语道:“我八哥今日当值,容不出身来。”

    韦兰珊觉得尴尬,便四处观瞧,忽地看见远处有几个人骑着马闲逛,便说:“那边的可是钟公爷不是?”

    她这么一说众人便都望过去,卫宜宁目力好,一眼就认出是钟野和钱千镒并辔而行,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但被前面的两个人挡住,看不太清。

    “钟公爷旁边的好像是端王世子,不都说他知道世子妃的死讯后三个月闭门不出吗?这会儿想是出来散心来了。”

    韦兰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隐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她就在卫宜宁身边,卫宜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转过来关切的低声:“六姐姐,你怎么了?”

    韦兰珥随即摇头道:“没怎么,就是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赶上我的小日子来了。”

    她话音没落,身后的韦应爵看到了他师父,当即驱着小黑马旋风一般冲了过去。

    “这一位恨不得天天长在超勇公府,”韦兰瑜摇头道:“我估计人家钟公爷也是不耐烦了。”

    哪有大男人喜欢哄孩子的,更何况是个十分怪癖的孩子。

    韦兰珊觉得她们所在的这一处很不错,就说:”走了好一程了,就在这设帐吧!”

    秋天的太阳毒,晴天出来赏景需要防着晒黑晒伤。这些千金小姐们出行便都带着帐幕,找到合适的地方停下来赏景,跟随的仆人便设帐安席。

    这些仆人便都忙开了,卫宜宁等人站在一边的高地上,边赏景边说话。

    忽听那边陡然嘈杂起来,便都望过去,竟是钟野他们那伙人。

    还听见有人乱嚷道:“这是怎么说的,快捞起来吧!”

    “有人落水了?”韦兰珊踮起脚看了看,却全然看不清到底怎么了。

    “别是应爵吧?”韦兰珠担心道:“我怎么没见他呢?”

    “那不是他的马吗?”韦兰枚道:“他怎地不在马上?”

    “快过去看看!”韦兰珊沉不住气,急匆匆就往那边赶了过去。

    众人到了一看,果然是韦应爵落水了,不过那水不深,而且已然救上来了。

    韦应爵只是浑身湿透了,神智却是清醒的。

    他旁边还半蹲着一个一般大小的孩子,浑身也是湿哒哒的。此时正低着头拧衣摆上的水。

    韦兰珊急急忙忙给钟野和钱千镒见了礼,上前一把抱住韦应爵道:“小祖宗,你这是怎么了?”

    韦应爵还是紧绷着一张脸,只是看了一眼对面的孩子。

    钟野便开口道:“这位小哥儿是我家的客人,从金陵来的。应爵和他早就见过,这两个孩子也不知怎的,一见面就动手,问又不说。这不刚刚一见,我不过回个头的功夫,两个人就又滚到河里去了。”

    之前在钟野府上,两个人甫一见面就是厮打起来,钟野分开之后虽然呵斥了韦应爵却也叮嘱韦家的随从,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韦应爵的母亲和姐姐们。

    他深知韦家母女的为人,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少不得要登门道歉,其实不过是小孩子打架而已,实在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两个人一见面居然又打到了一处。

    这时韦兰和邵桐也赶过来了,周围还有不少来游玩的人在看热闹。

    韦家虽贵为王侯,但从不仗势欺人,韦兰姐妹都知道自家弟弟的性情,多半是他欺人在先,于是便上前好生安抚那孩子道:“小公子,是我弟弟不对,回头定叫他好好的给你赔礼。你先把衣裳换了,我这就叫人请郎中来。”

    这孩子就是兰子安,当即抬起头说道:“姐姐不用过于担心,那水并不冷,换过干净衣裳也就是了,大可不必劳烦大夫了。”

    韦家姐妹一见这孩子的相貌,心里都忍不住赞叹,真是个金玉般的孩子,长相气度丝毫不逊于韦应爵,且文质彬彬,谦和恭谨,竟是韦应爵也比不得的。

    这里邵桐赶忙带着这孩子换了衣裳,又叫跟随的人端了热汤过里,给兰子安喝了。

    韦兰终究是不放心,到底请了郎中来给他诊脉。

    因为这件事大家的游兴都淡了,还没到正午就收拾了打道回府了。

    钱千镒百无聊赖,便跟着钟野回了他府上。

    叫葫芦准备几个简单的下酒菜,两个人就在院中的石桌上对饮。

    钟野便说起自己救的那位马公子,如今还没有清醒。

    钱千镒听了便叫手下的人去宫里请了御医来,知道钟野手头紧,又扔下五千两的银票。

    钟野性情豪迈洒脱,是不会推辞的,随手叫葫芦收起来,两人继续喝酒吃菜。

    直到太阳落山,钱千镒才醉醺醺地去了,钟野也回房蒙头大睡。

第三百五十一章 会翻墙的五姑娘

    韦家姐妹回了府,韦兰到底着人备了礼物给钟府送去。

    特地嘱咐前去的婆子道:“于妈妈,你到那里就说些许礼物不成敬意,只是给兰小公子压压惊。”

    又对众人道:“这件事就不要在母亲面前提起了,一来本没什么大事,二来省得她知道了又要担心。”

    韦兰珊则去厨房安排午膳,因为邀了卫宜宁来。

    卫宜宁也有些日子没在擎西王府吃饭了,过去老王妃那边陪着说了会儿话。

    老王妃还有些奇怪道:“今日天气这么好,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卫宜宁笑道:“都怪我,是我早起忙的没好生吃饭,才逛了没一会儿就饿了。再加上这些日子一直想着咱们家的火腿笋片汤和糟鸭掌,所以就拖着几位姐妹回来了。”

    老王妃听了笑道:“吃饭是头等要紧的事,哪有饿着肚子看山水的。”

    卫宜宁也笑:“饿着的时候看山就像馒头,看水就像笋片汤。”

    惹得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韦兰玫道:“宜宁未必真的如此,这话倒像是我的心里话。”

    她生的丰腴艳丽,又爱吃,只要一听有好吃的,必定眼睛发亮。

    一时用毕了午饭,卫宜宁去了韦兰珥的住处休息。

    午睡醒来后,姐妹们凑在一处说说笑笑,转眼也就到了掌灯时分。

    卫宜宁在韦家住惯了的,加上义母和众姐妹都苦苦的留她多住几天,她也就不推辞。

    用过了晚饭,卫宜宁推说有些累了,拉着韦兰珥回了住处。

    韦兰玫和韦兰琪贪玩,偷偷带了几样点心和玫瑰蜜酒来找卫宜宁夜饮。

    韦兰珥把着房门不让她们两个进来,说道:“黑灯瞎火的闹什么?宜宁已经睡下了。”

    “睡什么?好容易来住着不好好玩儿个够怎么行!”韦兰琪道:“等我们进去把她闹起来。”

    韦兰珥死守着门,说道:“你们自己回去乐去,再或者明天晚上再过来。宜宁累了,就让她安生睡吧!没的来惹人烦。”

    说着也不管这两姐妹愿不愿意,硬是给推了出来。

    “六丫头疯魔了!”韦兰玫道:“简直是个母老虎,把我的膀子差点儿没掀折了。”

    韦兰琪道:“她们两个指不定有什么事瞒着咱们,回头我直接找宜宁算账。”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去了,韦兰珥在自己房里一个劲儿地念佛,刚才的事儿让她有些后怕。

    龙凤绡的床帐拉得严严实实,但里面却没有人。

    冬瓜正在喂马,听到墙下有动静,抬头一看,夜色里有个黑影落在地上,竟然是刚刚从墙上跳下来的。

    “这天黑才没多久,竟然就有道儿上的朋友出没了,这只怕是个生手,来这儿偷可不是白跑一趟么!”

    谁知那黑影站起身来,竟然径直朝他走过来。

    到了近前,冬瓜看到在一身夜行衣的衬托下这人生着雪白的一张脸,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眸含着笑意,开口道:“冬瓜大哥,不知道公爷可在府里么?”

    “你是五姑娘?!”冬瓜惊讶地张大了嘴道:“你跳墙……”

    “是我唐突无礼了,但事有紧急,还望见谅。”卫宜宁深深施了一礼。

    “无妨无妨!”冬瓜听了赶紧摆手道:“这是我家公爷一直睡着,五姑娘稍待,我这就去请他起来。”

    钟野睡得正香,被冬瓜猛力摇醒了。

    睁开眼不耐烦的问道:“大晚上的,有什么事儿非要叫我起来?”

    “公爷!卫家的五小姐来了!”冬瓜道:“说要见您。”

    “谁?!”钟野闻言一骨碌爬了起来,冬瓜又说了第二遍。

    “她在哪儿呢?”钟野匆忙地整理自己的衣裳:“可有请五姑娘上座?”

    “哟,这我倒给忘了。”冬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实在是这五姑娘没按常理出牌,把我吓得什么都忘了。”

    钟野一脚踢到冬瓜的屁股上:“片这时候有许多的废话!还不赶紧让葫芦看茶!”

    卫宜宁见了钟野道了个万福,说道:“钟公爷,我今天实在是失礼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钟野打断了:“五小姐,你夤夜至此必有非来不可的缘由,钟某有幸能得你如此信任。有什么在下能效劳的尽管吩咐就是。”

    卫宜宁听了感激,说道:“今天公爷外出时带着的那位小公子,不知是什么来历?”

    钟野虽不知道她为何问起兰子安,但还是毫不迟疑地如实相告:“这位兰公子是我在路上救下的,同时还有一位马公子。据兰公子自己说他是和马公子一同进京投靠朋友的,是从金陵来的。他家中并无父母,是祖父母在抚养他。因为他的年纪小,再加上马公子受了伤,至今还昏迷着。过多的我也没有细问。”

    卫宜宁听了点点头说:“不瞒公爷,这孩子与我失散了一年多的胞弟十分相似。当时碍于人多口杂,这件事又干系重大,所以我只得隐忍着。如今来府上造访,是想进一步求证,还请公爷帮忙。”

    “竟有这样的事?”钟野听了也颇感惊奇:“我竟不知道姑娘还有个胞弟失散了,不过当时姑娘也在场,这孩子应该也看到了,如何竟没有认出来呢?”

    卫宜宁微微摇头,说道:“其实我也纳闷这一点,但我还是觉得他极有可能就是我的弟弟宏安。”

    “既然这样我就带姑娘去见他,当面问一问。”钟野起身说道:“五姑娘请随我来。”

    卫宜宁也随即起身跟在钟野的身后,转过几步路就来到了安置兰子安的客房。

    此时虽不是深夜,但时候也不早了。兰子安的房中亮着灯,窗纸上映着幼童读书的侧影,可见这是个极勤奋的孩子。

    卫宜宁一见这侧影眼睛立刻就湿了,多少个日夜她心里都在惦念着这个弟弟。

    钟漫郎以指弹扉,问道:“子安,你睡了么?我有事找你。”

    屋里的人连忙答道:“公爷稍等,我这就来开门。”

    片刻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兰子安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

    钟野蓦地发现他的眼睛像极了卫宜宁。

第三百五十二章 夜半私语

    352

    新月弯弯照在高墙,五花马的马蹄哒哒,稳健又缓慢地走在街上。

    钟野牵着缰绳走在前头,马背上的人用一领斗篷兜头罩住,裹严了全身。

    二人一马来到擎西王府后门附近,钟野勒住了马,轻轻搀扶下马背上的人。

    “五姑娘,令弟的事须得从长计议,目下他在我那里,先请几位良医来治一治,相信会想起来的。”

    卫宜宁略微颔首,神情并没有太多忧虑凄怆,声音一如往常平静和缓:“他还在人世就已经是万幸了,余下的也不必苛求。只是这些日子要有劳钟公爷多加照拂了,宜宁感激不尽。”

    说着又深深道了万福。

    钟野忙说:“五姑娘不嫌弃寒舍简陋怠慢了令弟就好,能尽一份力实是钟某的福分。姑娘大可不必言谢,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钟公爷侠义心肠,宜宁早有所见,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只是宏安看病的诊金须得我来付,这才是长久之计,否则我心下实在难安。”卫宜宁道:“只是我今晚出来的匆忙身上并没有带银两,待明日叫丫鬟送到府上去,还请公爷万不要推辞。”

    钟野有心不受她的,可真如此卫宜宁只怕不会让弟弟长久待在自己家里,因此就应道:“一切但听姑娘的。”

    说完拱了拱手,牵着马退了回去。

    卫宜宁知道他是怕擎西王府的人误会,才在自己敲门之前退回去。

    钟野退到拐角勒住了马,看着卫宜宁轻轻叫了门进去,这才放下心转身回去了。

    看守后门的人是提前就安排好了的,专门接应卫宜宁。

    “宜宁,你可回来了!”韦兰珥一把拉住卫宜宁心有余悸的说:“我这可是头一回替人遮掩,偏偏四姐姐和五姐姐非要来找你玩儿,真是吓死我了!”

    卫宜宁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我其实还是有些心急了,应该晚些再动身的。”

    韦兰珥低声问:“那孩子到底是不是观音保?”

    卫宜宁点头:“是他,他身上的胎记还有字迹都对应得上。”

    韦兰珥奇道:“那他应该能认得出你才对,难道一年多就全然把你忘了么?”

    卫宜宁叹息一声道:“他如今根本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当初在那么冷的天气里他掉下悬崖,本来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据他自己讲,自己曾经大病过一场,高烧不退,是被金陵的一对好心老夫妇收养了。”

    “我的天!”韦兰珥听了深感意外:“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样的事居然叫你碰上了。那是不是请名医诊治,就有可能让他记起以前的事来?”

    “这个我也说不好,只能尽力了。”卫宜宁道。

    两个人卸了簪环躺下,韦兰珥又悄声道:“宜宁,在河边你是不是一眼就认出你弟弟来了?”

    卫宜宁嗯了一声。

    韦兰珥咋舌道:“我当时就在你旁边没察觉,有丝毫的异样啊!若是换了我,只怕当时就扑过去了。”

    “当时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了,”卫宜宁道:“我如果不顾一切的上前,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许多麻烦势必会接踵而来。”

    不说别人,张氏等人势必会有所举动,那样卫宜宁姐弟只怕会陷于被动。

    “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我也懂,”韦兰珥细细叹息一声说:“但真像你这般做到丝毫不行于色也真是太难了。宜宁,我真是太佩服你了!你面对失散的弟弟尚能如此自持,哪像我,一点点事也要惊慌失措。”

    “六姐姐,你有心事?”卫宜宁问。

    “宜宁,有件事我不该瞒你的。”韦兰珥声音转低:“其实也不是我故意隐瞒不说,而是一来这件事实在有些难以开口,二来也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

    “六姐姐,你若想说就对我说,要是为难就不必说。”卫宜宁拍拍她的手道:“就像观音保这件事,我只对你说了,并没和其他姐妹说,并不是因为信不过她们,而是因为这件事现在不好叫太多人知道。”

    “宜宁,这件事我现在也只想对你一个人说。”韦兰珥道:“你知道有时候秘密憋在心里实在太痛苦了。”

    “六姐姐若是想找个人倾诉我是愿意的,且绝对会保密就是了。”卫宜宁也觉得近来韦兰珥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开朗了,似乎存着心事。

    只是她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且韦兰珥一向也是个聪明人,若是想要说自然会对自己讲的。

    “其实这件事发生在你进敬王府救人的时候,”韦兰珥语声幽幽:“当时,端王爷不相信世子在敬王府,为了让他能去敬王府要人,二姐姐和我就想去求世子妃帮忙。我见到世子妃后和她讲明来意,她却说只有我答应嫁给世子,她才会去向王爷求情。”

    “你答应了她?”卫宜宁虽然说的是问句,但心里却清楚,韦兰珥一定是应下了世子妃的要求,否则她不会这般心事重重。

    “当时情况紧急,又何况世子的确是因为和我家有关的事才身陷险境。”韦兰珥道:“我们家虽然多数女流之辈,但也不能在节义上又亏。所以我就答应了。”

    “世子妃不是去世了吗?”卫宜宁道:“想来她和世子的夫妻之情还是很深的,否则不会在自己临去之前为她安排亲事。可我并没有听说世子向咱们家提亲啊!”

    “他应该不知道我和世子妃的这个约定。”韦兰珥语气有些迟疑道:“我当时答应世子妃时说了,只要世子提亲我就会答应。不过我今天看世子,他应该并不知情。”

    “难道世子妃竟没留下遗言吗?”卫宜宁奇道:“她既然已经逼迫你答应,又怎么会不让世子知情?”

    “所以我也很疑惑。”韦兰珥叹息道:“世子不知情,我反倒觉得自己成了小人。知而不言,分明是投机取巧。可要我说出口,我是绝对做不到的。”

    卫宜宁听了也沉默,这件事关乎韦兰珥的终身,别人是无权决定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 明哲保身

    落日熔金,木樨的清香随着天色渐晚反倒更加浓郁起来,沁润可嚼。

    整座京城处处种植桂花,因此进了八月到处都香气缭绕。

    擎西王府的马车停在智勇公府门前,守门的家丁知道这是送五姑娘回来了。

    车帘打起来,小舍儿先跳下来,转身搀了卫宜宁下车。

    卫宜宁穿着两重如意纹的罗衣,里层浅绿外层纯白,那颜色便显得隐约朦胧,煞是耐看。

    随着走动,似乎有柔和的光在周身徜徉。

    都说这是今年京城里兴起的新式样,权贵家的女眷们都这么穿。

    不过智勇公府里这么穿的也只有五小姐,倒不是她最得宠,而是她的衣裳有许多都是燕家的、韦家的小姐送的,下剩的那两位小姐可没人送,就是上头给做什么就穿什么。

    卫宜宁梳着飞云髻子,她平时不梳这样抢眼的发式,只因在韦家住着,韦兰珠最会挽发,见了卫宜宁翠绸样的好头发便觉手痒,总是要给她挽发,卫宜宁也不好拒绝。

    因此虽然没戴什么珠翠,只在发顶插了一支小小的珍珠钗子,却依然令她比平时看上去更加高挑婀娜。

    加之卫宜宁肌肤白嫩颈项优美,气度安然,不知道的真要把她当做豪门贵女,绝想不到她的父母是流放的罪人,她自己也只是寄居在这府里头。

    小舍儿跟韦家的车夫道了谢,扶着卫宜宁进了府。

    守门的家丁爱搬闲话,望着卫宜宁主仆二人走的远了,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五姑娘如今越发出挑了,比前年来时简直是两个人。”

    另一个接口道:“其实若论起来府里的这几位小姐模样都不差,不过依我看,这五小姐长相天生带着一股福气,将来只怕比那几个都要有造化。”

    又一个嗤了一声道:“我说你看的不准!你没听说二小姐和三小姐都已经许了人家?门第虽然不错,可那两位正主也实在太难堪,一个七老八十一个傻透了气,这跟填火坑有什么两样?这两位好歹还算是老爷的女儿,五小姐算什么?将来也不过是做块垫脚石罢了!”

    正说着远远看卫宗庸的轿子到了门前,几个人见了也就住了口。

    卫宜宁并未听见这几个人的议论,就算是听到了也会无动于衷。

    卫宗镛的轿子直到了二门才站下,轿夫弓着身子打起轿帘,卫宗镛慢条斯理地下了轿,穿着官服腆着肚子。

    一个小丫鬟趁机凑过来,给卫宗镛请了安,她是何紫云身边的丫头,何紫云如今得宠,众人也都巴结。

    卫宗镛见了她也是和颜悦色的,问道:“何姨娘今天胃口怎么样?林大人送的燕窝可炖了吃?”

    小丫头忙说:“回老爷的话,姨娘今日吃的还好,就是觉得身子沉,不爱动。”

    卫宗镛听了呵呵笑道:“她这是头胎,可得多在意,回头再拨两个年长经事的婆子过去伺候着。”

    丫头赶紧说:“多谢老爷!姨娘备了老爷爱吃的酒菜,想请您过去用晚饭。”

    卫宗镛有些无奈的说道:“我今天答应了老太太,晚上陪她一起吃素斋的。这样吧!等我在老太太这边用过饭再去姨娘那院里。”

    丫鬟无法只的答应着去了。

    卫宗镛径直来到张氏的院子里,进了屋请了安,就有丫鬟过来服侍着卫宗镛宽衣,换了常服。

    卫宜宁先是回了自己的住处,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才来张氏这边请安。

    彼时双生女也来了,她们刚刚从何姨娘那边过来,如今她们又开始巴结何姨娘。

    虽然和姨娘不会改变她们的姻缘,但讨好她总是对自己有益。

    “我特意叫他们多做了几样,既然你们都来了,就在这儿吃吧!”张氏说道:“宜宁可吃得惯素斋?”

    卫宜宁听了微微笑道:“吃得惯。”

    张氏听了点了点头道:“是了,我想起你刚进京时先是在家庙里住了几个月的。”

    “是,那时候多谢太夫人照拂。”卫宜宁恭顺地应道。

    张氏听了只是点点头不说话,卫宜宁又浅笑道:“孙女回来时,义母特意叫我带了些她们府里的点心果品,说快到中秋了,叫我给太夫人和老爷夫人都尝尝。”

    说着让小舍儿把从韦家带回来的点心拿上来,一共八样,很是精致。

    “说起来,宜宁从回府还没见到夫人,再有几日便到中秋了,我后日要回山上去,想走前给夫人请个安。”卫宜宁语气随意似话家常。

    卫宗镛在一旁听她提起包氏,脸色便有几分难看,但碍于在张氏跟前不好发作。

    如今包氏于他而言已然如敝屣一般,恨不得离得越远越好,最烦别人提起。

    张氏倒没怎样,她中毒的事一直秘而不宣,对外也只说包氏病着。

    所以外人并不知包氏被软禁。

    卫宜宁在府里的时间很少,张氏就以为她也不清楚,如今听她这么说,越发认定了卫宜宁不知道细情。

    因为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像双生女一样刻意绕过不再提及包氏。

    便说道:“你大伯娘心伤不愈,如今卧病在床,你一会儿给她送点心去,顺便坐坐陪陪她也好。只是怕她见了你又伤心,你可要劝着她些才是。”

    张氏的话也不算谎话,包氏如今的确病着,让卫宜宁去见她,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以包氏的性格绝不会拉着一个不相干小辈诉苦。

    而卫宜宁更不可能浑水,这对她没一点好处。

    她在卫家就是个小辈,明哲保身最重要。

    所以张氏也放心让她去,而不加制止。

    此外还有一层,卫宜宁常在朱太夫人跟前,免得她狐疑,在朱太夫人面前乱说,让她去见见包氏也好。

    卫宜宁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柔顺地说道:“太夫人吩咐的是,宜宁一会儿就给夫人送过去。”

    双生女在一旁觉得卫宜宁真是蠢透了,自己硬往枪口上撞。

    她们可要牢牢记住“明哲保身”这条铁律,绝不掺和长辈们的事。

第三百五十四章 探望包氏

    354

    张氏这边的饭菜很是简单寡淡,众人不是很爱吃。

    卫宗镛特意留了肚子,想一会儿去何紫云那边再用些。

    双生女本是不喜欢吃素斋的,她们尤其讨厌豆腐,而素斋里又多用豆腐。

    她们留下来实在是为了迎合张氏,因为这位祖母性情很是严苛。

    虽然之前的朱太夫人脾气也不好,经常会训斥她们,但在吃喝穿戴上从来都不苛待她们。

    朱太夫人不信佛,平时吃的虽然也偏清淡,但绝不会像张氏这般没有一点荤腥。

    张氏也不知是出身的缘故还是过惯了清修的日子,总是处处俭省,卫家好歹也是公爵府,吃穿用度本是考究的。但是从张氏回来,小辈们都跟着一起过起了苦修的日子。

    只有何紫云是例外,每日里个样补品流水般的送过去,生恐欠缺了一点儿。

    所以在饭桌上众人吃的都很慢,唯有卫宜宁还像往常一样,吃得不慢但很得体,且吃得很香。

    她吃过很多年的苦,知道无论在何时都要填饱肚子,又何况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戏要唱,不吃饱怎么行?

    在张氏这边用过了晚饭,卫宗镛便起身说自己累了要回去歇歇,其实是去了何紫云那边。

    他走了之后,卫宜宁便起了身,说道:“我刚刚吃的有点儿多,得起来疏散疏散,这就去看看夫人吧!何况那些点心要是放过了一晚就不新鲜了。”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伺候过主子们用饭后仆人们也开始吃晚饭了,所以这个时候府里走动的人是最少的。

    小舍儿跟着卫宜宁分花拂柳,转了三四个弯来到了包氏的院子里。

    虽然不过短短一两个月,包氏的院子因为无人打理,已经显出几分颓败荒芜来。

    此时在门口的小房里几个名为伺候实为看守的丫鬟婆子正在吃晚饭,见了卫宜宁忙都撂下筷子起身问好。

    卫宜宁就道:“我奉了太夫人命之命来看看夫人,顺便送些点心来。”

    打头的婆子忙说:“我送姑娘进去吧!夫人也是刚吃了饭,这会儿想必歇着呢。”

    卫宜宁只装作浑然不觉,点头笑道:“如此就有劳妈妈了。”

    那婆子便在前面走着,卫宜宁和小舍儿跟在后面,来到包氏的屋子里只觉得冷冷清清的,倒是有两个丫鬟在屋里伺候,桌上也有几样果品点心,那点心水果明显是有些日子不新鲜了,和包氏掌权时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此时的包氏躺在床上,形销骨立面色暗沉,一副久病不愈的憔悴相。

    卫宜宁便对带她来的婆子和那两个丫鬟说道:“你们几位也生受了,如今有我和小舍儿在尽可服侍夫人,你们也都去歇歇吧!这两位姐姐还没吃晚饭吧?这桌上的点心果品你们拿去吃吧!我这有擎西王府送的点心,专程给夫人送过来。”

    那几个丫鬟婆子听卫宜宁如此说知道她是张氏让来的,也就乐得出去躲片刻的清闲,又何况魏一宁还上门拿了点心去吃,这点心在包氏等人眼中自然算不得好东西,可对他们这些下人来讲已是十分难得了。

    因此一边道谢一边退下去了。

    卫宜宁这才上前像,平常一样给包氏请安。

    包氏睁眼看了看她,有气无力的说道:“你不是去别业了吗,老太太也回来了?”

    卫宜宁躬身道:“祖母还在翠微别业住着,我只是这两天去义母家住了几日,后日还要到山上去的。想着有好些日子没见到夫人了,特意过来看看您,顺便送些那府里的点心过来。”

    包氏听了略微点了点头,叹道:“多谢你还想着我,只是我如今病着,也实在没有胃口。”

    卫宜宁道:“如今天气还好,夫人不妨到院子里走一走。越是这么躺在床上,其实越不容易好病。”

    包氏闻言苦笑道:“我现在不过是熬日子罢了!我又不想要长命百岁。”

    卫宜宁听了她的话,悄悄给小舍儿使了个眼色,小舍儿会意转身走到外面去了。

    卫宜宁道:“夫人本是女中豪杰,怎可因为一场病就意气萧索了呢!”

    包氏此时早已没有泪了,说道:“你到底还是个孩子,哪知道心死的滋味。”

    她的三个孩子,两个死了,剩下的一个也出了家。

    丈夫和婆婆都怪她持家无方,新来的姨娘有孕正得宠,她已然是画扇见西风-----注定被丢弃到脑后了。

    包氏心里不是没有不甘,可那又怎样?她终不能跳出智勇公府去,又何况倘若她还年轻的话还有必要争一争,可自己已经不能生育了,拿什么去争呢?

    卫长安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包氏彻底伤了元气,往事的绸缪打算,全都没了用场。

    就算自己一直在当家主母的位子上又能怎样?也不过是给那些庶子庶女作嫁衣裳罢了。

    又何况她和朱太夫夫人的情形不同,朱太夫人还有个亲生女儿,嫁的又好。

    自己虽然还有卫宜宓这个亲生女儿,可连她自己也难以翻身了,自己又哪能指望上她?

    卫宜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道:“夫人想要与世无争,只怕树欲静风不止。”

    包氏看她一眼道,脸上的神情高深莫测,但一句话也不说。

    卫宜宁也不急,继续说道:“听说太夫人头几日中毒,把这笔账算在了您的头上。夫人难道就甘心坐以待毙吗?”

    包氏依旧不说话,反倒翻身向里,似乎要休息了。

    卫宜宁道:“夫人如此麻木,莫非是已然认命了?可从来没有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怕不久后就要被逼上绝路了。”

    包氏这才冷笑道:“原来你竟知道里头的内情,看来我之前是小瞧你了!你往日里不声不响,众人只当你是个安分的,谁想你竟然也掺和进来了。你到底是为着什么?别以为你来看看我送几样点心就能打动我。如今我在这府里已然失势,一般人都去讨好太夫人和何姨娘了,你为何来找我?”

第三百五十五章 谁的主张

    包氏质问卫宜宁,她才不相信卫宜宁对自己有什么好心。

    虽然她没有真凭实据,但就凭卫宜宁和她皮肉不相干却来提醒她这一点,就足以说明事有可疑。

    再加上卫宜宁平时就从来也不喜欢搬弄是非,若是换做别人,包氏的疑心还不会这么重。

    卫宜宁的行为越反常,包氏内心的疑惑也就越深。

    她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经历过的事也多,所以她绝不可能轻易相信卫宜宁。

    面对包氏的质问,卫宜宁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她从容地站起身,拿起竹剪来把桌上唯一的一盏灯剔亮。

    “夫人你问我的目的是什么,我尽可以讲明,”卫宜宁淡淡道:“太夫人把二姐姐和三姐姐都许配了人家,这件事想必您是清楚的。公允来讲,这实在算不上是好姻缘,虽然于公府而言,的确能获得短暂的好处,可惜那两位姐姐却如同掉进了火坑。且智勇公府的名头也会受损,这其实于长久无益处。我想倘若是夫人持家,必然不会如此。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我怕将来自己也难幸免。”

    “你是要替那两个出头?”包氏问道:“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和她们如此姐妹情深?何况你现在还小呢,远不到谈婚论嫁的年纪,再者,你的亲事自然有老太太做主,太夫人想必是不过问的。”

    言下之意是卫宜宁说的这个理由她压根就不信服。

    卫宜宁道:“夫人领会差了,我的意思是有人不赞同太夫人的治家之道。”

    包氏一听立刻听出了其中的意思,低声问道:“是老太太让你来的?”

    她所说的老太太指的是朱太夫人。

    卫宜宁含笑道:“自然是老人家的意思。”

    “可老太太---”包氏有些犹疑道:“她去了别业不就表示她不参与这些事吗?”

    “老太太的确是不打算过问的,”卫宜宁道:“只是张太夫人的手段实在让人看不下去。”

    包氏听了低头不语,张氏回府以来手段极是凌厉,但未免太不厚道。

    这么多年来她们婆媳见面极少,多数时候都是她和朱太夫人相处。

    按理说应该是她和张氏的关系更亲近,可卫长安一死,她们之间的最根本的东西就不存在了。

    包氏原本以为碍于自己这么多年辛苦持家,张氏应该会给自己留有一席之地,可是却又出了张氏被人下毒的事,自己无法自证清白。

    倒是朱太夫人,对这府里的人和事还算公平。

    “夫人,太夫人中毒你可知道是谁所为?”卫宜宁问包氏。

    “我不知道。”包氏说的斩钉截铁:“那天太夫人忽然身体不适,老爷当即命人去请了郎中来,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就被关了起来,国妈妈她们也都被带了出去。此后太夫人稍稍好转,就把我和何姨娘等人都叫过去问话。”

    “这番问话可有结果?”卫宜宁问道。

    包氏苦笑:“先是各打五十大板,并没审出真凶,谁想宓儿耐不住,擅自对何姨娘动了手。”

    不是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之后的事情卫宜宁也知道,卫宜宓被送去出家而自己被软禁在这里。

    “夫人,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自始至终是给你设的一个圈套?”卫宜宁问包氏。

    “你有证据?”包氏问卫宜宁:“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不简单,别人不相信我的清白,我自己是知道的。”

    “太夫人中毒的细节,想必你也知道一二。”卫宜宁道:“那装药的瓷瓶被人动了手脚,这人心思缜密手段也算高明,因为糯米糊相隔,使得下毒的时间不确定,如此一来就使得很多人都有嫌疑。”

    “你说的没错,这些我也都想到了。”包氏道:“可从出事开始我就不自由了,很多事情没法查。”

    “这件事看似很多人都有下手的理由,但每一个人也都有可能是清白的。”卫宜宁道:“端看最后谁的结局最惨,如果这人不是元凶,必定就是被陷害的人。”

    “那你可知道究竟是谁要害我?”包氏问。

    “夫人您觉得是谁?”卫宜宁不答反问。

    “我也曾想过这府里最有可能的是何姨娘,但如果真是他这也未免太冒险了。太夫人是她的靠山,何紫云不太可能自毁长城,又何况这件事若是漏了底,太夫人第一个饶不了她,为了扳倒我而冒这么大的风险其实是犯不上的。”包氏幽幽道:“只要她稍微有点儿耐心等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她的年纪又比我小那么多,只要老爷给她做主,早晚会取而代之。”

    “夫人料的一点儿也不差。”卫宜宁道:“那么除了何姨娘,这府里还有谁视你为眼中钉非出去不可呢?”

    包氏又忍不住苦笑了,这府里看她不顺眼的多了去了。比如卫宗镛,比如那对双生女,还有那几位姨太太,甚至如果卫宜宁知道自己对她父母兄弟做的事,也一定会恨不得自己死。

    “夫人无论你想到多少人,也要想一想这些人就算有这个心思,又是否能够做到不动声色给太夫人下药呢?”卫宜宁提醒道:“况且就算有的人能做到也不会去做。”

    包氏暗暗点头,卫宁说的很有道理,比如卫宗镛和何紫云都可以做到,但这两个人却不太可能下手。

    至于其他人则没有机会,因为张氏跟前伺候的就那么几个人,都是跟了她几十年的老人,张氏为人多疑性狠,处处都要防着有人害她。

    所以回府之后,府里的仆人们轻易不能到张氏屋子里去,更别说接近她放药的地方了。

    “夫人,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卫宜宁道:“国妈妈当初护主心切口不择言埋下了祸根,你又失了势,变成了无用之人。公爵府元气大伤,须得尽快重振旗鼓,势必要大破大立。你自然变得碍事了,既然如此当然要当机立断把你踢到一边去。”

    “你的意思是这是太夫人一手安排的?”包氏瞪大了眼睛。

    卫宜宁点头。

    “不对,”包氏否认道:“太夫人如果安心要除掉我,又为什么只是软禁?她不过是为了安抚事态,不想家丑外扬而已。”

第三百五十六章 难辨

    灯火忽地暗了一下,明灭的烛光映在包氏憔悴干枯的脸上。

    卫宜宁的声音平和沉稳,不见丝毫波澜:“夫人本是聪明人,怎么会连这点都想不通?留着你,不是因为念旧情,如果老太太和老爷念着往昔又怎会在你如此愁苦之际雪上加霜?”

    “那为何……不干脆要了我的命?”包氏干噎了一下,喉咙干渴像是火在烧。

    卫宜宁起身替她倒了一盏残茶,包氏接过来喝了下去。

    卫宜宁款款坐下,眉眼低垂,似有一丝怜悯闪过。

    包氏知道如今这屋里这茶是凉的、灯是旧的,伺候自己的也都是些粗笨愚蒙的下人,和当初实在是天壤之别。

    卫宜宁轻声道:“如此薄待,夫人当真愿忍?”

    “这也是老太太叫你问的?”包氏冷眼看着卫宜宁问,到此时她还是信不过卫宜宁。

    “不,只是我自己的感慨罢了。”卫宜宁道:“二姐姐三姐姐婚期不远,据说太夫人打算安排她们同一天出嫁,这两桩婚事是太夫人一力主张的,想必是十分想要顺顺利利的。因此近期不会让府里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所以夫人尽可高枕无忧。”

    包氏紧盯着她,问道:“你刚才说的话意思是他们不治我于死地,是不想那两个丫头为我守丧不能出嫁?”

    包氏虽被软禁,但对外名头还在,张氏不欲家丑外扬,所以对外不可能夺去包氏的诰命身份,那样就有可能传出“智勇公府宠妾灭妻”的流言。

    包氏的儿子为国捐躯,她痛失独子,本就十分可怜,若张氏卫宗镛再公然夺去她的名分,那么是十分不明智的。

    包氏是双生女的嫡母,她死了,那两个要依例守丧三年,哪里还能出嫁了?

    如此一来张氏联姻这步棋可就走不成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他们暂时留着包氏,而不是像平常那样尽可能干净利落的斩草除根也就讲得通了。

    包氏沉吟了片刻,还是不相信卫宜宁,逐客道:“我自问没什么对不起卫家的,凡事总得有个理,我问心无愧。”

    卫宜宁听了站起了身,向包氏告别道:“宜宁来了颇久了,也该告退了,夫人既然心意已决那就多保重吧。”

    卫宜宁转身出去,没有再多说,包氏很多疑,说得多只怕会适得其反。

    卫宜宁有把握包氏最终会和张氏决裂,因为张氏和卫宗镛是真的不会留着包氏。

    相信意包氏的心智一定会想明白的。

    凉风透窗,月色入户,院子里响过几声乌啼。

    包氏看着被角上的一块污迹出神,她虽然赶走了卫宜宁,可她的话却不断在耳边重复。

    难道真是张氏自己演的一出戏?就是为了除掉自己?

    如果卫宜宁说的是真的,倒也算顺理成章,事情前后并没有自相矛盾的地方。

    张氏之所以以身犯险服下毒药,为的就是给自己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且能对内服众。

    而正是因为这一切都在张氏的掌握之中,所以她能够掌控服毒的时间和剂量,让自己虽中毒却不会致命。

    以张氏的心性,听了国妈妈的那一番话是极有可能动杀心的,而自己的确已经没有什么用了,虽然留着也未为不可,但只怕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为智勇公府殚心竭虑。

    毕竟儿子长安已死,只剩那些庶子庶女,她自然以保养自身为主,把那些个争荣夺耀之心收敛了。

    可张氏却不会甘愿如此,她当初宁可去家庙清修也要让儿子承袭爵位,为的是得到朱太夫人的全力支持,毕竟张氏自己身份低微,娘家也衰微。

    而如今何紫云很是要强,张氏若是看好她,打算扶正她,也定会先把自己除掉。毕竟自己的娘家不够显赫,不能辅助卫宗镛以及将来出生的孩子。

    可是她真的不念一点旧情吗?毕竟当年她们婆媳曾是那样的亲和无间,一起度过了多少难关啊。

    至于卫宜宁,她真的是朱太夫人叫她来的吗?真的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朱太夫人看不惯张氏做事狠绝才要出手的吗?

    包氏此时很是无助,她的身边如今一个可靠的人也没有。

    陪伴她半生的国妈妈已经命丧黄泉,仅剩的女儿卫宜宓也被迫出家。她真是尝到了孤掌难鸣的滋味。

    卫宜宁回了自己的院子,洗漱宽衣,安然入睡。

    弟弟宏安虽不记得自己了,但血脉使然,依旧对自己很是亲近。

    卫宜宁并没有跟他挑明,这中间的事情还没完全理顺,不必急于一时。

    第二日一早,卫宜宁吃过早饭就收拾着准备动身回别业去。

    眼看就是中秋节,她要去陪陪祖母。

    马车出了城,走了三里多地,就见钟野在路边的草地上放马,卫宏安跟在他身边。

    卫宜宁叫停了车,但并未下车,只是隔着窗子跟钟野问安。

    钟野笑呵呵道:“卫姑娘,我怕兰小哥儿气闷,特意带他出来散散,姑娘这是要去别业?”

    此时卫宏安也上前行礼,卫宜宁不敢流露真情,只是对他笑了笑点了点头。

    片刻后,马车继续赶路,卫宜宁在车上沉默不语,但心中着实感念钟野。

    他必定是知道自己心中惦念弟弟,却又不好多见面,所以才特意带宏安出来在半路与自己“偶遇”的。

    对于已经快两年没见到弟弟的卫宜宁来说,多看一眼宏安都是可贵的。

    小舍儿憨笑道:“姑娘,这钟公爷真是咱们的贵人!”

    卫宜宁回神笑道:“你为何这么说?”

    小舍儿道:“去年端午若不是钟公爷相助,打死了那只虎,姑娘只怕也没那么顺利把小王爷救上来。还有那次奉旨游春,也是钟公爷挺身而出,不然那些杀手真要是伤了小姐怎么得了!”

    卫宜宁并不否认,小舍儿只知道这些,还不知道钟公爷在窄巷里救自己和春娇的事,也不知道里应外合除掉封玉超,且使得自己趁机杀死卫长安的事。

    细论起来钟公爷的确算得上自己的恩人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相识

    钟野在城外和卫宜宁见过面,带了卫宏安回府。

    路上经过玉狮子桥,卫宏安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道桥莫名的熟悉。

    钟野留意到他的神情,便特意放慢了马,特意让他多看一会儿。

    此时已近正午,桥上桥下有许多的人穿行。

    其中有个小厮模样的人,恰好一眼看到了卫宏安,便紧盯着狠瞧了半天,然后飞也似的去了。

    钟野在马上跟桥边一个卖镜儿糕的小贩买糕,并未留意到那人。

    那镜儿糕用竹片穿着,镜面一般光,又甜又糯,里头添了牛乳,吃上去一股奶香。

    钟野把糕递给卫宏安,卫宏安年纪虽小,却是稳重,加上读了书,觉得读书人当姐吃东西不雅观,但拒绝又会辜负钟公爷的一片好心。

    钟野见他犹豫,就说道:“你今年也不过七岁吧?等到你十四岁再少年老成完全来得及。”

    卫宏安便咬了一口糕,那糕是新出锅的,热腾腾的喷香,吃了一口就停不下来了。

    钟野莞尔而笑,他平日里只偶尔能见到卫宜宁,但因为格外留心,所以知道卫宜宁喜欢吃甜食和奶食,估摸着卫宏安是她的亲弟弟,口味想必是差不多的。

    因此见了买镜儿糕的就买一块给他,果然爱吃。

    再说那个小厮,一路跑回了柱东王府,打后门进了燕肯堂的院子,过穿堂的时候差点儿跟丫鬟撞上。

    丫鬟气道:“这是乱跑的地方吗?也不看着些!唬得人心跳!”

    小厮头也不回,还不忘拌嘴:“心跳才好呢!不跳可不是要穿衣停灵了!”

    恨得那丫头在他身后跺着脚骂。

    燕肯堂今日休沐,在书房里焚香弹琴。

    小厮虽一路乱跑,真进了院子脚步也就慢下来了。

    莫说如今燕肯堂已是御史身份,便是之前未有功名之时,家里下人在他面前也都是毕恭毕敬的。

    这小厮是他的院子里的,年纪不大,还算勤快伶俐。

    今日是出去买办了,恰好看到了卫宏安,知道七少爷近一个月都在寻找金陵来的马公子和兰小公子,按估算这两个人应该已经进京了,可不知为何竟迟迟不见人。

    燕肯堂一面派了人去金陵打探,一面命人在京城找寻。

    这小厮本未被派这项差事,但他今天偏偏凑巧看到了,便急忙回来禀报。

    燕肯堂问他:“你果真看到的是兰小公子?”

    那小厮道:“真真儿的,那小公子的长相不用说了。便是一千个小孩儿里也挑不出那么标致的,何况他左眉尾有一颗红痣,这要怎么巧合?”

    燕肯堂听他这么说心里也信了六七分,因为这个小厮当初也是跟着他去了金陵的,见过兰子安。

    “公子,他身边的人我也认得,就是钟公爷。”小厮说道:“当时他们两个都骑在马上,但是我前后都看了,并没有马公子。我想着兰小公子未必能认得我,毕竟当初我和他没说过话,所以赶紧回来禀报。”

    “叫人备马,我出府一趟。”燕肯堂站起身来,一旁的丫鬟赶紧过来为他更衣。

    原来燕肯堂在家焚香弹琴的时候穿的都是鹤氅,宽袍长袖,冰纹玉理,这样的衣裳是不适合骑马的。

    更何况真要如此骑在马上,更要被人围观得水泄不通。

    倒不是因为这样不伦不类,而是因为太过于仙风道骨俊逸出尘,只怕会引起骚乱。

    钟野带着卫宏安回府,冬瓜兴兴头头地开了门道:“公爷,马公子醒了!这御医的手段就是非同凡响!”

    钟野听了浓眉一皱,似是不愿听到这消息。

    冬瓜并不知情,那天卫宜宁来府他虽然知道,但后来和钟野谈了些什么,他可就一点儿也不清楚了。

    钟野听说马公子醒了,心里直叫不好。

    如果这事情发生在卫宜宁没来之前,他自然是喜出望外。

    但自从知道了这兰子安就是卫宜宁的弟弟卫宏安,并且承诺了要帮卫宜宁照看他之后,他就不愿让马公子太早醒来了。

    卫宏安失去了六岁前的记忆,须得让他想起往事记起卫宜宁,但这显然得要从长计议。

    “那陈御医不是说不好治吗?还说自己没把握!”钟野道。

    “那许是他自谦的话吧!”冬瓜道:“不过马公子虽然醒过来了却还是极虚弱,想说话都没力气。葫芦正熬了鸡汤喂他呢!您过去看看?”

    这边卫宏安早已急不可待了,却还是不肯越过钟野。

    钟野刚要往里走,就听见门口有勒马的声音。随即门被敲响,有人唤道:“钟公爷在府上吗?燕七来拜!”

    “糟!”钟野暗叫不好。

    因为上次卫宜宁临走前曾经告诉过他,这马公子极有可能是燕肯堂要找的人。

    若他真的找上门来,叫钟野千万要留住卫宏安,不能让他随燕肯堂离开。

    不宜宁之所以如此嘱咐是因为和超勇公府相比,柱东王府规矩森严,卫宜宁要去那里探望弟弟就太难了。

    更不用说还要想办法帮他恢复记忆。

    “燕七公子怎么会突然来咱们府上?”冬瓜纳闷道:“要是燕八公子来还差不多。”

    “去开门吧!”钟野道:“大丈夫不能避而不见。”

    回头蹲下身对卫宏安道:“这燕公子不管你认不认得都要装作不认得。”

    “这是为何?”卫宏安不解。

    “前日里那个来看你的姐姐是你的亲姐姐,她不想让你跟别人走。”钟野道。

    卫宏安愣在原地,脑袋里一片混沌。

    眼看着燕肯堂带着随从进了院子,钟野起身相迎。

    两人你称我“钟公爷”,我称你“燕大人”。

    燕肯堂早就看到了卫宏安,心中大喜。跟钟野寒暄后直接表明来意:“深谢公爷高义,这位小公子是我的故人,他上京本是来投奔燕某的。还有一位马公子,不知是否也在府上?”

    钟野回头看卫宏安,不知道这孩子是否真的能相信自己,毕竟对于此时的他而言燕肯堂才是他记得的人。

    只见卫宏安稳步上前,对着燕肯堂施礼,说道:“这位大人,想必是您认错了人。童子从未见过您这般神仙人物,否则一定会记得的。”

第三百五十八章 上道的燕七

    358

    燕肯堂很是错愕,他和兰子安分别还不到一年,这孩子如何就认不得自己了?

    倘若是别的孩子也就罢了,偏偏他是个神童,几百字的文章过耳成诵,又怎么可能想不起自己?

    “你可是叫兰子安?你的名字还是我给取的。”燕肯堂不死心:“和你同来的马公子在哪里?”

    “燕大人,这孩子是我在半路上救下的,当时情形很是凶险,想必他小孩子家吓坏了,”钟野上前打圆场道:“我问这孩子的身世来历,他统统都不记得了。”

    燕肯堂听了点头道:“钟公爷说的在理,我在金陵遇到这孩子时,他身边的老伯就说这孩子完全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想必他是有这个旧疾,一遇惊吓就发作了,也是可能的。”

    钟野和卫宏安没想到燕肯堂如此上道,心中大喜。

    钟野便顺势说道:“中某的确当时还救了一位公子,二十上下的年纪,只是这位公子伤势严重,一直昏迷着。刚刚冬瓜跟我说马公子醒了,我正要去看看,燕大人就来了。”

    燕肯堂听了,急忙说道:“那位一定是马公子了,还请钟公爷让我见一见他。”

    钟野知道,如果一味隐瞒,只会让燕肯堂起疑,还不如让他见一见。

    因此毫不犹豫地说:“燕大人请随我来。”

    燕肯堂随着钟野来到马公子住的那间屋子,此时葫芦刚给他喂完鸡汤。

    那马公子极是虚弱,虽然已经醒了,但连头都抬不起来。

    听到有人进来便朝门口看去,先是看到一个极为高大壮硕的身影,嗓音浑厚如洪钟:“燕大人请进,寒舍简陋,让你见笑了。”

    马公子还有些奇怪:“哪里来的燕大人?可与我那好友是一家?”

    等往后看时,却见一位如玉公子施施然迈步进门,口中说道:“钟公爷乃是世间难得之豪杰,燕某怎敢以俗人相待。”

    马公子心中大喜,这不正是自己要进京相会的燕琅轩?

    原来燕肯堂去金陵游学并未用自己的学名,而是用的小名。

    所以今年高中新科状元,人人都知道是燕肯堂,马公子却并不知他和燕琅轩是同一个人。

    燕肯堂嘴上虽然和钟野说话,但心里惦念的却是马公子,一进屋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人,虽然形容憔悴,却正是自己在金陵结识的好友马公子。

    燕肯堂急忙快步上前,马公子虽然衰弱说不出话,但眼神中明显迸出欣喜的神情。

    钟野在燕肯堂之前抢先来到马公子身边,语气十分殷勤的说道:“公子醒了真是太好了!不知你可认得这位燕大人?”

    说着左手指向燕肯堂,右手作势要扶马公子起身。

    别人都没看出异样,钟野去扶马公子的时候,手上用了暗劲,在他颈后的大椎穴上一按。

    马公子本就极虚弱,哪里承受得住,当即双眼翻白又昏死过去了。

    燕肯堂不知道钟野动了手脚,还以为马公子见到自己过于激动才晕过去的。

    “燕大人,”钟野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但心中却在偷笑:“不管这位公子是否就是您的那位故人,但他既为钟某所救,且如今病势沉重,不宜搬动。不如还是叫他住在我家里,左右端王世子已经请了御医来诊治。”

    燕肯堂虽然满心想要把卫宏安和马公子接到自己家里去,但又恐因此薄了钟野,只好抱拳道:“既然如此就要多劳烦钟公爷了,但有用到燕某的地方还请您不要客气,我回头叫家人送些滋补的药材来。”

    钟野连说:“好说好说,”一面又说:“我们还是不要扰了病人的清净,请燕大人前面喝茶去。”

    燕肯堂见如今的形势也不便多留,说道:“燕某已叨扰多时,家中还有些琐事,就此告辞。反正马兄和兰小哥在您府上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改日再来拜会。”

    钟野巴不得他走,但表面上依旧沉静,语气惋惜地说:“既如此在下也就不续留了,下次燕大人光临寒舍一定要赏脸吃杯薄酒再走。”

    说着便把燕肯堂送出门来,冬瓜在后头跟着,葫芦则留下来照顾马公子。

    直到送走了燕肯堂,卫宏安方才走到钟野跟前小心翼翼的问:“钟公爷,您之前说的那位小姐真的是我的姐姐么?”

    钟野看着他笑道:“自然是真的,我又怎么会骗你。但你要记住,这件事现在不能对其他人讲。”

    “那她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卫宏安又问,眼中带着几分期盼。

    钟野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十分神似卫宜宁,不由得出了片刻的神,半天才说道:“她自然是十分挂念你的,只是一时抽不出身来。你且安心在我这里住着,自然就能见到她了。”

    听他这么说,卫宏安果然不再多问了。转身去了自己的屋子,开始认认真真的习字读书。

    “这姐弟俩还真是像,”钟野独自感慨道:“一般人绝做不到这样的静心沉稳。”

    这时葫芦从后面走过来问钟野道:“合着那位公子姓马?这马公子又晕过去了,要不要去端王府跟世子说一声,让他再把太医请出来给看一看?”

    钟野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说:“不用,陈太医不是说好了三天来一次吗?咱们等着就是。”

    葫芦又问:“再过两天就是中秋节了,咱们府里可什么过节的东西都没置办呢!我如今要成天伺候着马公子,哪里容的出空儿来绣花?”

    “不用着急,到时候自然有人送来就是了。”钟野从来不在意这些小事。

    葫芦随即也笑道:“可是呢!擎西王府自然少不了的,只怕柱东王府到时候也会送来。”

    “其他的都还罢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酒。”钟野摸着下巴说:“中秋饮酒对月舞剑着实潇洒得紧啊!”

    “哪里潇洒了?分明就是喝多了耍酒疯。”葫芦忍不住小声嘀咕:“可惜了我最爱的那棵辛夷花树,生生叫你给劈死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指教

    359

    衰草萋萋,秋声匝地。过了中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起来,几场秋雨过后,清晨的山石上已经依稀落了白霜。

    卫长安的丧期满了百日,随即传来了智勇公府两位庶出的孪生小姐正式定亲的消息。

    婚期就定在次年的三月十二,满打满算也不过还有六个月的功夫。

    这自然引起了不少人非议,都说智勇公府才死了儿子没多久就要嫁女儿,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但有知情的人说,卫家拿这两个不受宠的庶女让两家姻亲帮卫宗谋了个肥差----到峻州去督管八百里河堤修筑。

    可说到底修河堤这肥差可不是谁都能捞到手的,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的确得抓牢了机会。

    别说工程用的材料造价中间有多大的油水,就是每日里从每个修河堤民夫的饭食里克扣一两半两的粮食,几个月下来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因为要在冬春季的枯水期修河堤,所以卫宗九月底就得动身,工程要到次年三月竣工。

    若是中间有什么耽搁,甚至不能回来参加两个女儿的大婚。

    如此反倒更能博得一心为公的美名。

    与外界的非议相比,升官发财更加实惠。便是吐沫星子满天飞,也当不得饭吃不是。

    因此不论外人怎么说,卫家可是已经高高兴兴地预备着嫁女儿了。

    何紫云此时已经微微显怀,因为年轻,再加上平日里吃得睡得都好,尽管怀着孕气色也很不错。

    如今她身边伺候的人中,第一得力的是个姓余的婆子。

    她懂些接生的门道,还会摸喜脉,会看男女胎,口口声声说何姨娘这胎稳是儿子。

    何姨娘自己其实没什么把握,毕竟隔着一层肚皮,她又没透视眼。

    余婆子看出她有些犹豫,便说道:“姨娘放心,我还有个不传人的法儿,待到有孕百日咱们测一测,一定准就是了。”

    等到何姨娘怀孕满了百日,余婆子叫人准备了十只碗,九个碗里扣着花,只有一只碗里扣的是个鸡蛋。

    叫何姨娘事先到屋外头去,她在屋子里头安排好了,才叫何姨娘进来。

    让何姨娘从倒扣的十个碗里选一个掀开,何姨娘看了半天才选定了一个,掀开一看里头是个鸡蛋。

    余婆子拍着手道:“这胎稳是个小公子!姨娘方才进门时先迈的左脚,男左女右,如今把仅有的一个鸡蛋给掀出来了,再不会错的!”

    何紫云听了自然高兴,说道:“十里选一,要不是天意是绝选不准的。老天爷肯眷顾我,我必要争口气!”

    话音刚落,丫鬟进来说:“五姑娘打别业回来了,来看姨娘。”

    何紫云对卫宜宁颇有好感,更佩服她掌得一手好人脉,因此满脸堆笑地说:“快请进来!沏好茶!把那什锦格子开了,把那里头的好蜜饯各样都拿出来些。”

    再一回头就见卫宜宁含笑走了进来,穿着月白衣衫,藕荷色镶边,淡雅明丽,白馥馥的一张脸好似稀世珍珠。

    何紫云迎上去,拉着卫宜宁的手道:“才多久不见,姑娘越发的标致了,这要是再过几年指不定要好看成什么样儿呢!”

    卫宜宁含笑道:“姨娘夸赞得太过了,老太太惦记着家里,特意叫我过来看看姨娘胃口好不好,可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还叫我回来开箱子给你拿两件二毛衣裳。”

    何紫云听了倍加高兴,朱太夫人专意叫卫宜宁来看她,又赏东西,这可是头长脸的事。

    因此连忙握住卫宜宁的手道:“好姑娘,你快先坐下歇歇,有老太太这句话我就感激不尽了。我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受得起这样的恩典!”

    卫宜宁随着她坐下,温言道:“姨娘如今怀着孩子,老太太自然也是高兴的,便是赏你东西也很是赏得着。姨娘也不必太过谦了,不是早就有句话叫恭敬不如从命么。”

    何紫云一边亲自给卫宜宁斟茶一边说:“姑娘是最明事理的,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从命就是,还请姑娘替我多谢谢老太太。”

    卫宜宁点头,又问:“姨娘胃口怎样?爱吃酸的还是辣的?”

    何紫云笑道:“可煞作怪,自从有了这孩子只是想要吃酸的,辣的闻都闻不得。”

    “那定是个男孩儿了,”卫宜宁笑:“当初我娘怀观音保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吃酸的。”

    何紫云如今最爱听的话就是这个,喜得眉梢上翘,连声说:“借姑娘吉言!”

    卫宜宁又道:“听说姨娘的父亲上个月补了缺,真是双喜临门。”

    何姨娘忍不住得意,悄声说道:“这还是多亏了姑娘你的提醒,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呐!”

    卫宜宁神色不变,淡淡地说道:“姨娘是聪明人,知道为自己和娘家谋前程。谁不喜欢聪明人呢!”

    何紫云忍不住试探着问道:“姑娘,你若是可怜我,就再教教我!你知道我出生在小门户,没什么见识。”

    卫宜宁道:“姨娘可不要把我当做女张良,其实我又懂得些什么呢!不过是看着别人家的旧事,依样画葫芦罢了。”

    “谁不是踩着前人的脚印走呢!”何紫云幽幽叹道:“但只恨我没见过什么世面。”

    “其实也没什么,说书唱戏的不是都有?不过是东风压倒西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飞鸟尽良弓藏、先下手为强之类的。”

    何紫云听了她的话不禁沉吟,卫宜宁又道:“姨娘也别太较真,我不过是随口胡说的。老太太还问呢,别的姨娘不知可也见喜了,顶好是都像姨娘这般,那咱们家可就兴旺了!”

    何紫云的心忍不住沉了一下,别的姨娘自然也都想要争一口气的,难道只有自己想做人上人不成?

    自己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了,忘了前头还有一只老虎,后头有一群狼。

    包氏虽然被软禁,和对外名头还在,只要她不死不废,自己就永远是个姨娘。

    当务之急是先除虎再打狼,何紫云的心里有了计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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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非穿越非重生,无空间无异能,走清流正剧风。讲的是一介小孤女只身复仇的故事……画堂归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画堂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画堂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