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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冲突

    不过两天功夫,邵楠就已经瘦得双眼深陷。

    邵桐和他是双生子,就在他眼前掉下山崖,生死未卜,叫他如何不焦虑?

    可如今他有公职在身,邵家人忠心奉公不是只在嘴上说说,况且有父兄在,自然不用他主持局面。

    邵楠虽然不愿意,可他一向顾大局,理解长辈们的苦心。

    因此邵楠还是按时到大内来守卫巡逻,只是心中烦忧,时时惦记着邵桐。

    他们这些侍卫彼此也各有亲疏,邵楠和燕云堂要好,封玉超和关佐走得近。

    燕云堂因为答应了韦兰珊,所以特意告了假,每天到望春山谷底去寻人。

    他们都以为邵桐和韦兰应该是从悬崖上掉进了谷底的深潭,随水流被冲到了下游,所以主要沿着河道寻找。

    封玉超看着邵楠一个劲儿冷笑,邵楠看了他一眼错开了视线。

    不管怎么说,两家现在也是亲戚。

    邵楠年纪虽然没有封玉超大,但因为卫宜宓是他的妹妹,所以封玉超也要称他一声哥哥。

    自从封玉铎死后,封玉超整个人变得十分阴郁,人们都认为他是因为弟弟的死而性情大变。

    虽然不喜他这个样子,却也觉得情有可原。

    如今邵楠虽然心情郁闷,却也不想和他起冲突,于公于私都不好看。

    卫长安就是个和稀泥的,发觉有些不对,便一脸谄媚地对封玉超道:“妹夫,咱们去海德殿巡查一圈去,听说老孙他们弄来点稀罕物,不如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他口中的老孙是羽林卫的一个小头目,很会攀关系,跟他们这些豪门子弟来往的很频繁。

    大约是因为他在大内任职时间久的缘故,时常会弄到一些外面买不到的进贡御用之物。

    这其实是不合规矩的,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上供的贡品那么多,皇家的人又用不完。

    有些宫女太监常常偷窃主子的东西,拿出来换钱换人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封玉超被卫长安拉着去了,这里有人就劝邵楠:“别跟他一般见识,封二少死的不明不白,他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

    “也是,他这阵子经常酗酒,神智都有些不清醒了。”又有人说:“说起来他们兄弟两个从来都是焦不离孟,自幼就没了生母,封公爷忙于政务,他们两个也算是相依为命着长大,情笃是一定的。”

    有爱八卦的小声道:“我觉得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封二少死的太不体面。你们想啊,谭蕊那么个浪荡货色抱着他一起烧死,说这里头没有隐情,打死我也不信。”

    “还真是的,不是说那谭蕊死时已经大了肚子吗?”又有人插嘴:“该不会是封二下的种吧?”

    “对了邵楠,这事儿就出在你们府,你当时是在场的,你细说说呗!”有人怂恿邵楠,他们早就想打听内幕了,只是碍于封玉超在,不好意思开口。

    邵楠是个正人君子,从来不喜欢在背地里非议他人,听了这话便不搭话,只是说道:“我去那边看看,把黄玉集替换过来。”

    邵楠走了之后那几个人自觉无趣,讪讪道:“切,这有什么,我跟你们说,最近可净发生古怪离奇的事,封二跟谭蕊烧成了焦尸,邵二跟韦兰坠下悬崖,成了亡命鸳鸯,真是死得风流啊!”

    邵楠去定鼎桥替换黄玉集,他是黄氏的远房侄子,出身不算显赫,因为黄氏娘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把名额给了他。

    所以他在这些豪门子弟中显得有些不合群,只有邵楠待他不错。

    “我替你,你去那边歇歇。”邵楠对他说。

    “我不累,”黄玉集道:“你不用替我。”

    正说着侍卫统领过来说道:“天恩殿前头需要一队人过去,你们赶紧把人都叫齐了。你们这些小爷们,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到了这儿也还是着三不着两的。”

    “好,我去叫。”邵楠答应了往海德殿那边走,他记得封玉超等人是往这边来了。

    “你们说邵二到底还活着没有?”

    邵楠听到有人在议论邵桐。

    “,到现在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这是卫长安的声音:“我小姑姑都快急死了。”

    “真是可惜,韦家那位可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早知这样还不如便宜了在下呢!”有人替韦兰惋惜,只是说到后面就不堪得很了。

    “邵桐不是一直都想要娶她?这回到阎王跟前结亲去吧!”有人咂嘴品评道:“唉,要说他也是个情种。”

    “封大少,你怎么看这事?”有人问封玉超。

    “我?”封玉超冷笑:“我觉得他们死得好!要是能多死两个就更好了!”

    那几个人听了当即就很尴尬,毕竟就算韦兰和他没关系,邵桐好歹是他的舅哥,还有卫长安在跟前,说死得好未免太过分了。

    还没等众人说什么,邵楠就已经迈步走了过来,俊脸绷得紧紧的,直接拎起封玉超的领子来,一拳挥过去,正打在封玉超脸上。

    邵楠轻易不动怒,可封玉超实在太欠揍了!

    虽然他也知道邵桐极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但不代表能容忍别人如此说。

    封玉超的个子跟邵楠差不多,但他比邵楠大了几岁,身体更壮硕一些。

    邵楠打了他之后,他也是毫不犹豫地还手,直接一拳打在邵楠肚子上。

    众人慌忙上前企图拉开他们两个,卫长安自认为自己能说得上话,便在一旁说道:“你们两个住手吧!都看在我的面子上!”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妹婿,一个是他表弟,可谁都不理他,该怎么打还怎么打。

    卫长安眨巴眨巴他的桃花眼,佯怒道:“你们两个真是胡闹!这皇宫大内是你们挥拳的地方吗?!岂有此理!”

    此时邵楠一脚把封玉超踹倒在地上,卫长安就在边上,忙蹲下身去扶他。

    谁想封玉超已经打红了眼,直接给了他两拳,把卫长安打了个乌眼青。

    “你他妈是不是疯了?!连我都打?!”卫长安也被打急了,不管怎么说,他现在也是封玉超的舅哥,这让他的面子往哪搁?

    最后还是侍卫统领找过来喝散了众人,邵楠、封玉超和卫长安脸上都挂了彩,只能叫他们回去思过。

第二百七十一章 没控制住

    韦兰发烧了,过度惊吓加上淋了一夜冷雨,早已令她娇弱的身躯承受不住。

    黑夜的山洞没一丝光亮,崖壁上的风怪叫着呼啸个不停,怪石嶙峋、藤萝森森,让人生出一种渺小到绝望的感慨。

    白天的时候,他们靠着崖壁上的野果充饥,虽然味道酸涩难以下咽,但好在无毒。

    邵桐舍不得吃,只说自己不饿。

    韦兰为了避嫌,紧紧靠在山洞里侧的岩壁上,一开始还撑得住,后来就变得意识模糊。

    邵桐守在洞口,但一直侧耳听着韦兰的动静。

    “兰,你是不是不舒服?”邵桐问道。

    韦兰没回答。

    邵桐慢慢爬过去,摸到了韦兰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明显觉得她意识不清。

    “兰!兰!”邵桐连唤了几声,摸了摸韦兰的额头,似乎有一些热,但并不明显。

    这不是因为韦兰烧得不厉害,而是邵桐此刻也在发烧,所以他察觉得不明显。

    韦兰身上的衣服这时只有半干,不时咳嗽一两声。

    邵桐意识到不好,赶紧把韦兰抱进怀里,韦兰身体软软的,一点也不反抗。

    邵桐此刻却顾不得亲近芳泽,只想着快些天亮。

    半夜韦兰呓语,除了说口渴就是喊冷。

    邵桐心疼,接了些雨水给她,又把她紧紧抱在怀里,脸贴着她的额头,心里一遍遍祈祷她平安康健。

    天色微明,韦兰的症状似乎轻了些,邵桐怕她尴尬,就把她轻轻放下,自己又慢慢爬回洞口。

    他身上的伤有些恶化,肋骨和左臂疼痛难忍。

    韦兰缓缓睁开了眼,看见邵桐背对着她正在翻动什么,后背上伤痕累累,令人不忍直视。

    邵桐似乎有所察觉,回过头来满面含笑:“你醒了,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我,”韦兰一说话就发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

    “别说话了,我给你弄水去。”邵桐说着扒在洞口从周围的草叶上慢慢收集露水。

    用一片叶子卷成筒,小心翼翼地送到韦兰唇边。

    “快点喝,不然就漏掉了。”邵桐虽然在催促,可语气温柔无比。

    韦兰看到他干裂的嘴唇,心中不忍,说道:“邵公子,不要总是照顾我了,你喝吧!”

    “我不渴,”邵桐执意不喝:“听话。”

    韦兰羽睫漉漉,哽咽着说不出话,邵桐于她有救命之恩,在如此绝境下,他总是率先考虑自己。

    哪怕一滴水、一只野果,都要留给自己。

    她出生在富贵人家,平生没吃过苦。

    对她好的人不少,可不知道同样的绝境下还有谁能像邵桐这样全心全意为自己。

    “这里还有两个野果,你一定要吃下去。”邵桐假装没看见韦兰的眼泪:“我去洞口敲一敲石头,看看有没有人听到。”

    他们两个坠崖,家里人一定会寻找,所以邵桐想要用声音引起寻找他们的人注意。

    邵桐倚在洞口,右手抓着一块石头不停的敲。

    韦兰注意到他的左臂肿的很厉害,一定伤得不轻,可邵桐从不说一句疼,一定是怕自己担心。

    敲了一会儿邵桐也有些支撑不住,他到现在已经两天两夜没进食了,水也喝得很少。

    为了不让韦兰看出异样,他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一页一页读了起来。

    这本书是他那天出门时随手揣在怀里的,被雨水洇湿了一些,但不严重。

    韦兰没想到他会如此用功,在她印象里,邵桐似乎总是有些玩世不恭。

    春日的阳光和煦温暖,照在邵桐脸上让他微眯起眼睛,头一阵阵地发晕。

    他自己不知道此时已经严重高烧,就是凭着一股精神支撑着。

    看着韦兰还坐在山洞里头,邵桐赶紧招呼她:“到这边来晒晒太阳。”

    韦兰依言过来,坐在邵桐对面。

    邵桐见她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了一抹灰迹,不由自主伸出手去给她擦拭。

    韦兰一时没反应过来,等邵桐的指腹触碰到她的肌肤,才急忙要躲。

    “小心!”邵桐迅速用手挡住她的后脑,不然的话韦兰的后脑就要撞到后面的岩石上了。

    韦兰的脸又红了,明媚的日光下,粉面朱唇,艳丽不可方物。

    邵桐只觉得胸口发热,韦兰别转了头,只留给邵二一只羞红的耳朵。

    邵桐盯着韦兰精致小巧的耳朵出了神,耳廓洁白如玉,日光照在上面似乎是透明的,耳珠圆润柔和,就算是最手巧的厨娘也捏不出这么可爱的形状。

    美人就是美人,连耳朵都如此迷人。

    真好看……貌似还很好吃。

    邵桐已然痴了,本来他一见韦兰就容易失神忘情,此时更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接凑上去亲了一口。

    韦兰大惊失色,脱兔一般缩回到了山洞里边。

    邵桐猛然惊醒,自己刚才竟然亲吻了韦兰,这实在是冒犯了。

    “你……”

    “我……”

    韦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骂他似乎太无情,不骂又怕他得寸进尺,一颗芳心七上八下,千思百转绕不出来,只觉得心里委屈,忍了半天还是哭了起来。

    邵桐心疼得要命,连忙上前道歉认错。

    没说几句,就发现韦兰的泪水是那样晶莹剔透,邵桐禁不住又受了蛊惑。

    他本来就口渴得很,此刻这泪水让他难以抵挡,不受控制地俯身亲了上去。

    韦兰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法活了,一边哭一边捶打邵桐。

    邵桐的左肩上挨了一下,疼得闷哼一声,神智也因此回笼。

    “我该死!”邵桐使劲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见了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不行,我得让你快点离开。”

    时间长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实在是太喜欢韦兰了,在她面前总是身不由己。

    可他又不能趁人之危,倒不是在乎自己的操守,而是不想伤了美人的心。

    他对韦兰一直抱的都是白头偕老的心思,绝不会做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兰,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我邵桐此生愿与你相携朝暮、相扶白首,相守一生。若违此誓,前程不吉,永堕轮回!”

    韦兰被他吓住了,连哭也不敢哭。

    直到邵桐“噗通”一声摔倒,她才惊呼一声上前查看。

第二百七十二章 求生

    邵桐昏迷,韦兰无论如何也叫不醒他。

    想办法从藤蔓里拧出一些汁液来滴进邵桐嘴里,感觉他呼出的气息都滚烫。

    韦兰知道这种情形很危险,被石头树枝刮破再加上雨水浸泡,邵桐后背的伤口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溃烂。

    但这里缺食少药,连干净的水都没有,她也不知还能用什么办法减轻邵桐的痛苦。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对面山崖的阴影投过来,遮挡得山洞里一片昏暗。

    蝙蝠黑色的影子扑啦啦在洞口盘旋,不知什么鸟兽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

    韦兰心里发慌,捡起一块石头到洞口拼命敲打,希冀有人能听到。

    但只有山谷的回声在耳边响起,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想要求救真是千难万难。

    韦兰心中越来越绝望,邵桐清醒的时候她并没有这么害怕,如今只剩她自己,韦兰就觉得这越来越浓稠的黑暗不但要吞没仅剩的光亮,连她也要一并吞噬了。

    她不甘心地敲击着石块,昏暗中石块相击迸出点点火花。

    韦兰的精神为之一振,把这块石头拿到眼前仔细一看,就是很普通的一块黑色石头,放眼整个山洞,这样的石头还有很多。

    韦兰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王府千金,她不认得这块石头就是古人用来打火的燧石。

    但她聪慧灵秀,见到这火花立刻想到可以利用它来生火。

    现在他们被困在这个山洞里,邵桐受伤严重,若是有火,既可以用来取暖还能够熟制食物,更可以用来求救。

    相比于敲打石块发出声响,火光在黑夜里更能引人注目。

    想到这些,韦兰借着仅剩的一线天光在岩石壁上和山洞里搜寻干苔藓和枯枝落叶。

    她知道邵桐怀里有一柄匕首,铁石相击可以生火,这是她早年读书时候看到的,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伸手进邵桐的衣襟里还有些尴尬,韦兰硬着头皮去做,摸到匕首的同时也摸出了一手血。

    原来邵桐的前胸也受了伤,只是衣服没破,且衣料是黑色的所以看不出来。

    韦兰心里难过,邵桐这种情形都是因为自己,可现在自己却无能为力。

    “兰!兰!”邵桐高烧呓语,叫的都是韦兰的名字。

    韦兰心里悲伤,顾不得害羞,她咬紧了牙关,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叫邵桐,邵桐也不会回应。

    只剩她自己一个人去支撑克服,不行也得行。

    “先生火。”韦兰在心中默念:“必须要把火生起来。”

    她用石块和匕首相击,但这种取火的方法并不容易,好在韦兰有耐性又细心,终于引燃了苔藓,火光由若到强,颤巍巍照亮了山洞。

    韦兰不敢稍歇,把火堆笼好后,又查看了一下邵桐的伤势,治病她不在行,但退烧的法子还是知道一些的。

    毕竟她有众多的弟弟妹妹,哪一个生病的时候她都曾经亲自照顾过。

    此时外面又下起雨来,韦兰知道这雨水必须要好好利用才行。虽然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但此时非比寻常,邵桐能不能熬过今晚很关键。

    韦兰把心一横开始脱邵桐的衣服,一开始难免害羞,但随后已经全然忘了羞怯。

    衣裳被脱去的邵桐遍体鳞伤,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和大大小小的伤口。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韦兰绝对不会相信一个人已经伤到这种程度,还能硬撑着两天不吃不喝,甚至把自己背在背上,单手在陡峭的岩壁上攀缘了十几米。

    “我真是太粗心了,早该帮他察看一下伤口的,”韦兰深深自责:“我的脸面难道比他的性命还重要吗?”

    找出之前自己的那方手帕,到洞口用雨水打湿,韦兰开始帮邵桐擦身,这是最简单的退烧法子,可以让体温降下来。

    韦兰忙得满头大汗,想了想还不放心,她头上恰好插着一只小小的银簪,拔下来拿在手上,权当银针,一点点给邵桐处理溃破的伤口。

    清理的差不多了,就用冷下来的草木灰敷在伤口处,曾听郎中说过草木灰又叫百草霜,有止血消毒的功效。

    然后撕下自己的衬裙给他裹好伤,又用手接了几捧雨水给他喂下去。

    然后把邵桐的衣服就着雨水洗了洗,起码能把上头的血污冲洗掉大半。

    然后坐在火堆前烘烤衣服,不时伸手探一探邵桐的体温,若是烧起来了就继续擦身。

    直到邵桐的衣裳烘干,韦兰给他穿好,此时的邵桐似乎有些好转,已经不说胡话了。

    韦兰又开始担忧吃的,邵桐不补充体力是不行的,但山洞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果腹。

    外面的岩壁上倒是还能搜寻到一些野果,但那东西吃下去也顶不了多久。

    韦兰正在犯愁,忽然眼角的余光看到有东西在动。

    她猛地转过脸去,吓得惊呼一声,原来不知何时有一条蛇爬了过来,大约是山洞里生了火的缘故。

    那是一条四尺多长的黑蛇,上半截立起来,朝着火堆的方向不停地吐信,阴森森的蛇眼幽幽地冒冷气。

    韦兰在这么逼仄的环境里与蛇大眼瞪小眼了好半天,血液从倒流变回顺流,一双滢滢美目渐渐放出光来。

    这不是一条蛇,而是一条宝虫,蛇胆可以治病,蛇肉可以吃,反正现在有火,烧熟了应该不会太难以下咽,关键是邵桐必须要吃些肉食补充体力。

    只是,自己该怎样才能抓住它?

    “我要是有宜宁的本事就好了,”韦兰此时觉得自己和卫宜宁相比实在是太缺少生存的本领了:“若是能回去一定找机会向她学几招。”

    在此之前韦兰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流落野外,可人一旦经历过绝境就永远不会忘记。

    也更能体会求生的本领是何等重要。

    “不过我现在必须得想办法把这条蛇做成明天的早饭,”韦兰暗暗下决心:“这关乎邵桐的性命,我必须要做到。”

    京城第一名花韦大小姐并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虽然没有卫宜宁的本事,但急中生智,也想出一条捕蛇的法子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以为是梦

    昏睡了许久的邵桐悠悠醒来,重伤加高烧,饶是壮小伙也吃不消。

    但是醒来的邵桐觉得自己依旧在梦里,因为他看到了火光还闻到了肉香。

    这俨然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只能是梦。

    “看来这是个美梦,”邵桐喃喃自语:“梦里还有兰。”

    温暖的火苗,浓郁的烤肉香,还有绝美的韦兰守在身边,这个梦堪称完美。

    然而梦里的美好远不止这些,邵桐觉得他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衣裳也似乎变得干净柔软。

    更要紧的是韦兰对着他回眸一笑,三春桃花不及其嫣丽,九秋之菊不如其素雅。

    邵桐仿佛回到了与韦兰初见之时,只一眼,他就深陷不可自拔。

    那时的韦兰一张玉面如梨花带月海棠含雨,鬓香轻散罗衣胜雪,于烟柳画亭中遗世独立,深深烙进邵桐心里,此前所见的繁华通通失色,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此生必要娶她为妻,否则枉为人。

    “兰,你能不能再对我笑一个。”邵桐像孩子似的撒娇,反正是在梦里,兰应该不会生气。

    韦兰的确没有生气,只是微微红了脸。

    她过来扶起邵桐,用草叶包着一个黑乎乎的弹丸大小的东西递到邵桐嘴边,柔声说道:“你先把这个吃下去。”

    邵桐乖乖张嘴,只要是韦兰让他吃的,哪怕是砒霜鹤顶红,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

    “呃……”话虽如此,这东西的味道的确不敢恭维,邵桐拧起了眉头:“这是什么东西呀?怎么这么苦?”

    “是烧熟的蛇胆,”韦兰解释道:“我记得兰珥小时候高热,郎中给开的方子里就有蛇胆。”

    “哦!”邵桐看着韦兰就不觉得嘴里有多苦了,梦里的韦兰能变出蛇胆来,他一点也不奇怪,毕竟是在梦里嘛!

    “你饿了吗?”韦兰问。

    邵桐点点头,他的确很饿很饿,可只有在梦里才敢承认。

    “那你把这个吃了,”韦兰递给他一段蛇肉:“我去给你拿点水过来。”

    邵桐愉快地吃蛇肉,没有咸味,烟火气很重,却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

    “兰,你饿不饿?”邵桐问韦兰佩:“看看你都瘦了,我喂你吃好不好?”

    “我已经吃过了。”韦兰的俏脸又红了,邵桐贪恋地凝视,怎么看也看不够。要不是自己在吃东西,一定要上去亲一口。

    “不要醒啊,不要醒。”邵桐一边啃蛇肉一边对自己说:“我还没有亲到兰呢!”

    韦兰见邵桐如此,渐渐放下了心。

    以前自己特别讨厌他油嘴滑舌不正经的样子,可经历过生死考验,反倒觉得他这样才能让人安心。

    “如今咱们有了火,等到晚上的时候就可以用火光求救了。”韦兰见邵桐吃的差不多了开口说道:“你身上的伤不能再耽搁了,否则可能会落下终身残疾。”

    邵桐的左臂情况很不乐观,必须得找正骨的郎中诊断,否则这样下去骨头可能会长歪,到时候拉弓射箭都会受到影响。

    邵家是武将出身,骑射是必备的本领。

    虽然不一定要用这个安身立命,但失其一技终归是缺憾。

    更何况还会影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好。”邵桐哈巴狗儿一样应和:

    “回去之后你愿意嫁给我吗?”

    韦兰面红过耳,佯怒道:“不许胡说,否则我生气再不理你。”

    “好,我不说。”邵桐不想惹她生气:“那你过来一下好不好?”

    韦兰以为他叫自己过去是有什么正事,谁想刚到他面前,就被他拉进怀里抱住,随即一口亲下来。

    “唔……”

    “好甜,和我想的一样。”邵桐两眼放光,哪还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啪!”韦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太过分了!”

    邵桐当即呆住,瞪大了眼睛看着韦兰,韦兰被他盯的心里发毛,生怕他下一刻会兽性发作。

    谁想邵桐摸着自己的脸说了一句:“这不是在做梦吗?为什么在梦里你还打我?”

    韦兰欲哭无泪:“谁告诉你这是在做梦?”

    邵桐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一下,钻心的疼,不是梦!这下糟了!

    “兰……我……”邵桐企图解释:“我是真的以为在做梦,因为眼前的场景都太匪夷所思了,有火还有肉,这怎么可能呢?只能是做梦啊。”

    “有火是因为昨晚我敲击石头求救的时候发现能敲打出火星,”韦兰解释道:“然后就找来苔藓和落叶,引燃了这些柴草。”

    “那这蛇肉是哪儿来的?你居然有胆量抓蛇?”邵桐不由得对韦兰刮目相看。

    “这蛇是自己爬到洞里的,我想到蛇胆是药材,蛇肉也可以吃,所以就把它抓住了。”韦兰说:“其实我也吓得要死。”

    “你是怎么把它抓住的?”邵桐大为惊奇:“蛇这东西很灵活的,你用的是什么法子?”

    韦兰的脸红的几乎要滴下血来,她用的法子实在不能说给邵桐听。

    “就是、就是用石头打的。”韦兰说道:“我也没想到那么容易。”

    “兰,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一个不善于说谎的人?”邵桐玩味的笑道:“你不告诉我不要紧,希望有那么一天,你能毫不介意的跟我说是怎样制服那条蛇的。”

    “你,你还是歇着吧!不要说太多话。”韦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咦,你还帮我包扎了伤口?”邵桐才发现自己身上缠着好几块素纨,一定是韦兰衣服上的布料。

    “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就化脓了,”韦兰不敢和他对视:“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哦,”邵桐太喜欢看韦兰含羞带怯、欲言又止的样子了,当真是别扭又可爱,忍不住逗她:“不都说救命之恩当……”

    “当涌泉相报,”韦兰迅速的接过话头:“如果能够离开这里,我一定会重重谢你。”

    “好啊,但非千金不可,”邵桐轻笑:“记得哦,在下只要千金。”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大小姐回来了

    绿杨带雨垂垂重,一霎东风,吹散落花成阵,空余一地憔悴嫣红。

    擎西王府的守门家童飞也似地奔进二门,嘴里一叠声儿喊着:“大小姐找到了!大小姐找到了!”

    韦家众姐妹连同卫宜宁和老王妃闻声都激动急切,纷纷问道:“在哪里了?”

    “是谁找到的?”

    “大姐姐可还好吧?”

    “进府了没有?”

    “回主子们的话,”小家童气喘吁吁道:“才刚邵家派人来报信,是他们家的人在悬崖的山腰石洞里找到了咱们大小姐,不过他们可不敢唐突,回头让他们家四五个健壮胆大的仆妇上去把咱们家大小姐给救下来的。

    随后知会了咱们府上搜寻的人,用轿子抬着大小姐回府,说只是受了些惊吓,其余并无大碍。”

    “阿弥陀佛!”

    “谢天谢地!”

    “真是菩萨保佑!”

    “我就说大姐姐一定没事,果然吉人自有天相!”

    众人当真是喜出望外,世间事没有什么比虚惊一场更让人大呼侥幸的了。

    虽然只有五天的时间,可对于韦家人来说,比五年还要煎熬。

    “快快,赶快命人准备热水和吃的,”韦兰珊道:“一会儿大姐姐回府,先让她好好沐浴更衣,然后再进些好消化的粥饵。”

    “对对对,还要请个郎中来!”韦兰珠道:“保不齐哪里有伤,还要看看才放心,何况就算没有外伤,也须得让大夫开几副安神的方子才行。”

    “邵家人考虑的真周到!”韦兰珥说道:“不知邵家二公子找到没有?”

    因为她的一句话,众人才想起来还有邵桐。

    “对啊,邵家的孩子呢?他有没有和兰在一起?”老王妃问。

    “邵家二公子暂时还没找到,”家童的神色收敛:“他们还在找。”

    “这……”韦家人都沉默了。

    韦兰被找到是天大的喜事,可邵桐下落不明让她们原本晴空万里的心头又蒙上了阴翳。

    “告诉咱们府里那些人继续寻找。”老王妃说道:“一定要把邵家的孩子找到!多好的孩子啊!他可是为了救兰才……,老天啊,千万保佑这孩子平安回来!”

    “母亲放心,大姐姐既然平安无事,我二哥哥想必也安全,只是暂时还没找到罢了。”卫宜宁出声安慰老王妃,事实上她也不能确定。

    韦兰活着就已经是万分侥幸的事了,从那么高的悬崖摔下去,一百个人里未必有一个能生还。

    而两个人同时掉下去都活着的可能就更微小,虽然卫宜宁希望他们都平安。

    大约又过了一顿饭时,韦兰的轿子进了府。韦家人都一齐迎了出去,韦兰琪和韦兰玫上前扶出了大姐姐。

    不过短短的五天没见,韦兰就已经瘦了好大一圈,虽然没受什么大伤,但脸上手上还是有些细小的伤痕,不过已经结了痂。

    “兰!你总算回来了!”老王妃上前搂住女儿,虽然喜悦,却还是禁不住后怕。

    万一老天不开眼,等着他们母女的就是天人永隔。

    “母亲,让你担心了。”韦兰又何尝不惦念自己的母亲和弟弟妹妹,知道自己出了事家里人一定忧心如焚。

    母亲的身体又不好,这些天一定日夜为自己担惊受怕,多半是又添了病。

    “大姐姐,你能平安回来就最好了,咱们快进去吧!这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韦兰珊擦干了眼泪说:“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过了这件事,大姐姐以后必定千顺万顺。”

    “没错,没错,二姐姐说的有理。”众女附和道:“快进屋说话去。”

    韦兰在路上已经喝了些水,简单吃了两块点心,故而此时的体力还支撑得住。

    她一手搀扶着母亲,一手领着韦应爵,再回到自己家,真真恍如隔世一般。

    韦家的丫鬟们早已备好了热水,韦兰的贴身丫鬟雨奴红肿着双眼过来服侍,这些天她天天以泪洗面,双眼几乎不曾哭瞎了。

    她从七八岁起就服侍韦兰,大小姐从没打骂过她,主仆二人情谊十分深厚。

    所以韦兰出了事,她几乎不曾跟去,暗暗下定决心,若是大小姐真的遭遇不测,她也就不活了,跟到阴间去服侍大小姐,只是这是她自己的想法,跟谁都没说过。

    韦兰见了她说道:“傻丫头,我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说好了今年年底你出嫁,我要亲自给你盖盖头的,怎么会失言?”

    雨奴已经十八岁了,韦兰做主,让她嫁给了府里管家的独生子。

    她这么一说,雨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怕,好在大小姐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几个丫鬟伺候着韦兰沐浴更衣,梳洗完毕到老王妃的屋子里。

    韦兰珊等人已经准备好了一桌清粥小菜,都是平时韦兰爱吃的。

    韦兰坐到桌前,看着众人全都一眼不眨的盯着自己,不禁有些难为情,说道:“你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叫我怎么吃啊?”

    “你就慢慢的吃啊,大姐姐。”韦兰珥道:“我们只有看着你才放心。”

    失而复得必然珍而重之,这也是人之常情。

    “大姐姐,要不我陪你吃?”四小姐韦兰枚一向爱吃,既然韦兰觉得尴尬,那么她陪着一起吃应该会好一些吧?

    “四姐姐,你还是少吃一点儿吧,别回头又嚷着新衣裳瘦了。”韦兰琪虽然比她小几个月,却一直觉得韦兰枚长不大,时时处处要替她操心。

    “不会的,不会的。”韦兰枚赶紧保证:“我绝不多吃,只喝一碗粥就好。”

    “四妹妹过来,坐下陪我一起吃。”韦兰眉眼含笑:“你们不知道我在山洞里饿了这么多天,终于知道食物有多重要。以后每顿饭都要认认真真的吃,绝对不能浪费,这一点兰玫做的最好。”

    韦兰枚听了眉开眼笑,大姐姐就是好,从来不嫌自己贪吃,还处处维护自己。

    “完了完了,”韦兰珊摇着头说:“四傻子这回有了尚方宝剑,保证吃得更起劲儿了。”

    众人轰然一笑,笑声惊动了窗外的喜鹊,扑扇了两下翅膀,大声叫了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看破不说破

    香雾袅袅升腾,老王妃的屋子里常年焚着苏合香,因为老王妃体弱畏寒,故而用的是暖香。

    “母亲,周郎中来了,”韦兰珠轻声说道:“可叫她进来吗?”

    “请进来吧,叫他给你大姐姐好好瞧一瞧。”老王妃说道:“你们都到屏风后头去。”

    说着自己坐到一旁的四出头官帽椅上,叫韦兰躺到她床上,让丫鬟放下帐子。

    富贵人家的年轻女主子看病是不能露面的,历来都是如此。

    大夫周昭臣一部雪白的胡子,面如重枣,身穿一袭雪白的长袍,挎着药箱,就好像是终南山上下来的修士。

    他在京城可是一位名医,多少官眷贵妇生病指名只让他诊断。

    卫宜宁等人都在屏风后头站着,听周昭臣给韦兰诊脉。

    周昭臣把韦兰左右手的两脉都诊过了,起身去了外间。

    婆子扶着老王妃跟了出去,郎中诊脉向来都不当着病人的面说病情,这也是规矩。

    “周神医,小女的身体可还好吗?要不要开几副方子?”老王妃开口询问。

    “启禀王妃,大小姐玉体并无大碍,您尽可以放心。只是有些风寒的底子未清,须得服药调理。”周昭臣说道:“另则有些惊吓过度,再开些安神的药也就是了。”

    “多谢周神医,劳烦您给开方子吧!”老王妃听了之后放下心来,一面叫丫鬟给周神医看茶,又叫管事的婆子去取诊金过来。

    周昭臣出诊金十两打底,他是常出入擎西王府的,因此婆子们都知道价格。

    取了三十两银子过来包成一包,恭敬说道:“这是诊金,还请神医笑纳。”

    照周昭臣看了就说:“您多给了,二十两足够。”

    婆子说道:“那十两是老王妃额外赏的。”

    周昭臣听了并不推辞,点头谢过了。

    看完了大夫,丫鬟掀起床帐,用金钩挂好。

    韦兰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仪容。

    “兰啊,你如今平安回来,但邵家的二公子却依旧下落不明,”老王妃沉沉叹了口气说:“我想着去大相国寺给他烧一柱平安香,他是为了救你才掉下悬崖的,咱们可是欠了邵家好大一个人情。”

    韦兰听了母亲的话脸不禁红了。

    她懂母亲的意思,邵桐若是平安还罢了。若是遭遇了不测,韦家便永远都会对邵家怀有愧疚。

    “母亲,你的身体不好,烧平安香这件事我去就好了。”韦兰道:“这些天您劳神伤身,不要再操劳了。”

    “是啊,母亲,我们陪着大姐姐一起去。”韦家众姐妹道:“您快好好养养身体吧。”

    “不成,”老王妃缓缓摇了头,语气坚定:“这件事非同小可,莫说我还能走动,就是走不动,你们抬也要把我抬去。受人恩惠,当终生铭记,又何况是救命之恩?又何况邵家的孩子至今生死未卜?我们决不能让人家邵家觉得寒心,倘若你父亲在的话,他必定会亲自去的。”

    老王妃如此说,韦兰想要阻拦却又不知该怎么说好。

    “大姐姐,你掉下去的时候邵二没和你在一处吗?”韦兰珥问:“那他会在哪里呢?”

    韦兰说道:“我,我不知道,我是掉在了一棵树上,然后自己循着树干爬到了附近的山洞里。邵公子想必也没事,只是还没找到罢了。”

    卫宜宁在一旁看着韦兰的神情,心下有了计较,知道邵桐一定平安无事,否则韦兰不会是这副神情。

    只怕早就担忧得食不下咽,哭得死去活来了。

    但她看破不说破,笑吟吟道:“母亲、各位姐姐,我来府上已经好几天了,如今大姐姐平安回来,我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就不在这里打搅了。”

    老王妃和韦家众女都拼命挽留,说道:“大姐姐才回来,你该多住些日子。这些天竟跟着担惊受怕了,好容易无事了,怎么能说走就走?”

    卫宜宁说道:“我离开家这么些日子,一直惦记着祖母。何况二哥哥如今还没找到,我也想去看看小姑姑。”

    她一说这话,韦兰的双颊又红了,卫宜宁也就越发笃定。

    老王妃听了她说的这话合情合理,自家女儿回来了是件大喜事,但邵家的孩子还没找到,人家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呢!

    卫阿鸾是卫宜宁的姑姑,虽然在自己府上这几天卫宜宁也往邵家去了几次,但还是在自己府上的时间多。

    如今韦兰已经回来了,卫宜宁再住下去确实有些不合适,毕竟要考虑邵家和卫家人的感受。

    “宜宁这孩子考虑事情向来是最周全的,你说的对,该好好的去安慰安慰你家老太太和邵家二夫人,”老王妃说道:“回头烧完了平安香,我也要带着兰到邵家去致谢。”

    “那好,母亲、众位姐姐,我就先回去了。”卫宜宁起身:“还请大姐姐好好休养,母亲也不必担心,我二哥哥一定会没事的。”

    “没错儿,那孩子一定会回来的。”老王妃叹了口气说:“好人是有好报。”

    卫宜宁离开了擎西王府,但并没有回卫家去,而是直接去了邵家。

    相比于韦家的欢天喜地,邵家的气氛依旧沉闷压抑。

    邵家的老夫人和卫阿鸾都病倒了,大太太黄氏也犯了头风,头上紧紧勒着抹额,勉强支撑着。

    邵楠脸上挂了彩,因此没去大内,跑到望春山谷底和燕云堂一起寻邵桐去了。

    邵家人第一时间就知道韦兰被找到的消息,心中且喜且忧。

    喜的是韦家姑娘平安无事,忧的是邵桐下落不明。

    卫宜宁到了卫阿鸾的床边轻轻握着她的手说:“小姑姑,你不要担忧了。二哥哥一定会没事的,再过几天他保证活蹦乱跳的站在你面前。”

    “好孩子,但愿如此。”卫阿鸾神色憔悴极了,双眼深陷,脸上的肌肤失了光泽。

    卫宜宁郑重点点头说:“我在老凌河的时候听当地人说,山神从来收女不收男,如今韦家大姐姐都平安无事,二哥哥更不会有事的。”

    这话虽然是虚妄之说,但卫阿鸾却像看到希望一样,实在是思子心切所致。

第二百七十六章 邵二你可以了

    韦家大小姐找到了。

    邵家二公子依旧下落不明。

    韦家老王妃亲自去相国寺为邵家二公子烧平安香。

    邵家二公子英雄救美,可歌可泣。

    整个京城都在热议这件事,连皇帝上朝的时候都特意询问邵天赋:令侄可有消息?

    卫宜宁站在大相国寺门口,总觉得牙齿有些发酸。

    心说邵二啊邵二,你真是够了。

    为了抱得美人归真是煞费苦心,这一石三鸟的计策亏你想的出来。

    邵桐的攻心之法收效显著,不但让韦兰对他心生感激,更让韦家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甚至京城里的很多少女听闻他英雄救美,不顾性命,都对他崇拜有加。

    甚至有不少人为他祈福祷告,一时间他的事迹传扬得人尽皆知。

    只是苦了邵家人,每日里忧心忡忡,患得患失。

    自己好歹用谎话哄住了小姑姑,让她千万别绝望。

    在祖母跟前百般劝慰,好容易让老太太吃了一碗粥。

    如今又得陪着义母来烧平安香,韦家老王妃请的是每日清早第一炷香,老太太那叫一个虔诚哟!

    天不亮就起身了。

    韦兰也站在人群中,鹅黄衣衫如意髻,身形较往日清减几分,更显得轻盈出尘,大有弱不胜衣之态。

    在佛像面前盈盈拜倒,以额触地,面上神情肃然,心中却好似织了一面双丝网,内有千千结。

    回到家已经两天,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是获救那一日的情形。

    记得那天黎明时分,邵家的仆人偶然抬头,发现崖壁上有火光闪耀。

    于是几个人便攀上来寻找,发现了藏身山洞的邵桐和韦兰。

    众人皆欣喜异常,要带着他们两个下山去。

    韦兰当时也没多想,只是庆幸终于有人发现了他们,如此邵桐身上的伤就可及时得到救治了。

    谁想邵桐却叫自家的这几个仆人把身上带的水和干粮都留下,又告诉他们叫几个妇人上来接韦兰下去。

    并且对外不许说自己和韦家大小姐在一起,哪怕是对自己的父母也不许提起。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韦兰不解,她更担心邵桐的伤势。

    “你的名誉要紧。”邵桐说道:“如果我和你一同被找到,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我当然不要紧,可你不行。”

    孤男寡女在野外共度五日,哪能保证有人不说闲话。

    到时候韦兰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邵桐不想她被人指指点点,受人诟病。

    “可是你的伤……”韦兰当然懂得人言可畏的道理,又何况邵桐早就心仪自己,这件事很多人都知情。

    清白这种事,是世间最难说清的。

    但邵桐是为了救自己才掉下悬崖受伤,如今如果只顾自己的名声而不管他的伤势,韦兰无论如何做不出这种事。

    “放心,我没事的,三天之后再让他们来接我。”邵桐柔声宽慰她:“现在我这里也有了食物和水,三天很快就能熬过去的,你用不着担心。”

    韦兰看着他身受重伤,形如枯槁,却还处处为自己打算,眼泪就怎么也忍不住。

    其实邵桐若是和她一起获救,任谁也说不出指责的话,并且因为这个缘故,邵桐若向自己提亲,母亲不会不答应。

    毕竟出了这样的事,自己除了嫁给邵桐,几乎是别无选择,就算是不嫁给他,名声只怕也毁了。绝无可能再嫁他人。

    这对邵桐来说是个极好的机会,他既然都能想到自己的名誉会受损,又如何想不到这一点?

    可他却不趁人之危,而是让自己先走,以保全清白名声。

    他明明那么想要娶自己,却甘心放弃到手的机会,仅凭这一点,韦兰就一辈子也忘不了他。

    在走之前,邵桐又叮嘱她对任何人都不可说出真相,因为这样既会让她背上负担又于事无补。

    所以回府之后,母亲和姐妹们询问邵桐的下落,她只能说不知道。

    不是要有意隐瞒,但是考虑到邵桐如此牺牲,自己不能让他失望。

    不知道邵桐此时可安好?

    他的伤要不要紧?

    虽然有了食物和水,但那里依旧不是舒适的地方,多挨一天就要多吃一天的苦。

    韦兰一想到这些,心中就难过极了。

    卫宜宁也跪在那里上香,韦兰琪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悄悄说道:“宜宁,你一定也看出来了对不对?”

    卫宜宁暂时不说话,双瞳流,似笑非笑。

    “你别再装蒜了,”韦兰琪滴滴咕咕跟她咬耳朵:“大姐姐绝对知道邵桐在哪里,是不是?我猜邵二一定是为了保全姐姐的名声,所以才不现身。啧啧,这么有情有义的好男人,的确是大姐姐的良配。”

    卫宜宁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邵桐毕竟是她的表哥,她总不能当着韦兰琪的面说他的坏话。

    何况他的此番作为,虽然用了心计在里头,但也不失是真心为韦兰着想。

    因为就算他和韦兰当时一起出来,两个人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但只怕结婚之后韦兰也难免受人指摘。

    毕竟如今两个人孤男寡女,独处野外五六天,实在于礼不合。

    这一定是邵桐不想看到的,由此也能看得出来他对韦兰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呵护。

    卫宜宁知道,邵桐从来都是心思灵活,处事干练,考虑事情会尽可能的全面。

    除了毒舌之外,完全可称得上一个大好青年。

    想必经过这件事,兰姐姐也对他有所改观,也许用不了多久,邵家和韦家就会连姻了。

    这样的结果是卫宜宁乐于看到的,之前韦兰立志不嫁,她心中虽然敬佩,却总是觉得遗憾。

    一想到韦兰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孤独终老,卫宜宁就觉得上天薄情。

    如今看来姻缘真是天定的,谁会想到他们会经此一劫?

    可若不是经历了生死,邵桐又哪里有机会亲近韦兰进而打动她呢?

    还有一件事,韦家的马为什么会突然发疯?

    这件事让卫宜宁想到了去年春天在永河上发生的事,有些时候看似偶然的事情,其实是有人在背后精心谋划。

    只是如今韦家人都在满心的卫邵桐祈福,她不好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来。

第二百七十七章 会试

    三月二十二日,会试开场。

    和风薄霭杨柳青,又是一年春闱时。

    大周京城昭邑龙凤大街贡院门前前来应考的读书人如过江之鲫。

    这些人中有十五六岁的少年,也有六七十岁的老者。但众人都是一副司空见惯的神色。

    科举这条路上有的人能顺风顺水,一举成名。也有人蹉跎多舛,考了几十场都不中。

    在人群中有一个人尤为显眼,倒不是他比别人高,也不是因为他比矮,而是因为他全身带伤,是被人抬过来的。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说道:“快看这不是邵府二房的二少爷嘛!”

    “就是那个英雄救美的邵桐?”立刻有不少人循声望去。

    邵桐安静的坐在藤椅上,脸上的神情怡然自若。

    他算好了今天是下场的日子,所以叮嘱自家仆人要在今天凌晨就把他从山洞里救出来。

    然后让正骨医生给自己固定好断骨的地方,又处理了一下外伤,简单服用了些内用伤药,吃了一顿早饭,然后就把他抬到这里来了。

    考虑到一旦回家肯定会被家中长辈团团围住,绝对不会放出来。他可不想耽误这次考试,所以就叫仆人直接从医馆把他抬到这里来,等到考试结束之后再回去报平安。

    对于韦兰他势在必得,但一定要让自己能配得上她才行,起码要有功名在身才好名正言顺的向韦家提亲。

    在这上头,邵桐不想让韦兰受一点点委屈。

    这一年来他埋首苦读,说一句头悬梁锥刺股也毫不夸张。

    因此绝没有缺席的道理。

    人生世上,男子汉大丈夫对于功名富贵虽不必蝇营狗苟却也不能掉以轻心,最起码也要给得起心爱的女子养尊处优的资本。

    邵桐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会试一共考三场,每场考三日,邵桐作是国子监的监生,有参考资格。

    时辰已到,贡院大门打开,礼部的人开始唱号。

    被点到名字的人依次进去,先接受一番搜查,看看有无夹带,以防作弊。

    然后每人发三根蜡烛,进到窄窄的号房里去,一关就是九天。

    中间如厕就在号房的马桶,吃饭由贡院统一供给。

    一律黄黍米饭炒青菜,外加一道鸡蛋汤。不给肉食是怕有考生吃坏了肚子,且有可能污了卷面。

    邵家人听说邵桐找到了,全都喜出望外,可等来等去也没见回府,一问才知道直接奔了考场了。

    众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卫阿鸾说道:“这孩子别是疯魔了吧?”

    邵天赋却说:“这孩子是个能成事的,处变不惊、安之若素。将来一定能够光耀咱们家的门楣。”

    邵天资不以为然,冷笑道:“大哥你真是对他过奖了,依我看他是惦记着终身大事呢!”

    如果不是因为邵家长辈之前和他约好,有了功名才肯去韦家提亲,邵桐曾几何时如此用功过?

    知子莫若父,邵天资一下就说中了儿子的七寸。

    邵家老太太却笑道:“这有什么不好?反正走的是正道,他又没想着偷鸡摸狗。”

    大太太黄氏笑而不语,邵家的男人个个都是痴情种,只不过邵桐最为大胆。

    但不管怎么说,知道邵桐平平安安,全家人也总算放下心了。

    等到邵桐三场考毕,被家人抬回府,众人才发现他受了如此重的伤。

    “简直是胡闹!伤成这个样子还进考场,你不要命了吗?!”卫阿鸾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只是看着吓人,其实没什么事儿。”邵桐笑着宽慰母亲:“何况写字是用右手,左手这么固定着也不疼。”

    “赶紧去请大夫来,伤筋动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们小孩儿家不知利害,等到落下病根儿可就晚了。”邵家老太太不放心,到底叫家人去请了几个大夫过来。

    邵桐被人团团围住,身不由己的被人摆弄,邵杨和邵楠在一旁看着直笑。

    如今见他虽然受了伤却精神奕奕,一直以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今天邵桐出了考场,是他们两个人带着人在贡院外头等候。

    原来京城中的人们都听说了邵桐平安归来,多少痴心的少女们竟然等在公贡院门口,看到邵桐出来之后,纷纷将准备好的鲜花水果抛进他乘坐的车里。

    让邵桐俨然成了潘安再世。

    韦家的人也听说了邵桐的事情,早早派了人在贡院门口等着,知道邵桐就算是考完了也要先回家去,因此只命人传话道谢,言明改日登门拜访。

    邵家的很多亲戚也前来探望,一事间宾客盈门,络绎不绝。

    邵桐被关在房里,大门不许出二门不许迈,每天三四个大夫轮流问诊,汤药补药喝到吐。

    随时被家中长辈探视,并且人人都要唠叨一番。

    邵桐一下觉得自己成了个未满三朝的婴儿,连大嫂生的小侄子都比他让人省心。

    期间韦家打发了好几波人来送礼物,因为打听到邵桐身体还未痊愈,不宜见客,所以韦家老王妃暂时没来拜访。

    邵桐左等右等才等来了卫宜宁,一见她就把别人都支走了,说道:“宜宁,你怎么才来看我?”

    卫宜宁笑道:“才来也不晚,反正知道二哥哥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邵桐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什么都清楚,小声说道:“兰现在怎么样?”

    “大姐姐很好,我昨天还去他们府上了,听说在准备千金用来答谢你。”卫宜宁道。

    “什么千金?”邵桐追问。

    “当然是一千两金子了。”卫宜宁道:“这不是你说的吗?”

    “我、我说的千金是……”邵桐有些说不出口:“她还真给啊!”

    “为什么不给?莫非擎西王府的大小姐一条性命连一千两金子都不值吗?”卫宜宁说道:“除此之外还有不少礼物呢。”

    “宜宁啊,我有件事要拜托你。”邵桐软语相求:“你知道我会试已经考中了,下个月就要殿试。若是殿试也顺利,我就要跟韦家提亲。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兰的意思?看她还有什么要求?”

第二百七十八章 红衰翠减

    夜半雨落芭蕉,声声入耳。

    红烛摇曳无人剔,烛油滴满画台,颜色淡红,像是和了胭脂的泪。

    雕花铺锦的楠木大床上,卫宜宓抱膝而坐,呆呆的如一尊泥塑。

    窗外雨疏风骤,待明日满院花草必定红衰翠减,一地狼藉。

    就像自己,红颜正盛却心如槁木,卫宜宓不由得想起早年听过的一句戏文:“花开花落不由人,欲嫁东风却被恶风摧。”

    一开始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嫁给封玉超虽然差强人意,但也不算下嫁。

    时间长了自然是一家人,但慢慢的她觉得事情根本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封玉超也从没抱着和自己天长地久的想法,他常常折磨自己。

    尤其是在封玉铎出事以后,封玉超变得阴冷怨毒,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他不起。

    卫宜宓一开始也觉得也许是弟弟的死对他打击太大,时间长了情绪自然会平复,后来又有了到大内供职的事情,想着有事可做多少也会让他有所分散,大约不会在一个劲儿的钻牛角尖了。

    可事实是封玉超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善,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就会往死了折磨卫宜宓。

    不管她如何求饶都没用,她身上满是被线香烧出来的疤痕,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最让她难堪的是封玉超每次对她行夫妻之事,都要让她假扮成别人,并且他呼唤一声自己就要答应一声,否则就会惩罚。

    只有前几日,封玉超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但依旧似有不满,好像什么事做得不够圆满留下了遗憾。

    卫宜宓跟他商量说邵桐出了事,她需要去姑姑家里看望,顺便回娘家住几天,封玉超竟然也点头答应了。

    逃离封家的卫宜宓暂得片刻安宁,但她知道娘家不能久住,待了三天就又回来了。

    封玉超因为和人挥拳待在家里,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和谁起了冲突,也不敢问,生怕封玉超会迁怒于她。

    但那几天封玉超并没有太折磨她,之后就听说韦兰回来了,几乎是毫发无损。

    卫宜宓听了这个消息只是觉得有些惊讶,感叹韦兰的命大。

    但封玉超听到这个消息就暴怒起来,把屋子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那一夜几乎不曾把卫宜宓折腾死。

    之后封玉超就离府,不知道去了哪里。

    因为封玉铎的事封毅夫妇至今还在卧病,卫宜宓不敢因为这些事去打扰公婆,也生怕因此惹怒了封玉超,自己吃更大的苦头。

    虽然如此,她却从未想过要离开封家,离开封玉超。

    在她看来,妻凭夫贵,封玉超再怎样也是她的天,如果她离开了封家,日子只会更难过。

    此时夜已经深了,窗外的风雨还未停歇。

    屋子里的空气也变得湿冷冷,卫宜宓还是没有困意。

    她越来越害怕黑夜,轻易不敢睡去。甚至就算已经困得不行,却还是会猛然惊醒。

    好像有什么东西会突然从黑暗里扑过来,扼住她的喉咙。

    丫鬟们都已经被她赶下去了,她还要脸面,不想下人目睹自己的难堪。

    房门被猛地推开,一股冷风挟着雨水灌进了屋子。

    外间上夜的丫鬟知道是大爷回来了,连忙点了灯近前服侍。

    封玉超顺势搂住那丫鬟,就在外间的屏风后头上演了一幕活春宫。

    凌乱的影子投在琉璃屏风上,丫鬟先是求饶哭泣,而后渐渐没了声音,只隔一会儿会有那么一两声呜咽,像是被勒紧脖子的猫,卫宜宓心中阵阵作呕。

    封玉超在丫鬟身上发泄完了,直接把人推倒在地上,脚步踉跄地走近里间,看到卫宜宓还没睡,便走到床边来。

    他身上淋了雨,又带着浓重的酒气,还有一股令人生厌的雄性气息。

    此刻卫宜宓觉得他不像人,更像一头野兽。

    “大奶奶还没睡,是在等我吗?”封玉超乜斜了醉眼问:“几天没回来是不是想我想坏了?”

    卫宜宓不做声,她对封玉超又怕又恨,之前也想过要讨好他,无奈的是,无论自己怎样做,封玉超都不满意,所以卫宜宓干脆放弃了。

    “今夜你来扮演谁啊?!”封玉超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把脸转向自己:“还是演韦兰吧!我来演玉铎。”

    卫宜宓心中又是一阵翻涌,自从封玉铎死后,封玉超又添了一个毛病,不但让自己扮演其他女子,他还时时要客串封玉铎。

    “你知道的,我们兄弟两个什么都可以分享,尤其是女人。玉铎最喜欢为韦家那七个丫头,一直都想和她们同登极乐。”封玉超喃喃道,只有在提到封玉铎的时候,他脸上才会显出难得一见的温情。

    “我听说邵家的二哥哥正准备向韦兰提亲。”卫宜宓冷笑:“你们兄弟就只配做梦。”

    封玉超一个嘴巴甩过去,把卫宜宓的头发打散了。

    “贱人!”封玉超破口大骂:“我最恨的就是邵二!少在我面前提他!”

    他和他弟弟一直都肖想韦家的几位小姐,尤其是韦兰。

    之前原本以为韦兰已经坠崖死了,如此到了阴间,弟弟就有人陪了,可谁想到她竟然还活着。

    这还罢了,偏偏邵桐也没有死。参加会试还考中了,一个月后就要参加殿选。

    以邵家的身份,再加上邵桐如今的名声,不出意外一定会入选。到时邵桐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两大喜事全摊到他一个人身上,这让封玉超如何意能平?!

    “几天没见你胆子见长啊!”封玉超恶狠狠的对卫宜宓说:“你这丑八怪,我今天好好的给你打扮打扮。”

    说着伸手把卫宜宓的脚扯了过来,满脸嫌恶道:“长了这么一双丑脚,本该一辈子嫁不出去。你有没有看过韦兰的脚?小巧玲珑,像莲瓣一样可爱。从今天起,我来帮你裹脚!这样你就能增添几分姿色了!”

    “我不要!”卫宜宓反抗道:“本朝女子都不裹脚,这是太祖立下的规矩!”

    “谁让你的脚这么难看!”封玉超根本不把她的反抗看在眼里:“我说裹现在就裹,否则信不信我把你休了!”

    窗外雨横风狂,又是一个不眠夜……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寻酒

    邵桐韦兰掉崖传得最热闹的那几日钟漫郎不在京城,而是跑出京城闲逛去了。

    梨花落后清明,他要赶在清明前去喝一壶梨花酒。

    五花马懒懒散散地走在柳绿花红的乡野路上,马背上的钟野睡得正香。

    在马背上睡觉于常人而言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对钟野来说简直和睡在床上无甚分别。

    他母亲海日罕是大宛国的公主,国破后带着数百随从逃到大周边境求庇护。

    当时钟野的父亲钟铸负责镇守云门,二人一见钟情,后来蒙先帝赐婚,就在边塞成婚,夫妻二人共同在云门防护。

    钟野就在那里出生,自幼就在马背上驰骋玩耍。

    大宛国出产良马,国人骑术精湛,否则他母亲一届女流当年又怎能从乱军中突围逃到云门呢?

    大宛人也善于驯马,哪怕是七八十岁的老汉或是十几岁的娃娃都能把一匹烈马驯得服服帖帖。

    世人都说大宛人通马语,只需在马耳朵跟前说几句话,那马就乖乖听话了。

    钟野还未断奶就已经会骑马了,继承了他母亲精湛的骑术和驯马的本领。

    毫不夸张地说,凡是能在地上做的事,他在马上都能完成。

    有人曾经跟他打过赌,说他只要在马上一个月不下地,就送一匹千里马给他。

    钟野果然一个月没下马,吃喝拉撒睡都在马背上完成,不过因为他人高体重,先后换了六匹马才完成。

    不过就连换乘都是直接从这匹马身上跨到另一匹马身上,脚不点地。

    如今那匹千里马就在钟野胯下骑着,是正宗的西域天马,可惜让钟野养的懒懒散散,没一点儿千里马的样子。

    钟野七岁的时候,匈奴联合西域一些小国屡屡进犯大周边境。

    钟野的父亲带兵镇守,多次拒敌于边境,守护了当地百姓的平安。

    可惜后来丁零首领尼堪杀妻诈降,骗开了城门,而后与匈奴里通外合,血洗云门。

    此一役直教山河落泪,草木含悲,汉军战死者上万,但无一投降。

    钟野父殊死奋战,身中七十多箭,最后力竭而死。

    他母亲把小钟野裹以软甲捆在背上,带着几名近侍杀出一条血路奔至雁门求救。

    谁想镇守雁门的封毅竟以兵力不足、不可白白牺牲将士为由拒不救援。

    钟野母亲只好转而进京,向先帝禀明情况,但路上耽误了将近两月,匈奴人早已将云门劫掠一空,只剩一座空城和数万尸首。

    先帝追封钟野父为靖节大将军,下诏令钟野袭爵,赐府邸与他们母子居住,抚恤优厚。

    封毅被召回京,降职三级。

    直到八年后,匈奴内讧,尼堪杀匈奴左贤王叛归大周。

    此时大周已是新帝继位,就是当今圣上。

    尼堪进京受封,此时的钟野已经十五岁。

    他有一半西域血统,生得高鼻广颐眉目深邃,且体魄强硬神态豪迈。

    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经力大惊人,有万人不敌之勇。

    海日罕多年来郁郁寡欢,她与丈夫情深意笃,每每念及丈夫惨死就悲不自胜。

    只是儿子年纪还小,须得自己尽心照顾,所以总是强打精神勉力支撑。

    谁想尼堪这个仇人竟然要来到京城受封!多少年来杀夫之仇在她心中无时或忘,她一直都告诉儿子,长大后一定要为父报仇,可如今这仇该如何报?

    海日罕又怒又忧,她本来就身有旧伤,这一番激怒不比寻常,竟然牵发了吐血之症。

    虽然请了名医诊治,可她心结难平,药石之效甚微。

    钟野是个大孝子,心疼母亲一生艰难,他本来就发誓要为父报仇,准备成年后主动请缨到塞外去戍边。

    他知道朝廷对于匈奴一向头疼,这次尼堪投降,朝中很多大臣认为尼堪数十年混迹在匈奴部落,对匈奴的各方面情况都熟知,正可重用。

    但尼堪入朝后虽然获封了爵位,但并不肯说出有用的内幕,只一味索要金银美女,稍不如意就冷嘲热讽。

    他是怕说出太多自己就没了价值,所以只捡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

    海日罕的病日渐沉重,钟野上书,请求尼堪到父亲的衣冠冢前祭拜,聊慰母怀。

    皇上也觉得此举并不过分,便下令尼堪去祭拜。

    谁想尼堪到了衣冠冢前,不但不拜,反倒嘲笑一番。

    钟野大怒,当即将尼堪斩杀于父亲坟前,一并杀了企图阻止自己的上百名尼堪亲随。

    之后提着尼堪的头颅来到母亲病床前,海日罕见了仇人的头颅大哭三声大笑三声之后呕血数升而亡。

    钟野安葬了母亲,进朝听罚。

    皇上罚他二十年俸禄,但保留爵位。

    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年,这十年钟野浪荡不羁,日子虽清苦,但他天性洒脱,觉得没有功名牵绊也未尝不是好事。

    常常一人一骑仗剑走天涯,天南海北都走过,更去了塞外生活过两年多。

    如今他要去的是京城下属的玄蛇县,此处距离京城只有一二百里之遥,骑快马当天就可跑个来回。

    终于每年都要来这里住上个三五天,喝够了梨花酒在熏熏然回京去。

    钟野在马上悠悠醒来,睁眼看了看四周。

    此时已经过了正午,人影偏向东北,阳春和暖,轻风徐徐,路旁的田野上处处都是农人在劳作。

    烧荒的青烟给明媚的春景添了几多烟火气,农人们呼儿唤女、彼此问讯的声音此起彼伏。

    田园风光虽不如京师繁华,却别有一番闲适滋味。

    这地方多种椒麦,且土地肥沃灌溉方便,故而出好酒。

    玄蛇县的酎村历来家家酿酒,每一家都有不外传的绝活。

    更有意思的事,这里的酒不出百里外,因此百里以外的人想要喝就得亲自到这里来。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众人也不知道,只说是组训必须遵守。

    钟野极爱这里的梨花酒,每年都不落空。

    坐在马背上远远看见一片翠竹林挑出两只大红酒幌,阵阵带着冷香的酒气飘过来。

    钟野肚子里的酒虫立刻就醒了,一路爬到喉咙口。

    京城的酒楼虽然富丽堂皇,却远不及这里的菜香酒美。

第二百八十章 红衣女

    竹林菜社,店如其名,是一间隐于竹林当中的小小酒家。

    茅檐木门,麻石台阶上满是斑驳的苔藓,竹窗半开,窗台上摆着两盆倒挂金钟,开得夭夭灼灼,绚烂得仿佛永远不会凋谢一般。

    五花马从来不拴,就在竹林边上散放着,那马极无赖,用碗盏大的蹄子不断刨地,吃新蹦出的笋芽。

    钟野几步就进了菜社,一色的竹桌竹椅,带着一股淡远清幽的香气。

    此时已经过了饭时,酒馆里没有客人。七八张桌子都闲着,屋子虽然不大,但因为深处竹林之中,所以格外的清凉。

    垆边斜倚着一位身着大红衣裙的女子,绿鬓朱颜,整个人就如郎窑红瓷瓶里的一束白丁香,冶艳妖娜,斜挑的眉眼里带着一股子挥不散的风情。

    若只看她的身材肌肤,全然是十**岁的女子,只是眼神幽微老辣,出卖了她真正的年纪。

    “难怪昨夜做得好梦,原来今天有情郎上门。”女郎声音亦妩媚,尾音上挑,说不出的勾人。

    “老板娘,你又发春啊?”一个驼背癞头的老头子从后院走进来,坏笑着对红衣女子道:“前几日那几个书生走的时候腰都跟我一样弯了,竟然还填不饱你?”

    红衣女子听了也不恼,柳腰款摆着走到钟野身边,像害了软骨症一样直往钟野怀里倒去。

    口里还对那个老头子说:“那几个嫩秧子也配喂饱我?不过是解个渴罢了。要想一顿顶一月,只有漫郎才有这本事。”

    钟野伸出一个指头顶住那女子的肩头让她没法贴上来,转过脸笑着对那老头儿打招呼:“驼伯,好久不见了,身体依旧硬朗。”

    又对那红衣女子说道:“吴六姐别闹,我可还是黄花男子呢。”

    “哟!这有什么的,哪个流男荡妇不是从清白身开始的?”吴六姐轻巧地侧转了身,想从身后搂住钟野的腰:“何况姐姐我想睡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钟野像背后生了眼睛一样,往前跨一大步,让吴六姐扑了个空。

    笑道:“六姐仙姿玉体,钟某粗野,无福消受。”

    “咯咯,你怕什么?我又不让你娶我,”吴六姐笑道:“你也知道我是绝不会嫁人的,有我教你行云布雨,将来你的夫人岂不便宜?”

    “敬谢不敏了,”钟野坐到一张竹凳上,笑着说:“这事还用人教?钟某早就无师自通了。”

    “那就让我试试,”吴六姐压低声音说道:“我这双眼睛最毒,早就看出你那里冠绝天下举世无双,如此宝物领教一次也就不枉此生了。”

    钟野气得直笑,说道:“我的脸皮已经够厚了,谁想还是要对你甘拜下风。把这事情挂在嘴上,难道一点都不会难为情吗?”

    吴六姐笑着啐了一口说:“放屁!这有什么难为情的?饮食男女,活着可不就是这么点子事儿?就好比你到我这里来喝梨花酒一样,我要跟你睡个觉有什么说不出口?”

    “你是千古第一奇女子,我配不上你。”钟野道:“快给我拿酒来吧!馋死我了!”

    “有眼不识金镶玉!”吴六娘翻了个白眼:“白瞎了我一片心。”

    钟野人高马大,坐在竹凳子上,把那凳子压的吱吱呀呀一片声响。

    于是说道:“六姐,这凳子叫我坐的直叫唤,好歹给我换个结实点儿的,省的叫我坐碎了。”

    吴六姐听了他的话,立刻身体前倾,胳膊支在桌子上,双手托腮,仰脸看着钟野说道:“叫唤怕什么,你要是坐在我身上,我叫唤的更厉害,但绝不会坏就是了。”

    “六姐,你别闹我了,”钟野失笑:“我心里已经有了人。”

    “怪道呢!”吴六姐恍然:“你以前每次来虽然不会真的入港,但说说笑笑还是不拒绝的。这次一本正经的过分,敢情是心里有了人了!不知是那家的姑娘?多大年纪了?”

    “这个还不能说,”钟野露齿一笑,牙齿洁白整齐得不像话:“人家还小呢!”

    “哟,你这不要脸的,连小女娃儿都不放过!”吴六姐尖叫道:“今天的梨花酒价钱翻三倍!先给钱后喝酒!省得你这没人伦的东西赖账!”

    “哎……”钟野觉得自己被骂的冤枉:“你……”

    “少废话!快掏银子!”吴六姐虎着脸说:“不然没有酒喝。”

    钟野只好认命掏钱,梨花酒原本十两银子一坛,被吴六姐坐地起价翻了三倍,但他也认,毕竟这样的好酒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老狗!”吴六姐对着那个驼背老头子说:“去树根下挖一坛子酒出来。”

    他家的梨花酒酒如其名,每年春末将上好的重酿酒装入瓷坛中,用百年梨树落下来的花瓣化成的泥土封坛,然后再埋到这株梨树的树根底下。

    经过三个整年,到第三年春天梨花未落把这些酒坛起出来,酒香清冽芬芳,带着似有若无的梨花香。

    入口绵柔后劲足,但绝不上头。

    钟野也是几年前途经此处,偶然发现了这一处酒馆,进来打尖儿的时候才知道还有这样的好酒。

    因此一发不可收,每年都要来一次。

    那个老头子弯着腰转身出去了,吴六姐又吩咐厨子赶紧做一桌下酒菜,他家的厨子是一个哑婆婆,一脸木讷,但厨艺超群。

    尤其擅长烹笋,也是因为四周都是竹林,就地取材的缘故。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菜肴就陆续上桌。

    油焖春笋、红烧竹鼠、炝马板肠、茴香豆,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

    驼背老头子搬来了酒坛,拍开泥封,一股香气窜出来,钟野提着鼻子猛嗅,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口水。

    吴六娘素手把住红罗衫,露出纤纤玉指和一段欺霜的皓腕,一边给钟野安排匙箸一边说道:“酒钱你已经付过了,这桌菜是赏的。”

    “多谢!”钟野拿起筷子就吃:“哑婆的手艺真好,我家的葫芦也比不上。”

    “不必客气,我送你这桌菜是想给你提个醒。”吴六娘难得神情严肃:“听姐姐一句劝,不要欺负人家小女娃,有什么冲着姐姐来就好!”

    “咳咳咳……”钟野几乎没呛死:“我就是来喝酒的,我不卖身!”

第二百八十一章 儿子

    “快喝吧!不逗你玩儿了!”吴六姐掩口而笑:“我该看我儿子去了!”

    “你什么时候有了儿子?”钟野奇道:“你是最近养了猫还是养了狗?”

    吴六娘是不能生育的,多少名医都诊断过了。

    她十几岁时嫁去了外地,一开始婆家对着她还不错,丈夫更是对她百依百顺。

    毕竟吴六娘生的貌美,且有酿酒的手艺,她婆家日子并不富裕,寡母守着独子过活,其可知。

    吴六娘嫁过去后靠着酿酒的手艺把日子过得越发红火,只是成婚好几年,她平坦的小腹依旧平坦,纤细的腰肢越发纤细。

    这个样子美虽然美了,可在盼孙心切的婆婆看来吴六娘这个样子就显然不合她的心意了。

    其实吴六娘心里也着急,但她天生好强,怕人笑话总是偷偷的去看大夫。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药下去,肚子依旧没有动静。

    时间长了,周围的人都说吴六娘不能生育,她婆婆也开始抱怨她是个不生蛋的母鸡。

    吴六娘一气之下回了娘家,特地到京城去找了名医诊治,但一连看了好几个,都告诉她不能生育。

    吴六娘心灰意冷回到婆家,却发现她婆婆和丈夫瞒着她买了一个外地逃荒来的十四岁丫头,就在她回娘家的这两个月,那丫头已然怀上了。

    她婆婆心满意足,丈夫也眉开眼笑。

    吴六娘却大怒,她不是不同意纳妾,而是就算纳妾也应该她这个正室点头。

    自己负气回了娘家,丈夫和婆婆非但没去接自己,反倒唱了这么一出儿,就那么等不及吗?

    但事情远不止如此,吴六娘回到自己房中,发现原本用来放置自己陪嫁东西和积蓄的柜子被撬开,里头除了两件粗布衣裳几只破烂头花之外,其他值钱的东西都已经不见了。

    婆婆振振有词的说,以后这个家她来当,吴六娘既然不能生育,不休她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丈夫虽然不说话,但显然不可能违背他的母亲。

    吴六娘又痛又悲又怒,把院子里的上百坛酒砸了个稀烂,之后找了文书先生写了一纸和离书和婆家断绝了关系。

    她的父母既担心她的前途,又生气她如此莽撞,还觉得和离丢脸,两位老人郁郁寡欢,最终一个死在年头一个死在年尾。

    吴六娘破罐子破摔,自己把家里的几间茅草房改成了酒馆,收留了一对老人帮她做杂物,就是那个哑婆婆和驼背老头。

    钟野因为每年都会来这里喝梨花酒,所以也就比较清楚吴六娘的遭遇,知道她没有生育能力,所以她说要去看儿子的时候,钟野就当她是在开玩笑。

    正在此时,又有两个人走进了酒馆儿。

    一个二十几岁,一个三十出头,都穿着青缎子裤褂,手里拿着马鞭,显然是赶车过来的。

    进来后拣靠门口的桌子坐了,直接要了两壶酒和两盘现成的熟牛肉。

    因为有客人来了,吴六娘便没往后头去,而是招呼这两个客人吃酒吃菜,不时地挑逗一两句,权当解闷。

    这两人似乎有急事,并不怎么招揽吴六娘,吴六娘知道没戏,索性到后面去了。

    好半天才回来。

    钟野笑道:“你儿子醒了?”

    吴六娘笑道:“刚才醒着,我逗他玩了一会儿又睡了。”

    钟野一笑继续喝酒,吴六娘这张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三句里有一句真的就不错了。

    另外一桌的两个客人似乎赶了很远的路,连吃带喝了不少后结算了酒菜钱,而后又问茅厕在哪里。

    吴六娘叫驼背老头:“老不死的,给这两位爷带个路。”

    吴六娘其实待这两个老人都不错,就是嘴头子上不饶人。

    那个老头子领着两个人去了后院,又过了片刻三个人回来,那两个客人从前门出去走了。

    钟野酒足饭饱就去竹林里头的躺椅上睡觉,吴六娘虽然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

    之后也觉得有些倦了,就叫驼背老头照看着店里,她则去后头了。

    后院还有两间小屋,是她的卧室。

    钟野似睡非睡,忽然被哭声惊醒。

    吴六娘哭得撕心裂肺,跑过来一把抓住他道:“我儿子丢了!你快帮我找找!”

    “你儿子?”钟野眨眨眼:“你真有儿子?!”

    吴六娘的确有了个儿子,但不是她亲生的。

    去年五月里的一天,有个年纪不大的妇人到店里讨吃的,吴六娘见她穿的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不像是个乞丐,也许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就好心给她煮了碗阳春面。

    那人吃完了面道了谢就走了,因为当时已经是黄昏,屋子里很暗。

    且没什么客人,吴六娘就想节省些,所以没点灯。

    那个人走了很久,吴六娘才发现她遗落了一个蓝花布包袱在桌子下面。

    拎起来就觉得不对劲,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有个熟睡的婴儿,也不过一两个月大。

    等吴六娘再追出去的时候,哪里还有那个人的踪影?

    这个女人应该不是粗心遗落了孩子,想必是有意要把这孩子丢弃。

    这样的事情太多了,穷人家养不起孩子就会丢到路边或是别人家门口,想必那个女人也是贫穷无力抚养,才把孩子遗弃的。

    吴六娘于是收养了这个孩子,取名阿良。

    到现在这孩子已经差不多满一周岁了,还不会走路。平时很乖巧,也很少生病。

    吴六娘因为还要照顾生意,不能时时的照看他,把他单独关在卧室里,隔一个半个时辰就去看看,但也从未磕着碰着过。

    这个地方民风淳朴,从来没有发生过丢孩子的事情,所以吴六娘也就没怎么警惕。

    刚才她本想回房歇歇,却发现孩子不见了,门窗都关的好好的,孩子的小床都装了栏杆,绝不可能爬出来。

    再加上屋里地上有几个男子的脚印,这说明有人进来过。

    “钟爷!求求你替我找到我儿子。”吴六娘哭求道:“只要你能帮我找到他,我送你一百坛梨花酒,绝不失言!”

第二百八十二章 惹不起

    “一定是那两个人!”吴六娘咬牙切齿:“他们一定是去后院的时候听到孩子的动静,然后又绕路进了屋子把孩子抱走了!”

    吴六娘家的几间屋子都在这竹林里,根本就没有围墙和栅栏,所以人们能来去自由。

    “那两个人看样子像是惯跑江湖的。”钟野沉吟:“不过我看他们两个人只有一根马鞭,应该是赶车来的,目标不算小,我这就去追。”

    “多谢你了钟爷!”吴六娘感激涕零。

    她并不知道钟野的真实身份,只知道他姓钟,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多么有钱的人,以为他也就是个镖师或武行的拳师。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求助于他了,毕竟自己和那两个老人都没可能救出孩子。

    钟野从竹林里出来,看了看路上的车辙,判断那辆车是从北往南走的。

    于是跨上五花马,径直往南追。

    他座下的好歹是匹千里马,双腿稍微用力夹马腹,五花马便如一道青烟一般直冲出去。

    耳旁呼呼风声,两边的树木飞快倒退,眨眼间就跑出去三十里路。

    再往前看,就能看见一辆马车也在疾驰,钟野双目如鹰眼,看清赶车的是之前在酒馆用饭的两个青衣人之一,另一个想必在车厢里。

    钟野这样一条大汉,再加上平时吊儿郎当一旦真跑起来就风驰电掣神骏无比的五花马,在这条乡间路上还真是惹眼得很。

    何况他和那两个人在酒馆里打过照面,他能认出对方,对方自然也能认出他。

    眼看着他和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赶车的汉子说道:“糟了!那人怕是冲咱们来的!”

    “我就说别动这孩子,酒馆里那三个人好对付,那个大汉可一看就是硬茬。”另一个坐在车里正抱着吴六娘的养子阿良。

    他们之所以敢如此,一方面是形势所迫,更主要的是看准了酒馆里的三个人除了老弱就是妇人,根本奈何不了他们。

    可没想到钟野会追来,他们自忖不是对手,做这事为的是求一把横财,犯不上把命搭进去。

    钟野追到跟前,把马横过来挡住马车,喝道:“你们两个是什么狗东西?!把孩子留下!”

    他骑在马上比车上的两人高处将近一丈,那两个人看得目眩头晕,以为是日游神临凡。

    赶紧把孩子递出来,那孩子被捆着,嘴里还塞了布巾。

    车帘掀开又落下,钟野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时间短暂,他还是看清了车里还有三个孩子,这一幕似曾相识,让他想起了数月前在京城南门外遭遇的那件事。

    那次也是两个人赶着马车,带着四个被捆绑结实的四个孩子。

    那次他救下了四个孩子,把他们送去了衙门,后来这事也只当成拐带案件处理,那两个人一直没找到。四个孩子至今无人认领,被送去了保婴堂。

    当时钟野就有些怀疑,因为寻常拐带孩子不是这么个带法。

    所以他今天要好好问一问。

    那两个人只觉眼前一花,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钟野一手一个拎住了腰带提起来到半空,挂到了路旁的大杨树枝杈上。

    “你们两个蠢货要是不想死就趁早跟我说实话,”钟野有些懒洋洋地说:“不然我就用马鞭子把你们抽残废了。”

    “好汉,我看你也是道上混的,”其中一个说道:“之前的事是我们没开眼,现在把孩子还给你也算仁至义尽了。”

    “没错儿,这事自当没发生,你别找我们麻烦,我们也不找你的麻烦。”另一个还嘴硬。

    钟野眼睛都不眨一下,直接一鞭子抽过去,把两个人衣裳打烂了,腿上鞭痕二指宽,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那两个人吃痛忍不住哀嚎起来。

    “说,为什么绑孩子?!”钟野又问。

    “不是我的主意,是他!是他非要这么干的!”两人中有一个更软蛋一些,一鞭子就受不了了。

    “我这不也是怕交不了差嘛!说好送四个孩子过去,结果半路得病死了一个,”令汉子说:“我还以为他和咱们一样是客人呢!这年月谁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

    他们从北边一共带了四个孩子出来,要送到某个地方,说好了两男两女不可有误,谁想最小的一个男孩本来就有些体弱,一路上发烧呕吐,没几天就断气了。

    他们怕没办法交差,也怕说好的酬劳减少,正巧在竹林菜社听见钟野和吴六娘说孩子的事,便动了歪心思。

    借口去茅房先查看虚实,恰好阿良醒着,看着床头悬着的彩编玩物咿呀儿语。

    这两个人听了确定无误,就假装出了酒馆前门然后又从竹林里绕过去,进门把孩子抱走了。

    这一点倒是和吴六娘所料不差。

    “我可不是单问这一个孩子,”钟野又给了这两人一鞭子:“你们从哪里弄到的这几个孩子?要带到哪里去?做什么用场?不好好交待我就把你们先痛殴一顿然后再送到衙门去三推六问。”

    “你别在我们面前耍狠,”那两个人忍着疼说:“不跟你说也是为了你好,这事可是位大人物吩咐的,你别给自己找不自在!”

    “什么大人物?是皇上还是皇后?”钟野把鞭子甩得呼呼作响:“不说出来我就接着抽!”

    “你别以为我们是拿话吓唬你,”那两个人觉得钟野纯属不知死活:“明白告诉你,你惹不起,趁早悄悄地躲一边去吧!否则你懂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还真想知道我怎么死,今天不说明白了,我就先送你们上路。”钟野饶有兴味地摸了摸下巴,他的胡须浓密虬结,完全是西域人的样子。

    那俩人互相对视一眼,知道遇上愣头青了,只好说:“仁勇公府你听说过吗?我们是替封公野家办事的!”

    这两个人并非京师本地人,虽然听过四王八公的名号,却并未亲眼见过,何况他们这种小喽充其量只能见到个把个管事的,真正的主子根本无从得见。

    所以也不认识面前这位魁梧大汉就是超勇公钟野本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纠结的邵二

    风和日暖四月初,莺声呖呖啼叫着烂漫春光,柳丝轻曳,花影重叠,处处漫着淡淡清香。

    勤勇公府大门敞开,今日韦家老王妃和大小姐韦兰以及小王爷韦应爵前来拜访。

    “少爷,你先别急着起来,”阿福阿寿一个捧着脸盆一个拿着外衫,围在邵桐跟前一个劲儿地劝:“二夫人吩咐了,叫你先坐着。”

    “少爷不用再照镜子了,已经打扮得很妥当了。”

    “少爷如昆山之玉、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傥……倘若叫韦家老王妃见了保准一百个中意!”

    邵桐一大早就起来穿戴,在镜子前左照右照就是不自信,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正应该静养。

    可他听说韦家人今天要来,就赶紧起来梳洗,折腾了一早上。

    两个小厮苦劝不住,战战兢兢在旁边服侍,二少爷从小对许多人和事都漫不经心,唯独一遇到和韦家大小姐相关的事情就变得十分不淡定。

    “你们说我是穿这件宝蓝的外衫好看还竹青的?”邵桐对着两件外衫发愁:“宝蓝色显得气色好些,但略显轻浮;竹青色的虽然显得稳重了,可又有些显老。”

    两个小厮不说话,反正他们的建议也不会被采纳。

    二少爷一早上纠结到现在,每穿戴一样都要反复考虑,不纠结够了是不会结束的。

    邵楠今日休职,路过邵杨的院子里把他叫上一起来看邵桐。

    邵桐的院子里种了许多梧桐和芭蕉,翠叶森森,很是凉爽。

    此时天气和暖,邵楠和邵杨身上都穿着新做的春衫,一个温雅一个英武,都极好看。

    邵桐一眼看见邵楠身上的白色春衫立刻就说:“快把我的那件也拿来!还是白色最好看。”

    邵楠已经习惯了,他和邵桐是双生,打小儿起就穿一样的衣裳鞋袜,看对方像照镜子。

    前些日子邵桐出事,他为此消瘦了不少,邵桐在山洞里受苦,也被折磨得脱了相。

    所以两个人如今看上去还是一模一样,只是和之前相比变得更加成熟清俊,越发耀眼了。

    邵杨穿的是一件石青色的春衫,他一般不太穿浅色衣衫。

    见邵桐要穿白的就说:“二哥你今天要见韦家老王妃,算是见长辈,穿白色是不是太素了点儿?”

    邵桐听了立刻觉得有道理,止住去拿衣服的阿福:“等等,先别拿了。”

    邵楠忍不住笑,说:“那要不你穿红色吧!喜庆。”

    邵桐又觉得这建议也不错,可一转念又觉得不妥当:“那不成了新郎官?”

    “你不是一直想娶韦家大小姐的?”邵杨也笑:“依我说你竟穿红的出去,见了韦家人就跪下求亲,不信他们不答应。”

    “胡闹!”邵桐也笑:“我要真这么做,不用韦家人怎样,咱们家人就先把我拖出去了。”

    “其实你也用不着这么纠结吧?依我说怎么穿都好。”邵楠喝了口茶说:“何况你身体还没恢复好。”

    “是啊二哥,你用不着紧张,”邵杨也说:“不是我夸口,便是皇上选驸马你也当得。”

    “我不是紧张,”邵桐费力地坐下说道:“只是不想怠慢了兰,让人以为我不够重视她,不够尊重她家人。”

    “那就穿浅蓝吧!”邵楠帮他拿主意:“这个颜色不轻不重,就会显得沉闷也不会显得轻佻,配上白玉蹀躞带,干净又尊贵,绝不会错的。”

    “好极好极!”邵桐忍不住击掌:“就按大哥说的。”

    阿福和阿寿总算松了一口气,从柜子里拿出浅蓝色的春衫,又捧过一只锦盒来,里面装的是玉蹀躞。

    而此时韦家老王妃和韦兰佩的车马已经到了勤勇公府门前,有专职的管家娘子和几个大丫环在外面迎候,请安见礼后直接把二位贵客迎进了大夫人黄氏的上房。

    彼时邵家的老妇人和两个儿媳两个孙媳妇都在门外迎接,谭氏和严氏更是走下台阶来搀扶老王妃。

    “哎呦,真是罪过罪过!”邵家老太太对老王妃连连说:“你这身子骨还非要亲自来,我这心里实在不过意!”

    韦家老王妃的年纪只比卫阿鸾稍大了几岁,可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过于孱弱消瘦,说她一阵风能被刮倒,绝对没夸张。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出府了,就连当初卫宜宁救韦应爵那次,她也是让大女儿和六女儿到卫家去道谢送礼物,自己并没有亲自前去。

    这一次亲身来到邵家,可见对此何等重视。

    当然这也并非是她不重视卫宜宁,而是考虑到卫宜宁是女子。可以常去擎西王府做客,两个人有见面的时候。

    而邵桐是年轻男子,不方便到自己府上回拜。

    更何况卫宜宁救人那次是速战速决,而邵桐为了救韦兰坠下山崖八天才被找到,这中间邵家人担惊受怕,寝食难安,的确受了不小的折磨。

    更有一层,老王妃要亲自来见邵桐,是想看一看她和女儿般配不般配。

    这一点别人可替代不了。

    老王妃看着邵家的府邸规模虽然和自家差着品级,但布置得雅致端庄,花木茂盛,仆人们也都极有规矩,心下很是满意。

    擎西王府和邵家之前走动的不多,主要是韦家无成年男子,老王妃又常见抱病不出,一切对外事宜多是韦兰和韦兰珊姐妹两个打理。

    但她们毕竟是云英未嫁的女孩子和邵家主事的黄氏差着辈分,更有一层,邵家清一色生男孩,平辈中也没有小姐。

    因此平时根本就没什么机会交谈,卫阿鸾他们一家更是去年才回来的,所以这还是韦兰第一次见她。

    宾主相携着进了屋子,丫鬟们捧上上好的香茶和果品,彼此客气了几句,邵老太太笑着开口:“说实话,咱们两家随是世交,可我这些年都跟着小儿子住在梅州。还是头一次见你家大小姐,真是个有德有貌的好孩子!”

    “老人家过奖,”韦家老王妃赶紧谦逊道:“小女鄙陋,贻笑大方了。”

    卫阿鸾在一旁微笑着,虽然没说话,心里头却觉得韦兰真是美貌端庄不同凡响,难怪自家儿子为她神魂颠倒。

第二百八十四章 毛脚女婿

    老王妃喝了半盏茶,笑着开口问道:“贵府二公子的伤养的怎么样了?这些日子我一直惦记着,想要来看看又怕因此劳动着他,反倒不美。”

    “年轻小子吃生铁都能克化,虽然伤了筋骨,可用不了多久就又活蹦乱跳了,不用太放在心上。”邵家老太太乐呵呵的说:“你瞧他被救上来之后直接去了贡院考试,就知道没什么大事。”

    “哎,这孩子真是福大命大,现在说起来轻松,当时可真是叫人担心。说起这些真得谢谢各位,你们府里的人真是心地宽大,仁慈厚道,要是换了别家指不定要跟我们怎么闹呢!”老王妃叹道:“我想也正是因为你们家如此积德积福,才能有这么好的孩子这么深的福报。”

    “您真是过奖,这孩子就是运气好。”卫阿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我的这个二儿子平时顽劣的很,实在不值称道。”

    “二夫人实在太过谦了,世人都有评价,谁不说这孩子古道热肠、聪明过人呢!”老王妃其实格外留心卫阿鸾,见她言语不多但端庄温柔,像是个慈爱的长辈,心便放下了三分。

    韦兰静静坐在一旁,屋里这些人都是长辈,她不可随便插话,自然也感受到了邵家人打量的目光,略略有些害羞,但她是大家闺秀,绝不会忸怩作态,只是微微低垂了眼帘,此外依旧落落大方。

    “不知道能不能见一见你家二公子,”老王妃语气和缓地问道:“我一直想向他当面道谢,救命之恩非比寻常,否则我这心里只怕永远也过意不去。”

    “见自然是要见的,只是你们千万别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邵家老太太答道:“咱们本就是世交,因为这件事更加亲厚,以后多多往来就是,千万不要一口一个恩人的挂在嘴上,如此也太折煞了他。”

    转过脸去吩咐丫鬟道:“去把二公子请来吧,就说有贵客要见。”

    老王妃又对卫阿鸾说:“听闻你家的几个孩子个个都好,不妨都见见吧!四公子如今和应爵出去玩儿了,那三位还烦请见一见才好。。”

    卫阿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您过奖了,他们几个实在没有什么好的,还请您别见怪。”

    “那就把他们几个都叫来吧!”黄氏说道:“恰好楠哥儿今日休职。”

    这边邵桐在屋子里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打发小厮到前面去探听消息。

    阿寿跑进来气喘吁吁的禀告道:“二少爷,老夫人已经派丫鬟过来叫你和大少爷、三少爷都过去呢!”

    “叫二哥一个人去就是了,我们过去做什么?”邵杨憨直地问道。

    “叫去就去吧!”邵楠说着已经站起了身:“见一见也没有坏处。”

    于是邵家三兄弟都往黄氏这边来,两个小厮抬了个藤椅,邵桐坐在上边。

    “二哥,让我看看你手心。”走到一半的时候,邵杨忽然凑到邵桐旁边。

    “干什么?”邵桐不明所以。

    “嘿嘿,我看看你手心出汗了没有。”邵杨坏笑道:“毛脚女婿见丈母娘,不得吓出两手汗来。”

    “你别美!”邵桐斜眼笑道:“用不了几年就轮到你了,到时候我好好欣赏你汗出如浆。”

    眼看着进了黄氏的院子,两个人便都不说话了。

    有丫鬟见他们来了,急忙到屋里去禀告。

    紧接着帘子打开,过来几个丫鬟替换下邵桐身边的小厮,把邵桐搀扶起来。

    邵楠在前,邵杨在后,邵桐在中间,依次进了屋。

    三兄弟进去之后先向韦家老王妃和家中长辈请安,老王妃见了喜不自胜,连连夸赞道:“这么挨肩的三兄弟真是叫人羡慕,芝兰玉树自然是多多益善。”

    韦家就是女孩子太多,男孩儿只有一个,且年纪还小,所以曼妙有余阳刚不足。

    有道是缺什么爱什么,韦家老王妃见到邵家的这几个儿子真是打从心里头喜欢。

    再细细的一看,邵楠和邵桐虽然长得一样,但气度谦和温润,一看就是个忠厚君子。

    邵桐虽然身上有伤,行动不便,但灵性外露,气度咄咄,也是人中龙凤。

    邵杨年纪虽然小了两岁,但身量却比两个哥哥还要高大魁梧,豹头环眼自带威武,也非凡夫。

    “早就想当面过来致谢,谁想拖来拖去就拖到了今天,兰,过来向邵二公子道谢救命之恩。”老王妃叫着韦兰的名字说。

    邵桐其实甫一进屋便已经看见了韦兰,只是碍于此时的场合不敢明目张胆的看。

    但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恢复的不错,一直以来的担心就消散了。

    剩下的就是丝丝甜蜜和怅惘,这些天他虽然忍受着病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韦兰。

    求了卫宜宁替自己传口信,可那小妮子到现在也没再来,不知道她到底把话传了没有。

    韦兰盈盈起身,进前几步,向邵桐深深道了个万福:“邵公子,多谢救命之恩。”

    “姐姐快起身,折煞小子了。”邵桐因为微微有些分神,等到韦兰向他行礼才猛然清醒过来,立刻还礼不迭。

    他因为动作太急牵扯到了伤处,拼命忍着不外露,怕韦兰看了难过。

    “应该的,应该的,”韦家老王妃说道:“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没齿不忘。今天我们略备了一些薄礼,还请邵二公子千万收下,以成全我们的心意。”

    邵二听了急忙摆手,说道:“伯母言重了,叫我无地自容。”

    “没错儿,前些日子贵府已经数次派人送了好些贵重的礼物过来,这就足够了。今天的这些礼物断不能再收,否则就失了亲戚情分了。”邵家老太太语气坚决:“我已经叫她们准备下了一桌便饭,老王妃轻易不出府,如今到我们家来势必要多待些时候的。”

    黄氏和卫阿鸾也跟着说:“我们老太太说的对,咱们千万不能这么客套,今儿好日子,王妃和大小姐好歹赏脸用个便饭。”

    韦兰有些担心母亲的身体,但又不便开口,毕竟今日是来感谢邵桐救命之恩的。

    但老王妃却并没拒绝,而是和蔼笑道:“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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