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毁了你
智勇公府的后门,几个家丁闲坐在那里谈天说地。
主子们几乎从来都不走后门,从这里出入的都是奴才,所以这些人也都散漫惯了。
一辆牛车被赶了进来,上面拉了满满的菜,是田庄上的人来给府里头送菜了。
后院管事白万兴走过来,朝着坐在那里的几个家丁说道:“你们这起吃闲饭的,一个个眼睛里都没活儿!快点把这车菜搬进去,仔细点别摔烂了。”
那几个家丁懒洋洋的起身,开始抽筋似的卸车。
“告诉你们,等我从那边转回来,你们这车菜要是还没卸完,看我怎么收拾你们!”白万兴吼完,狠狠的往地下吐了一口浓痰,往西边去了。
几个家丁一边抱怨一边干活,还不时小声的骂几句。
其中一个喊道:“老左,你别在那装死了,快点过来干活!”
那个叫老左的,是这群看门家丁里年纪最大的,已经快三十岁了。
他每天都喝的醉醺醺的,一双三角眼总是眯缝着,只有在看到年轻丫鬟的时候,才会睁大。
“你叫他干什么?”又一个家丁说:“能让他左大力干活,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左大力啊左大力,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干啥啥不会,吃啥啥不剩!”白万兴不知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也指着左大力骂:“你看看你一天剔了骨头卖了肉一样,亏你还是个男人!”
又说:“要是我从那边传回来,你们还没把这车菜卸完,我就扒了你们的皮!”
可那左大力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坐在那儿不动弹。
人们早就知道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数落一通也就算了,没人认真跟他一般见识。
这左大力是志勇公府的家生子,老子娘都没了,他自己又不成器,快三十岁了连老婆都没讨上。
“你们知道个屁!”左大力一无是处,可偏偏瞧不起所有人:“左爷我每天过的是神仙日子,比皇帝老儿还清闲呢!”
一阵香风吹过,左大力像是吃了大罗金丹一样腾地睁开了眼。
不远处一个杏子红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走着。
左大力赶紧起身追了上去,涎皮涎脸地说道:“我说哪里来好香的一阵风呢,原来是秋云姑娘。这才几天不见,秋云姑娘越发标致了。”
秋云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也不恼,乜斜着雉眼似笑非笑的说:“左大力,你少拿我寻开心,当心姑奶奶把你的牛黄狗宝掏出来。”
“我哪敢戏弄您,刚才说的可都是真话,不然就叫天打五雷轰。”左大力一张油脸近的快要贴上来。
要是换做平时,秋云早一口啐他个满脸花了,可如今她要拿他当枪使,故而耐着性子同他周旋。
“左大力,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怎么你都快三十岁了,连个老婆也没有?”秋云把手绢捂在口鼻上,因为左大力身上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
“秋云姑娘,你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饶是左大力脸皮厚也有些架不住了:“我自小就没了爹娘,没人给我主张啊。”
“那你就不会自己寻一个?”秋云说道:“你是家生子,叫夫人给你配个丫头不就得了。”
“哎哟!我的姑奶奶,说的容易,哪回轮得上我呀?”左大力提起这个就委屈:“我倒是求过好几次,可最后都没我的份。”
“我告诉你件事儿,”秋云把声音压得很低:“咱们府里有个人看上你了。”
左大力一听,顿时好奇,赶着秋云问:“是谁呀?”
“是春娇,”秋云说道:“前些日子我们俩说话的时候,她不小心说漏了嘴。”
“当真?”左大力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她怎么会看上我呢?”
这春娇虽不十分的漂亮,但到底是一等大丫鬟,生的长眉细目,腰身玲珑。
“你听我跟你说呀,那春娇的年纪也不小了,她在五姑娘身边伺候着很好,就不想离开这府里,可她又不能不嫁人。你是家生子,要是嫁给了你,不就能一直在这儿了吗?”秋云鼓动唇舌,竭力让左大力相信春娇真的看上了他。
“又何况春娇也说了,年纪大些的知道疼人,她家里困难,要是嫁给你,夫人一定会赏她不少嫁妆。”秋云说得有鼻子有眼。
左大力的心里乐开了花,一个劲儿的直搓手。
“哎,可惜呀!”秋云叹了口气,似乎无限惋惜。
左大力心里咯噔一下,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春娇太害羞了呀,”秋云道:“她心里虽然这么想的,却又不敢跟夫人说。我真怕万一哪天夫人把她指婚给了别人,那你就接着打光棍吧!”
左大力一听到手的鸭子要飞了,直急的脑瓜子嗡嗡响,扎煞着两只手说:“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秋云冷笑道:“你真是个废物!好好的求求我,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左大力一听马上就要跪下,恳求道:“大慈大悲的秋云姑奶奶,你快给我支个招吧!”
“我这个人就是心软,再加上春娇是我的好姐妹,我才帮你们这个忙的,”秋云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傲慢:“但有一点,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绝对不能说出是我给你出的主意。”
“你放心,你放心,就是打死我也不会说的。”左大力恨不得拿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起誓。
“你把耳朵凑过来,我细细的告诉你。”秋云的眼里闪着狡狯的光,她的奸计要得逞了。
“今天晚上,你到西穿堂的空屋子里等着。到时候春娇会去那里找你,她是女孩子家一定会害羞,你一个大男人可要主动些。”秋云对左大力耳提面命。
“我记住了,”左大力忙不迭的点头:“见了面就把她抱住。”
“到时候我就带人去捉奸。”秋云说道。
“你说啥?!”左大力一下就慌了。
“你给我听着!”秋云狠狠的瞪了左大力一眼:“只有把你们两个摁住,春娇才有可能做你的媳妇儿!你想啊,你们两个私会,最多是挨一顿打,过后夫人想了想,只能把你们配成一对儿,难道还真能杀了你们吗?要是不这么做,谁给你做主?!”
左大力把秋云的话翻来覆去的咀嚼了好几遍,觉得虽然出人意料,但确乎可行。
“记住,不管别人怎么问,你都一口咬定是春娇约你见面的。”秋云最后一次叮嘱。
左大力如接了圣旨一般,不敢有丝毫的违拗。
“春娇,我之所以受辱源头都在你这里,”秋云在心里恨恨的想:“今天,我一定要毁了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穿小鞋
秋阴漫漫,凉风乍起。
卫宜宁院子里的丫鬟雪梅从外头抱进来两盆开得正好的菊花,缩着肩笑道:“刚才春桃姐姐过来拿了这两盆菊花,是咱家姑奶奶特地孝敬老太太的,一共八盆,老太太留下了四盆。叫如意姐姐给夫人送去两盆,剩下就是给咱们的了。”
把花放下,又抿着嘴笑道:“说起来还是咱们五姑娘的面子大。”
春娇在一旁笑着说:“看你那轻狂样,两盆花就把你兴得这样。老太太平时赏咱们姑娘的还少吗?”
雪梅吐了吐舌头说:“春娇姐,我刚才从前头过来的时候,听说夫人那边正忙着分派人手发今年冬衣的料子和棉花呢。”
“也该发了,往年每到重阳节之前都要发下来的,”春娇一边叠衣裳一边说:“主子们的冬衣,上个月就已经做完了。咱们的发了东西就得赶紧做了,再怎么着进了十月也得穿棉的了。”
“谁说不是呢,”雪梅搓了搓发凉的指尖儿,说道:“今年倒像是比往年都冷得早似的,才这早晚就得穿夹的了,自打进了九月,正午的时候倒热,一早一晚凉着呢!”
每年秋天做冬衣都是一件大事,可着主子们先做,用的是上好的衣料,头等的丝棉。
至于下人们的冬衣,蓄的都是普通的棉花,至于衣料要看府里仓库有哪些剩的布料。
府里头没有专门的裁缝,都是按照房头发下去布料棉花,由各房里的丫鬟们裁剪缝制,往往要熬几个通宵。
“姑娘在里间读书呢,咱们往外头去,”春娇说着拉着雪梅一起走到檐下:“你去前头打听打听,什么时候能分到咱们这里,别去的太晚了,剩下的都是不好的。”
雪梅赶紧答应着去了。
包氏这边正在往下分派,府里上上下下几百口人,要在一天之内分发完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秋云昨天也跟包氏讨了这个差事,她说怕人手不够,自己虽然没经验,可架不住年轻,能替国妈妈他们多跑几趟腿。
包氏也没往别处想,顺口就答应了她。
“规矩就按照往年的来,先从老太太那院子开始。”包氏道:“你们几个人分分工,要有条不紊的才行。”
包氏说个大概就走了,剩下的就交给国妈妈等人了。
“我负责五姑娘那院吧!”秋云自告奋勇:“她院子人少,多了我还怕弄错呢!”
国妈妈听了也没反对,秋云一直都竭力讨好她,这么点小事她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吃过早饭把各处的人数统计好了,等级也要记清。把人数尽快报上来,然后一总报上去,过午拿了对牌到仓库去领东西,天黑前就要发放完毕。”国妈妈道:“一人负责一处,要是中间出了差错,少不得我这老婆子要做些刻薄的事了。”
众人答应一声,四散去做各自的事了,秋云带了个才留头的小丫头往卫宜宁的院子走。
半路恰好碰见去打听消息的雪梅,秋云洋洋得意的说:“夫人叫我管你们院子里的事儿呢,带我过去,算好了你们那里都有多少人。”
雪梅知道秋云和春娇有过节,不由得在心里暗叫不好,但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笑模笑样的说:“秋云姐姐跟我来吧,正好这会儿我们院子里的人都在。”
“五姑娘没去老太太那边吗?”秋云问。
“早起请过安就回来了。”雪梅如实答道。
秋云不言语了,有卫宜宁在,她就得有所收敛。
她原本还打算趁机勒一下春娇等人呢,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今天晚上她还准备了一台大戏给春娇呢。
想到这里,刚才的那点儿不快立刻就烟消云散了。
自从那天小舍儿将秋云胖揍了一顿之后,她倒是没再主动找春娇等人的麻烦。
不过春娇的心里还是不免惴惴,她直觉秋云不会那么轻易就罢手。
看着秋云走进院子,春秋的心理咯噔一下,心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把院子里的人都叫过来,我点点数。”秋云趾高气扬,眼睛都不眨一下:“按等级站成一排,站错了后果自负。”
春娇怕她再找麻烦,赶紧把院子里的人都叫了过来。
不过秋云点完数之后就离开了,没闹什么幺蛾子,春娇松了口气。
“姐姐,你说她是不是被咱们揍怕了?”小舍儿直通通的问。
“你别胡说,”春娇赶紧捂她的嘴:“姑娘说了这事别外传,免得狗急跳墙。”
“我记着呢,没对外说。”小舍儿觉得自己很冤枉:“我不就是问问你嘛!”
“谁知道呢,我倒真希望从此风平浪静了。”春娇忍不住念了句佛。
转眼到了下午,秋云等人到仓库分别领取了自己负责的院子的衣料棉花。
叫了两个小丫头把东西抬到过道上,秋云对她们说:“去五姑娘的院子告诉一声,叫她们的人来拿东西。”
两个小丫头走了之后,她趁人不备从捆好的衣料里抽出来两块悄悄藏了起来。
此时春娇陪着卫宜宁在花园里散步,两个小丫头把话捎到了,雪梅赶紧叫上几个人过来拿。
等到春节回去以后,就问雪梅:“料子和棉花都拿回来了?数目都够吧?”
“都在那放着呢,”雪梅回答道:“等着姐姐回来点数呢!”
春娇打开一数,发现少了两块衣料。
雪梅就有些着急,说道:“我们往回拿的时候可小心了,不可能半路丢了。都怪我猪脑子,当时当着秋云的面点清楚就好了。”
“不关你的事,”春娇安抚她:“我去找秋云。”
“你一个人去行吗?”雪梅有些不放心:“要不我跟你去吧?”
“你去没用,她这是冲我来的。”春娇认定秋云一定是故意的。
可找来找去,都没有秋云的影子,不知道她躲到哪里去了。
春娇待要跟国妈妈说这件事,国妈妈正忙得不可开交,不耐烦的说:“你们院子归秋云管,你且找她说去。”
春娇知道国妈妈的脾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
况且两块衣料也不是什么大事,国妈妈尚且不愿意管,就更不可能惊动夫人了,只能找秋云把事情说清楚。
第一百三十七章 带人捉奸(今日三更,求票)
“春娇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都不见她?”卫宜宁有些纳闷。
“春娇姐说她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就回来。”雪梅赶紧说:“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就是了。”
“我没什么事,不过是随口问问。”卫宜宁说道。
晚饭都已经吃过了,春娇才气喘吁吁的回来。
“你做什么去了?一头的汗。”卫宜宁放下手里的书,说道:“赶紧去把饭吃了,咱们还要过老太太那边去问安呢。”
晨昏定省是不能错的。
春娇赶紧答应着,说:“姑娘少待,我洗个脸就好。”
“不着急,你把饭吃了吧!”卫宜宁道:“不差这一会儿。”
在往朱太夫人院子里走的路上,春娇把事情告诉了卫宜宁。
“也不知道秋云跑哪儿去了,我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她。”春娇叹了口气说:“要是今天不找她说明白,我只怕过了一晚上她就不认账了。”
“你不要莽撞了,凡事小心在意总不会有错,”卫宜宁叮嘱她:“要不就干脆不要找了,咱们屋里不是还有一些料子?对付着用吧!”
“姑娘,你就别跟着操心了。”春娇说道:“给老太太问过安,我再找找她,实在找不到就算了。”
偏偏今天老太太兴致高,愣是叫卫宜宁陪着说了半个多时辰的话。
回到自己的住处已经酉时三刻了,春娇赶紧伺候着卫宜宁沐浴,一切都收拾完也已经戌时了。
“春娇姐姐,秋云在外头找你。”小丫头小娥从外头进来小声说。
春娇答应了一声,对卫宜宁说:“姑娘,我出去看看就回来。”
“要小心,”卫宜宁道:“千万别离开咱们这院子。”
春娇出了屋子,见秋云就站在院门口,她几步走了过去。
“听人说你找我,”秋云抱着肩有些不耐烦的说:“你找我干嘛?”
“我们院子里冬衣的料子少了两块,”春娇直截了当的说:“你是负责我们这院子的,我当然要找你。”
“你以为我贪污了那两块料子吗?”秋云冷哼一声:“旧高丽棉,谁稀罕!”
“我可什么都没说,只说少了两块料子。”春娇不想和她争吵。
“那两块料子是搬动的时候掉出来了,我拿着随手就撂到西穿堂的空屋子里了,后来一忙就给忘了。”秋云浑不在意的说:“你既然要找,就赶快去拿吧!赶明天再去要是没有了,可就跟我没关系了。”
“我知道了,等我服侍了五姑娘歇下就去拿。”春娇答应着要往回走。
“我可告诉你,只有你自己去拿才算数,”秋云说道:“我只朝你说话,若是经了别人的手,谁知道会不会出错。”
“你放心,我不会麻烦别人的。”春娇暗笑她小肚鸡肠。
秋云见春娇走了进去,她自己则悄悄地躲进一旁的树影里。
春娇走进来对卫宜宁说:“姑娘,秋云说她把那两块料子放在了西穿堂的空屋子里,我这就去拿回来。”
卫宜宁正在梳理自己微湿的长发,听了春娇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
“你先别去,这里头可能有诈。”卫宜宁坚决的制止了春娇。
“不会吧?”春娇觉得不可能:“今天分布料棉花的仓库的确离那边很近。”
“春娇,对于居心不良的人,从来都不要去想她做的事说的话哪些是合理的,而是要多想一想反常的地方。”卫宜宁神清严肃:“捆好的布料为什么偏偏少了两块?为什么你一而再的找她却找不到?又为什么都这么晚了她才来找你?还暗示你必须自己去?”
“这……”春娇一句也答不上来。
“东西穿堂到了这个时候几乎都没人走动了吧?”卫宜宁又问:“难道明天一早去拿不可以吗?为什么一定要你夜里就去?”
“我……”春娇想不出所以然,她知道秋云不是好人,可也从没想过她会真把自己怎么样。
“你先别出去,我替你去看一看。”卫宜宁说着起身换上了一身深色的衣服,悄悄走到院子里翻墙出去。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西穿堂,卫宜宁脚步轻盈如灵猫,落地无声。
深深夜色中耳力甚好的她听到有人在小声地哼着小曲儿。
是个成年男人的声音。
卫宜宁立刻就明白了秋云给春娇设的是什么计。
她捡起一块石子投了出去,正打在那间空房的门上。
里头那个男人立刻小声问道:“是春娇妹子来了吗?”
卫宜宁故意把声音压得又粗又低,如同龙钟老妪:“秋云姑娘说情况有变,叫你去东穿堂那边的空屋子里等。你可快些过去,春娇马上就到。”
屋子里的男人赶紧答应道:“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卫宜宁闪身躲进墙角,朦胧夜色中只见那人从屋子里出来朝东边走去,如此熟悉路径,一定是这府里的人。
卫宜宁重新翻回自己的院子,小丫头们早都扛不住睡了,只有春娇和小舍儿还熬着。
“怎么样五小姐?”春娇见卫宜宁进了屋,赶紧迎上来问。
“现在来不及跟你细说,你一会儿出去假装往西川堂那边走,走过一百步再返回来,”卫宜宁叮嘱春娇:“然后赶快跑去找国妈妈,就说东穿堂那边进了贼。叫他们悄悄的过去,别打草惊蛇。”
春娇听了卫宜宁的吩咐,心跳的如擂鼓一般,顾不得许多,赶紧出了门假装往西穿堂那边去。
秋云藏在暗处,本来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春娇出来了,不由得心中狂喜。
春娇去那里拿东西,自然会遭遇等的猴急的左大力。
她要赶快去叫国妈妈带人来捉奸,到时候春娇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那左大力是出了名的废物点心,又馋又懒,一无是处。
春娇跟了他,这辈子也就葬送了。
“我得从东穿堂那边走,”秋云盘算道:“那边的路宽敞,走得更快。”
秋云满心都是报复成功的喜悦,步子走得很急。
经过东穿堂的时候,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黑影,一把就将她抱住,又亲又摸。
秋云死命的挣扎,那人一只手堵住她的嘴,另一只手抱着她的腰把她拖进了旁边的空屋子。
“我的亲亲小美人儿,你可想死哥哥了!”是左大力的声音!
秋云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炸开,甚至忘记了挣扎。
第一百八三十八章 后怕
左大力生平第一次抱女人,他可顾不得小意温存。
像一个饿极了的人,根本不会顾及进食的仪态,只想尽快把东西吃进肚子。
秋云只觉得胸前一凉,她的衣襟被扯开了。
灭顶的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奋力挣扎着,叫喊道:“你弄错人了!”
可此时的左大力被女子的体香刺激得头昏脑涨,已经没了丝毫的理智。
“我的小美人儿,就是你!绝对没错!”左大力狂乱的说着,干脆一张嘴封住了秋云的嘴。
秋云拼命踢打,可男女体力相差太过悬殊,她根本无法撼动压在自己身上的人。
“谁来救救我?”秋云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绝望的希冀着有人来救她。
时间似乎凝固了,耳畔只有男人粗重的喘息,秋云疼得想死。
可就算是这样的疼痛也没能让她的脑子变得清醒,她还是没想通,原本该落在春娇身上的厄运,怎么反而扣到了自己头上?
是老天爷在跟自己开玩笑吗?
房门终于被踹开了,有火光照进来。
秋云像做梦一样,看着左大力被人从她的身上扯下来。
国妈妈的老脸凑到她跟前,阴森森的带着鬼气。
“你这不要脸的小蹄子!”国妈妈一甩手给了秋云一巴掌:“我说怎么找不见你!大半夜的跑到这来浪!”
秋云的半边脸都木了,耳朵嗡嗡响,她甚至都忘了哭。
两个粗壮的仆妇把她拖起来,她的衣襟还敞开着,夜风扑进来,腔子里泛着冷流。
秋云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
“把他们都带到夫人那里去!”国妈妈大喝一声:“两个不知耻的奴才!”
秋云被架起来,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春娇,这一眼似乎让她一下子醒了过来。
“我是冤枉的!我被人陷害了!”秋云鬼哭神嚎地叫喊。
“把她的嘴先给我堵上!”国妈妈被她嚷得耳鸣,气急败坏的吩咐道。
立刻有人过来用破布堵住了秋云的嘴。
包氏已经歇下了又重新披了衣裳起来,卫宗镛本来是歇在她房里的,被这么一闹索性起来去桑姨娘那边了。
“夫人,我带人在东穿堂的空屋子里捉了秋云和左大力的奸。”国妈妈如实说道:“现在把她们带了来,听候夫人的发落。”
“左大力,你是负责看守后门的,谁叫你往前头跑?”包氏面色不善地问。
“夫人,我是鬼迷了心窍!”左大力连连磕头:“是秋云约我夜里私会的。”
到了此时,他只能如此说了。
他和秋云已经生米做成了熟饭,他左大力烂泥一滩,春娇也好,秋云也罢,他只是要个老婆。
秋云之前教他,就算被捉住了顶多挨一顿打,但一定要咬定是两人自愿相约的。
夫人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就要了他的命,回头还得把人赏给他。
不这样说的话,就会扯出更多的麻烦。秋云遭了这样的事,除了自己谁还会娶她?
要是不把他们配成一对,传出去也不好听。
秋云嘴上堵的布已经拿了下来,她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能怎么说呢?
说自己本来是要害春娇的?
还是说左大力弄错了人?
亦或是地方不对,本来应该是西穿堂?
事到如今,自己已经被左大力占了身子,说与不说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了。
包氏见她不说话,也懒得再往下问了,摆摆手说:“把他们两个拉下去,关到柴房里饿三天。”
春娇看着秋云和左大力被人拖出去,整个人哆嗦的都快站不住了。
她先前不明白,五姑娘为什么要让她去找国妈妈捉贼,可东穿堂的那一幕,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她先是觉得冷,然后又觉得恶心。
秋云衣衫不整,裙子上满是血污的样子像烙铁一样烙进了她的脑子里,这辈子都忘不掉。
如果不是五小姐,变成这副样子的将会是自己。
春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她进了屋子,一下坐到地上,小舍儿过来扶起了她。
“春娇姐,你咋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冰的吓人。”小舍儿用残缺的手握着春娇的十指。她手上的热气刺激得春娇打了个颤。
卫宜宁还没睡,面容一如往昔般平静。
春娇望着她清妩柔和的面容,就如看到了低眉的菩萨,沉默安静,却智慧无边,心怀慈悲。
“没事了,”卫宜宁给了她一个微笑:“这件事尘埃落定,不会再起烟尘了。”
“五姑娘,”春娇的声音还是不可控制地发抖:“我能抱抱你吗?”
后怕的滋味,让人忍不住想哭,想要找一个依靠。
卫宜宁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春娇扑进她的怀里,终于哭出声来。
“她怎么能那么恶毒?!”春娇泪如泉涌:“我不过是和她拌两句嘴,没把属于我的东西给她。况且那妆花缎子我已经拿回家去了,根本给不了她。”
“你是吓坏了,使劲哭一哭就好了,”卫宜宁说道:“小舍儿,去拧个热手巾来,给春娇姐擦脸。”
“姑娘,今天要不是你,”春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遭殃的就是我。真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死不成也活不成啦!”
嫁给左大力,就如同把自己扔进了粪窟,一辈子都在泥里挣扎,尚且不如死了。
可自己还有爹妈弟妹,根本狠不下心一死了之。
春娇根本不敢再往下想,她怕自己会疯。
小舍儿一颠一颠地拿了手巾进来,给春娇擦脸。
春娇接过手巾又哭了起来。
“要我说当初打完她就应该带她到夫人跟前去评理!”小舍儿愤愤不平:“早叫她滚出府去,就不会再害春娇姐了。”
“那天如果你们到夫人跟前去理论,最后的结果恐怕会是各打五十大板。”卫宜宁轻声说道:“夫人是不会把心思花在判定丫鬟们谁是谁非上的,她要的是你们都安分守己,别给她添乱。秋云一向牙尖嘴利,她不会坐以待毙的。”
“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我也认了。”小舍儿不服气地说:“只要她也挨打,我咬牙也认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永远也不要做,”卫宜宁笑着对小舍儿说:“报仇固然重要,可保全自己更重要。”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游玩
九月初七,卫宜宓盛装打扮,一大早对着镜子反复修饰,光头发就重新梳了四五回才满意。
卫宜宁却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换上了一身较新的衣裳。
因为她们和燕家的九小姐燕婷贞约好,今天一起去羡秋山赏红叶。
大周女子出外,若只是去别家府邸拜访也还罢了。
若是去野外游玩,就需得有家中的弟兄陪着,以防有登徒子无礼冒犯。
因此,今天卫宜宓和卫宜宁出门,卫长安也得跟着。
“宓儿,我已经叫他们准备了果品点心,都是最精致的,你和燕家人要多多往来,不管是他家的哪位公子小姐,你只要笼络住一个就足够了。”包氏谆谆叮嘱自己的女儿:“在外人面前要时时处处拿出长姐的身份来,不能让人家轻瞧了。”
“娘,这些话你都翻来覆去的说多少遍了?”卫宜宓精致的脸上透出几分不耐:“我是不会和那个乡下丫头一般见识的,我又不是宜宛。”
包氏听她提起小女儿,眼眶便忍不住发酸,她深吸了口气,把难过压下去。
小女儿已经不在了,当务之急是要把大女儿的姻缘安排好。
她包毓秀可不是傻瓜,绝不会沉湎在伤痛里。
“你是最懂事的,是娘多虑了。”包氏安抚卫宜宓,知道她最不喜欢别人唠叨。
“娘你的担心我都知道,”卫宜宓用帕子小心拂去鼻尖上的浮粉,说道:“我知道卫宜宁不是个省油的灯,可我也不是绣花枕头,论相貌才学还有出身,我样样比她强,又怎么可能输给她呢?”
“你能这么认为,娘就彻底放心了。”包氏拍了拍大女儿的肩膀:“她再怎样也不可能嫁进燕家,你就不同了,你可是公府嫡出的千金。就算不能嫁给燕七公子,他家不还有六公子八公子?又或者……”
卫宜宓啪地一下把一只玉石戒指丢进了妆奁盒,打断了包氏的话。
她才不要什么燕六公子,燕八公子,除了燕七公子她谁都不嫁。
包氏待要说什么,知道卫宜宓动了气,要是再强说下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反正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且慢慢的找机会和她商量吧!
年轻女孩子想事情总是太过完美,需得吃过几次亏装过几次墙才能回过头来。
包氏需要做的是在女儿认清现实之前,不要犯太大的错误。这样就能够保证在她清醒过来的时候,还来得及抓住机会。
羡秋山在昭邑城西。
是人们专用来赏秋景的好去处。
此地山势平缓,草木葱茏,到了秋天红枫翠柏相映,黄楸橙槭对看,的确是一幅美不胜收的图画。
因为此时正是观赏秋景的好时节,而每月的初七日及下九日是规格女子们聚众嬉游的日子,因此这天出行的仕女们格外多。
在这样的日子里,就算是没出阁的女儿们也不必戴上帷帽遮挡面容,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在自家兄弟的陪同下赏景游玩。
卫宜宓带着稍许失落,本以为今天邀请了燕九小姐一起来游玩,还会是由燕肯行陪同。
但今天陪着燕九小姐出来的是燕家的八公子燕云堂以及燕家的十二公子燕庆堂。
彼此见礼过了,卫长安就问:“怎么七公子没来?”
“七哥和五哥六哥他们跟王爷一起去拜会国子监祭酒沈大人了,”燕云堂道:“我不耐烦听他们文邹邹地说话,干脆陪九妹妹出来玩儿。”
燕家这一辈一共十五个子女,排行不分男女,其中只有四位小姐,剩下的全是男子。
“说起来我们和燕家还真是有渊源呢,”卫宜宓想起母亲之前的叮嘱,把心里的那点失落狠狠压住,笑靥如花地说道:“我们府里的先太夫人也姓燕。”
她说的就是老公爷卫逊的原配嫡妻燕氏,也就是卫玉的生母。
“大小姐说的对也不对,”燕家老十二燕庆堂把话接了过来:“我们家的祖籍在陇西,贵府先太夫人祖籍是亳州。两家其实并无渊源。”
这燕庆堂不过十二三岁,但言语犀利,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
他的话把卫宜宓着实给噎了一下,可又不好发作,还是燕婷贞拿话岔过去了,才算把这尴尬给缓和了。
到了羡秋山,果然游人如织。
巧的是韦家的几位小姐和韦应爵也在,见了卫宜宁他们自然要过来打招呼。
燕家和韦家是世交,关系不错,只可惜老王爷去世后,韦家多是女眷,往来就有些疏远了。
卫宜宁发觉韦兰珊和燕云堂两个人似乎有些刻意躲着对方,不知这中间有什么事。
卫宜宓一向自负,可也知道自己和韦家的几位小姐比起来容貌差了一截。
虽然今天燕肯堂不在场,可被人比下去的感觉依旧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再看卫宜宁在她们中间一脸的泰然,燕婷贞和韦家的六小姐韦兰珥一人牵着她一只手,俨然十分亲密的样子,卫宜宓顿时妒火燎原。
人若一旦嫉妒心被激起,就再也不可收拾了。
她把早上包氏叮嘱她的话全都抛到脑后了,满脑子都是自己怎么就不如这个乡下丫头。
卫宜宁被众人围在中间,让卫宜宓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后悔不如把宜室宜家两姐妹带来,好歹能给自己做个陪衬。
再一看卫长安,他全然没发觉卫宜宓的窘态,一双眼睛飞梭似的忙着,能这么近距离的欣赏韦家艳女们的芳容,他又岂能浪费?
啧啧,真是环肥燕瘦,闭月羞花。自己胸中的那点文墨都想尽了,还是不足以形容这几位丽人的妍态。
“要不,干脆娶韦家的小姐好了,”卫长安异想天开:“虽然他们家前途渺茫,但女儿可真是美不胜收啊!”
卫宜宓可不像她哥哥一样有心情做白日梦,
她要想办法把卫宜宁排挤出这个圈子,然后自己取而代之。
该怎么办呢?
卫宜宓一双妙目在众人身上逡巡,企图找到突破口。
忽然,韦兰琪的衣袖动了一下,从袖口探出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
尽管被韦兰琪手疾地塞了回去,但卫宜宓却已经看清了那是一只猫爪。
燕婷贞也应该怕猫吧!
卫宜宓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机会可真难得。
第一百四十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相请不如偶遇,”燕庆堂不管他八哥尴尬与否,上前一步提出了邀约:“咱们几家皆是世交,不如就设席在一处吧?”
羡秋山前有一大片开阔平地,更有一片落镜湖,对不十分浩淼,但胜在湖水碧蓝,清幽宁谧。
很多前来游玩的人都在地上铺上席子,摆上酒水点心,在湖光山色中纵情享乐。
这个建议一经提出来,自然没有人出声反对。就算个别人心有顾虑,也不好当面说出来。
他们各家都准备了席子,由仆人们从车上卸下来平铺在一起,就成了一张大席。
卫宜宓在一旁冷眼看着,众人纷纷落座,她似不经意的坐到了韦兰琪旁边。
卫宜宁怀里抱着韦家的那个小傻子,空不出手来。
“这回轮不到你出风头了。”卫宜宓在心中暗想。
她假装亲热地握住了韦兰琪的手,说道“五小姐,我记得还是今年上元节咱们见过一回面呢!”
“是吗?”韦兰琪转过脸来,她的一双猫儿眼又圆又大,睫毛浓密根根翘起,眼尾上挑得极为张扬。
卫宜宓的脸倒映进这样一双美目里,似乎又增了几分姿色。
“今年端午游永河的时候你不在船上吗?”韦兰琪问道。
“瞧我这记性!”卫宜宓笑得有些夸张:“可是呢!那时候你们都在船上。”
她说着,似乎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尴尬,伸手去扯韦兰琪的袖子。
韦兰琪带袖口被扯松,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露了出来。
“啊!”卫宜宓惊慌的喊了一声,似乎是害怕极了。
她的双手向外一推,把那只猫推到了席子中央。
卫宜宓想要一箭双雕:先是靠近韦兰琪,找机会把她袖子里藏的小猫放出来。
燕婷贞胆子特别小,一定会被吓到。
到时候韦家人一定会觉得很抱歉,就不会再和燕家同席了。
而韦家那小傻子又紧巴着卫宜宁不放,她也得去韦家人那边。
如此一来自己既不必被韦家的女儿们比着,还能单独和燕九小姐套近乎。
她假装自己也害怕猫,这样燕婷贞就会把她引为知己。
然后她就可以趁机告诉燕婷贞,卫宜宁特别粗野,在老凌河的时候没少杀生,而且特别爱吃蛇啊、兔子啊什么的。
胆小的燕九小姐一定会被吓住,从此之后离卫宜宁远远的。
卫宜宓觉得自己计划的非常巧妙,那猫是韦兰琪的,就算是吓坏了燕婷贞,也不干自己的事。
小毛团被丢到席上,这是一只刚出满月没多久的小奶猫,浑身雪白,只有两个耳朵尖儿和尾巴尖儿是黑的。
事出突然,小奶猫一脸懵,粉嫩的小鼻子翕动着,小爪子爬拉了好一会儿才站稳。
“原来是只小猫啊!”原本有些紧张的众人看清了席上原来是只小猫后不禁莞尔。
“卫姐姐怎么比我的胆子还小?”燕婷贞伸手把小猫抱了过来:“我一直都想养一只的,可惜母亲不让。”
小奶猫被她捧在手心,先是歪着头看了看,然后又温驯的低下头舔了燕婷贞的手心。
燕婷贞不耐痒,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
别人没觉得怎样,卫宜宓却几乎岔了气。
说好的燕九小姐胆小如鼠呢?
不是应该连猫也怕吗?
现在反倒弄得自己一惊一乍失了风范。
“难怪当初是五小姐救出了九姐姐,”燕庆堂语气冷诮:“卫大小姐当初只怕也吓懵了吧!”
卫宜宓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口,自己要是认真了,还是会被众人笑话,可她又做不到若无其事。
这燕十二不知道怎么就看自己不顺眼,句句话都呛自己的肺管子。
(燕十二:老子顶里个肺!)
还是韦兰开了口:“大小姐你没事吧?都怪兰琪,好好的出来玩儿,带那东西做什么。”
韦兰语声轻柔,话说的也得体。
卫宜宓正找台阶下,忙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我只是从小就有些怕猫,大家别见怪。”
“不怕还叫的那么大声。”燕庆堂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卫宜宓让他刺激得只想抓狂。
“庆堂,不可造次。”燕婷贞看了自家弟弟一眼,示意他不要太过分。
“九小姐,你若是喜欢,这只猫儿就送给你吧!”韦兰琪落落大方又不失亲热的说:“我家里还有几十只呢!”
“这么多?!”燕婷贞被震惊了,不无羡慕的说:“这么多猫一定很热闹吧?”
“你若是喜欢,改天到我家去玩儿,”韦兰琪豪爽的邀请道:“叫宜宁陪着你,至于卫姐就算了,人家本来也怕猫。”
“好啊!”燕婷贞居然很痛快的答应了。
她不是最不喜欢到别人家去做客吗?卫宜宓觉得今天的这几个人都不按套路出牌。
关键是还把自己给排挤了!!!
此时的卫宜宓终于尝到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她顾不上别的了,拼命想着该怎么样才能挽回。
如果真的让卫宜宁陪着燕婷贞去韦家做客,韦家人本来就和卫宜宁的关系好,这一来二去的自己可就彻底失去了机会。
这里一众人赏景闲谈,远处的几个人却把他们当成了美景。
“瞧瞧那边,不是韦家的七个仙女吗?”有人一眼就认出了擎西王府的诸位千金。
“怎么还有燕家人?”又一个说道。
“最东边席上的不是智勇公府的那个饭桶吗?!”一个骑着枣红马的年轻公子用马鞭指着远处的卫长安说。
“难得能在这儿碰见这么一大群美人儿,不过去一近芳泽就太可惜了。”为首的贵族男子骑在一匹浅金色的大宛马上,锦衣华服,宝带镶金。
长相也称得上俊逸,只是说出来的话让人难以恭维。
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世家子弟,还有一众侍卫仆从。
“美人虽好,可惜有燕家人在旁,只怕”认出卫长安的那个人有些踌躇。
“怕什么?燕七不在,只有燕老八那个匹夫不足为惧。”为首的说:“再说了,光天化日的,咱们也不会把他们怎样,不过是亲近亲近而已。”
“世子说的有理,那咱们就去亲近亲近。”其他几个人兴奋的应和着,催马向前。
“姐姐,不好啦!”胆小的韦兰珠一下抓住韦兰的袖子声音抖抖地说:“是端王世子过来了。”
韦兰也头疼,低声道:“不是说他没在京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比试
这端王世子钱千镒是京城里的头号花花太岁,他如今不过二十四五,也已经成家,却一味的好玩乐,不务正业。
听说前些日子跑去洛阳玩儿了,估计是这几天才回来。
这端王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和燕家韦家这等因功分封的异姓王不同,端王是正经八百的皇家王爷。
如今端王世子呼啦啦带着一大群人来到跟前,别人还没怎么样,卫长安第一个点头哈腰的冲了过去。
“请世子安!封家两位公子安!景家兄弟,关家兄弟也在,真是许久不见了。”卫长安丝毫不怕丢人,上赶着跟这些人打招呼。
卫宜宁一个也不认识。
韦兰珥在她耳边小声的告诉道:“为首的那个是端王世子,这不要脸的居然还想讨大姐做妾,被皇上给骂了。
他右边的是忠勇公府的封玉超和封玉铎两兄弟,左手边的是景家的景遇和景进,再后面一点的是关家的双胞胎关佐关佑。
景家和关家都是侯爵,他们一伙整天混在一处,虽没做什么特别坏的事,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卫宜宁听了不禁在心里感叹,卫长安可真是个饭桶,连这个群体他都混不进去,看他跟这些人打招呼奴颜婢膝的样子,可见这些人也不待见他。
“原来你们诸位是合席而坐啊!”端王世子笑呵呵的说:“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见外了。”
说着就吩咐仆从把他们的席子也和燕家韦家的席子接起来。
“世子,这恐怕不太合适,”燕云堂起身说道:“我们几个男子都是陪着各家姐妹前来游玩的,故而可以同席。诸位都是成年男子,且是外男,若是合席只怕唐突了众位千金。”
“你放”端王世子刚要骂人,又马上咽回去了。
他本想质问燕云堂他凭什么和韦家的几个小姐同席,却看到了坐在卫宜宁怀里的韦应爵。
韦应爵虽然只有六岁,可他是韦家唯一的男丁,并且已经袭了爵位,若论身份比自己还高一等。
“燕八公子,世子也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觉得人多好热闹,”封玉超上前说道:“况且这青天白日的,诸位小姐大可放宽心。”
“正是因为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才绝不能乱了礼法,”燕庆堂挺起小胸脯说道:“否则难保不会有人到处乱说,损了各位小姐的清誉。”
他的年纪虽然和卫宜宁差不多,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发育的明显比女孩子要晚。
燕庆堂身量还没有长开,嗓音如同刚刚学会打鸣的小公鸡,听上去有些怪怪的。
这么个小鬼站出来说话,倒让端王世子等人不好发作。
但他们绝不想这么轻易的就离开,别的不说,就是面子也没地儿放不是?
燕云堂性子急,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
如果对方人少的话,他才不管什么世子不世子,冲上去先把他打成烂柿子。
但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一共才四个男子,且有两个未成年。
若是真动起手来,自己挨些拳脚也就罢了,若是伤着了其他人可就糟了,不管是自己的弟弟还是韦家的小王爷,更让人不放心的,还有一众娇滴滴、滴滴娇的大姑娘小姑娘们。
“各位都息怒,息怒。”卫长安凑上来当和事佬:“依我说这不是什么大事,便是坐在一处”
“大哥”卫宜宓不得不开口制止自家的这个糊涂兄长,若是叫他说下去,他得把韦家和燕家彻底得罪了。
卫长安有点怕这个妹妹,可他又不想得罪端王世子等人。
说起来这个草包饭桶倒也有几根花花肠子,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把手一拍,说道:“这件事情也好办,反正大伙今天都是出来玩的。
不如这样,咱们玩几局游戏,最后赢的那一方说了算。要是世子你们赢了,咱们就合席好了。
如果是我们赢了,那就劳烦各位移驾。诸位觉得怎么样呢?”
封家兄弟琢磨了一下,悄声对端王世子说:“这好歹是个机会,他们那队多是女流之辈,能有多大的能耐?燕云堂毛躁、卫长安是个草包,剩下那两个小的根本都不算数,算来算去还是咱们的胜算大。”
这边韦家燕家的人也和卫宜宁一起商量:“动硬的肯定要吃亏,赶又赶不走,倒是这个折中的法子可以一试,最起码还能拖延时间。”
既然双方都认可,就决定以游戏分胜负。
都城中所流行的诸般游戏,分文武两道。
文者:下棋、射覆、藏钩、解连环。
武者:赛马、较射、投壶、驯烈马。
双方划定的规矩是:第一局,由燕家等人在文戏里选一个,端王世子这队人应战。
第二局则由端王世子等人从武戏里选一个,燕家等人应战。
第三局则采取抽签的方式,或文或武,抽中了哪个比哪个。
每局游戏进行三轮,赢得多的算胜一局,最后三局两胜。
若三局过后双方还是平手,就再抽签选游戏,以此类推。
规矩全部讲清之后,端王世子等人组成的大鹏队坐在自己席上,等着燕家为首的凤鸣队出题。
韦兰等人商量了半天,决定来射覆。
所谓“射”,就是出题者给出或诗词一首或典故一则,但都意有所指,谜底或人或物,或一字或一词。
所谓“覆”,就是答题者既要猜出对方所指的究竟为何,还不能直接把谜底说出来。必须要依样做出一首诗词,或是说出另一则典故,和出题者相匹配才行。
“告诉你们说,猜谜我可不在行,我又不会吟诗作赋,”端王世子跟自己的队员说:“你们可得给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封家二位在此上颇有造诣,”景遇道:“我们两兄弟还凑合。”
“其实关键在第三局,”封玉铎说道:“前两局肯定是胜负各一,咱们到时候可要想想办法,抽签的时候……”
“你先别说了,他们出题了,”端王世子打断他的话:“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凤鸣队里燕庆堂站了起来:“我出的是个字谜:
非黑非白,
非红非黄,
猫狗狐狸占一半,
不是野兽和家禽。”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胶着
燕庆堂的这个谜语不算简单,不但大鹏队的人在认真思索,就连韦兰等人也在猜。
很快有几个人就已经猜出来了,韦兰瑜第一个,紧接着是韦兰珥和卫宜宁,韦兰也猜到了,但大家都不说。
“你们猜出来了没有?”端王世子问道:“谁知道快说。”
“我来吧!”封玉超站起身来道:
“诗上有它,
词上有它,
论语上面也有它,
四野茫茫费思量。”
“十二公子,我覆的可对吗?”封玉超问。
燕庆堂虽不乐意却也不能耍赖的,便站起身说道:“对。”
原来燕庆堂射的是个“猜”字。
非黑非白,非红非黄,这是个“青”字。
猫狗狐狸占一半,是个犬旁,合在一起是“猜”,当然不是野兽也不是家禽了。
封玉超覆的是个“谜”字。
诗词论语都是言字旁,四野茫茫为“迷”,合在一起是个“谜”字,猜谜当然要费思量。
第二**鹏队出题,端王世子嬉笑道:“我出一个谜语,看你们猜不猜得着。
儿臂粗细尺把长,
爱陪佳人入绣房。
消耗一夜到天明,
只见粗来不见长。”
他一说完,立刻就有人不怀好意地窃笑起来,这谜面听上去粗俗不堪,怎么琢磨都像是在说男人腿间那根不文之物。
燕云堂的拳头又攥了起来,随时准备开打。
燕婷贞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示意他稍安勿躁。
卫宜宁已经猜出了谜底,韦兰珥悄悄在她手心写了两个字,卫宜宁于是知道她也猜出来了,于是朝她点了点头。
韦兰珥于是起身说道:“我来覆!
红妆偏爱上高台,
五指纤纤扶上来。
爱与明月常相伴,
不与骄阳共徘徊。”
“哟!六小姐可真是冰雪聪明,知道我说的是蜡烛。”端王世子一脸湿笑,韦兰珥看也不看他一眼,又坐回去了。
到目前为止,双方持平。
射覆的第三轮还是凤鸣队出题,这次站出来的是韦兰瑜,人称女学究:
“非金非玉,
非木非石,
几多相思说不尽,
夫人吊打小红娘。”
“这是个什么东西?!”端王世子怪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猜不出来就认输。”燕庆堂变声期的嗓子听上去有些刺耳:“愿赌服输。”
大鹏队猜了半天也猜不出来,可见这个谜题确实很难。
“到底是什么东西呀?”卫宜宓实在有些好奇,忍不住询问好脾气的韦兰珠。
“应该是骰子。”韦兰珠不好意思不说,她刚听见七妹告诉六妹妹了。
卫长安正坐在他们前头,很容易就偷听到了,于是朝对面眨眨眼,悄悄地做了个动作。
景进恍然大悟,低声道:“是骰子!”
射覆这游戏,最关键的是先猜中对方的谜底。
如果知道了对方说的是什么,再依样画葫芦的覆上就行了。
于是景进就站起来说:
“六面玲珑,
廿一总数,
甫露面喝彩连连,
站定身有喜有悲。”
“哎呀,竟然叫他们猜出来了!”凤鸣队的人不禁有些沮丧。
卫长安不敢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卫宜宁则还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岿然不动的神情。
“哎呀!这一局算是平手,”端王世子伸了个懒腰说:“看来我们两队在文戏上还算是旗鼓相当呢!”
接下来是大鹏队在武戏中选一样,他们选了赛马。
羡秋山这里有天然的马场,端王世子手下的人先过去清了场。
第一轮凤鸣队燕云堂对阵大鹏队关佐。
上场前,一个马夫模样的人走到燕云堂跟前拍着他的马说:“好神骏的坐骑。”
“离我的马远些!”燕云堂呵斥道:“小心它踢你。”
那人也不恼,笑嘻嘻的走了。
卫宜宁看着场上,莫名的有些担心。
“不用怕,”燕婷贞温柔的说道:“八哥的骑术好着呢!”
“我是怕对方使诈,”卫宜宁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们可都不是老实人。”
她们说话的时候,比试已经开始了。
燕云堂一马当先。
可跑到一半的时候,那马儿就开始不对劲了。
似乎变得异常烦躁,开始不断的甩头撂撅子,几乎要把背上的燕云堂甩下来。
“怎么会这样?”燕婷贞害怕极了:“这匹马最听八哥话的。”
“一定是他们动了手脚!这帮小妇养的!”燕庆堂极为愤怒,甚至爆了粗口。
燕云堂此时在马背上已然顾不得别的,只想尽快把马儿安抚下来。
可谁想到这匹马却像发了疯一样,越来越癫狂,甚至开始口吐白沫,眼睛都红了。
“快想办法把八公子救下来!”韦兰道:“可千万别伤着。”
但在座的这几个人,谁又能冲上去制服那癫狂的烈马呢?
“我去试试!”卫宜宁放下韦应爵就要冲上去。
“宜宁!你这样子过去很有可能被那马儿踩倒。”韦兰珥死拉住卫宜宁,不让她去冒险。
卫宜宁被拉住了,一旁闪过一道淡紫身影,疯了似的往赛马场跑。
“二姐,你要去干嘛?!”韦兰玫大叫:“你根本不会骑马!”
千钧一发的关头,一个高大身影横空出世,人群中有人惊呼道:“是钟漫郎!”
“阿弥陀佛!钟公爷来了就有救了!”韦兰珠合掌念佛。
钟野大手一伸抓住马辔头,大喝一声:“趴下!”
那疯马竟被他生生按的跪倒在地上,前蹄和嘴都陷进地里。
燕云堂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胳膊受了伤。
“燕公子,这马遭了毒蜂,没救了。给它个痛快的吧!”钟野单手按住马脖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照着马的脑袋就是一拳。
只一下,那马就断了气。
“钟野,你又多管闲事。”端王世子明显有些不高兴。
“天下人管天下事,有什么该管不该管的,”钟野不客气地回敬他:“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出人命吗?”
“钟公爷算是我们这一队的!”韦兰琪猫儿眼大睁,高声喊道:“他是我家的恩人,自然能与我们同席。”
她人生得美艳,声音也娇脆动听。
“老五,这回算你脑子转的快!”韦兰珊道。
卫宜宁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韦兰珊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假装不在意的转过了脸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救场
“那怎么行?!不能临时加人。”跑完一圈的关佐冷着脸说。
他这个人天生冷面,就是跟他爹娘说话也是这副德行。
“怎么不行?!”韦兰珊抗声道:“你们那边全是身强力壮的大男人,我们这边多是女流之辈,摆明了你们恃强凌弱!”
“没错!与其这样,还不如我们就此打道回府,”韦兰珥也说道:“省得看那些难看嘴脸。”
“钟野要加入也不是不行,”端王世子不想把这件事情搅黄了,就开口道:“但这一局不行,得到下一局才算数。”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凤鸣队也不好太强硬,只好勉强答应了。
“第一轮你们输了,”封玉超说道:“第二轮谁上场?”
“这可怎么办?”凤鸣队的人都有些傻眼。
“钟公爷不能上场,燕八公子胳膊受了伤,咱们女孩子都不会骑马,只剩下燕家十二公子和卫家大少爷了。”韦兰玫顿时觉得前途渺茫。
“我来吧!”卫宜宁把韦应爵交给韦兰。
“宜宁,你可别逞能。”韦兰珊不放心道:“大不了认输。”
“二姐姐放心,我会骑马。”卫宜宁浅笑安然,就像在说她会做羊汤一样。
“你骑我的马。”钟野把自己的五花马牵到卫宜宁跟前,抚摸着马的鬃毛,在马耳朵旁边不知说了句什么。
那马探过头来嗅了嗅卫宜宁的头发,因为它格外高大,卫宜宁站在那里才到它的腹部。
“现在它认得你了,可以放心的骑。”钟野道。
“不行啊宜宁,”韦兰珥吓得腿都发软了:“这么高大的马,万一从上面掉下来会栽断脖子的!”
“不会的,”钟漫郎笑道:“五小姐才不会掉下来。”
“多谢公爷!”卫宜宁含笑道谢,钟漫郎太高大了,她仰起头也看不清他的脸,因为他背对着太阳,刺眼的光芒给他度上了一层光晕,只看见他雪白整齐的牙齿露出了八颗。
第二轮,卫宜宁对阵景遇。
卫宜宁刚刚上马,一个瘦高个的人就从后面挨了过来。
燕云堂想起自己比赛之前,这人曾经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马,然后那马儿就发疯了。
于是赶紧提醒卫宜宁:“小心!”
他话还没说完,只见那匹五花马轻轻抬起了后腿,兔起鹘落般地一弹,正踢在那人脸上,顿时鼻血长流,昏死在地上。
而骑在她背上的卫宜宁,只感觉到了小小的颠簸。
“世子,叫你的人躲远些,否则马儿踢死了人,我可不给偿命。”钟漫郎痞兮兮地一笑。
卫宜宁骑在马背上,感觉这马儿要是跑起来自己一定会像腾云驾雾一样。
“让你逞能!”卫宜宓站在人群里恶毒的盯着卫宜宁:“最好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
然而事实却让卫宜宓失望了,卫宜宁不但没从马上摔下来,反而轻轻松松的赢了景遇。
“最后一轮定胜负!”端王世子吼道:“你们队谁出来应战?”
“我来!”燕庆堂说着就要往前冲。
“使不得!”韦兰挡住了他:“八公子已经伤了,你还年幼,这赛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燕庆堂本来是不服气的,可一触到韦兰那沉鱼落雁的面容,又生生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来!”人群中有人大喊。
“这是邵大还是邵二?”韦兰珊有些分不清邵楠和邵桐。
邵桐正在家里苦读,听说了端王世子等人正在羡秋山和韦家燕家的人对阵,立刻抛了书本,拉着邵楠和邵杨一溜烟儿似的跑过来救场。
“谁来都没用!”端王世子不耐烦的说道:“要参赛到下一局去,可是说好了,你们三个人中只能有一个人加入。”
不让他们加入肯定不行,韦家的几个姑娘动不动就要回府,不管怎么说,先赢了这局。
第三轮,卫长安对阵封玉超。
“这饭桶要是能赢了我大哥,我就跪下管他叫大爷!”封玉铎气焰嚣张的说。
卫长安上了马还一个劲儿朝封玉超谄媚的笑着,卫宜宓觉得他把卫家的脸都丢到望春山去了。
尽管已经不对卫长安抱有希望,但比赛开始之后众人还是忍不住盯着场上看。
唯有邵桐一双眼睛几乎粘在韦兰身上,不管邵楠怎么拽他,都不肯把脸转过去。
“二哥也太丢人了,”邵杨深感无奈:“早就说不该跟他来。”
卫宜宁也忍不住好笑,走到邵桐跟前,悄声说道:“二哥哥,你先别看了。现在要紧的是想着怎么把第三局赢了。”
邵桐这才把脸转过来,认真的询问比赛规则和进展情况。
卫长安果然输了,他自己却丝毫也不觉得丢脸。
本来他的骑术就一般,更犯不上因为这个得罪了端王世子等人。
“这一局是我们赢了!”端王世子得意忘形的大笑:“下一轮抽签就要看天意了!”
“放心吧世子,”封玉超小声在他耳边说:“签上做了手脚,不管谁来抽都是武戏。”
“就算是武戏的话,现在这种情形也不是很乐观,”关佑有些担心地说:“那钟漫郎十四五岁就已经是神箭手了。”
“他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封玉铎表示不足为虑:“别忘了每局的比赛有三轮。”
第三局抽中的签是较射。
所谓的较射,简单的来说就是比赛射箭看谁射的更准。
“本局比赛共三轮,弓箭自选,每轮每人十支箭,只取射中红心者,其余无效。
湖中浅水处设十座箭靶,射箭者距之百步以外,比赛结束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箭靶。”邵楠因为不参与比赛,故而负责宣布比赛规则。
“钟公爷,咱们借一步说话。”邵桐又贪恋的看了几眼韦兰,才转过头来找钟漫郎商量对策。
“二公子有何高见?”钟漫郎问邵桐。
“早就听说公爷箭不虚发,我的射技也还可以,但是燕八公子的胳膊受了伤不能上场,卫长安是个软脚虾,根本指望不上。”邵桐说道。
“邵二公子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必须取胜,”钟漫郎道:“不能有差错。”
“公爷懂我的意思,”邵桐点头道:“那咱们就要讲点策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较射
第三局的较射,以猜拳来决定哪一队先开始。
根据邵彤和钟曼郎设计的对策,这一点至关重要。
邵桐找了卫宜宁。
卫宜宁略略思索了一下说道:“让韦家的五姐姐来吧!她肯定能赢。”
韦兰琪听了倒也不推辞,走到前面去,对方负责猜拳的是关佑。
“开始!”邵楠发号施令。
“关二少,你是朱砂掌吗?”韦兰琪猫儿眼微眯,眉心稍稍攒起,一脸的娇憨好奇。
关佑的心像是被猫儿的柔爪软软的撩拨着,忘记了是在比试,下意识的把手掌伸了回来。
“你输了哟!”韦兰琪伸着两只手指笑得一脸灿烂。
关佑尚且不明所以,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势是布,韦兰琪的是剪刀。
“你”关佑到了此时才发觉自己上当了。
“愿赌服输!”韦兰琪扔下一句话就跑回本队了。
关佐走过来,照着关佑的后脑打了一巴掌说道:“现在知道了吧,最毒不过妇人心。”
较射第一轮,钟漫郎对阵端王世子。
“快看钟漫郎的弓箭!”人群中有人爆喝道:“也太大了吧!”
“少见多怪!那是大黄弩,”有人立刻耻笑他没见过世面:“这东西通常都是两军对阵的时候使用,一般要三个人合力才能拉得开。”
“钟漫郎是一般人吗?”又一个人插话进来:“你没看到他先前单手就制服了一匹疯马。”
“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呀!”一个穿着长衫,瘦的好像一根竹竿似的人慨叹道。
“你少在那儿酸了,”有人不同意:“他不过是力气大而已,此外还有什么本事?充其量是个武夫,你看京城中冠盖如云,他可是混的最差的一个!”
“说的没错,钟漫郎的确混的落魄,”一个白白净净,翻着一双死鱼眼的人说道:“就剩两个缺心眼的仆人跟着他了。”
他旁边那个一脸憨傻的小伙子,只知道嘿嘿傻笑。
先前嘲笑钟漫郎的那个人立刻把他引为知己,忍不住问道:“这位兄弟,敢问贵姓?不知在哪里高就啊?”
“不敢不敢,我们两个就是钟漫郎那两个缺心眼儿的仆人。”死鱼眼笑着说。
那人顿时尴尬的满脸通红,转身离开了。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钟漫郎身边的葫芦和冬瓜。
钟漫郎手里擎着大黄弩,搭上长箭,轻轻曳满弓弦。
看都没看箭靶,嗖的一箭快如流星,正中第一个箭靶的红心。
但那箭去势疾劲,竟然将整个箭靶都带倒了,噗地一声躺进了水里。
“这叫怎么回事儿?!”端王世子大惊:“箭把落进水里了,接下来的人怎么射?”
钟漫郎根本不理他,一鼓作气射完了剩下的九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也毫无例外的把箭靶都带进了水里。
“我这可不算犯规,”钟漫郎两手一摊:“谁叫我力气大呢!”
“根据规则,比试没有结束前谁也不可以靠近箭靶。”邵楠一本正经的说道:“世子,请吧!”
“真有你们的!”端王世子七窍生烟,他的射技还算过得去,和钟漫郎对阵本来是想套用田忌赛马的法子。
可谁想到这野蛮人不按套路出牌,才第一轮,居然把箭靶子给射没了。
水面上只剩下钟野射出去的羽箭的箭尾。
端王世子只好胡乱的射了一气,也不知道中了多少。
“每个人的箭上都有标志,不会弄错的。”邵楠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姑且三轮过后统一查看。”
第二轮,邵桐对阵关佑。
关佑因为刚刚被韦兰琪摆了一道,心里很不痛快。
他箭法不错,但也是头回遇上这样的情况。
所以尽管他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却不敢保证每一箭都射中了。
邵桐每一箭都射得很慎重,也很稳。
“姐姐,邵二看上去不错啊!”韦兰珊悄悄在姐姐的耳边说道:“不像是个草包。”
韦兰薄面含嗔,低声斥道:“少胡说!叫人听了像什么!”
韦兰珊吐了吐舌头,朝她做了个鬼脸,又安安分分地看比试了。
两轮比过,胜负未知。
“下一场谁上?”韦兰玫有些着急:“宜宁,要不你上吧!我看你那个哥哥未必中用。”
“兰玫!”韦兰赶紧出声喝止,一旁卫宜宓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韦兰玫自悔失言,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她也没有办法。
“咱们赢定了,”卫宜宁眼睛望着平静的水面说:“第三场谁下去都一样。”
凤鸣队胜券在握,她也就没必要再上场了,在自己大仇得报之前,在卫家人面前最好还是有所保留。
第三轮,燕庆堂对阵封玉铎。
三轮比试完毕,十个箭靶被从水里捞了起来。
钟漫郎中十,端王世子中五。
第一轮,凤鸣队赢。
邵桐中九,关佑中七。
第二轮依旧是凤鸣队赢。
燕庆堂中六,封玉铎中八。
第三**鹏队虽然赢了,但三局两胜,最终还是凤鸣队获胜。
比试到现在,除了第一局平,剩下两局各有胜负,如此的话还要进行第四局。
“今天出来玩儿的可赚了,”一旁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简直比唱大戏还热闹。”
京城中的贵族子弟好勇斗狠、彼此看不顺眼的情形多得是。
但像今天这样斗的如此厉害的,还真是少见。
一般情况下,不管他们之间怎么闹,都尽可能不让家里长辈知道,这是彼此都默认的。
“第四局还是抽签决定,”邵楠道:“这次是凤鸣队的人抽签。”
邵桐施施然走到签筒跟前。
“老天保佑抽个我们能赢的吧!”燕婷贞一边担心自己哥哥的伤势,一边又牵挂着比赛。
“不会吧!”韦兰珥几乎要哭出来了:“居然是最危险的训烈马!”
“他怎么把这个签给抽出来了?!”端王世子也觉得很头疼。
他们这些纨绔子弟,平时就是吃喝玩乐,至于飞鹰走狗,好勇斗狠并不是他们的长项。
又何况训烈马十分危险,万一真的伤到了谁,惊动了各家尊长,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训烈马
“这样吧!这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一局定胜负怎么样?”端王世子看了看快攀上中天的日头说:“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凤鸣队自然答应。
“去把那匹新到的西域天马牵过来!”端王世子吩咐道。
转过脸来向众人说道:“上个月我得了一匹好马,真正的西域汗血宝马,只可惜这马的脾气太大,已经连着伤了**个马夫了。我特意寻了翔苑的驯马师傅,都叫它从背上摔下来了。”
端王世子的话还没等说完,仆人就已经把那匹马牵到了。
众人见了都忍不住喝彩,这马通体纯黑,没有一根杂毛,竹批双耳、兔头龙颈,四个蹄子大如碗盏,头蹄丈二,高有八尺。
这样一匹天马少说也得值几万两银子。
关键是很多时候你揣着钱也没处买去。
“你们队里出来一个人把这马给我驯服了,我就算认输,”端王世子难得一本正经:“可有一说,万不能伤了它,它若是破了一块皮就算你们输!”
凤鸣队的人一开始听了还很高兴,他们这队有钟漫郎在,训马应该不成问题。
可是端王世子划下来的道儿也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别说是驯服这样一匹神俊的马,就是普通的马,也少不得要动打的。
当年唐太宗曾经得到过一匹烈马,名唤狮子骢,他问后宫的诸位嫔妃,如何能够驯服它。
当时尚是才人身份的武则天是如此回答的:妾能驭之,然需三物,一铁鞭,二铁锤,三匕首。
铁鞭击之不服,则以铁锤锤其首;又不服,则以匕首断其喉。
而现在端王世子要求凤鸣队驯服他的这匹烈马,却又不许伤害它一丁点儿,这简直比登天还要难。
“当然,你们大可以弃权,这样的话就算你们输了,”端王世子斜坐在那里,一脸的玩世不恭:“然后大家就可以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开怀畅饮了。”
听了他的话,韦家的几位小姐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燕婷贞吓得直往后躲。
燕云堂的胳膊更疼了。
卫宜宓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
只有卫长安觉得这是个挺好的结局。
“我姑且一试,”钟漫郎慨然应战:“哪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虽然钟漫郎决心一试,但大家对他都不抱什么希望。
毕竟,端王世子给出的条件太苛刻了。
“这个世子看上去吊儿郎当的,其实一肚子坏水,”韦兰珥跟卫宜宁咬耳朵:“他知道咱们队里有钟公爷,他们占不到便宜,所以干脆就不消耗他们队的力气,又抛出一个大难题来给我们,他还在那里一味的摆高姿态,真是太可恶了。”
“若是这一局咱们输了,我们干脆就耍赖回家,”韦兰琪道:“咱们一群女流之辈,耍耍赖也没什么,反正我不要跟他们同席,一想就恶心死了。”
“宜宁,你怎么看?”韦兰珠问卫宜宁。
“胜负未分,言之过早。”卫宜宁依旧如斯沉稳,看不出她有丝毫的担心。
“真不知道你是吓傻了,还是觉得会有奇迹出现。”韦兰珊叹了口气说:“我真怕自己一会儿耐不住性子,把茶泼那狗屁世子一脸!”
燕云堂抬头看了她一眼,韦兰珊悻悻地扭过脸。
再看钟野,走到那匹汗血宝马跟前,先是慢慢地围着它绕了个圈。
他身量极高,能与那匹马平视。
那马也确实非凡品,就任由他看着一动也不动,高昂的头颅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钟漫郎,我可告诉你,你围着这马转多少圈都没有用,除非你骑在它背上跑上一圈不被摔下来,我就算你赢。”端王世子邪气地笑着说:“除此以外,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集中在钟漫郎身上,既觉得他做不到,又希望他能做到。
钟漫郎最终站定在马的正前方,与其对视片刻,然后又凑近它的耳边,只见他嘴唇翕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那马居然冲他点了点头,人群中出现一阵骚动,人心开始倾斜。
钟漫郎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轻轻抚摸着马的鬃毛,那马儿温顺的任由他抚摸,甚至还亲昵地打了个响鼻。
这下端王世子也有些坐不住了,钟漫郎难道会邪术不成?!
“世子,记得你说过的话,咱们一决定胜负!”钟漫郎言罢飞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一声嘶鸣,撒开四蹄跑了起来。
钟漫郎骑在它的背上,开怀大笑,那笑声豪放雄浑,几乎要冲破天际。
“他和这匹马是不是有勾结?”端王世子难以置信的问:“否则这马怎么会乖乖听他的话?!”
不过是一会儿工夫,一人一马就返了回来。
“真是一匹好马!”钟漫郎下了马赞叹道。
“我们赢了!”韦兰珊忍不住高兴地大声道:“真痛快!”
燕云堂望着她神采奕奕的侧脸,也不禁莞尔,还是这样的急脾气,跟小时候一样。
大鹏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胜败乃兵家常事,”封玉超自我解嘲道:“咱们拿得起放得下。”
端王世子吸了口凉气说:“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哎哟!”
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屁股上一阵锐痛,伸手一摸,是一支三寸来长的小短箭。
“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偷袭本世子?!”端王世子一蹦三尺高。
大鹏队的其他几个人屁股也遭了殃,都是被这样的小短箭射中了。
“应爵,不可胡闹!”韦兰一把夺过弟弟手里的小弓箭,并朝那几位道歉:“诸位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呵!你这小东西,箭法还挺准!”端王世子呲牙咧嘴的说,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气的。
可对方终究只是个六岁的孩子,端王世子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只能就这么算了。
“这孩子,自从你教他射箭之后,就叫人给他做了这把小弓箭,时时刻刻不离身,可之前也从没见他如此胡闹过,”韦兰有些无奈的对卫宜宁说:“早知道就不让他带着了。”
韦应爵则飞快的跑到了钟野跟前,倏地跪了下去,一言不发,连着磕了三个头,支起身后还是一言不发。
“他这是要干嘛?”邵杨率先发问。
“他应该是要拜超勇公为师。”卫宜宁猜测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不善良
江涵秋影,鸿雁南飞,转眼又是重阳佳节。
昭邑城中到处都飘着菊花酒的香气,清香醇厚。
凡是可登高处,无论是山、亭、桥、冈,全都挤满了人。
人们扶老携幼,人人头插茱萸,臂系绛囊。街上的酒家皆用菊花扎成门洞,凡来吃酒的客人,皆会获赠一块狮蛮糕。
据说重阳喝菊花酒吃狮蛮糕便可祛除瘟疫,百病不生。
这狮蛮糕就是上头有南蛮王骑狮子图样的糕饼,上头撒着石榴籽、松仁、栗黄。
讲究些的人家,会用面粉糖粉做出狮蛮像来,更多的人家只是用现成的模具印出花样来即可。
老人一向爱吃甜的,况且今年卫阿鸾亲自做了个大狮蛮糕给朱太夫人。
老太太一高兴未免多吃了几口,又因为在高处呛了些风,到夜里就觉得肚子不舒服,一连起来了两三回,天还没亮就请了大夫。
卫宜宁一直在旁边伺候着,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她亲自煎好了给老太太服下去。
好在老太太服了药不多久就睡得安稳了。
“如意姐姐,你昨晚一定没睡,趁这会儿去歇歇吧!”卫宜宁悄声对如意说。
如意也的确有些撑不住了,况且有卫宜宁在,尽可以放心。
于是就说:“那就有牢姑娘了,我去歇歇就来。”
卫宜宁就守在朱太夫人旁边,静静的看书。
谁想老太太这一觉竟睡了两个多时辰,醒了看见卫宜宁在床边就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觉得这一觉睡了好久。”
“祖母一定是乏累的很了,”卫宜宁浅笑着放下手里的书卷,上前把老太太扶着半坐起来:“再过一会儿也该吃午饭了。”
如意听到里间有动静也赶紧走了过来,问道:“老太太觉得怎么样?可有想吃的东西没有?”
朱太夫人自嘲道:“老了老了竟然不知饥饱了,撑病了还得吃药。”
“祖母是昨天吃的不合适了,”卫宜宁说着递上一杯香茶:“毕竟是在外头,何况天气再好也已经是深秋了。”
“哎哟,不服老是不行啦!”朱太夫人喝了口茶说:“如意呀,你到厨房去叫他们给我蒸碗嫩鸡蛋。这会儿别的东西也吃不下去,肚子里又空落落的难受。”
如意答应着刚要去,卫宜宁止住她道:“姐姐留步,我左右还要到那边去吃饭,索性就叫春娇跑一趟腿好了,告诉他们做得了赶快给祖母送过来。”
如意一想,卫宜宁去包氏那边吃饭,她也离不开,不如让春娇跑一趟。
“你去厨房言语一声,”出了朱太夫人的院子卫宜宁对春娇说道:“叫他们别胡乱的添东西,老太太本胃口正不好,就要清清淡淡的。”
春娇答应了一句知道了,赶紧往厨房那边去。
刚走到伙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人在骂,春娇认得这声音,是厨房的管事何妈妈。
“你这没廉耻的小贱人!你那汉子也不管教你,就由着你奸懒馋滑的惹人厌!
这一盘子糖酥饼总共四个,是专门留给春草姑娘的。人家还没来呢,倒有一半先进了你的肚子!你算什么爱物儿?也不照着镜子看,自己配不配吃!”
何妈妈话音还没落地,帮厨的窦老娘紧跟着就说:“你现在不是夫人身边的一等大丫鬟了,还在我们面前摆谱呢!告诉你吧,先前你整天到我们这儿来白吃白喝,那些东西可都是我们拿自己的钱贴补的。”
何妈妈道:“谁说不是呢!先前的也就算了,今天这两个糖酥饼,说什么你也得赔出来!要不咱们就到夫人跟前去评理!你一个烧火的,活儿没见你干多少,倒时时刻刻害馋痨似的。厨房里现放着你这么一个贼,我们可不想整天跟你缠不清。”
“我实在是饿得狠了,下回绝对不敢了,两位婶子大娘就饶了我这回吧!”一个年轻女子边哭边说:“我被关在柴房里饿了三天,放出来水米没打牙就被塞到左大力的屋子里去了,今天头回上工,就想着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是秋云!
春娇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也听说了,秋云被关在柴房里三天,之后到底是配给了左大力。
包氏嫌弃她不知检点,不许她在自己跟前伺候,不但没给她任何嫁妆,连先前她的那些衣裳首饰都扣下了。
春娇到了此时才知道,夫人把秋云打发到厨房烧火来了。
“哟哟哟!你们听听!这贱货还好意思往外说呢!怎么的,左大力把你折腾够呛,你跑这儿来滋补来了?!”窦老娘拍手打掌地揶揄道:“还不是你自己想汉子想疯了!”
春娇听她们说的实在不堪,在外头咳嗽了一声,才迈步走进厨房。
何妈妈等人赶紧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春娇往地上一看,只见秋云正蹲在那里,已经开了脸,梳了个妇人的髻子,穿着一身暗青色的的粗布衣裳,身上蹭了不少灰印子。
狼狈落魄,不复先前的趾高气扬。
见春娇进来,秋云缩着肩膀把头垂的更低了,像是恨不得钻到地里头去。
春娇也没多停留,传完了话就回来了。
伺候卫宜宁睡午觉的时候,春娇有些欲言又止。
“你怎么了?”卫宜宁心细如发,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反常。
“我刚刚去厨房的时候见到了秋云,”春娇有些吞吞吐吐的说:“她现在可凄惨了。”
“你在可怜她?”卫宜宁眸光滢滢,带着洞察人心的通透。
春娇咬了咬下唇,不知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她就是觉得心里特别不舒服。
“你是觉得她罪不至此?”卫宜宁并不生气,她明白春娇心里是怎么想的。
“姑娘,你不可怜她吗?”春娇反问卫宜宁。
“不。”卫宜宁语气坚决。
“为什么?”春娇好奇。
“因为我不善良,”卫宜宁坦诚的回答:“我最多只能做到正直。她害你,我反击,天经地义。她心术不正又技不如人,我没有多余的同情给她。”
“五姑娘,你和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春娇说道:“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特别了不起的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卫宜宓的秘密
春娇撂下帐子退出去了,卫宜宁望着青蝉翼的帐顶若有所思。
她在琢磨卫宜宓。
午饭的时候,卫宜宓似乎特别开心,但又在处处遮掩着,显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为什么开心。
卫宜宁觉得,她今天上午一定是出门了。
而且多半去了燕家。
卫宜宁猜的没错,卫宜宓的确是去了柱东王府。
她也知道这样贸然前去拜访有些唐突,但大事当先,她就顾不了许多了。
她心中一直很焦灼,害怕卫宜宁和燕婷贞走的太近,从而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事情朝自己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吗?
卫宜宓长到十六岁,从来也没有那么渴望得到过什么。
只有燕肯堂让她不惜拼尽性命去争取。
她不喜欢卫宜宁,也不喜欢卫宜宁和燕婷贞走得太近。
尤其是当她看到韦家姐妹邀请卫宜宁和燕婷贞去擎西王府的时候,她心中的恐慌达到了顶点。
韦家的女儿都太美了,她尽管嫉妒,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容貌上和她们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在自己所认识的人当中,大概只有徐王妃能与之一较,而徐王妃毕竟是上一辈的人,这比较在很大程度上就变得毫无意义。
万一两家走动频繁起来,燕肯堂难保不会对韦家的某位小姐动心。
倘若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自己该怎么办?
红颜祸水,她绝不许卫宜宁把擎西王府的祸水引到柱东王府去!
她思来想去,觉得问题的关键就在燕婷贞身上。
只要让她厌恶卫宜宁,那么她自然也就不会和卫宜宁的金兰姐妹们往来甚密。
恰好今天早晨卫宜宓听说朱太夫人病了,这真是天赐的好机会!
平时自己要出门去燕家拜访,卫宜宁这块狗皮膏药总是会跟着。
但今天老太太病了,她一定会充孝顺,在跟前伺候着寸步不离。
卫宜宓叫人装了两大食盒的点心和蜜饯,跟包氏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当然,在出门之前,她依旧十分精心地打扮了一番。
到了燕家,卫宜宓温婉恭顺的对徐王妃说:“未约而至,宜宓实在是唐突了。但昨天是重阳节,我见家里有几样点心做得不错,怕时间久了不新鲜,今天特意给王妃和九小姐带过来尝一尝。
论理,王府自是什么都不缺的,但这多少是我的一份心意。”
徐王妃从一开始就不想和卫家人有过多的往来,所以对待卫宜宓的态度始终是礼貌而又疏离的。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卫宜宓还是带着礼物来的。
徐王妃作为长辈,自然也要顾及彼此的情面。
当即说道:“难得大小姐时时处处都想着贞儿。一会儿回去也带上些我们府里厨子做的点心,叫你家的老太太和夫人并众位小姐都尝一尝,也算是我们的一份心意。”
卫宜宓连忙满面堆笑地答应了。
燕婷贞一见她,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五小姐怎么没来?”
卫宜宓把长姐姿态拿捏的很是到位,说道:“宜宁在家伺候老太太呢!别看她年纪小,论起细心周到来,谁也比不上她!”
等到单独和燕婷贞说话的时候,卫宜宓就故意把话头往卫宜宁的身上引:“九小姐,你可不知道,我家的这位五小姐可不是一般人。胆子大心又细,但凡我们谁不经意说错了一句话,她都得到老太太跟前告诉一遍!说起来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
燕婷贞听了也不说话,娟柔的眉眼低垂,纤细的手腕上戴着一只黄玉镯子,泛着温润的光。
卫宜宓知道这位九小姐五行缺土,故而佩戴着黄色的宝石玉器。
她可是牢牢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一定要在燕婷贞面前把卫宜宁诋毁得一文不值。
“她从虎口救下了韦家的小王爷,这事儿你一定也知道吧?”卫宜宓一边摆弄着自己的手帕一边说:“寻常女子可没有这样的胆量吧?告诉你,她在老凌河的时候可没少杀生。”
“是这样吗?”燕婷贞瞪大了眼睛说:“我从没听宜宁说起过。”
卫宜宓心中得意,卫宜宁还想遮掩自己的过去,自己才不会让她如愿呢!
卫宜宓很懂得尽谗言的技巧,那就是绝对不可以凭空捏造,七句真话里搀上三句假话就足够了。
另外,对于人尽皆知的事情,端看你怎么说。
“毫不夸张的说,宜宁在老凌河过的可是茹毛饮血的日子,”卫宜宓说道:“那里野兽成群,天寒地冻。为了活命,她连狼都杀过!提到这些我就觉得宜宁怪可怜的,她那双手不知道染了多少野兽的鲜血!”
卫宜宓一边说一边留神察看燕婷贞的反应,对方果然一脸的错愕。
“我的计划起效了!”卫宜宓心中狂喜。
趁着燕婷贞还没缓过神来,卫宜宓决定以退为进,于是起身说道:“九小姐,我也来了好一会儿了,就不多打扰了。”
燕婷贞有些愣愣的,眨了两下眼睛,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
卫宜宓于是分外体贴地拍了拍她的手说:“九小姐一定要常去我家玩儿,宜宁和我多盼着和你多亲近呢!”
从燕婷贞的院子往外走的时候,正遇见燕肯堂从外面回来。
卫宜宓芳心乱跳,双脚像是粘在了地上,一步也舍不得挪动。
燕肯堂上前彬彬有礼地打招呼,卫宜宓只敢深深看他一眼,就垂下头来。
燕七公子今天穿着一身石青色素面箭袖,他似乎特别偏爱素色,所着衣裳几乎都不带任何花纹修饰。
一张俊颜,哪怕天天看见都忍不住令人惊艳。
天庭丰隆,顶骨强起,眉如伏犀,双分入鬓,气度清正,不坠红尘。
简直无一处不完美。
卫宜宓好像一下子跌进了美梦里,真想一辈子不醒来。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燕家人告别,又是怎么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到府里来。
要不是春草提醒她别笑了,她都没发现自己偷偷笑了一路。
“今天是一个好的开始,”卫宜宓心思飞扬:“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第一百四十八章 绝子药
桑绿枝坐在窗边榻上绣花,软滑的缎面闪着柔光,映衬着她粉光融华的脸颊,眉宇间仍携着几分少女的清纯。
她绣的是一幅鞋面,佛青色如意纹,一看就是给上了年纪的妇人做的。
她一针一线绣的精细,连口茶也顾不上喝,是想要快些把手里的活计做完。
这双鞋面是她给自己母亲做的,父亲的那双已经做得了。
她来到智勇公府快一个月了,卫宗镛几乎夜夜歇在她房里。
桑绿枝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丝毫的抱怨。只是每到天黑,她就会控制不住的从心底生出怕来。
所以她特别盼着天明,尤其喜欢白天。
白日里卫宗镛不在家中,她可以去花园转转,更可以专心致志的做绣活儿。
以前在家的时候,她每天都操持家务弄针弊,只是家里实在贫寒,针线活多是缝缝补补,极少需要绣花。
不过她还是靠着帮人做针线练出了一手好绣工,只可惜,未能来得及给自己做上一身嫁衣。
她的父亲是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清介孤直,犹如一棵崖顶枯松,不合时宜,不善谋生。
只靠坐馆赚几吊钱,根本养不活一家五口。
况且祖母马氏年老多病,每月总要吃上几副草头方子。
四壁徒然的家中,总是飘着一股苦药气味,似有若无,却又挥之不去。
母亲是个不识字的妇道人家,靠着给人缝补浆洗赚钱来贴补家用。
桑绿枝还有个小她九岁的弟弟,先天就有些不足,长到七八岁,走路还不稳。
如果不是父亲走夜路摔坏了腿,桑绿枝或许不会嫁到卫家来。
她虽是苦出身,可父亲始终以读书人自居,把气节看得比性命重要,是绝不允许她给人做妾的。
在桑老爹眼中,妾是主人家豢养的玩物,尚且比不得丫鬟。
丫鬟出卖的是劳作,而妾牺牲的是色相。
桑绿枝没有多少学问,但她也识字,懂得礼义廉耻。
她自认还没堕落到甘心为妾的地步,可看着一家人贫病交加,实在活不下去,她总不能看着家人都饿死。
她的这个年纪做丫鬟已经嫌大了,没有哪家主人愿意买个十七岁的丫鬟,除非是为了通房。
既然如此,又和做妾有何分别?
更何况,通房丫头的价钱比妾低了好几成。
桑绿枝知道,她走了这条路,就等于自绝于父亲。
她爹至死都不会再认她了。
可她家人都能活下来,父亲因为有祖母的关系,也不能绝食而死。
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已经足够了。
“姨娘,做了这么大半天的活计,可该歇歇了,当心脖子疼。”丫鬟阿萝端了茶水过来,半旧的夹袄穿在身上,袖子稍微显得有些短。
“我不累,”桑绿枝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把手里的活放了放:“阿蔓早起说要告假,这会儿可走了?”
阿萝和阿蔓是桑绿枝的两个大丫鬟,阿蔓的娘病了好几天,家里人捎信过来,说怕是不太好,要她回去一趟。
“姨娘不用惦记,她早就走了。”阿萝说着把桑绿枝手上的绣绷拿过来放到一边:“这会儿天气好着呢,姨娘可要出去走走吗?”
桑绿枝恭谨柔顺,在府里头从来不敢多说多走,每日除了早晚给朱太夫人和包氏请安,从来不主动去和谁攀谈。
大多数时候都是闷在房里做女红,实在累了就去后花园走一走。
关于智勇公府的事,她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她总也听见过几耳朵。
进门前,包氏亲口告诉过她要守本分,桑绿枝答应了。
她知道府里两处被封的院子,就是之前两位姨娘的住处。
包氏要她安分,是不想重蹈覆辙。
“不出去了,园子里的花都开败了,看着怪伤感。”桑绿枝喝了口茶,又把手伸过去拿绣绷。
余光扫过门口的屏风,似乎有一小团影子动了一下。
桑绿枝调转目光,恰好和一道视线对上,屏风后头探出一颗小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童眸,两只丫髻,像是成精的瓷娃娃。
“哟!七小姐,你怎么跑到这屋里来了?春萍呢?”阿萝走上前把卫宜容领进屋子里:“门口有风,当心把你吹病了。”
桑绿枝倒是经常见到这个七小姐,因为她住在包氏屋子的里间。
关于七小姐的身世,府中的人都讳莫如深,但却人尽皆知,就连桑绿枝也不例外。
卫宗镛很不喜欢她,每次见到她就忍不住大发脾气。
大约是联想到了她的生母柳姨娘,以及过往的一系列阴谋。
包氏对她还算不错,但在桑绿枝看来,有时也未免太严苛了。
卫宜容三岁左右,生得乖觉讨喜。
桑绿枝很喜欢小孩子,她是那种特别有耐心又善良的人,小孩子也往往喜欢和她亲近。
不过对于卫宜容,她还是有所顾虑。
倒不是针对这孩子本身,而是怕包氏多心。
以为自己有什么企图,从而惹出什么祸端。
卫宜容当然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她更关注桌上的那盘茯苓糕。
桑绿枝随手拿过来一块给她,卫宜容乐颠颠地接过,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
“慢点,别噎着,”桑绿枝拿起茶盅喂了她一口热茶:“刚从外边跑进来,别压了风气在肚子里。”
卫宜容乖乖地就着她的手喝水,小小身体散发着一股乳臭味,滚圆的双颊红嫩的小嘴儿,短短的肉肉的小指头按住桑姨娘的手,好像生怕她把茶盅拿走,稚气得让人爱怜。
桑绿枝心里涌上来一股酸楚,几乎要流泪。
曾几何时,在她朦胧的少女梦中,有模模糊糊的未来夫婿的身影,也有可爱淘气的孩子的轮廓。
那个虽不具体却幸福美满的未来,她已经不可能拥有了。
她做了妾,且永远都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在她进门前,包氏身边的国妈妈明明白白告诉她:想要进卫家,想要用自己换二百两银子,就必须要听夫人的话。
头一件就是喝下那碗绝子药,且不准对任何人提起。
“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桑绿枝想起父亲曾对着自己吟过的两句诗。
穷人家的女儿无从选择,她早就放弃了挣扎。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乎意料
见过朱太夫人,要去包氏那边用早饭,卫宜宁的步子有些慢。
九月露重,太阳升起来一丈多高,地上的薄霜还依稀未化,碎芒点点,让卫宜宁想起老凌河的严霜。
卫宜宓走在她后面,秋水眼噙着三分得意七分不屑,卫宜宁那蠢货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摆了她一道。
吃饭的时候,卫宜宁总是全神贯注的,仿佛天底下的头等大事就是吃。
卫宜宓最见不得她这个样子,饥民一样,一定是流放那几年饿怕了。
“夫人,燕王府派人来送帖子。”国妈妈从外头进来,双手捧着个宝石錾花的拜匣,里头放了一张邀贴。
卫宜宓闻言大喜,这一定是燕婷贞邀请她的。
卫宜宁还在吃,似乎一点儿没分神。
“等一会儿你就吃不下去了。”卫宜宓忍不住想象卫宜宁知道燕九小姐没请她之后的尴尬,绝对可以让自己笑上好几天。
“拿过来我看。”包氏拭干净手,把帖子拿了出来。
装在檀香木匣子里的云轩笺带着淡淡的香气,燕婷贞字如其人,娟秀清隽,如一丛修竹。
“宜宁,九小姐邀你上午去擎西王府做客,”包氏看了帖子后对卫宜宁说:“吃了饭赶紧去梳妆打扮,不要叫燕府的马车久侯。”
“什么?!”卫宜宓近乎失态地喊道:“没有请我吗?”
包氏不动声色的看她一眼,说道:“韦家是宜宁的义母家,九小姐要去,自然是邀请宜宁同往更合适。”
实际上,包氏心中也略感不满,但她不能轻易动怒。
对于卫宜宁,她更愿意摆出一副慈悲长者的姿态。唯其如此,才能更好的拿捏她。
实在不行,只要虚情假意地放低身段相求,卫宜宁也会碍于面子不好拒绝,而一旦撕破了脸,就不好再用软手段了。
更何况,还要顾及燕家人的面子,自己太露骨,万一被柱东王府的人知道,可就得不偿失了。
卫宜宓之所以如此失态,主要是她有心理预期摆在那儿。
燕婷贞胆小文静,一定接受不了卫宜宁的野蛮过往,自然就会疏远她。
可为什么还要邀请她一起去擎西王府?难道只是为了兑现之前的约定吗?
卫宜宁慢慢地吃完了最后一口糖蒸塞上酥,一脸单纯地说道:“姐姐不是怕猫吗?韦家的五小姐专爱养猫,她家满院子都是猫。”
包氏听了,知道这里头一定有自己不清楚的关节,显然卫宜宓是叫人装进去了。
说起来她的这个大女儿比小女儿要稳重,但终究只是个孩子。
又何况关心则乱,她一心想要和燕家人亲近,反倒容易弄巧成拙。
“宜宓,你不去也好,我正有事让你做。”包氏替自己的女儿找台阶下。
卫宜宓纵使心有不甘却也不能怎样,只得咬咬牙,把不甘心咽了回去。
“大姐姐,夫人分派你的事,若是你忙不过来,我们尽可以代劳。”卫宜室好容易等到了一个可以开口的机会,赶紧献殷勤。
“是呢,我们天天闲的很,就盼着有什么活可以做。”卫宜家也紧着巴结。
“你们既然这么闲,干脆到祠堂里去抄写家训好了!”卫宜宓把怒气都出在了双生女身上:“没事少裹乱!”
卫宜室卫宜家吓得低垂了头,她们本来是想讨好卫宜宓,可对方脸酸心硬,跟本不承情。
包氏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都吃完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卫宜宁回到自己的住处,换了件衣裳,又去跟朱太夫人禀告一声,才出了门,坐上燕家派来的马车。
马车先到柱东王府,接上燕婷贞,然后才往擎西王府来。
燕婷贞一见卫宜宁就笑着说:“我昨天给韦家姐姐递了帖子,知道你没什么事,就叫人赶了车去接你。你家老太太的病好了吗?”
卫宜宁看了她一眼,燕婷贞内向不假,但一点儿也不笨。
她临时给自己下帖子,不是因为不尊重自己,而是怕帖子递早了节外生枝。
派来马车是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免得卫家人说她事多,总是劳动别人。
燕婷贞一见面就问自己祖母的身体,说明老太太生病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不过是一点小病,何至于惊动柱东王府的人?
只能说明在此之前有人对她提起此事,并且一定是卫家人,联想起前日的种种,一定是卫宜宓无疑了。
“祖母已经大安了,”卫宜宁乌发高绾,双鬓鸦雏色,似有月亮的清辉落在上边:“我给你带了新做好的豇豆坨。”
“太好了!”燕婷贞高兴的像个孩子:“我早饭没怎么吃,这个正合我意。”
小巧的食盒被打开,豇豆特有的甜香萦绕在鼻端。
燕婷贞深吸一口,迫不及待地拈了一块放进嘴里,双眼弯弯,显然满意极了。
“宜宁,你真好!”燕婷贞说着又往卫宜宁身边凑了凑。
卫宜宁觉得今天的燕婷贞比以往都要更加亲近自己,难不成卫宜宓在她面前给自己美言了?
只是她哪里会有这么好心。
“我姐姐都跟你说了什么?”卫宜宁实在好奇。
燕婷贞两颊鼓鼓,像一只贪吃的小老鼠,卫宜宁问的直接,她答的也坦诚:“她说你在老凌河没少杀生,而且过的是茹毛饮血的日子。”
“你不怕?”卫宜宁当然知道卫宜宓不会说自己的好话,不过她说的也不是假话,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离间自己和燕九小姐。
燕婷贞一向胆小,听了后定然会被吓到,从而不敢再靠近自己。
卫宜宁一定是想到了这些,才会用到这样的办法。
她只是奇怪胆小的燕婷贞为何知道之后不但没疏远自己,反倒更加亲近了,这点连她也想不通。
“怕什么?”燕婷贞嘴里的食物还没嚼完,舔了舔嘴边的糕屑道:“我最怕什么蛇啊,狗啊之类的了。你那么厉害,什么都敢杀,什么都敢吃,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
卫宜宁忍不住失笑,原来九小姐把她当成了保护神给自己壮胆。
卫宜宓若是知道燕婷贞心里的真实想法,想必下巴都会气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