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人生不能缺理想
第二天早上，独孤信一睁眼，就看见杨逍两只手捧着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一看到独孤信醒来，他立马来了精神。
只见杨逍抓着独孤信的衣袖，央求他讲讲怎么做才能成为一个名将。杨逍自幼就喜欢兵法，最擅长的游戏就是排兵布阵。
可是独孤信却没有立即答应给杨逍讲怎么样行军作战，而是想先推开窗户看看天气如何。杨逍赶紧上前道：“大哥哥不用看了，雨还在下着呢。”
独孤信挥挥手，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他拍着杨逍的肩膀问道：“你是不是早早就起床等着我给你讲故事的？”
杨逍不好意思地笑着道：“那可不全是因为这，你讲故事只是咱俩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而我不愿意这么快就被送回家才是最烦扰的事情。更何况跟着你闯荡江湖这么久，我长了不少见识，而且学会了很多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看你的思维方式和为人处世的风格，我也感悟颇深。”
独孤信笑道：“你也不要这么恭维我，在武当山下我就知道你不想回家，你是笼中的小鸟，放出来容易，再关进去可就难了。”
杨逍听了独孤信的话，心里却非常不舒服，只见他一字一顿，一本正经地纠正独孤信道：“大哥哥你有所不知，我不是不想回家。我只是想跟着大哥哥多学点，多看点，多领悟点，回到家里就不会后悔。如果什么都没有学到，出来这一趟，折腾这么久，花了那么多的盘缠，我有何面目见程英姑姑，怎么跟我的父母交待？”
独孤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说的话可能伤害到了杨逍那脆弱的自尊心了，他赶紧向杨逍赔礼道歉，而且态度十分诚恳：“我的好弟弟，杨逍，你知道的，我们两个一起出来这么久，你总是找机会在跟我比试，无论文武，你都很出色。你有一颗上进的心，不甘居于人后，也不愿意做一个井底之蛙，这是值得肯定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带你出来是不是？你叫我一声大哥哥，我肯定也要为你的人身安全和以后的生活着想，我自己现在居无定所，而且前途渺茫，实在没有勇气让你一切都学我的。”
杨逍道：“大哥哥，我一路上跟着你，学你的文采武功，学你的风度气度，学你的为人处世，甚至连你的一举一动都想模仿。但是我知道，咱们两个人性格不同，出身不同，遭遇和经历更是有着天壤之别，你在我面前就是一座大山，所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就是我对你最深刻的印象。”
独孤信道：“我哪里来的风度和气度，我怎么能够当得起你这样的评价呢？”
杨逍道：“年轻人，富有的激情、活泼、朝气，是其他年龄阶段所没有的。但是年轻人也有自身的弱点，正是因为年轻，他们很容易冲动，不够冷静，做人做事都欠火候，例如我这样的人。可是你不仅识大体，明主次，还有壮士断腕那样的果断和坚韧。”
独孤信笑道：“因为我始终记得张老爷子那句至理名言：‘战士的剑只有在血光中才能看得见，决胜的利器一旦暴露，你将在剑拔出来之前倒下去，永远倒在悔恨的血泊里。’‘业精于勤而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不仅是一条至理名言，更是一条铁律，只有专心的人才能走向成功，越能专心，成功就越大。正如荀子所说：‘蚓无爪之利，筋骨之强，上食埃土，下饮黄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膳之穴而无可寄托者，用心躁也。’光荣的成功者与可悲的失败者之间，其实只差一点点，而这一点，正是专心与否。”
杨逍道：“一个人接受过文化的熏陶却能进行自我反思，这是极为关键的，又能在与他人相处中如鱼得水，不是八面玲珑而是以礼服人，以德服人，我认为这是难能可贵的。而你就是这样难得之人，权位、利益、绝世武功，没有一样东西能够让你动心，你的心志让一些自我标榜的能人异士都自愧不如，我更是颇为汗颜。”
独孤信面有绯红之色，以手掩面道：“贤弟你过奖了，有些东西是可贵的，只能碰运气去找但很难努力去挣取，比如性格品性，所以一旦自己拥有或者恰好遇到，一定要好好珍惜，而其他的东西能自己挣的就不要那么在意了，永远不要舍本逐末，做了错误的选择。我从来不愿意去关注那些追名逐利的事情。因为我明白，如果我看重名利，以后就会被名利所累，人们也会在需要我做什么事情时，用名利做为诱饵，使我做一些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
杨逍道：“我以前好像听人说过，人真正的的强大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是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
独孤信听完哈哈大笑，倒让杨逍颇为尴尬，当独孤信发现杨逍表情特别难看时，他赶紧解释向杨逍道：“那句话是我说的，我经常劝自己不要贪恋权位，不要过分地看重金钱和名利，一定要保持本心。因为人在江湖，难免身不由己，只有心是自己的。如果我连自己的心都做不了主，那样的话与行尸走肉有什么分别，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义呢？”
杨逍道：“前几天你给我讲岳王爷生平的时候，提到岳王爷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文臣不爱财，武臣不惜死’，我认为你就是这样的人？”
独孤信道：“我可不敢当，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到的话，那就实在太难了。岳飞此言是有深意的，他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官员要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强调的是官员的角色使命和道义内涵。对于普通人来说，对财富的渴望会让他们失去判断力，而那些身居高位的官员也不免流俗。当官员们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了财物和物质生活之时，就会把自己的责任忘的一干二净，为国为民更是无从谈起。司马温公的巨著《资治通鉴》中有如下论断：‘贤而多财则损其志，愚而多财则益其过，且夫富者众之怨也。’此言与岳王爷的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文官不爱财，就不会与民争利，若与民争利，则会富者愈富，穷者越穷，利益不均，就会产生严重的社会问题。而武臣不惜死，则更加难能可贵。若是如此，就会心存民族大义，不注重物质享受，在国家需要时，就会勇赴战场，即使献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独孤信一边说着，杨逍在旁边不住地点着头。等到独孤信话音一落，杨逍就接着说道：“岳王爷是个典型的大公无私的人。可是我们看看世俗之人，谁人不爱钱，谁人不怕死？提起岳王爷，他们是自愧不如的。在当时，不论是皇帝高宗赵构也好，还是宰辅秦桧等人也好，无论是岳王爷的上级也好，下级也罢，几乎没有一个人不从心里惧怕岳王爷，岳王爷的品格太高尚了，做法太高端了。所谓高处不胜寒，有时候不单单是岳王爷自己觉得寒，在下面仰望他的人也觉得寒。”
独孤信道：“岳王爷在当时真可谓是曲高和寡，他所说的文臣不爱财，并不是说不要财，而是要取之有道，岳王爷他自己都曾为了岳家军的军费而四处经营，不然朝廷拨的那点儿粮饷怎么可能养得活庞大的军队，如果仅仅靠官府，岳家军早就被拖垮了。但这并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通过违法和泯灭人性所弄到的钱那是昧心钱、千夫所指。武臣不惜死，也不是说人人都充当敢死队，这是一种精神，只有抱着必死决心的军队，才会所向无敌！这样的死，即使死了，又有何遗憾呢？如果只知逃跑，苟全性命，这样的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当然，要实现岳王爷的理想很难，但那是通往希望的正确道路，只要方向不走反，前进一步，都是成功！”
第六章文人自古必寒窗
杨逍用充满担忧的眼神看着独孤信道：“当高贵品质落入了肮脏不堪的阴暗世界时，人们的信仰就只剩下了利益！在当今这个世界，利益成为衡量一切的准则！曾经振臂高呼，为民请命的大宋王朝的忠臣孝子，现在有多少人都在做蒙古鞑子的走狗。”
独孤信也不无担心地接着杨逍的话说道：“蒙古人自北方草原而来，他们习惯了快马弯刀，也只擅长于所谓的‘弯弓射大雕’。对于礼仪教化和孔孟之道，他们根本不屑一顾。如今的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与它们有着莫大的关系。”
杨逍道：“人们常说‘家贫出孝子，国破出忠臣’，大宋王朝不覆灭，人们都不知道文丞相的可敬，更不会看清楚吕文焕的虚伪和懦弱。”
独孤信道：“所以我才担心以后的事情。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蒙古人的铁蹄在中原大地上肆意践踏，更不可能对于世风日下和道德沦丧的状况袖手旁观。所以要恢复中原，绝对不能忽略纲常伦理和圣人之言。”
杨逍道：“现在的读书人越来越少，曾经许多读书人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虽然是手无缚鸡之力，至少他们还坚守着孔孟之道，张口闭口就是礼义廉耻和三纲五常。”
独孤信道：“前朝是读书人最辉煌的年代，人们还坚守着真宗皇帝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信条，不论出身、不论背景，人人都有机会凭借读书实现人生大反转。许多读书人‘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出将入相者更是数不胜数。”
杨逍道：“读书多的人，往往会对自己要求非常高，他们读惯了圣人之言，也就以圣人的标准来约束自己，也约束别人，将自己的人生和行为习惯，自觉或者不自觉地向圣人看齐。”
独孤信道：“要不是前朝人读书成风，那些大学者以圣人的标准
要求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多有影响力的儒生呢？当时的易学，流派丛生，新义迭呈。有周敦颐、程颢、程颐、邵雍、张载五位当世巨擘，并称为‘五子’。”
杨逍道：“程朱理学，前有二程，后有朱子，他们各个都是饱学之士。我知道他们不光是读书，还有著述传世，只是不清楚他们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还请大哥哥不吝赐教。”
独孤信笑着问道：“前朝列位有名的大儒，每个人的事迹你都知道，是不是想考考我？”杨逍答道：“不是的，我对他们的生平和主张，也仅仅是一知半解，虽说知道一点，却总是理解不够全面，还希望大哥哥能够教我一些。”
独孤信也就不再推辞了，他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献丑了，先说周敦颐，他字茂叔，是道州营道人。晚年建书堂于江西庐山莲花峰下，命名为濂溪书堂，故后人又称其为濂溪先生。他的学说根植于《周易》，主张以‘太极’为理，以‘阴阳五行’为气，并以此来解释自然和社会的发展规律，是当时学者解易之先驱，其主要著作有《太极图说》和《通书》等。他依据《易传》、《中庸》和唐朝人韩愈的《原道》，糅合道教、佛教的某些思想，把陈抟的《无极图》改变为论证世界本体及其形成发展的《太极图》，提出了太极、理、气、性、命等一系列观念。《通书》的基本思想则是把儒家《中庸》中‘诚’的思想融入易学之中，将《中庸》、《论语》等儒家经典中的理学问题纳入到易学的体系之中，为理学体系的打下基础。
我前面说的这些东西都佶屈聱牙，不过他的那篇《爱莲说》还是脍炙人口的，你试着背出来。”
杨逍知道独孤信在卖关子，他也就没多想，脱口而出：“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背完之后，杨逍让独孤信接着讲邵雍的事迹，他虽然催得很急，不过独孤信却不紧不慢，先看了看窗外的雨有没有小一些，再斟了几盏茶，润了润嗓子。
看杨逍那眼巴巴的样子，独孤信觉得非常好笑，便笑着开始给他接着讲道：“邵雍此人比较有趣，他字尧夫，自号安乐先生、伊川翁等，范阳人，也就是安禄山起兵反唐大本营所在的那个地方。邵雍年少时随父亲邵古徙居卫州共城。他布衣疏食，刻苦为学，师李之才，受《河图》、《洛书》及象数之学。后又出游河、汾、淮、汉，居洛阳三十年，与司马光、吕公著等从游甚密。数诏不仕，司马光、富弼等人为其买地筑宅，取名“安乐窝”或“长生洞”，卒谥康节。他根据伏羲画八卦、文王演周易之说，将他创制的伏羲八卦图和文王八卦图，分别定之为先天之学和后天之学。在其文王八卦图中，又分为文王八卦次序图和文王八卦方位图两种，此两种图式，后来均载入朱熹的《周易本义》中。‘以图解易’是整个宋易的一大特征。邵雍即为此中之中坚。邵雍的先天图，蔚为大观，他根据自己的《先天图说》，按象数的‘顺’、‘逆’推论宇宙万物的生成变化，认为一切事物‘以类推之，从可知矣’，从而开创了易学中的先天象数学。他也是理学诗的倡导者，朱熹曾评价他说：‘康节之学，其骨髓在《皇极经世书》，其花草便是诗。’他是“五子”中最喜欢写诗而且流传诗作最多的理学家。”
杨逍道：“对于邵雍，我是一无所知，不过对于横渠先生，我还是非常喜欢的，他那横空出世、惊世骇俗的‘横渠四句’，历代读书人爱不释手，纷纷用它来作为自己的座右铭。”
独孤信道：“横渠先生名张载，字子厚，凤翔郿县人，世称横渠先生。青年时喜论兵法，后求之于儒家‘六经’。熙宁二年他经吕公著举荐，为崇文院校书，后以病辞归，讲学关中，故其学派在当时被称为‘关学’。他把‘气’作为万物的本源，认为由于‘气’的聚散和变化形成客观世界的各种物质现象，气聚拢时而为万物，气散开时就成为无形的‘太虚’。横渠先生沿用《论语》中‘两端’一词来表达事物内部矛盾性质，认为气分阴阳两端，即任何事物都有对立着的两端。两端的矛盾斗争形成宇宙间事物的运动，他称矛盾运动为‘参’，这就是所谓的“两端一参”论。他把一生的主要精力都花费在思想体系的建构上，对于文学创作并不十分用力，故作诗不多。
另一位大儒生程颐评价横渠先生时说：‘《西铭》明理一而分殊，扩前圣所未发，与孟子性善养气之论同功，自孟子后盖未之见。’可见横渠先生在当时的地位。”
第七章内圣不足需外王
杨逍道：“我更希望大哥哥为我讲一讲横渠先生‘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四句话的深意。”
独孤信道：“关于‘为天地立心’，程明道先生说过：‘天地无心，以生物为心。’他还说过说：‘天地无心而成化’。天地本无心，但人有心，人的心也就是使生之为人能够秉具博爱济众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实则，恻隐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也就是孔子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就是仁所由出的起点。以此有人总结道：‘学者之事，莫要于识仁求仁，好仁恶不仁，能如此，乃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一句，直接来源于孟子的‘立命’思想。《孟子.尽心上》有云：‘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通过修身致教，最后如果能够达到这样一种境界，即不管一个人的寿命是长是短，都能保持自己的性体全德，那么这个生命个体就可以说已经安身立命了。横渠先生所标示的‘为生民立命’，实即为‘民吾同胞’来‘立命’，其立命在于教，‘修道之谓教’，此之谓也。那‘为往圣继绝学’则是更高层次的事情，‘往圣’者，孔子、孟子所代表的先儒也；‘绝学’者，孔孟先儒所弘扬之道学也。对儒学而言，孔子固然是集大成者，而宋的濂、洛、关、闽诸大家，则把儒学拓展提升到一个全新的阶段。真能阐扬承继孔孟先儒之道统者，惟有宋儒。‘为万世开太平’是最终目标，他所表达的是先儒也是宋儒的永恒政治理想。‘开’即有期待之谓。‘为万世开太平’就是实现横渠先生在《西铭》中所描述的文化理想，民胞物与，全体归仁，才能让蔽惑无明的现代人重新回归率性诚明的人类精神家园。”
杨逍道：“有人说宋儒最有理想，也是最有社会责任感的儒家学者，更是最接近圣人的，横渠先生证明了此言非虚。”
独孤信道：“对啊，有宋一朝的文人士大夫，各个都以圣人自居。他们认为‘天地以生生为心，圣人参赞化育，使万物各正其性命，此为天地立心也；建明义理，扶植纲常，此为生民立道也；继绝学，谓缵述道统；开太平，谓有王者起，必取法利泽，垂于万世。’他们认为儒学道统自尧、舜、禹、汤、周文王，以至于孔子，传于孟子。孟子既没，其道不传。至宋儒兴，才倡明了千载不传之学。故称‘为往圣继绝学’。本为先秦儒学所倡导的‘为生民立道’，《横渠文集·性理拾遗》中改为‘为生民立命’，横渠先生更为看重的是人民安身立命之事，更能让普罗大众接受。”
杨逍长揖道：“谨受教！不过我觉得横渠先生没必要分心去写诗填词，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好，就是最为明智的。”
独孤信道：“能够把自己擅长的事情做好，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何人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做自己擅长的事情，你才会得心应手，才能如鱼得水。’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现在是越发觉得：人要学会低头，与自己和解，承认自己的短板。我的短板太多太多了，我不愿意做的事情也太多了。从郭大侠的身上，我得到启示：做一件事，坚持一段时间并不难，但坚持一辈子，真得很难。”
杨逍道：“郭大侠一生坚持的信条是‘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不仅仅是登高一呼，而且身体力行。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用来实践这个信条。”
独孤信道：“横渠先生一生都在学习和研究圣人之言，也非常希望当世之人都能像他一样。他的这四句话最能表达儒者的襟怀，最能彰显儒者的器识与宏愿，涉及精神价值、生命意义、学统传承、社会理想等多方面的内容，集中体现了宋朝文人士大夫自我意识的觉醒及其精神追求和社会担当。”
杨逍道：“人做各种事的各种意义合成一个整体，就构成了人的人生境界。从低到高，它们是：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
独孤信道：“其实横渠先生的境界，也是随着其人生经历的改变而不断提升的。他天资聪颖，少年丧父，性格早熟。因当时西夏经常入境侵扰，他一度醉心兵事，想在疆场建功立业，二十一岁时，他曾向时任陕西经略安抚副使的范仲淹呈上《边议九条》，陈述自己的见解。范仲淹在延州军府召见了他，认为这位儒生志趣不凡，见识超群，可成大器，便劝他说：‘你是儒生，当以弘扬圣人名教为事业，何须研究军事！’与范仲淹的会面改变了横渠先生一生的命运，宋朝少了一位可能的将军，却多了一位旷世大儒。横渠先生一生都支持人们施展抱负建功立业，还特别重视学以致用和人格修养，他主张恪守儒家的道德规范，要根据儒家的理想来施展抱负、建功立业。”
杨逍道：“如此说来，横渠先生并不是一介酸腐书生，而是有理想、有主张，又着眼于现实的人。他有着远大的理想，又时时关注民生，以天下为己任。”
独孤信道：“是的，横渠先生认为要想真正完成理想的人格，不能单靠‘内圣’的心性修养，还要参与到‘外王’的事功致用，从而真正领悟到个人在现实社会中的人生位置。”
杨逍接着问道：“程家两兄弟与横渠先生相比又如何呢？”独孤信道：“各有千秋吧，二程开创的学派是‘洛学’，横渠先生则开创了‘关学’，在当时都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杨逍再次问道：“那么，谁更能影响后世呢？”
独孤信答道：“对赵宋王朝来说，二程的学说与皇帝老儿的私心更能合拍。他们是理学的实际开创者。他们以‘心传之奥’奠定了道学的基础，更以‘理’为最高的范畴，因此亦称作理学。二程的学说，特别是其核心观点——‘存天理，去人欲’，后来被朱熹所继承和发展，世称程朱学派。就二程的学说主旨而言，兄弟俩并无二致；但在义理的具体延伸、阐发及个人性情方面，他俩却有着较大差别。不过，他们两个对于官家思想的统一，还是非常重要的。大程德行宽宏，规模阔广，以光风霁月为怀。小程气质刚方，文理密察，以削壁孤峰为体。其道虽同，而造德各有所殊。”
杨逍道：“什么狗屁‘存天理，去人欲’，这程家两兄弟难道自己没有想法吗？”
独孤信道：“首先，你说话不应该那么粗鲁；其次你对二程的理解似乎并不透彻；还有，你应该多读书。二程认为气聚合为人，天理就形成了人的本性。由于气质之性阻碍了天理的正常发挥，以致出现了恶，这就是人欲。与人欲相对，天理是纯粹的善。他们认为人不是遵照天理，就是随顺了人欲，没有第三种情况。天理与人欲是绝对对立的，放纵人欲，就必然掩盖天理；要保存天理，就必须去掉人欲。一个儒者，应该通过修心彻底地去掉人欲，心中全是天理，就能达到圣人的水平。这就是‘存天理、灭人欲’。”
杨逍道：“我现在才明白‘独学而无友，则孤陋而寡闻’这句话的深意。”
第八章天下第一不好当
独孤信道：“其实我也并不精通五位先生的学说与主张。只是我在柳先生身边读书时，听他讲过一些有关五位先生的事迹，他们的思想和著述可谓是博大精深，没有几十年的功夫，很难吃得透。”
杨逍笑道：“大哥哥刚才讲得那可是头头是道，我对你佩服得是五体投地。你突然间谦虚起来，让我怎么是好？”
独孤信道：“你少给我乱灌什么**汤，我可不吃你这一套。从早上睁开眼到现在，你就没让我安生一下。现在把你想听的要听的都讲完了，你应该心满意足了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去找小二哥，让他帮忙准备点吃的东西，咱俩先吃顿饭，一会出去散散心。”
杨逍听到独孤信说打算出去散心，别提有多高兴了，赶紧跑出去找小二哥，不大会功夫，他又折返了回来。
杨逍回来时独孤信不在房里，他感到非常地诧异。心想这定力超乎常人的独孤信也有待不住的时候，准备等他回来好好调侃一下。谁知道独孤信从外面端了一盆水进来，直接放在凳子上，让杨逍帮忙拿细葛布等物件过来，准备沐发。葛布质地轻薄，吸水性也比较强，可以很快擦干头发。
这几天闷在客栈，又连着下了好几天雨，两个人都没有怎么梳洗打扮。两人的头发脏得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独孤信让杨逍先等等自己，独孤信找店小二讨了一些皂角，再盛了一碗客栈里存的专门用来洗头发用的淘米水。两个人互相帮着，折腾了好久才洗完。洗完发后，他们人手一个梳子，细心地打理着自己的头发。
这时小二哥已经备好饭食，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打理着头发。
杨逍听到窗外还有雨声，便问独孤信道：“还在天还下着雨，我们要冒着雨出去吗？”独孤信微笑着答道：“我们先等头发干，到那时候雨自然就不下了。今天后半天出去买点东西路上用，明天启程去峨眉山，我们不能再等了。”
杨逍听到独孤信的话，感觉非常沮丧，他接着问道：“我们有这么着急吗？天还下着雨呢？”
独孤信答道：“雨一会就不下了，不影响出门。咱们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迁延日久，恐怕得一路乞讨才能到峨眉山。”杨逍也没有再说什么。
果然，一个时辰不到，天气转晴了，前半天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这会已经是艳阳高照。正应了那句“道是无晴却有晴”。
杨逍心事忡忡地跟着独孤信走在成都繁华的大街上，他一来是舍不得这么早离开这锦官城，很想在这城里多转转、多看看。二来是不想这么着急上峨眉山，到了峨眉派，自己的命运和前途就会被别人决定，到时候不想回去都由不得自己了。
独孤信前面走，杨逍垂头丧气地在后面跟着，一边走着，嘴里还不停地说着什么。独孤信刚开始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就放慢了脚步，等离杨逍近了一些，他算是听清楚了，原来杨逍说的是“人人都想当皇上，地窄人稠轮不上。”而且是一遍接着一边说些。
独孤信觉得非常有趣，就问杨逍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两句话了？还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杨逍答道：“我以后要勤练武功，练到天下第一，就可以谁都不怕了，也不用听谁安排了。如果有可能，改朝换代，当个皇帝，让别人都听我的，那就好了。”
独孤信笑道：“郭大侠是武林公认的天下第一，他也没有像你说的那样，仗着武功天下第一去改朝换代当个皇帝啊？”杨逍道：“郭大侠是天下第一，怎么风头被‘神雕大侠’给盖过了。”
独孤信道：“说到这个，我就得给你说道说道了。郭大侠的武功比的父亲‘神雕大侠’高出许多，那是不争的事实。因为郭大侠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已经能与洪帮主、黄岛主分别过三百招而不败，也就是拥有与当时‘五绝’过六百招而不败的战绩。我父亲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如果不是靠着黄帮主指点，他连一个三流高手霍都也打不过。郭大侠拥有降龙十八掌、七十二路空明拳、弹指神通、《九阴真经》等神功，而且都练得精纯，更有双手互搏可以加持，老顽童周伯通虽然自创了双手互搏术，他是他的双手互搏成就却远不如郭大侠。试想老顽童周伯通使双手互搏，能同时使什么武功？空明拳，大降魔掌法？显然比不过郭大侠的。我父亲只是练过残本的《九阴真经》，而郭大侠练的全本。尤其是郭大侠的武功，还杂有‘天罡北斗阵法’，可一人化七。此外，江南七怪的武功，郭大侠也都练的到家，以他的武功修为，完全可以化腐朽为神奇。郭大侠的箭术，更是天下无双，曾经在大漠以‘一箭双雕’技压群雄，可谓是哲别中的哲别。郭大侠的轻功，也是独步天下的境界。郭大侠的武功无论是用来近战，还是远攻，都无懈可击，堪称完美。我父亲当年的风头盖过郭大侠主要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在襄阳城下飞石打死蒙古大汗蒙哥。”
杨逍道：“我认为神雕大侠，也就是你父亲才是天下第一。因为他只有一只手臂，却能和老顽童周伯通和黄药师这样的宗师级人物，在短时间内战成平手。他单手的情形下，打赢了实力稍逊于五绝高手的裘千仞，后又重伤十层龙象般若功下的金轮法王。连一灯大师见到你父亲嘶吼时，都觉得自愧不如，说明他的内力并不在郭大侠之下。他还结合众家之所长，独创出了一门‘黯然**掌’，黄药师夸赞其威力可以与‘降龙十八掌’比肩，老顽童周伯通夸赞此神功为新式武学第一。”
独孤信怕杨逍对于杨过武功的理解过于片面，自己又不能护短，所以就让杨逍随他走快点，一边走一边对杨逍讲道：“我父亲虽然能与老顽童周伯通和黄岛主这样的高手对决而立于不败之地，但持续打下去就不好说了，毕竟真正的高手之间对决，一时半会根本就比不出个所以然，第一次华山论剑中，五绝高手打了几天几夜就是个很好的例子。我父亲内力深厚，连一灯大师也自愧不如，这一点也不假。但是，一灯大师有没有谦虚之意这很难说，我们可以暂且不提。但是，我父亲内力的精纯度却是远不及一灯大师和郭大侠这类经过了千锤百炼的高手。而且我父亲学到的绝技是最多的，这与他的个人经历有关。他先是认识了欧阳锋，之后又去了桃花岛，后来又辗转到了终南山，接着又逃跑到了古墓派，和小龙女分别的日子里又去了华山，遇到了洪七公，断臂之后遇到神雕。一连串的奇遇，让他从若干武林前辈身上，或多或少都学到了一些武功。但他的武功也因此而学杂了，用金轮法王对他武功的评价就是：‘多而不精，杂而不纯’。我父亲虽然被列在了五绝行列，但是他却不具备成为五绝之首的实力，毕竟他还太年轻，他需要走的路还很长。”
杨逍听完摇着头道：“神雕大侠毕竟是单手，从招式上来说，必定弱于精通双手互搏的郭大侠。所以习武之人一定不能有弱点。”
独孤信道：“论起武学，我们的路还长；论起做人，我们也是刚刚开始。”说罢，独孤信加快了脚步，杨逍在后面紧跟着，嘴里仍然念着那句话：“人人都想当皇上，地窄人稠轮不上……”
第九章川人文武全辉煌
独孤信和杨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买齐了所需的物品。杨逍却一直念叨着那句咒语般的话，非常不高兴地跟着独孤信走着，独孤信到哪他就到哪，独孤信买什么他也没意见。
眼看天色将晚，独孤信觉得腹中饥饿，便和杨逍二人在街边摊上每人吃了两碗打卤面，吃罢面，付了钱，就往客栈走去。
一回到客栈，独孤信就开始打理行装，而杨逍也没有多说话，倒头就睡。独孤信打理完行装，自己在窗前坐了一会。
其实成都离峨眉山并不远，也就三百里路。只要有人来成都，必然会想办法去一趟峨眉山或者都江堰，如若没有成行，要不然这天府之国算是白来了。
可是独孤信和杨逍到成都这么多天，先是遇上城中戒严，好不容易解除戒严，又遇到天降大雨，他们本来打算去看一看的地方，许多都没机会去。
独孤信想起来曾经柳贯先生给自己讲过，四川史称巴蜀，简单说就是巴国和蜀国。巴国多山，山民靠打猎为生，所以大部分都比较彪悍；蜀国多水，人民钓鱼为生，一般都比较安静，安静就容易让人思考，出文人，所以说这“巴”、“蜀”要是能安安稳稳的搅合在一起，就绝对能文武兼备（但是历史上这两地还真是纠葛不断）。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文武兼备造就了一个在历史上不可忽视的“天府之国”。前朝大将虞允文，就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星。对于虞允文的事迹，独孤信可谓是耳熟能详。可以说没有虞允文，大宋王朝的历史很有可能会改写。
绍兴三十一年，金海陵王完颜亮统率金军主力越过淮河，进迫长江。两淮前线宋军溃败，金军如入无人之境。
虞允文时任督视江淮军马府参谋军事，被派往采石犒师，正值金海陵王大军图谋由采石渡江。原来负责督军的主帅李显忠还未赶到，虞允文见形势危急，便亲自督师，向当时军心散漫的士兵演说：“若金军成功渡江，你们又能逃往哪里？现在我军控制着大江，若凭藉长江天险，为何不能于死里求生？何况朝廷养兵三十年，为什么诸位不能与敌血战以报效国家？”
这番演说成功地把士兵团结起来，并大大振奋了军心。他随即把散处沿江各处无所统辖的军队迅速统合起来，以一万八千兵力与十五万金军决战于采石矶，结果大败金军，赢得了著名的“采石大捷”。
随后，金海陵王移兵扬州，虞允文又赶赴镇江府阻截。完颜亮见渡江失败，逃往扬州。进攻其他地方的金军也被宋军打退，完颜亮不禁大怒，在进退无路的条件下，孤注一掷，下令金军三天内全部渡江，否则处死，这促使其内部矛盾激化。十一月下旬，完颜亮被部下所杀。金军退屯三十里，遣使议和。虞允文在南宋朝野上下获得极高声誉。
绍兴三十二年，虞允文被朝廷委任为川陕宣谕使，并与大将吴璘商议收复中原的大业，再次北伐中原，吴璘攻克凤翔，收复巩州。金国整治兵马想要争夺陕西新复州郡，于是蜀中方面想要放弃这些地方，虞允文则认为不可。
后宋孝宗即位后，因保守派史浩、汤思退的进言，认为偏安一隅较为适合当时情势。因此要求前线宋军退兵。乾道元年，虞允文被召回临安，任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乾道三年四川名将吴璘死，虞允文接替他出任四川宣抚使兼知枢密院事，积极整顿正规军和民兵，减缩军费开支。
乾道五年八月，拜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枢密使。他大力提拔贤良之士，如洪适、汪应辰。
乾道八年，虞允文改任为左丞相兼枢密使，授特进。但他随即要求镇抚四川，以图光复大业，同年秋，授少保、武安军节度使、四川宣抚使职务，封为“雍国公”，上命其再度赴四川总理军政事务。
他在到任一年多的时间里，不断筹划由四川出师北伐，以图光复中原，最终积劳成疾，淳熙元年因病逝世。宋孝宗诏赠虞允文为太傅，谥忠肃。
若论起文人来，四川是群星璀璨。这里出的第一个状元是范崇凯，唐玄宗开元四年丙辰科状元及第，大魁天下。范崇凯“善属文，下笔千言立就”，文思十分敏捷。其弟范元凯与之齐名，时称“梧桐双凤”。
川东北的阆中更不得了，阆中素有“泰蜀孔道”、“巴蜀要冲”之称。历史上，这里不仅孕育出《太初历》、浑天仪的创造者落下闳，父子天文学家任文孙、任文公，祖孙天文学家周舒、周群、周臣和历史学家、《三国志》作者陈寿的老师谯周，以及南宋骁将、岳飞爱婿张宪等历史名人。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诞生了五个状元。他们是唐德宗贞元七年辛未科状元尹枢，唐宪法宗元初八年癸已科状元尹极，宋太宗端拱二年已丑科状元陈尧叟，宋真宗咸丰三年庚子科状元陈尧咨，宋哲宗元祜六年辛未科状元冯涓。唐宋两朝的五名状元，使阆中在四川的文化事业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无论四川出多少状元，无论出多少当官的，在有宋一朝，人们提起四川人，首屈一指的便是苏家那父子三人，时人称之为“三苏”。
三苏是指宋朝散文家苏洵（号老泉，字明允）和他的儿子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世人称为苏东坡）、苏辙（字子由，自号颍滨遗老)。
宋仁宗嘉定初年时，苏洵和苏轼、苏辙父子三人都到了东京。由于欧阳修的赏识和推誉，他们的文章很快著名于世。士大夫争相传诵，一时学者竞相仿效。
“三苏”并称始见于宋王辟之《渑水燕谈录》。该书卷四“才识条”说：“苏氏文章擅天下，目其文曰‘三苏’，盖洵为老苏，轼为大苏，辙为小苏也。”
比起两个儿子来说，苏洵算是大器晚成的类型。他二十七岁才开始发奋读书，没过多久就考中了进士。
就连儿子苏轼晚年回忆起父亲的时候都表示，如果不是受到父亲的影响，自己也不可能不到二十就能够通晓经史。
苏轼号东坡居士，是历史上有名的词人、诗人、散文家，其诗词风格豪放不羁，留下来的传世名作数不胜数。
苏辙跟哥哥同一年考中进士。大概也是受到父亲和兄长的影响，苏辙也是个很有文学天分的人，不过比起在文学领域的成就，苏辙在官场上的作为更大一些，他曾官至宰相。
在苏洵的《名二子说》中，苏洵解释了儿子苏轼、苏辙名字的来由，轼，指的是古代车子的把手，意为告诫苏轼，要懂得谦虚谨慎、做人低调；辙，指的是车子走过的道路，意为告诫苏辙，做人要沉稳、识大局观。
苏家父子三人横空出世，使灿若星辰的两宋文坛顿时因为他们而显得黯然失色。他们三个人无论是诗词还是散文，均是当时文坛翘楚般的存在，甚至连书法、绘画都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
独孤信一个人坐在那里，想了很多，想着那些历史上有名的文臣武将，想着历史上那些出自四川的名人，他们通过蜀道，到长安见天子，去东京考功名。
想着想着，独孤信就慢慢觉得累了，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十章大意丢失打狗棒
第二天一早，独孤信醒来时，杨逍早已经不见了踪影。独孤信伸手摸了一下床铺，上面早已冰凉。他立马意识到：大事不好，杨逍可能不想这么快就去峨眉山，所以不打招呼就离开了。
独孤信转念一想，这杨逍在成都人生地不熟，他一个孩子能去什么地方呢？他再摸了一下钱袋子，里面虽然仅仅只剩下一些铜钱和宝钞，可是杨逍绝对没有动过。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杨逍现在身无分文，能去什么地方呢？
越想越担心，越想越着急，独孤信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可是这个时候，他已经有些愤怒了。他气冲冲地提起钱袋子，揣在胸前。
一把拽开房门，大踏步向外面冲了出去，突然间眼前一黑，只听到非常沉闷的一声，接下来就是有人破口大骂。
原来独孤信慌不择路，只顾大步向前，突然冲出来这一下，把一个大汉直接给撞得飞了出去。只见那人捂着腰间，不停地叫骂。
独孤信赶紧上前，拉起了那个大汉，不住地赔礼道歉。两个人站定后，那大汉突然之间停止了说话，接下来的一个动作把独孤信吓了一大跳。
当那个被撞倒的大汉看清楚独孤信的面庞时，他立马就认出了独孤信，可是独孤信没有认出来他。他想都没想，直接跪在了地上，不住地给独孤信磕头。
独孤信被那人弄得是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陌生人给自行此大礼。自己这一路上也没怎么做什么扶危济困的事情，能不让别人扶助都算烧了高香了。
如果自己是一个人出门还好，身边还有个杨逍，虽然他有点武功底子，可究竟水平如何，谁也不敢保证。所以为了平安赶路，他与杨逍一路上都是尽量避免与人变声冲突，尽可能不如扶危济困，因为短时间也弄不清楚究竟谁对谁错。
虽然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略显胆小，可至少省去了很多麻烦。就连“贼上房”那一次，当杨逍想去捉那个飞贼的时候，也是被独孤信给拦下的。
独孤信想来想去，就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怎么结识的。他请那个大汉起身，随自己来到客房，准备问个明白。
可他还没等问，那人便自报家门：“少侠有所不知，在下是丐帮老帮主的侄子，我叔父在世时本想振兴丐帮，帮中大小事务亲力亲为之外，还时常行走江湖扶危助困，可惜天不假年，时运不济，他无端遇害，自此丐帮大乱，群龙无首。自己当时年幼，想为叔父报仇雪恨，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勤练武功，有朝一日，能够帮助叔父完成振兴丐帮的夙愿。老天有眼，知我叔父死不瞑目，派少侠下凡来主持公道，使丐帮重回正轨。我叔父泉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独孤信听大汉说出原委，便拱手问道：“小弟这厢有礼了，请问兄长高姓大名？”那大汉亦拱手回礼道：“本生姓名早已不用，因帮中有人知道我与老帮主的关系，想斩草除根，所以我不得已之下隐姓埋名。当时的我无亲无故，又身无分文，只能乞讨为生。所以改名叫阿丐。”
独孤信听那大汉说完自己的经历，便邀请他随自己进客房。一进房间坐定，独孤信就开口道：“大哥与小弟的经历颇为相似，而且大哥的性子直来直去，这一点小弟非常喜欢，却自愧不如。如若大哥不弃，我们二人自此结为异姓兄弟，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那大汉道：“少侠这么看得起在下，如果我不同意，那就是狗坐轿子不识抬举了。”两人就此面对面跪在地上，指天盟誓，结为金兰之交。
二人刚结拜结束，独孤信便向阿丐辞行，临走之前，他建议阿丐改个名字。阿丐心中疑惑便问独孤信道：“你我兄弟二人刚刚结拜，你就辞行，这是为什么啊？”
独孤信便将杨逍失踪之事告知阿丐，阿丐道：“贤弟有事，我做兄长的不能袖手旁观。”独孤信便与阿丐一起出门去寻找杨逍。
二人骑着马从客栈出来，一边走一边打听，找了好几个时辰，却一无所获。阿丐建议独孤信先吃点东西，再分析一下对策。
两个人便在街边酒家每人要了一碗打卤面，草草吃完便接着在街上找寻杨逍。这时候，阿丐忽然想起独孤信建议他改名字的事情。
阿丐道：“贤弟刚刚提到改名字的事情，我还真得让你帮忙拿个主意。本生的名字早已不用，现在的名字虽然不是特别文雅，但是我从来没想过换掉。不如我们现在就给我取一个名字吧。”
独孤信想了想道：“我记得前任教主好像是姓石，大哥你直来直去，且恩仇分明，又有一身浩然正气，不如叫石猛吧。”
独孤信为阿丐取的这个名字很有内涵，希望他能够像魏晋时候的王猛一样。独孤信道：“历史上的王猛，文可安国，武可定邦。人如其名，王猛其人文武全才，在朝治国安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出征攻城略地无所不能。有史学家曾如此评价他：‘前秦的辅政大臣王猛，在将相群体中属于第一流的将相。’”
阿丐，现在应该叫石猛兴奋地说道：“愚兄对王猛还是了解一些的，这个名字取的好。我也希望像王猛那样文武双全，且生前死后都受人尊重爱戴。我记得王猛临死前曾给苻坚留下三句忠告：一是善作者未必善成，善始者未必善终，希望陛下谨小慎微。二是晋朝虽僻处江南，但是华夏正统，希望陛下千万不可灭晋。三是鲜卑、西羌等降服贵族贼心不死，只有铲除这些祸害才能安稳国家。苻坚用最高规格安葬王猛，并追谥为‘武侯’（仿效蜀汉追谥诸葛亮‘忠武侯’）。前秦上下哭声震野，三日不绝。但是很可惜，对于王猛的建议，苻坚是听而不从，他在王猛死后发动了‘淝水之战’，大败亏输之后，国本动摇，苻坚为羌人姚苌所杀，前秦被幕容垂和姚苌分为两半，慕容垂的燕国又复活了。苻坚有王猛和无王猛，完全是不同的气象，王猛当的起苻坚那句：‘王景略固是夷吾、子产之俦也。’”
独孤信拱手道：“初见兄长时，我以为你只是一介武夫，没想到兄长这可是孔夫子挂腰刀，名副其实的文武双全啊！”
石猛道：“小时候随叔父读过点书，练过点粗浅的拳脚功夫，与贤弟相比，那真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独孤信道：“兄长不要过谦，我们既然义结金兰，那就互相扶持，互相学习。现在天还早，我们不如出城去找找，可能杨逍已经出城了。”
说罢，二人快马加鞭，从西门出去，独孤信与杨逍去西门附近次数比较多，所以就试着在西门附近找一找。结果二人出城几十里，也不见杨逍的任何踪迹。
两个人看天色已晚，就开始折返。回到客栈，独孤信和石猛二人各自吃了些东西，便回客房休息。独孤信回到房里，便准备睡觉。
前几日每次睡觉前，都要看一眼那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打狗棒，结果今天晚上，那丐帮信物竟然不翼而飞了。
这时的独孤信吓出了一身冷汗，顿时睡意全无。赶紧满屋子地找。可是找来找去，也找不见。客栈房间也就那么大点地方，陈设也非常简单。
自己的行李也就一个包袱，除此之外，就是桌椅板凳等物件，此时的独孤信五内俱焚，自己当初答应替丐帮保管打狗棒，可是现在去弄丢了，该有何面目去见丐帮众人啊！
第十一章独坐窗前看星光
独孤信自知弄丢了丐帮帮主信物打狗棒，日后到了丐帮，该怎么向他们交代。丐帮众人一心想让独孤信接任帮主，他却一直不肯答应。现在倒好，把人家最珍贵的东西给弄丢了。
独孤信赶紧去找小二哥查问，看是否有人来过他的房里，小二哥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小二哥向独孤信解释说客栈最为重要的就是保护客人**，这也是客栈的立足之本。而且这里每天都有专人巡逻值班，客房绝对不可能有闲杂人等随意出入。如果不是官府查案子，小二哥们绝对不会允许无干之人乱入别人客房。
既然打狗棒不是外人拿走的，那么极有可能就是杨逍出门时顺便带走的。当务之急是要赶快找到杨逍，打狗棒如果在他手上，那么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如果不在他的手上，那就得在江湖上多打听有关打狗棒的消息了。
为了保险起见，独孤信不能走漏风声，对外只声称自己丢了东西，却绝口不提打狗棒的事情。因为到成都之前，那杆打狗棒早就被包裹得严严实实，除了独孤信和杨逍，根本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实情。
不管是不是杨逍带走的，都一定要找到他。独孤信这一夜肯定是无法入睡了，他推开窗户，表情凝重地看着朗朗星空，可能又要熬过一个不眠之夜。
可是独坐窗前，心绪又特别地不宁，古人还有“借酒消愁”这一做法，可是李太白这样豁达大度的人都会发出“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这样的感叹。
更何况独孤信本来就不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他心细如发，遇事往往会多方面去分析问题、考虑对策。正是因为他做事情总是三思而后行，人们才会觉得他可靠，丐帮众人才会放心地把帮主之位交给他，并且让他一个外人掌管丐帮无上至宝打狗棒。
无论独孤信怎么谨慎，怎么小心，怎么稳重，现在打狗棒找不到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一个习惯于谨慎小心的人，突然出了这样的岔子，独孤信此时心中的烦闷和内疚可想而知。
此时他的面前并没有酒，而且连一个陪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虽然熟读李太白的《将进酒》和曹孟德的《短歌行》，可是那些古人的豪迈他无法自况，也无法做到。
既然不能做一个豪迈的人，那就做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前朝人有一句论断：“如果你做不到像王荆公那样天马行空；那就学学司马温公那样脚踏实地”。
独孤信此时想到的，还真是自己将何去何从的事情。与杨逍和杨清风(现在早已改了名字叫阳顶天)相比，独孤信从来就不是一个乐观的人，更不是一个潇洒豪迈的人。他更像是一介因循守旧，思想古板，做事情扎扎实实的人，说独孤信与司马温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也并不为过。
司马温公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历史学家司马光，他治学非常严谨、刻苦，为了编撰那套贯穿古今的编年体通史巨著《资治通鉴》，他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一直工作到深夜。
相传他为了保证自己不睡过头，早醒早起，专门用木头给自己做了一个“警枕”，这“警枕”圆溜溜的，枕在头后硌得慌不说，稍稍一动，它就打转，原本枕在上面的头就掉下来了，人就会被惊醒，他也就起床继续看书写字。
他对书稿精益求精，六百多卷的初稿，到定稿时只剩下八十卷，而且全部用工笔正楷一笔一画地写成，没有写一个草字，剩下的废稿纸把两间屋子都堆放满了。
《资治通鉴》全书上起战国时周威烈王二十三年(韩、赵、魏三家分晋那一年)，下至五代时后周世宗显德六年，共记录了一千三百六十二年的历史。
司马温公那认真踏实的治学态度，受到当时以及后世人们的高度赞扬。他的一个朋友叫邵雍(前回提到的宋“五子”之一)，是与二程等人齐名的理学大师，人称“邵夫子”。一天，司马温公来找邵雍聊天，二人相谈甚欢，聊至兴处，他便问道：“邵兄你看我是一个怎样的人？”邵夫子答道：“你是一个脚踏实地的人。”司马温公听完哈哈大笑。
独孤信心想，自己的脾气秉性与司马温公如此相似，可是人生境遇却大相径庭，想到这里，悲从心头起，平时感情并不怎么外露的独孤信，此时已经潸然泪下。
独孤信此时此刻对着夜空喃喃自语道：“命运从来就不是公平的，别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东西，你却不得不付出千百倍的努力才能取得。面对着他人轻松愉快地活着的时候，反观自己却不得不去拼命努力，在这个时候总会有‘天意弄人’的感觉。”
正当独孤信黯然神伤的时候，却听到有人在敲门。此时早已到后半夜了，怎么还有人会来敲门呢？虽然心中有疑虑，脚却不自觉地往门口走去，独孤信打开房门一看，敲门的人是石猛。
独孤信让石猛进来，二人刚刚坐定，石猛便开门见山：“我睡了一觉醒来，本来是去茅房解手的，结果路过你的房间，却听到你在抱怨命运的不公。要我说，这个世界上哪来的什么公平，都是那些得了大便宜的人怕旁人嫉妒编出来的鬼话罢了。”
独孤信道：“是啊！命运虽然不公，虽然努力也奈何不了它，但若是不努力那我们一定会被它玩死。这就是人生在世的游戏规则，既然来了，那就好好遵守规则挑战一下自己，等到暮年，回首看看自己改变了多少。”
石猛道：“面对不公平，你绝对不能认命。当你面对别人制定的规则时，总会感觉到这样或者那样的不自在，一般人都是想着去适应规则，另外有一部分人却懒得去适应、去学习，甚至说是搭理别人制定的规则。古往今来，这样的人终究只是少数，所以才会有‘人人都想当皇上，地窄人稠轮不上’这样的说法。”
独孤信道：“前几天杨逍跟我去外面买东西也时常念叨‘人人都想当皇上，地窄人稠轮不上’这句话，刚开始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的，孰不知原来这句话真正的意思是这样的。”
石猛道：“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亘古不变的真理和规则，那些枷锁本来就是人制定的，也是为人所打破的。‘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就是这样的。”
独孤信道：“可是我心中总是放不下一件事，那就是自打记事以来，最为缺失的就是父母的疼爱与陪伴。”
石猛此时插话道：“我与你差不离。我的父母也是早亡，一直是叔父抚养我。他一心忙着自己的武林与江湖，我虽然跟着他不用怎么担惊受怕，也不会忍饥挨饿。可是叔父实在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陪我说话。好不容易有空了，就问问我近况，再安排点事情给我做。可是有一次他说要出远门，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被丐帮弟子们想办法送出洛阳，为了逃命才到了这里。”
独孤信这时候眉头总算舒展开了，他对石猛讲了自己的经历：“我与你相比还算幸运的，有弟弟陪着长大，而且无论怎么困难，父母不在身边，却不乏培养、教育我们的人，有幸身边总是得遇贵人。虽然有时候会遇到棘手的事情，最终都妥善地解决了。”
第十二章世事洞明后背凉
石猛道：“每个人人生的境遇，都取决于他自己的心态。所谓难过的门坎，迈过就是门，迈不过就是坎。有的事情让我们感觉很无奈，又有一些事情让我们感觉很无助，但是不管面对怎样的艰难，能否挺过去，取决于你对自己的信心。世界上唯有两样东西是永不可能逆转的，一个是生命，另外一个就是青春，你这样的有志青年，本应该趁势而起，有一番作为。”
独孤信道：“大哥教训的是，这世上许多东西都可以重来，树叶枯了还会再绿，忘记的东西可以重新记起，可是人死了不会复活，青春走了也永远不会再来一遍。我用这样本该努力去学文习武的大好年华为亲人离世而伤心、纠结，让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左右着自己的情绪和决断。”
石猛道：“任何人都有自己对人生对江湖的看法，我与人相处也是这样。其实谁人又不是呢。这世上最难的事就是理清楚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远了怕生，近了怕烦，少了怕淡，多了怕缠。所以我宁可与孤独相处，也不愿意妄自菲薄来取悦他人，生活庞杂而前路艰难，想飞之心，永远不死，所以你我万不可辜负自己。”
独孤信道：“我之所以避开无事时过分热络的友谊，那是因为这使我少些负担和承诺。想当初丐帮十万帮众一致要求我继任帮主，我却不敢贸然答应，就是因为这个。人生在世，各有斯业，各有所取之经，各有一条西天之路。”
石猛道：“贤弟你的想法很务实，不贸然答应接任帮主，于丐帮、于你都是好事。如果当初激动之下担下重任，你运气好点，振兴了丐帮，那么万事大吉，你英明神武；可是如果你没能振兴丐帮，达到他们想要的那个效果，那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秋后算账，你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独孤信对石猛所说的丐帮中人所作所为不敢苟同，便试探着向石猛发问道：“丐帮中人一般侠义为怀，他们不至于这样吧？”
此时的石猛怒目圆睁，只见他咬碎钢牙，用拳头狠狠地砸着桌子道：“贤弟你小看丐帮这些人了，你想想若不是你在峨眉金顶上让那个假冒的什么狗屁丐帮帮主出丑，丐帮众人会不会服你？难道他们真的认为你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少年英雄？别做梦了！”
独孤信道：“是啊，我没有与那个假冒的丐帮帮主之时，看到那人还颇受帮众拥戴，而且为其摇旗呐喊的人不在少数。”
石猛此时插话道：“你仔细想一想自己曾经为丐帮做过什么事情，立下过什么功劳？”
独孤信曾经还沉浸在被丐帮上下支持和拥戴、自我感觉良好的美梦中，此时此刻被石猛这样一提醒，不禁后背发凉。
独孤信仔细想想，自己还真没有为丐帮立下什么值得夸耀的大功，突然之间让他说出来，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所以他听到石猛发问，便不好意思地对石猛回答道：“好像并没有什么功劳，只是揭穿了那个假冒的帮主，让大家看到了他的真面目而已。除此之外，就是为丐帮制定帮规和颁布了几条禁令。”
石猛道：“我知道贤弟不是一个夸口的人，要不然你当时提起要跟我结拜为异姓兄弟的事情我也不会满口答应。”
独孤信也赶紧说道：“大哥你义气深重，恩仇分明。我虽然曾经为丐帮出过力，但是说什么也不值得你行跪拜大礼的。”
石猛道：“贤弟有所不知，我是为了叔父而跪的。若不是你打败了那个假冒丐帮帮主的骗子，我这么多年来的隐姓埋名、苟且偷生就全都付诸东流了。叔父一生辛苦，可怜已无血脉继承其香火，而且死的那么悲凉，我一直在打听着叔父的下落，希望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可是事与愿违。你最终找到了我叔父的尸首，而且还派人安葬了他。这样的大恩大德我情急之下一时无法报答，只能对你行大礼，略表感恩之意。”
独孤信道：“我做那些事也都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想看到丐帮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更不想看到我心目中一统江湖、行侠仗义的丐帮在
那个招摇撞骗的人手下，如同一盘散沙。”
石猛伸出手来，摸了摸独孤信的脑门，接着用调侃的语气，对满脸诧异的独孤信说道：“贤弟，你最近没有生病吧，如果受了风寒，还是先去看看大夫，吃点发散寒热的药，捂上被子多睡觉，用不了几天就会好。”
独孤信一脸茫然，答道：“我没生病啊！虽说前几天出门淋了些雨，但是不至于就受了风寒，小时候忍饥挨饿的时候可多了，吃不饱穿不暖又不是没经历过，还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听了独孤信一本正经的回答，石猛笑得是前仰后合，他没想到自己眼前这个人，虽然年纪尚轻，却有一种老学究的感觉。连他开玩笑的话都给当真了，还一本正经地回答起了他那不着边际的问题。
石猛一直笑个不止，独孤信的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等石猛笑完了，独孤信问道：“大哥你不要故意取笑我，我可不是那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说没有生病就是没有生病，也不用看病吃药。”
石猛此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点太过了，他也一本正经地告诉独孤信：“我没有说你生病的意思，只是感觉你对丐帮的印象有问题，你根本没有认真地接触过丐帮，更没有深入地了解过丐帮。你只是看到了那些长老们、舵主们想给你看到的东西，他们给你展示的永远都是一团和气、行侠仗义。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丐帮弟子都是什么来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做到一条心，怎么可能全部都是好人？”
独孤信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把人脸谱化了。从东汉到现在，丐帮成立已经一千多年了，真正称得上英雄豪杰的帮主，仅仅两个人而已。一个是第九代帮主乔峰，后来改名叫做萧峰。另一个是第十八代帮主洪七公，仅此而已。独孤信答道：“似乎不全是好人。”
石猛接着问道：“难道你所说的行侠仗义、扶危助困之事，丐帮人人都能做？”见独孤信沉默不语，石猛接着说道：“能当乞丐，加入丐帮的人一般情况下都是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自己的生活都无法保证，居无定所不说，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怎么去帮助他人，最重要的是拿什么去帮助他人。”
此时的独孤信才明白，所谓的丐帮弟子行侠仗义，只是用来宣传的一个噱头。丐帮曾经出过几个行侠仗义、豪气干云的好帮主不假，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像他印象中的那样。
第十三章人情练达非文章
独孤信想到自己曾经的天真无邪，曾经满心以为所有加入丐帮的人都是有志之士，再不济也是为国为民的仁人志士，侠士之名他们还是当的起的。
可是石猛的一番话让他如同醍醐灌顶，顿时意识到自己的思想特别幼稚，特别地理想化。对于世上的人，世上的事，他都看得过于理想化了。
石猛语重心长地说对独孤信说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看法，往往习惯于凭借印象。如果对他的印象好，就说这人千好万好；如果对他的印象不好，就说这人千般不好，万般不好。而且，一旦对那个人形成了某种坏印象，就很难改变过来。关键是这个人是很不容易，也不愿意，主动来重新认识那个给他留下不好印象的人的。尤其是已经形成了很坏的印象之后，要想让这个人把已有的刻板偏见给纠正过来，除非发生一些重大的事情，让他特别注意到，注意到那个曾经的坏人已经改邪归正。从而开启重新认识那个所谓‘坏人’的机会。这个时候，才有可能，改变那个早已形成的坏印象。这个过程特别磨人，也特别历练自己。”
独孤信道：“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提醒我以后做人做事，一定不要单凭印象看人，要努力学会及时重新认识一个人，适时更新对一个人的认识，改变对别人的态度。对事情也一样。”
石猛道：“印象是一个人经年累月的行为在另外一个人心中的形象。印象一旦形成，那是很难改变的，甚至左右着自一个人的决策。
人们往往对待一个给自己留下很好印象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地信任着他，哪怕他有一些缺点，甚至触犯了一些戒律，也不会太介意，甚至不由自主地去想办法为他开脱。而对于一个给自己留下不佳印象，甚至是很坏印象的人，即使这个人表现非常出色、能力特别突出、做事情非常得体，我们也会对他存有戒心，恨不得每时每刻都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独孤信道：“原来诗圣杜甫所说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就是说大哥你这样的人的。你不仅将人心看得真真的，甚至将整个江湖，整个武林都看了个真真切切。”
石猛道：“其实我并没有你说的那样睿智，那样洞察一切。我是从叔父的经历和自己的遭遇上总结出来的经验和教训，那可是血的教训啊！”
独孤信大惑不解，问道：“难道丐帮中人刻意陷害过大哥？”石猛眼睛早已通红，他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他们想让我死！”独孤信赶紧再问：“为什么啊？”
不经意间，石猛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他用衣袖抹了抹眼睛，接着说道：“我的叔父是帮主，而我又时常跟在叔父身边。叔父主张丐帮弟子要时刻准备着行侠仗义，与那些江湖上的败类作斗争，可几大长老却各怀鬼胎，他们对帮主所作的要求置若罔闻，一些帮众甚至偷蒙拐骗，与官府勾结在一起，败坏丐帮的声誉。他们为了对付叔父，就找个机会，让几个地痞流氓把我给绑架了，装在麻袋里，用快马拖着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我也被撞得糊里糊涂，一路上晕过去好几回。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隐秘之处，然后找人去丐帮总舵给叔父传递消息，让他带上五千两黄金，孤身一人去赎我。”
独孤信问道：“那老帮主是不是带着黄金，单刀赴会把你给救了出来？”独孤信话音未落，石猛便哇哇地大哭起来。独孤信心想，七尺男儿如此伤心，必是经历过重大挫折的。因为古人云“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可见，这次绑票事件非比寻常。
石猛哭了很久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抽泣着说道：“他们根本不是要钱，而是想要我跟叔父两个人的性命。叔父千方百计地筹够了五千两黄金，他带着那些金子来到那些人指定的地方。他们怕自己的武功制服不了叔父，便让叔父放下金子，用黑布袋子蒙住头。当叔父刚刚蒙住头时，四个大汉手持铁棍，便朝叔父头部猛击。我远远地看到那个情景，五内俱焚，却又无法去救我那唯一的亲人。”
独孤信不觉心惊胆战，他想起那个假冒帮主的人说自己曾经试图救过那个身受重伤的人，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着说道：“难道假冒帮主的人说的是真的，他说自己曾经试图救过一个人，可是那人受伤太重，已经无法救活了，那个人可能就是你的叔父老帮主。”
石猛道：“是的，**不离十。叔父被他们重击之下倒在了血泊中。他们拿了金子，过来又把我打晕，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浑身是血，像死狗那样地躺在地上，一动不能动。”
独孤信慨叹道：“大哥你能活下来，就是老天有眼，眷顾你，想让你有所作为。”石猛道：“我当时的想法却偏偏不是这样，我在想老天为什么不让我死个痛快，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我真是受不了。我并没有感受到老天的眷顾，而是在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没能练好武功，恨我自己没能救叔父……”
独孤信道：“这么多的恨意，容易使你迷失自我的。恨，说到底只是一种情绪。如果你的内心只有恨，就会成为负面情绪的奴隶，被那种负面情绪所控制。其实你自己也清楚，如果你的心里只有恨，永远只会怨天尤人，那么，你的生活境遇不但不会发生改变，反而会越来越糟糕。”
石猛道：“那时候的我，完全如你所说，充满戾气；心理完全失衡，对人对事的看法已经走上了极端。只是一身的伤让我无法行动，要不然我肯定会做出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杀人放火那是肯定会做的。后来的我，被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婆婆给感化了，慢慢地消除了心中的恨意。要不然我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我自己，你也可能跟一个对世界充满仇恨的人结交。所以，消恨也是一门人生功课，只是我自己并没有钻研得太透彻。”
独孤信对石猛所说的消恨非常感兴趣，他很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老太太，做了什么事情，让一个对人生早已失望，认为活着已经没有意义的人，扭转了自己对世界、对人生的看法。
独孤信问道：“大哥，那位老婆婆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回心转意，不再仇恨世界？”
石猛道：“老太太比我的境遇还要惨，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报复社会，伤害他人。在我身受重伤，只有等死的时候，是她用板车推我回家，她拿出自己买棺材板的钱请大夫为我治伤，几个月的时间里对我悉心照料，直到我痊愈。”
第十四章遇人不淑丧天良
独孤信道：“我真想见一见那位老婆婆！”石猛长叹一口气，颇感失落地对独孤信说道：“见不到了，老婆婆已于一年之前病逝了，是我为她养老送终的。”
独孤信道：“既然老婆婆能够让你消除了心头的仇恨之火，那么她肯定不是一般人。”
石猛道：“是的！老婆婆一生跌宕起伏，她的人生境遇虽然不一样，可她承受的痛苦一点也不比我少。我经受是**上折磨，她是**和心灵都遭受了严重的打击。”
独孤信道：“这**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又是怎么回事，是谁这么没有人性？”石猛道：“老婆婆曾经用手语对我说过，一个人一个命，她早已经了一切，无论命运不公，现实多么残忍与无奈，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活下去的希望，无论怎样的逆境，她都会笑对人生。老婆婆出身豪门，也算是富家千金。本来年方二八之时，求亲的人不敢说是如同过江之鲫，至少也是络绎不绝。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害人不浅。由于自己家里本来比较殷实，所以她的父亲也就没有多考虑未来的婆家究竟家境如何。为她找了一个寒窗苦读的学子，寒门学子有自己的好处，那就是很有可能金榜题名。所以他们就约定，金榜题名之日，就是二人定亲之时。”
独孤信道：“这样的姻缘古往今来还是很多很多的，没什么不妥的啊。”石猛道：“所有人都跟你是一样的想法，大家就没多考虑二人是否合适，只是耐心地等着那个寒门学子金榜题名。结果那个寒门学子还真争气，考中了进士。”
独孤信道：“这个结果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后来他们是怎么了。”石猛扼腕叹息道：“那寒门学子表面上道貌岸然，看起来人五人六的。孰不知金榜题名以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跑到奸相贾似道的府上，甘愿做贾似道的走狗。”
独孤信一拍大腿道：“这个人哪是一般的寒门学子，一般的寒门学子金榜题名之后，至少还会保有自己的一点尊严，是不会向权贵献媚讨好的。这个人根本不顾礼义廉耻，连贾似道这样的人他都巴巴地往上贴，简直是投机钻营的无耻之徒啊。”
石猛道：“是啊，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样的结果谁也没有料到。那个寒门学子金榜题名，又拜在贾似道的门下，回到老家，两个人就顺理成章地办了婚礼。”
独孤信道：“如果那个寒门学子能够好好地照顾自己的妻子，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地生活，纵使他在官场上投机钻营，也情有可原。如果他能够在妻子的劝导之下迷途知返，慢慢地学做一个好人或者做一个好官，那也有一点是值得褒奖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人人都喜欢看到。”
石猛愤然起身道：“什么狗屁的‘浪子回头金不换’，这个狼子野心的寒门学子金榜题名只是他迎娶富家千金的一个垫脚石，他看中的并不是哪个大家闺秀，而是人家给他带过来的嫁妆。他用那些丰厚的嫁妆不仅是投机钻营，贿赂上下级，还大规模地买房置地，更为为人不齿的是，他竟然给自己弄了许多外室，如若不是他的原配夫人被赶出家门，那些烂事破事还真没法得知。”
独孤信也忿忿不平道：“那个寒门学子枉读圣人之言。十年寒窗，别人读的是孔孟之道，三纲五常和礼义廉耻。别人用三纲五常和礼义廉耻作为安身立命的根本，他却把圣人圣言、礼义廉耻作为自己的筹码，简直就是世上最卑鄙无耻下流之人。”
石猛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他接着说道：“卑鄙无耻下流都算是褒奖他了。妻子经受十月怀胎之苦，冒着生命危险给他生下一个孩子，可他一看是女孩，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这母女两个人再也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
独孤信道：“他自己的孩子，都忍心扔下不管吗？”石猛觉得独孤信太过天真，便拍着独孤信的肩膀道：“这样的人可多了，世上重男轻女的人可不在少数。”
独孤信道：“可是我见到的姑娘家，并没有这样的遭遇。郭襄姑姑虽然是个女儿家，却得到了所有人的疼爱与关注。而且家里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他，甚至在襄阳城破之后，郭家唯一活下来的人就是她。她的武功修为和人生境遇，是许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
石猛道：“像郭女侠那样的家庭，那样的境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的人一辈子也不会及得上她的一二分，她那样的人生经历可是千百年才出一个。郭襄女侠能够武艺超群，在峨眉金顶开宗立派，不敢说后无来者，前无古人那是肯定的。”
独孤信叹道：“如果世人都如同郭大侠那样，不管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只管悉心教导，待他以后成才，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家破人亡了。”
石猛道：“郭大侠那样的人，那样的武功修为，那样的见识，堪称当世无双，且郭大侠夫妇亦以此自矜，特别是在大胜关英雄大会上，夫妇二人俨然一副武林盟主的派头，当今天下，谁人可及。可是老婆婆当年遇人不淑，冒着生命危险，为丈夫生了个女儿，可是夫家却无人愿意抚养。自己带来的那些嫁妆，早已被那个不争气的丈夫为了自己的前程挥霍殆尽了。”
独孤信问道：“那老婆婆和她女儿该怎么活下去呢？”石猛答道：“那个狠心的丈夫不仅不管自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又不允许家里的佣人们去照顾她们。小女儿饿得哇哇大哭，母亲由于难产身子太虚，根本就没有奶水喂养孩子，只能把自己的手指咬破，让孩子吮吸自己的血来止住她的啼哭。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出生不久，就在母亲的怀里给活活饿死了。”
此时的独孤信已经眼泪汪汪了，他想不到人间竟然有这么狠心的人，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愿意看上一眼，竟然失口说了一句话：“这也太狠心了，虎毒都不食子，何况人乎？”
石猛道：“后面还有更狠的事情呢，当婆家知道小女孩饿死的事情后，找了个无后的理由，把那个刚刚失去自己孩子的母亲给一纸休书赶出家门。当年的老婆婆走投无路，身体又极度虚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的她想到了解脱的办法，那就是投河自尽。”
第十五章人生难得是善良
独孤信问道：“老婆婆是不是当年投河自尽时被人拦住了？”石猛答道：“什么被人拦住了，是她心一横跳了河，结果没被淹死，随河水漂到下游时，被路过的人给捞了上来，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由于身体极度虚弱，又持续地发高烧，烧坏了嗓子，从此之后就再也无法说话了。”
独孤信疑惑不解地问道：“救她的是什么人呢？那她以后靠什么生活呢？”
石猛答道：“救她的是路过的樵夫，樵夫本来就自己一个人生活，一个男的照顾她颇有不便，就把她托付给自己的邻居帮忙照顾。等到她养好身体，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可以做一些活计。后来在邻居们的撮合之下，她与樵夫结为夫妇。虽然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两人还是过了一段安宁的日子。”
独孤信道：“那婆婆当年养好了身体，为什么不愿意回她的娘家去呢？”
石猛道：“你有所不知，娘家人为了帮主她那个狼心狗肺的丈夫再官场上混，能够让他顺利地往上爬，既出钱又出力，当他们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事业上没法再添一把火的时候，他们也就没有交往下去的必要了。婆婆当年的境遇娘家人是知道的，也知道她被婆家给休了，自己一时间想不开，觉得没脸见人投河自尽了。娘家人很想让她入土为安，还在她投河那个地方的周围，找了很多次，只是没有找到她的尸体，只能罢休。她自己虽然养好了身体，可是由于自己嫁给了一个豺狼一般的人，不仅那个人为了自己的前途，索取无度，害得自己娘家人散尽家财，亲生骨肉惨遭饿毙，连自身的性命都差点赔上。她还有何面目再回到家里？”
独孤信道：“这么多事情，又不能全部怪她，她也没有做错什么事。”石猛道：“贤弟你还是太天真了，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无法分清楚对和错。人们生活在别人创造的概念或者理念里，被别人的观点和选择左右着自己的观念，根本就分不清出自己所遇到的人和事的好与坏，对自己所做的事情从来不能明确地表达喜欢与不喜欢，需要或**。在这样的环境里，连我们自己也会沦为被别人评品的对象，而我们却毫无察觉，甚至是乐此不疲。当大家的观念都被引导去了同一个方向，追求同一种存在价值，也便是一个人变得平庸的开始，没了所谓的个性。你仔细想一想，你自己到底愿不愿意接任丐帮帮主？”
独孤信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肯定不愿意，如果我愿意的话，当时就就坡下驴，接任丐帮帮主了。”
石猛接着问道：“那么，你为什么又没有明确拒绝呢？”独孤信的脸瞬时间就红到了耳朵根子上，支支吾吾地答道：“我当时自己没有拿定主意。”
石猛道：“是不是怕以后的江湖路不好走，你如果不肯答应丐帮弟子的请求，就是你不肯给丐帮的面子。整个丐帮上下一心，都不会与你友好相处。那你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丐帮弟子遍天下，你惹了他们，就别想着能够明明白白地活着。”
独孤信道：“我也是怕这个。因为我根本没有任何江湖经验，更不会管理帮派，突然之间，群情激奋让我当帮主。当时我的心里那是如同一团乱麻，根本不可能贸然答应他们。”
石猛赞叹道：“贤弟真是好样的，换了一般人，遇到这样的好事，能高兴地跳起来。你却能够理智地看待问题，这说明你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
独孤信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只是知道遇事要三思而后行，不能在头脑发热的时候做决定，仅此而已。”
石猛道：“这就已经很难得了。话说回来，谁也无法确定自己所做的事情是对是错，所以做事情的判断才是关键。那位救我的婆婆不回自己娘家，就是不想再给娘家再添任何的麻烦。她跟着樵夫过了十几年安宁的日子。虽然她的身体由于前面所受的伤害过于严重，已经无法为樵夫生儿育女。可是这十几年里，樵夫竭尽所能地对她好，原本以为二人会厮守一生，至少回安享晚年，可是一次意外事件的发生又让她感受到命运的不公。”
独孤信道：“为什么这位婆婆要承受如此多的痛苦？难道她生来就是命苦的吗？”
石猛摸了一下独孤信的脑门，然后郑重其事、义正词严地对独孤信说道：“没有谁生下来就是苦命人，人的一生命运如何，也并不是天注定的。这位婆婆在失去深爱自己的樵夫丈夫之后，独自一人坚强地活着。虽然她嘴上不能说，但是她心里明白，自己能够安安稳稳地活着，就是对逝去亲人最大的安慰。丈夫在世时经常念叨一句话：无论人的地位高低，无论他贫穷还是富有，都应该有一颗仁爱之心。无论善事或大或小，都应该竭尽所能去做。”
独孤信脱口而出：“这是刘玄德告诫刘阿斗的话：‘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刘玄德英雄一世，临死之前的这句话也是值得敬佩的。”
石猛道：“老婆婆余生就是想践行这样的信条，她坚强地活着，尽可能地去接济人、帮助人，因为她认为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了，不能再轻易地去决定生死。既然樵夫等人千辛万苦救活了她，而且帮助她养好了身体，她就不能让他们失望，不能让他们的心血白费了。上天既然夺走了她几乎所有的东西，可是给她留下了一样最宝贵的东西，那就是一颗仁爱之心。”
独孤信道：“难怪现在大哥的身上少了很多的戾气，对人对事都很和善。”石猛道：“我曾经想报复社会，想把命运加诸于我的不公，全部都报复在别人身上，好好地发泄自己的不满。可是老婆婆用自己的耐心改变了我，她虽然不能说话，却能写字。他用小竹棍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地上写着，讲述着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经历，自己的遭遇，让我不要对世界充满仇恨，虽然命运不公，可是我们可以用善良化解一切，嘲讽命运的安排。”
独孤信叹道：“多么睿智的老婆婆啊，很可惜今生我没有机会见到她！”
石猛道：“正是她不厌其烦地开导我，使我逐渐平复了心情。内心里不是充满着仇恨会敌对，而是对自己、对未来的憧憬。因为我还年轻，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报仇雪恨只是人生中很小的一个部分，如果我的一生只是活在仇恨之中，就会被那无边的仇恨蒙住双眼，回迷失了自己，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潭，此生活着也就仅仅是为了仇恨而已。”
第十六章恩仇必报性似狼
独孤信道：“大哥，我看到你如今的状况非常欣慰，证明了老婆婆的苦心没有白费。你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困苦，见到我的第一面，竟然一心想的仍然是报恩。”
石猛道：“我是一个爱憎分明且恩仇必报的人。与狼的性情比较相近，因为俗话说‘狼若回头，必有缘由，不是报恩，就是报仇’。我也是这样。”
独孤信道：“我们无论是做善事也好，做恶事也好，做对自己有用的事情也好，做对自己有害的事情也好，归根结底其实做的只有三个方面：一是心里怎么想的，想得对还是不对；一是嘴里说的，对还是不对；一个是身体做的，对还是不对。心里怎么想，嘴里怎么说，身体怎么做，很关键。”
石猛道：“如果你有恩必报，未必都会让人感恩戴德。但是你如果有仇必报，一定没人敢招惹你。曾经我以为‘只要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后来发现还真不是这么回事。市侩之人都是遇强则弱，遇弱则强。你必须时时刻刻都有点骨头地对别人，别人才不敢对你不敬！”
独孤信不以为然，他给石猛提了一些建议道：“如果真要有仇报仇，有恩报恩，那就像应侯范睢那样吧。”石猛的眉毛突然间上提，他也表态道：“我也想像应侯范睢那样快意恩仇。”
这个应侯范睢不是别人，正是战国时期著名的政治家、谋略家，也是秦国历史上继往开来的一代名相。他帮助秦王制定的远交近攻策略，对秦国的强大和统一天下，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那么，原本身为魏国大夫门客的范睢，是如何当上秦国丞相的？他为什么不报效自己的国家，却要帮助秦王一统天下呢？
范睢出生在魏国，祖上被晋国国君封在范。但是范睢出生的时候，范氏家族早就失去了当年在晋国的显赫地位。当年六家大夫，他们范家是其中一支，后来就被智伯吞并了。范家的后人过着很清贫的生活。
出身在这样高贵家族当中的范雎，虽然有远大志向，但是没有足够的资金，也没有位居高位的高亲贵友引荐他，所以得不到施展才华的机会。没有办法，他只好投身魏国中大夫须贾门下，寻找出人头地的机会。
当年燕将乐毅率领五国联军攻破齐国都城临淄，连下齐国七十余城。齐国后来就仅剩下了即墨和莒两座城池；齐闵王逃出了齐国，结果被人杀了；齐襄王在内外交困、岌岌可危的形势下仓促即位。后来，大将田单力挽狂澜，用火牛阵大破了燕军，收复七十余城，齐国这才得以复兴。
复兴之后的齐国，让当年跟随燕国破齐的魏国坐卧不安。为了防止齐国复仇，魏王派出了须贾出使齐国，想修复两国的关系。
须贾到了齐国，齐国也得设国宴招待。在招待会上，齐襄王对魏国的使臣非常不礼貌，斥责魏国反复无常，而且说先王之死跟魏国有关。须贾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呆呆地站在那儿听齐王指责。
虽然魏王派出的使者不敢说话，但是魏国使臣团中站出来一个人，对于齐王的无端指责义正词严地辩驳道：“当年齐闵王干了那么多混蛋的事情，找他算账的又不止我们一个魏国，还有其他四个国家呢！如果当今的齐王不思悔改，还要斤斤计较前代的恩怨，恐怕要重蹈覆辙！”
齐襄王听完这番不卑不亢、鞭辟入里的雄辩后，不但没有发怒，反而心中暗叹此人的胆识和辩才。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个人，什么话也没说。而从魏国使臣团中站出来的这个人，就是范雎。
战国时期是一个游士谋略家纵横捭阖的时代，游说成为当时士人升迁的重要途径和必修课。范雎这一次以随从的身份随须贾前往齐国，一看须贾被齐襄王数落得不敢说话，这才挺身而出，一来替主人解围，二来维护国家尊严。没承想，祸从口出，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这番话几乎为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齐襄王退朝之后，脑海当中总是抹不去那个魏国年轻人的身影，越想越觉得这个人是个人才。于是，齐襄王当晚就派人劝说范雎留在齐国，并许诺很好的待遇。
但是范雎当场就拒绝了，还说了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臣与使者同出，而不与同入，不信无义，何以为人！”意思是我和魏国大夫一齐出国，却不跟他一起回去，这样没有信义的人，还是人吗？
齐襄王听了之后，颇为赞赏，遂赐予范雎黄金十斤，表示对这位魏国使节的敬重。范雎感谢齐王恩惠，但是说什么也不肯接受这些赏金。
这一次范雎出色地完成了使命，等于帮助魏国找回场子。但是身为魏国正使的须贾，对于自己在齐国遭受的冷遇耿耿于怀。他回到魏国之后越想越气：“我堂堂正使齐国不待见我，你不过是我的一个随从，齐王却对你如此厚爱，这里面肯定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于是须贾便把自己在齐国受到的所有委屈，全部撒在了范雎的身上。他不但没有在魏王面前为范雎请功，反而添油加醋地把齐王送给范雎礼物的事情，告诉了魏国的国相魏齐。
魏齐也认为范雎一定是出卖了魏国，否则不会受到齐襄王赏赐，于是让人把范雎关押起来，然后一顿好打，直打得范雎遍体鳞伤，比死人多一口气而已。范雎知道这次搞不好小命就交待了，为了活命，他屏住呼吸，直挺挺地躺在血泊中，一动不动地装死。别人真的以为他死了，就禀告给了魏齐。
这个时候，魏齐正喝酒喝得面红耳热，听说卖国贼被打死了，直接让人抛尸。于是仆人拿苇席裹着范雎的“尸体”，扔到了茅坑里。然后，魏齐命令家中宾客轮流向苇席上撒尿，以警示大家伙一定要对魏国忠心，否则就是像范睢一样的下场。
裹在破席子里的范雎，忍着身上的疼痛，忍着刺鼻的气味，忍着这百般的凌辱。直到夜深人静，范雎从苇席缝中看见一名狱卒在旁边看守，就跟他讲：“我反正就要死了，你就行个方便，让我死在家里好好埋葬，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狱卒一看这个人挺可怜，又觉得能来点钱，就决定就坡下驴，向魏齐谎报说范雎真的已经死了。此时的魏齐早已经喝得稀里糊涂了，就让仆人把范雎的尸体扔在荒郊野外。范雎这才得以脱身。
他连夜爬回家中，然后赶紧跟家人说：“把苇席置于野外。”然后他化名张禄，连夜逃到了朋友家。临走前他还嘱咐家人明天为他发丧，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第二天魏齐酒醒了，他心里琢磨道：“范雎这个贼子是不是真死了。要没把他打死，他日后要报复就不好弄了。”于是魏齐派人到范雎家里仔细搜索。去搜索的人发现范雎的家里人全都披麻戴孝，哭得可伤心了。魏齐就真的相信范雎已经死了。
过了几年，秦昭襄王派使臣王稽出使魏国。这时候的秦国，由于孝公商鞅变法奠定了富国强兵的坚实基础，国力日益强盛。
秦国有一个传统政策——“荐贤者与之同赏，举不肖者与之连坐同罪”。就是举荐了一个好的人才，要钱有钱要官有官；如果弄了个混蛋过来，搞不好就杀头了。因此秦国的大夫们都随时留意人才。
帮助范雎隐姓埋名的郑安平，听说秦国使臣来魏，觉得是个好机会，应该能够让范雎逃离魏国。于是这哥们儿化身为杂役，去服侍秦国的使臣王稽，想找机会把范雎引荐给王稽。郑安平尽心侍奉，没过几天就深得王稽欢心。
有一天郑安平想寻找机会试探王稽，就借故来到了王稽的房间。正巧王稽唤他近前讲话，郑安平就过去了。王稽偷偷地问他：“魏国是否有愿意与我一起归秦的人才？”这可真是让郑安平喜出望外。他赶紧说：“我乡里有个张禄先生，早就想要拜访使君，只是有个仇家，他不敢白日造访。”王稽就让他们晚上过来。
第十七章张禄入秦谒昭王
当天夜里，郑安平就让张禄，也就是范雎，扮作仆人模样，悄悄地来到馆驿，拜见王稽。两个人就座，促膝畅谈天下大事，指点江山，滔滔不绝。
没等张禄把话说完，王稽就确认这是个少有的人才。于是跟他约定：“我回国那天你也准备好，我带你一起回国。”
过了几天，王稽就如约完成使命，辞别魏王和群臣，驾着车就往西走。走到三亭岗的南面，林中钻出来两个人，其中正有张禄。王稽赶紧让他坐上马车，一路西行，向秦国奔驰而去。
走了几天，王稽一行人就来到了秦国的湖县。几个人一边赶路，一边畅谈天下大事。忽然间前方尘土飞扬，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张禄是个有心人，赶紧问来的人是谁。王稽一看乃是秦国当朝丞相魏冉，像是在巡查。
范雎虽然一直在魏国待着，但时刻关注天下大事，对秦国的政局也很清楚。他知道眼前这位魏冉是太后的弟弟、秦王的舅舅，也是秦国的头号权臣。
魏冉每年都会带着大队人马，代秦王周行全国。秦昭襄王虽然不满，但是害怕太后，也就只好听之任之。范雎赶紧说：“我知道这个魏丞相专权弄国，厌恶招纳诸侯宾客。今天我要跟他见面，搞不好就要受他侮辱。”于是范雎赶快藏到了车厢里。
一会儿的工夫，魏冉车马赶到。王稽赶紧下车迎拜，魏冉也下车相见。例行公事之后，魏冉来到王稽车前查看了一下随行人员，然后接着说：“东方的那些宾客对秦国实在没有用处，他们只能扰乱秦国。”绕了一圈之后，魏冉倒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就率领人马向东奔去。
范雎从车厢里钻出来，接着说：“丞相这个人特别好怀疑，什么事儿他都爱来回琢磨。刚才他已经怀疑车厢内有人隐藏，却忘记了搜查，一会儿想起来一定会再追过来，我还得再躲躲。”于是，他下车从小路步行。
果然，王稽车马才走出去十多里地，背后马蹄声响，正是魏冉派遣二十余骑飞奔而来。他们又把车里车外搜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这才转身离去。王稽登时感叹道：“范雎真是神机妙算啊！”
当时秦昭王已经在位三十六年，秦国如日中天，朝廷上下人才济济，但是昭王身居宫中，又被权臣贵戚包围，再加上战国时期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谋士说客实在太多，难免鱼龙混杂，良莠不辨。
一时间，秦国的统治集团对来自各诸侯国的宾客辩士，没有太多好印象。尽管范雎用尽心机，还是无法向秦昭王陈述他那安邦定国的大计。有一次，范雎通过王稽向秦昭王举荐自己。
王稽跟秦昭王说：“魏国的张禄先生是个人才，他想拜见大王。而且他讲了，秦国危在旦夕，只有他才能解救。但是他的办法只能当面说，所以想见大王一面。”
可是秦昭襄王在位三十多年，已经是老油条了，不理睬他们这套把戏。范雎没办法，住在农家，吃着粗茶淡饭，在焦虑烦躁中挨了近两年时光。
这段时间秦丞相魏冉夺下了齐国两座城池，扩大了自己的封邑，进一步增强了自己的实力。范雎一看，这是一个好机会。通过这一段时间他对秦王的了解，他决定给秦王上书，并且相信自己这一次上书定能为秦王所重用。
他给秦王写了一封信，他在信中写道：“使自己殷富者大多取之于国，善于使国家殷富者大多取之于诸侯。天下有了英明的君主，诸侯就不能专权专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明主善于分割诸侯的权力。良医可以预知病人死生，明主可以预知国事成败。有好处的事儿就去干，有害处的事儿就想办法除掉，有疑惑的事儿就稍加试验。即使舜和禹再生，也不能改变这种方略。如果我讲的这些，对于治国兴邦之大业无效，我愿意接受最严厉的处罚。”
范雎的这番话刚好说到了秦昭王的心坎上。魏冉这样的权臣，权力太重，正是他所担心的。于是，秦昭王先赏赐了王稽的推荐功劳，然后专车召见范雎。
范雎对进入秦宫早已是成竹在胸，所以他装傻充愣，直闯宫闱禁地。这个时候秦昭王被众人簇拥着从对面来了，范雎故意不闪不避。
一个宦官见状快步上前，大声呵斥。谁知范雎反唇相讥：“你们秦国什么时候有大王？我只知道有太后和魏丞相。”说罢，他继续前进。范雎这句话可真冒风险，大王在位三十六年你没听说过，还当着面说，这不是找死吗？
但是这一句颇似冒犯的话，恰恰击中了昭王的要害，收到了出奇制胜的效果。昭王听出了范雎的弦外之音，不但不生气，反而把他引入内宫密室，待之以上宾之礼，又是一番促膝长谈。
范雎颇善虚实之道，并且能够恰到好处地亦张亦弛。昭王越是急切地请教高见，范雎越是慢条斯理，故弄玄虚，一连三次都不肯正面回答秦昭王的问题，直到秦昭王苦苦祈求才开口说话。
范雎道：“当年姜太公见周文王之前，为什么化装成渔夫跟那儿钓鱼？因为他知道自己跟周王没交情，不能贸然去见周王说事儿。等到跟周王同车回来被立为太师了，他才讲。也正是因为姜太公教文王安邦定国之策，周朝才可以灭掉商朝。要是文王当时没搭理姜太公，那就是周朝没有得天下的命。”
这一番话真是挠到了昭王的痒痒肉，把他跟古代圣贤相连，既满足虚荣心，又激励他礼贤下士。那意思就是说，你用我你就是文王、武王，你要是不用我那你就是桀、纣。充分铺垫之后，范雎才接触实质问题。
他一针见血地点出了秦国的弊端隐患：“大王您不但畏惧上面的太后，还被底下的群臣蛊惑。如果让这些问题长期存在下去，别看秦国现在强大，照这么发展下去，迟早要亡国。”
范雎讲的这些弊端确实有，但并非治理秦国的当务之急。而范雎之所以要大论此事儿，实际上就是想通过强干弱枝迎合秦昭王。秦王爱听什么，他说什么。与此同时，范雎借机推翻将来自己立足秦廷的政敌，确立自己在秦廷的地位。谋略家的用心良苦，可见一斑。
秦昭王推心置腹地对范雎说道：“秦国僻远，寡人愚下。如今得以受命于先生，真乃三生有幸。自此之后，事无大小，上至太后，下及大臣，愿先生悉教寡人，万勿疑虑。”这意思就是我以后听你的了，没二话。
范雎虽然已经获得了秦昭王的信任，但是他刚来秦国没多久，就老是说秦王他妈和他舅舅的坏话，这确实有些不太好。因此他不能过度谈论秦国国政，只能在外交上给秦王出谋划策。
范雎再次清楚地分析了秦国的优势：“秦国有地理上的险要，军队又这么能打，但为什么还一直没有取得决定性地位呢？这是因为大臣没给您出好主意。比如你们的丞相就喜欢越过三晋去打齐国，这不就跟秦穆公越过晋国去打郑国一样吗？不能这么干，应该和远处的对手拉好关系，让他们别捣乱，然后专门揍几个挨得近的邻居。这就是所谓的远交近攻。”秦昭王听完范雎所说，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称是，可见，范睢还是有真本事的。
范雎不仅为秦昭王提供了战略构想，还列出了具体的实施方案：首先，一个劲儿地猛揍韩国和魏国这两个邻居，这两个可是秦国的心腹大患。然后北上收拾赵国，再南下教训楚国，遏制各国发展。当韩、魏、赵三晋和楚国都归附于秦之后，再去找最远但是最强的对手，也就是齐国的麻烦。后来秦始皇灭六国一统天下，就完全按照这个顺序走的。
秦昭王一听非常高兴，就拜范雎为客卿。范雎在秦国当上客卿，只是施展手脚的开始，接下来广阔天地任他驰骋。
第十八章家臣翻身做秦相
秦昭王依范雎之计，派兵攻打魏国。这个消息传到魏国之后，魏王急忙召集群臣商议。当时魏王的弟弟信陵君主张发兵迎敌，可是相国魏齐认为秦强魏弱，主张遣使求和。争论来争论去，最后主和派占了上风。
魏王就派遣中大夫须贾，去秦国议和。须贾得命之后风尘仆仆地来到咸阳，在馆驿住了下来。须贾代表魏国前来求和的消息传来，范雎心里那可是百感交集。
故人须贾来了，往事历历在目。范雎心想：“当年你是怎么样羞辱我的，害得我差点儿没命，今天看我如何数倍偿还。”
范雎想了个招。他脱去官服，换上一身破衣服，把自己弄得跟个流浪汉似的，偷偷跑出去，来到馆驿，登门拜见须贾。须贾对于旧识的门客范雎突然造访，非常震惊——他不是早就死了吗！
须贾一看范雎这落魄样子，衣衫破旧，头发凌乱不堪，还滴答着水，就跟被雨浇过似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须贾憋了半天，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你还好吧，做官了吗？”范雎苦笑着摇摇头说：“自从被相国魏齐打跑了之后，我隐姓埋名，哪里还敢出来做官？我现在就是给别人打工，混口饭吃。”
须贾听完后非常地感慨，他心想：“范雎才华出众，而如今落魄至此，这都是我害得他。就因为当年我嫉妒他，在相国魏齐面前奏了他一本，才让他落魄到今天这步田地。”
看着范雎现在这贫寒的模样，须贾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同情。虽然当年两个人有过节，但是现在也是他乡遇故知，也算是一种缘分。
于是，须贾对范雎说：“咱俩好不容易见一面，以前的事儿就别提了。我请你吃顿饭吧。”于是，这两个从前的仇人，就一块儿喝上了酒。其实这气氛也挺尴尬的，毕竟两个人当年结了仇。现在虽然已经事隔多年，但也无话可谈，大家都比较冷淡。
须贾看着范雎衣衫单薄，冻得哆哆嗦嗦的，急忙叫人拿出一件绨袍，送给范雎。绨袍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但是还能够保暖。
须贾拿起绨袍亲自给范雎披上，范雎也没有说话，默默地接受了这个绨袍。须贾没有想到，正是他这一时的善心大发，保住了自己的一条命。范雎收了他送的袍子，须贾心里就多少有点儿安慰，现场的气氛也就融洽了一点儿，两个人开始山南海北地聊天了。
须贾问范雎：“现如今秦国的相国叫张禄，这个人你了解吗？我这次来奉大王之命，向秦国求和，成与不成全都在张相国一句话。你能帮上忙吗？”
范雎一听须贾这么问，连忙说道：“我怎么可能认识张相国呢？不过我的主人认识他，我也去过相府几次，跟张相国也说过几次话。我可以求他帮你引见一下。”须贾一听非常高兴：“太好了，咱们喝完这杯酒就上路吧！”
两人喝完酒，出门就坐上了马车。范雎亲自为须贾驾车，往相府而去。大街上的秦国百姓都认识范雎，大家伙一看丞相亲自驾车，连忙回避。须贾觉得很诧异，心中暗自在想，怎么一路上就这么顺利。
到了相府之后，俩人都下了车。范雎对须贾说：“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通报。”说完，他便下了车，大摇大摆地进了相府。须贾觉得范雎不一般，他心想：“一个手下人，大模大样地就进了相府，这是什么情况！”
须贾就在门口等着，可过了很久，范雎还不出来。须贾又不好意思直接进去，就问家丁道：“刚进去的范雎怎么还不出来？”家丁答道：“范雎是谁？刚才进去那个是我们的相国。”
须贾一听这话就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被他坑害的范雎居然成为了虎狼秦国的赫赫相国，现在天下大事皆由他决断。一想到前尘往事，须贾十分恐惧，两条大腿都开始哆嗦了。
他心想：“完了，今天我要能活着走，那简直就是没天理。”须贾本来是想逃跑的，但他明白自己根本没有逃跑成功的可能性。自己死了是小事儿，连累了祖国魏国那可就是罪人了。
现在唯一的一丝希望，就是看看范雎能不能大发慈悲。于是，须贾把自己的衣服都脱了，袒露上身表示请罪。须贾脱完之后，跪倒在地，大声说道：“我是来请罪的。我罪孽深重，请求跪着爬进去见你们相国。”
于是，家丁就找了一帮武士，把武器架在须贾的脖子上，把这个膝行的人引到了相府高堂之上。须贾到这儿一看，范雎面色冷峻地端坐在上，身旁还站着一帮高大魁梧的侍卫。
当时在场的其他所有人都穿着衣裳，唯独须贾一个人光着。范雎一瞪眼，须贾就吓得半死。冷风吹得他哆哆嗦嗦，他一个劲儿地磕头，嘴上也不停地在说着：“小人该死，小人该死，请您老人家把我扔到锅里煮了吧。”范雎冷冷地问道：“须贾，你有哪些死罪呀？你说出来让大家听听。”
须贾顿首回答道：“你把我头发胡须都拔了，都数不清楚我的罪孽。”这人话说得多有文采，不愧是经常出国的使者。须贾跪着说完这番话，又一个劲儿地顿首。
范雎一看须贾这个样子，大喝一声道：“你的罪状有三条：第一，你以为我私通齐国，并且向魏齐报告，这是诬告，而且侮辱了我的人品。第二，魏齐把我打个半死，然后把我扔进厕所里。作为主人，你并未阻止，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第三，宾客醉酒辱我，朝我身上撒尿，你都不带管的，你于心何忍啊！”
范雎说完三条罪状，须贾顿首更频繁了，范雎还是气不过，指着须贾接着说道：“你须贾差点儿害死我。如果不是郑安平想办法救了我，我怎么会有今天？所以，你的罪有三条，任何一条罪你都该死。但是，我念你今天赠我绨袍一件，总算你这个人天良还没有丧尽，所以我决定今天放过你。”
天可怜见，范雎一个死里逃生之人，能够有如此气魄，就因为仇人赠送自己一件衣服，便能够放弃报仇，这也算是大丈夫所为了。
范雎能够成为虎狼秦国的宰执之臣，肯定是有其过人之处的。不光是见识，还有胸怀。他并没有残忍地报复和杀害须贾，而是念起其一点点的恩德，就能够摒弃仇恨，这也算是一国之相应有的气魄吧。
第十九章话未说完天已亮
一听到范雎饶他不死的话，须贾连连叩头称谢，赶紧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相府。随后，范雎入宫见秦王，把前情往事一一禀报，并且说魏国认栽了，怕咱们打他，特意派人前来求和。
秦昭襄王闻言大喜，他对范雎讲：“准许魏国求和。至于须贾的事儿，你就看着办吧。”几天之后，范雎在相府大宴各国使节，每人一个都坐在上座，旁边有两个美人伺候着。他唯独把须贾安排在台阶底下坐着，让两个脸上刺了字的犯人伺候他。
须贾面前的桌子上只有炒熟的料豆，这种东西一般是用来喂马的。两个犯人手里拿着喂马的饲料给他吃。大家都觉得很奇怪，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
于是，范雎就把以前在魏国受辱的旧事儿又诉说了一遍，然后对须贾厉声大喝道：“我可以放你一命，但魏齐之仇不可不报。你回去告诉魏王，要和谈可以，条件是拿魏齐的人头来。”
须贾被范雎吓得是魂不附体，再一次连滚带爬地退出相府，直奔国都大梁去了。魏齐项上的这颗人头他范雎是要定了，就看他们魏国给不给吧。
回到魏国后，须贾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都告诉了魏王，包括范雎提出的谈和条件。魏齐知道这事儿后，吓了个半死。他一个劲儿地称“后悔”，估计是后悔当年没把范雎给打死，才留下今天如此心头大患。
但是现在魏齐再怎么后悔也没用了，这世上又没有卖后悔药的。魏齐没办法，扔了相印，连夜逃出魏国，藏到了赵国平原君的府中。
听说魏齐逃跑的消息后，秦昭王不愿意了，他要给自己的心腹大臣撑腰。于是，秦昭王将平原君请来秦国喝酒。秦昭王设宴邀请，平原君哪敢不来。这哥儿俩一连喝了好几天的酒。
有一天酒席宴上，秦昭王就对平原君讲：“从前，周文王认姜子牙作太公，齐桓公认管仲作仲父，现在我们秦国的相国范雎也是寡人的仲父。他的仇敌也就是寡人的仇敌。寡人听说他的仇人魏齐现在就藏在你的家里，那就劳烦你派人把他的人头送来，如果你不答应寡人的要求，那你就很有可能回不了赵国了。”
平原君素以好义重士而著称于江湖，虽然自己被困秦国，但他也绝不干出卖朋友的事儿。平原君朗声说道：“魏齐是我哥们儿，就算他狼狈地投奔我，我也绝不能交出他。你要想扣留我，随便！”
秦昭王一看平原君油盐不进，就把他软禁起来了。然后，他写信给赵王。信中说：“你弟弟在我这儿扣着呢，想要让他回去，就拿魏齐的人头来换。”
赵王觉得平原君的性命比魏齐的人头重要得多，立刻派兵把平原君的府邸团团包围，要捉拿魏齐。魏齐听说了之后就连夜出逃，向赵国的相国虞卿求救。
这个虞卿也很有个性，虽然位高爵显，但义气得不要命。他一看说服不了赵惠文王，干脆弃了赵国相印，只身与魏齐逃到大梁，想投奔魏公子信陵君。
信陵君跟平原君一样，是战国四公子之一，他在江湖上也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但他对魏齐的态度十分冷淡，他觉得为了一个魏齐而得罪秦国，真是太不值了。
当时信陵君身旁有一个谋士叫侯嬴。他看到信陵君态度冷淡，就对他讲：“魏齐派来的求救使者就在外面等候，公子您是不愿意接见他吗？魏齐是魏国的宗室，而且又当过相国。您这么干不太合适。”
信陵君解释说：“秦国对他的人头很看重，我要是收留了他，秦国大兵马上就会打过来。我死了不要紧，到时候魏国怎么办？”
侯嬴仍然想用那些江湖道义来说服信陵君。在他眼里，魏国的存亡和生灵涂炭都不如一个‘义’字重要。他掰开了揉碎了对着信陵君说了半天，信陵君实在拗不过他，就准备先接纳魏齐，然后让人护送他们去楚国。
魏齐听说信陵君一度拒绝见他的使者，觉得自己做人做到这个份儿上，真的是太失败了。为了自己的性命，他连累了朋友不说，还搞得到哪里都不受待见，甚至可能有损国运。魏齐心想：“算了，不就是要我人头吗？给他算了。”于是，魏齐自杀了。
魏齐一死，他的人头就被魏王送到了秦国丞相范雎的办公桌上。从表面上看，范雎身为秦国丞相，不遗余力地追杀魏齐，不致对方于死地绝不罢休，好像气量不大，但他这么做，其实是有深意的。
秦昭王跟范雎双双出面，胁迫赵、魏两国的君主和高官就范，索要魏齐的人头，表面上看是为范雎争一口气，其实是想显示秦国的声威，顺便试探一下魏、赵两国的反应，其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捉拿一个仇家。范雎报仇雪恨的同时，也并没有忘记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王稽和郑安平。
一天，他对秦昭王说：“臣本来是魏国的一个亡命徒，如果不是王稽和郑安平二人帮助，哪有臣的今天？”于是，秦昭王念在范雎的功劳上，准其奏请，任命王稽为太守、郑安平为将军。司马迁后来给范雎写传的时候，说了一句颇为感慨的话。他说范雎是“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就是说他敢爱敢恨，爱憎分明，但是心胸比较狭小。这就是“睚眦必报”这个典故的由来。
独孤信和石猛二人提起范雎这个人，还是有一些认同的。独孤信道：“人们常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因为别人有恩于你之时，必是救你于困境。所以你在报恩之时，绝不能以当初别人给予你的量来对等报还，而应‘涌泉相报’。就像你快饿死了，别人给你一碗饭吃，等你能报恩时，你不能只还人家一碗饭吧。”
石猛道：“是啊！施恩之人可能根本不图回报，漂母遇到韩信之时，是韩信最落魄的时候。他给韩信饭吃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要他有任何的回报。只是韩信自己过意不去，说以后自己要是发达了，一定重重地回报。”
独孤信道：“漂母当时根本就没把韩信说的话当回事，在她眼里韩信就是一个可怜人。只是没想到韩信还真不是一般人，帮助汉高祖刘邦打败项羽，鼎定天下，韩信衣锦还乡之时，特意差人找到当年的漂母，报以千金。”
石猛道：“那个时候，能吃饱饭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而漂母肯把饭分一半给别人，这不仅要下很大的毅力，而且很有可能要忍受吃不饱的煎熬。就像我当年遇到那个身世悲惨的老婆婆一样，她养活自己就已经很困难了，还要照顾身受重伤的我。”
独孤信道：“老婆婆救你的时候，根本没想过报答。”石猛点点头，接着说道：“我当时已经一无所有，只能给老婆婆养老送终，才能报答她的恩情。”
独孤信道：“大哥，你对老婆婆最大的报答并不是为她养老送终，而是她的苦心没有白费，她成功地让你放下了仇恨，解开了你的心结。你最终活成了她想让你变成的样子，纵使在九泉之下，老婆婆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两个人说了半夜的话，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