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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远山     穿梭1368txt下载     穿梭1368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四章 条约

    刘基其实根本没将什么金银和土地放在心上,他追究的是个名分,是个上下级的名分。但瞿尚兵好死不死完全没提这一茬。

    “那这名分......?”

    其实他想多了,跟陆远等人混久了,瞿尚兵也变得实际起来,他知道陆远等人对于什么虚头巴脑的名分根本不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三六九抓现钞”,只要好处足够多,谁还管什么上邦藩属之类的抬头称谓,所以瞿尚兵压根就没把这事放在心里,他所想的就是捞好处。

    果不其然,瞿尚兵听罢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刘大人,只要明皇能满足我远东之前的六个条件,远东帝国愿意成为大明的藩属国。不仅如此,瞿某已经得了陛下的授意,条约签署,明远两国世代交好,绝不妄动刀兵。并且承诺,每年可向大明出售2000杆火枪,用来武装大明军兵,如有急需,只要明皇给些车马费,咱们远东甚至可以直接出兵援助友邦,捍卫大明国土。”

    刘基别的话没听进去,“明远两国”这四个字却听了个真真切切,对于瞿尚兵“明在前,远在后”感到颇为满意。满意归满意,但刘基没有就因为这点就主动放弃讨价还价,接着说道:

    “本公还有一事不明,向瞿大人讨教。”

    “大人请讲当面。”

    “为何远东国主言明,要留四皇子作为质子。质子一事,可否通融?!”

    瞿尚兵笑着摇了摇头,“刘大人,陛下究竟为何指明要明皇的四皇子作为质子,瞿某也无从知晓。不过陛下行事自有其深意,至于质子一事嘛,恐怕瞿某无能为力。不过刘大人还请放心,明皇四子留在远东,陛下绝不会亏待。而且质子,又不代表就此要与明皇断绝血缘亲情,若是思念,尽管书信来往。哎~~~瞿某也不瞒着刘大人,所谓质子,不过是要个保障罢了,等将来两国交好,风平浪静之时,想来陛下也不会在乎手中有没有明皇的皇子作为人质了。到时一切都好说,好说~~~”

    刘基面无表情不置可否,重新回到了之前赔款的问题上来。

    “瞿大人,刘某明人不说暗语,朝廷府库中,没有如此多的黄金可作为赔款之用。”

    刘基这句话说得没错,在大航海时代来临之前,在南美的廉价白银和日本的白银黄金大范围流入中原大地之前,黄金和珍珠、玛瑙等宝石一样,只是一种昂贵的奢侈品,不与货币挂钩。

    朱元璋打了十几年仗,横扫大片土地,自然为自己搜罗了不少的金银珠宝。但却没有那么多,事实上就算是把朝廷的府库和朱元璋的内帑翻烂了也凑不齐五百万两黄金。

    瞿尚兵之前给陆远等人算过一笔账,

    洪武四年,大明朝的本色税粮有2700万石之巨,按着一两银子购买7石粮食,折算成银子差不多四百万两不到一点。但这并不是朝廷的全部收入,除了本色税粮,还有布锦136万匹,丝绵29.9万斤,课:银566万锭,铜2049斤,铁62000斤,铅40600斤,朱砂2080两,茶159万斤,盐130.7万引,军屯粮食1279万石,以及大量以劳役形式缴纳的赋税,零零总总折算下来,大明朝全年的收入差不多在一千七、八百万两白银左右。

    现在远东帝国占了浙江和苏松常诸府,由于苏松常等地赋税奇高,几乎等同于一个省,这样大致扣除二省的收入,大明还能拥有每年一千四百万左右的财政收入。按着现在一两黄金兑换四两银子比例,差不多就是年入三百多万两黄金。拿出其中不到三分之一当岁币交给远东,并不是不能接受。

    但众人都忘了一件事,这个年头的大明朝,连白银都稀缺的很,更别提让朱元璋一下子拿出这么大笔的黄金了。

    听刘基这么一说,瞿尚兵知道自己把账目算错了。大元朝重商,瞿尚兵又久居江浙,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地区,以至于瞿尚兵一贯认为朱元璋横扫诸王,一定抢了不少金银珠宝。抢,确实也抢了,但朱元璋还真就没有将所有的富家大户全部一扫而空,虽说沈万三后来确实是因为得罪了朱元璋被抄了家,可朱元璋毕竟不是一刀切,不管不顾地将一切民间财富全部捏在手中。

    再说这个年头讲究陪葬,朱元璋也没变态到照着名单去每一大户人家那儿挖坟掘墓抢夺地下的财宝。

    他现在手头的金银除了小部分是开挖出来的,十有**都是从原来陈友谅、张士诚、方国珍等诸王以及大元朝的元大都那儿抢来的战利品。

    对于将这些年辛辛苦苦搞到手的战利品拱手送人,朱元璋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不过黄金毕竟不是货币,就算给了远东也不会动摇国本,所以远东要黄金,朱元璋并非不能接受。唯一的问题就是他确实没有那么些个。

    瞿尚兵没办法,他总不能逼着朱元璋下地去刨黄金出来。但瞿尚兵并不打算就此松口,既然大明没有足额黄金作为赔偿,那就用其他东西。

    首先冒出来的自然就是硬通货白银和黄铜。不过远东虽然也需要白银,但现在是纸币的天下,对白银的需求并不十分迫切。而且相较于黄金这样的奢侈品,朱元璋对白银看得更重,想让朱元璋乖乖地每年从国库中拿出四百万两白银双手奉上,那是不可能的事。铜就更别想了,大明自己年产铜才两千多斤,能分给自己多少?怕是还铸不了两门陆军野战炮吧。

    至于布、棉、丝、绢等物,因为自家就出产这些东西,产量又高、价格又便宜而且质量还好,瞿尚兵是不要的。盐也是同理,粮食

    更是不缺。

    瞿尚兵与身侧的顾三和张元年沟通一番后,拿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每年的岁币由原来的一百万两黄金变更为二十万两黄金,军马3000匹,牛1000头,猪20000只,羊10000只。五百万两黄金的一次性战争赔款,由于朱元璋自称实在无力给付,则远东帝国方面在进驻南京城之后,尽数收缴除白银之外的所有珠宝玉器以及前朝遗留下来的一切物品。

    另外南京城中的大明官员,如果想追随朱元璋,远东方面将不予截留,但京城内所有的登记在册的工匠,不分工种一概不得擅离。

    其实瞿尚兵对这个方案并不满意,远东缺的不是牛羊猪这类牲畜,而是矿产。但看看大明自己每年的矿产量,瞿尚兵都没办法开这个口。

    大明每年只产六万斤铁,四万斤铅,看上去不错有好几万斤,但真正一折算,生铁才30多吨,铅更是只有20多吨。

    三十吨铁能干什么?连一艘护卫舰上的火炮加起来总重都不止三十吨了。现在苏州吴县地界随便找一个小型铁矿区,每日开采装船的数量都不止三十吨了。等常州,南京的矿区陆续投入开采,别说六万斤了,就是六百万斤都吸引不了瞿尚兵。

    事出无奈之下,瞿尚兵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军马牲畜来弥补损失。

    刘基这一回算是没有白来,无论面子还是里子,都逼得远东退让了许多,将原本的二帝并尊,变成了大明为上邦,远东为藩属的局面。虽然依旧是二帝,但总还有个尊卑之分。至于那些金银珠宝,在五百万两黄金面前也算不上什么。

    重新修改的协议书被刘基小心翼翼地收纳好,朝瞿尚兵拱手说道:“此协议事关重大,刘某不敢私自做主,还请瞿大人暂缓些时日,容刘某回禀予陛下!”

    “呵呵呵呵~~~”

    瞿尚兵笑归笑,话语之中可不含糊,“刘大人不能擅自做主,瞿某可以理解,也可以容大人与明皇商议。不过么......我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若是两个时辰之后瞿某未见到我远东帝国公民以及那些无辜的商户出城,未见到明皇的大印,那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发展,瞿某就做不了主了。”

    “那何人能做主?”

    一直没有发声的宋达抽出了腰间的配枪“啪!”的一声往桌案上一摆,冷笑道:“呵呵,何人?何人都做不得主!接下来做主的,可就是我帝国大军手中的枪炮了!”

    “呃......”

    刘基虽然不知道桌面上这一块黑乎乎的铁疙瘩是个什么玩意,可傻子也知道这家伙肯定不是什么好物件。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朝众人拱拱手便立刻起身离去。

第一章 明远睦邻友好条约

    作为一个帝王,他能接受失败,也有足够大的魄力能够壮士断腕,行弃车保帅之举,唯独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执政的合法性受到冲击。当朱元璋听到刘基的禀报,知道眼下只要刘基去按了这个大印,就已经背负了千古的骂名,而且无论怎么说,也多少为大明争取到了一点权益,也能让自己少出一点血。

    朱元璋唯一想要的就是时间,只要能让自己缓上那么三五年的功夫,就可以卷土重来彻底消灭远东贼逆。为了能达到这个目的,朱元璋这个全天下独一档的狠人什么人都可以舍,什么金银财宝都可以弃。

    在朱元璋的默认下,还不到两个小时,刘基就又出现在了瞿尚兵的面前。

    “陛下已经基本答应了远东的要求,只是这流程,刘某还需与瞿大人进行协商。”

    瞿尚兵一听朱元璋居然还真答应了,脸色明显好了起来,笑道:“哈哈哈哈,好说,好说。刘大人认为接下来你我双方该如何行事?”

    “远东军队先兵退五十里,撤走江面上的炮船队,好容陛下登船离城。另外瞿大人也知道,南京城乃是我大明京师所在,想要撤离也不是一日两日即可准备好的。”

    “那明皇认为,需要多久时间?”

    刘基伸出了三根手指。

    “三天?”

    “不,三月。”

    瞿尚兵一听,面色立刻晴转多云,“三月?!呵呵呵呵,明皇好大的阵仗,搬个家居然要三月的时间。”

    “瞿大人,三个月时间已是很紧迫了。陛下得先遣人先期前往中都整备一二,朝中重臣也都要收拾家中的细软整备一路上的供给,另外大明各司都要提前准备停当,大小事务繁杂无比,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办妥。”

    “话虽如此,但三个月时间太久了。而且在明皇渡江之前,我帝国大军不会撤兵。这样吧......”

    瞿尚兵思索片刻之后说道:

    “首先,明皇应晓欲天下,派人命四省勤王明军各回驻地。若我军发现南京附近有明军逗留,将不做警告直接进攻。其次,立刻打开城门恭迎我帝国大军入城。远东将给明皇以及愿意追随大明的朝廷官员一周时间撤离南京城。最后,我军将暂时接管大明国库,扣押库中的财产。在确认明皇没有携带任何珍奇异宝以及贵重物品出城之后,再行解封。总而言之,一切都应在一周之内结束。作为回报,在此期间远东将允许朱元璋保留自己的亲军驻守皇城。但是其他明军必须立刻缴械投降。”

    在这种关键问题上,瞿尚兵是不会退让分毫的,他这番话有几层意思,让部队进城,首先就可以控制南京城的局势,监督大明的一干大小官员,掌握主动权,彻底将朱元璋困死在皇城之中,到时候他就是后悔也没办法,让其插翅难飞。

    同时可以确保朱元璋如协议上说的那样,除了国库中的银子,不带走任何值钱的东西。

    刘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到了现在已经是心力憔悴,斗智斗勇不算还溜溜在南京城往返进出了好几回。长叹了一声:“哎~~~还是请瞿大人容刘某进宫通禀一声吧~~~”

    这时轮到瞿尚兵伸出手指了,只见他伸出一根食指,以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内城门未开,我就认为明皇已经撕毁了之前的协议。后果如何,不必瞿某再多说了!刘大人,请吧~~~”

    说完话,不等刘基表态,瞿尚兵与顾三,张元年转身就走,同时吩咐道:“宋师长,命人直接将这临时的议事亭拆

    了。一个时辰城门不开,无有明军出城投降,即刻发动进攻,不必等候其他命令了!”

    “是!”

    宋达两腿一并,一记标准的军礼。

    “来人,把顶棚拆了,传令各部,做好战斗准备!通报予陆军一师、海军陆战一师、舰队以及皇家近卫师,两个小时之后,未见明军开城门出城投降,即刻发动进攻!”

    宋达抬手看了眼腕表,“从现在开始计时。”

    刘基就这么傻傻的站在当场,看着对面的宋达发号施令,看着面前原本自己还在居中安坐的大帐篷如变魔术一般被几个远东士兵三两下拆了个无影无踪,连刚才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也不知怎么就被折叠成了一块薄铁板,被收了个一干二净。

    “哎~~~”

    刘基摇了摇头,原本就有些佝偻的背,弯的更低了。

    半个时辰后,走投无路的朱元璋终于下令大开城门,明军出城请降。而自己剩余的七万余亲军,则尽数进入皇城之内。

    至此,明远协议正式生效!

    得知顺利签约的陆远给这份不平等协议起了个臭不要脸的名字:《大明远东睦邻友好条约》

    条约全文如下:

    洪武五年五月二十一日,一三七二年六月二十五日,南京。

    兹因大明王朝与远东帝国不合经月,纷争四起,未免两国百姓生灵涂炭,予四方臣民于休息,为此议定设立永久和约。

    是以大明王朝御史中丞,柱国中正,荣禄大夫,文国公刘基;远东帝国全权特使,外交大臣瞿尚兵伯爵,共拟条约如下:

    一、大明皇帝尊崇天意,认远东帝国为大明王朝之藩属国,认远东帝国现有国土边疆为其合法领土,结远东帝国君主为异性兄弟。

    二、嗣后大明王朝大皇帝与远东帝国君主永存平和,所属明远人民彼此友睦,两国往来者必受该国保佑身家全安。凡系远东国人,无论本国、属**民商等,今在大明所管辖各地方被禁者,大明皇帝准即释放。

    三、自今日起,大明皇帝特恩准将原属大明直隶境内之应天、扬州、淮安、徐州、镇江诸府以及福建九府委与远东帝国君主,大明皇弟管辖。

    四、因大明皇帝忧心诸地百姓,特酌定每年补赏黄金二十万两,马3000匹,牛1000头,猪20000只,羊10000只以滋百姓。

    五、大明皇帝奉受天命,喜得皇弟,封赏远东帝国君主珍宝古遗总和,计黄金五百万两。

    六、为明远亲善永续计,大明皇帝特命四皇子朱棣为特使,派驻远东帝国。

    七、经议定,即准由远东商人遍运天下,而路所经过税关不得加重税例,只可按估价则例若干,每两加税不过分。

    以上各条均关《大明远东睦邻友好条约》要约,以昭信守;大明文国公刘基,远东外相瞿尚兵各为君上定事,盖用关防印信,各执一册为据。

    洪武五年五月二十一日,一三七二年六月二十五日,南京。

    南京城城门四开,除了朱元璋的上府亲军之外的十余万守城明军尽数出城,缴械投降。

    接下来就轮到远东帝国武装部队入城接管南京城中除皇城之外的全部地区。现在远东在南京城周边的一线武装力量加上江面上的远东舰队官兵和大批的后勤部队,总兵力已经超过了五万人。可想而知,这么大数量的部

    队不可能全部一股脑儿地涌入常州城。

    远东舰队不可能上岸,同时南京城东南方向的几处城门还得派兵看守,大批的明军俘虏又得分出一部分人看押。

    挑来选去,也只有皇家近卫师适合“担此重任”,远东和大明前前后后谈了三天,作为城下之盟,三天时间并不算短了,这也就意味着双方的军事力量都无所事事的在南京城墙内外待了三天。不过别人能得闲,顾五四和他的近卫师可是没闲着,因为他们这几日正忙着清点、整理和拆运那些从蒋山寺抄没出来的大批战利品。

    事实上,除了施成还假模假式的时刻准备发号施令迎接有可能到来的战斗,其他包括陆远在内的所有人这几天都在帮着顾五四在蒋山寺忙里忙外。对于陆远这些凡人来说谁还能对数钱,特别是数这些即将到自己口袋里的钱置之不理。

    经过众人三天时间的努力,郑纪终于记完了最后一笔战利品,按回自己手中圆珠笔的笔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仔细看着手中那两张已经被记录得满满登登的a4纸。

    “搞定!”

    之前没参与蒋山寺清查工作的施成一把抢过郑纪手中的a4纸,只粗略地扫了几眼,立刻发出了一声感叹:“哇偶~~~,发达了,又发达了!”

    “拿来拿来!”郑纪伸出两根手指,“成哥,你别一副面见过世面的样子。”

    “啊?几个谷仓里光粮食都有2700吨了,这还不多呢?”

    陆远无语地朝施成翻了翻白眼,嘲讽道:“施头,我说你是真的朴实,别的不看,就光盯着大米研究。再说2700吨大米算什么,南京城里的大米比这儿多一百倍,一千倍我估计都不止。”

    郑纪随即附和道:“远哥说的对,实际上蒋山寺的战利品还没有夸张到令我们惊讶的地步。真正能直接带走的贵金属并不多,大多是些不能立刻变现的艺术品和历史古遗。这些东西实在是不好出手,对我们来说是鸡肋。你说要办个博物馆什么的,那倒可能还有点用。像南朝梁武帝用来安葬宝志和尚舍利的宝公塔,按说是个宝贝吧?但对我们来说有特么什么用?除了摆着看,屁用没有。”

    “诶,那你们说舍利,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我去看过了,就是颗不起眼的小石头。有人说是得道高僧留到尘世间的精华,也有人说就是和尚身体里的结石。总之象征意义大过实际意义。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

    郑纪话未说全,心虚地看了看身旁的乔纳森。

    乔纳森感觉到郑纪的目光,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说道:“上帝保佑,但我可不是原教旨主义者,我相信上帝只是因为那很酷!再说,你们不觉得那些中世纪的教堂很壮观吗?”

    “咳咳!”陆远还好没喝水,否则又得洒一地。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你们不这么觉得吗?”乔纳森狐疑地看着面前的众人,“原来我也对什么天堂有些怀疑,不过......现在我们不就在天堂吗?哈哈哈哈!”

    陆远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既不去礼拜堂,又不做餐前祷告,更不会成天将以马内利耶和华放在嘴边的乔纳森居然是个教徒,当然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伪教徒。

    “老乔你也不早说,早知道你信教,那要不在咱们的世界之都建个教堂?”陆远试探性地问道。

    乔纳森摆手说道:“不不不,现在没必要为了我一个人建一座教堂。这个事情,等我们什么时候能打到欧洲去再说吧。”

第二章 入城

    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陆远已经从乔纳森的只言片语中知道他其实是有这个想法的。造教堂,无论是天主教还是新教教堂陆远都不反对。除了自己的亲卫队在对自己这几个人搞个人崇拜,在顾五四和顾小七严令下杜绝了一切宗教信仰。但远东帝国实行个人信仰自由,所以对于平民百姓是完全不做约束的。像瞿尚兵赵一杰这类的大人物,有事没事还去庙里和道覌里布施些银子,但谁知道他们心理又到底信不信呢?估计也就是花点小钱买个心理安慰罢了。

    现在远东境内包括什么龙王庙土地祠之类的大大小小的寺庙有几十上百座之多,辐射的范围广,在民间的影响力巨大。当时陆远将海汇寺一锅烩了之后引起了强烈轰动,为此王平贵和吴城元没少对那些信徒们做安抚工作,就连静安寺的住持也不断地帮着解释其中的具体原因,由此可见一斑。

    但在陆远看来,既然信仰自由,那就不能只许佛教州官放火,不许基督教百姓点灯吧。远东帝国是永远不会存在什么国教的,这一点是所有人的共识。既然如此,那就得想办法消除或者降低帝国数百万民众对佛教的依赖,靠着学校的教育是可以,但是影响力毕竟不足且起效较慢,而且能够认知的基本都是年轻人。

    最好的方法就是监管和分流。建立宗教事务处,将境内的所有宗教和宗教场所监管起来,清查那些不合规不合法的寺庙。如何判定是否合规合法,只需用一个标准,那就是看这个寺庙是否有“长生库”。所谓的“长生库”就类似于民间高利贷,区别只不过是由寺庙借出去而非后来的那些小贷公司。

    寺庙中但凡存在“长生库”,或类似于长生库之类的金融借贷模式,就会被判定为非法,非法寺庙所面临的自然就只有取缔这一条路了。

    监管是已经办起来了,但分流却还未加以落实。基督教其实早在唐朝就已经传入了中原大地。而后,在唐朝会昌五年(845年)由于唐武宗笃信道教,下旨禁止佛教等其他宗教,至此基督教在中国第一次终止了传播。

    但从元朝开始,由于大量色目人来到中国,使中国的基督教信徒大规模回升,连元世宗忽必烈的母亲唆鲁禾帖尼别吉是基督徒。不过话虽如此,基督徒与佛、道教徒的比例相较,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陆远打定主意,正好顺藤摸瓜,索性借着乔纳森这个伪教徒的东风打成自己的目的。

    “老乔,不管你是真信徒还是假信徒,总之是我们几个疏忽了。我看不必等将来这么麻烦,我们就直接在世界之都计划中加上一条就行,暂时不急于建造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那些金碧辉煌的大教堂,但哪怕建个小的呢,也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再说灵珊和李头即使他们不信教,但怎么说也是在这个环境中长大的,我看大家就不必投票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话陆远也不等旁人表态,直接对郑纪问道:“小郑头,蒋山寺抄出了多少金银?”

    “纯金锭暂时只有一千两的样子,银子也不算多,去掉杂质的话,折合下来我估计也就有个万把两的样子。不过几尊佛像倒是贴了金箔,还有两尊小佛像是由纯银铸造的,具体多少只能等回收了之后再统计。铜钱倒是不少,足有十八万贯,还有富余。远哥,怎么说?”

    陆远点点头,“我是这么觉得的,蒋山寺抄出来的东西毕竟是小头,我认为索性将这笔钱直接拨出来,作为未来教堂的第一笔修建经费,你觉得怎么样?!”

    郑纪显然不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和陆远对着干,立刻点头说道:“好,我没意见,反正也不是什么大额账目。我们自己人的需求,之后哪怕花再多的银子我也没意见。”

    “好,这事诸位就当卖我陆远一个面子,就我一言而定了。至于教堂设计之类的细活,等我们回去之后再定!”

    顾五四已经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之前隐约听到大帐内陆远等人正谈着事,没有第一时间进来,等话语稍歇才进入了大帐。

    “报!”

    “五四来了?收降俘虏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回二爷话,宋达正率部处理俘虏的事,小的这边近卫师第一步兵团和蔡少校的猎骑兵团已经入了城控制局势,就是不知道诸位老爷还有夫人是否一同入城?”

    “嗯......”

    施成挠了挠头,转而问道:“陆头,你说咱们进不进城?!”

    陆远虽然很想立刻进入南京城看看这个自己最中意的城市在六百多年的样子,但还是谨慎的问道:“朱元璋的亲军都进皇城了吗?南京城中还有没有其余的明军?”

    顾五四摇了摇头,“老爷,据蔡仁杰和陆逊的报告,现在除了朱元璋所在的宫城和皇城,南京城中其余地方都已经戒严了,暂未发现有残存的明军。另外,瞿大人也已经先一步进了城,接管了应天府衙,已经做好了迎接老爷们的准备。”

    陆远心说瞿尚兵这个家伙是真聪明,能掐会算的,自嘲般地说道:“那咱们还等什么?走呗!”

    此时的南京城是一座标标准准的古城,中原大地一千多年的文明汇聚其中。作为大明的京师所在,人口稠密,道路狭窄。为了尽可能的避免对这座古城造成破坏,陆远一行人特意抛下了自己的装甲车,包括顾三在内一行八人分乘两辆皮卡,在刘晃的皇家骑兵团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通过了朝阳门,进入了南京城内。

    朱元璋的皇城正东的东安门距离京师朝阳门咫尺之遥,根据之前的协定,至少在七天之内,皇城和其内部的宫城都是远东的禁区,大队人马不能抄近路直接穿过东安门进入皇城。无奈之下,只能左转沿着东皇城根南街行驶,不多久便来到了长安街。

    长安街可不是后来的北京才有,南京也有,作为皇城正南方的主街道,街旁密布了包括大都督府、六部和太医院翰林阁之类大明王朝的几乎所有行政机构。而这些机构此刻无一例外,被远东帝国的士兵全盘接管。

    特别喜好人文历史深度游的陆远,眼下拥有了这么好的探秘机会,怎么会如此轻易错过,在好奇心的怂恿下,也不管瞿尚兵他们还在应天府衙等着自己,一脚刹车直接停在了长安街正中,与其他几人饶有兴致地逛了起来。

    无需多想,这些大明朝中央职能部门的大人物们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但还有一部分未来得及亦或是没有资格逃入皇城的小人物们被提前入城的亲卫队员们第一时间控制在了当场。

    正当陆远等人想走马观花四处逛逛,就见一队亲卫队员赶着一老一小两人从前方不远处的一栋屋子中走了出来。

    这个异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陆远等人及顾五四的注意。

    顾五四一伸手,向前一指:“你,过来!”

    正押解两人的亲卫队员立刻小跑着来到顾五四的面前,敬礼,立正。

    “师座有何吩咐?”

    顾五四朝被看押的二人那儿抬了抬,“这一老一小两人什么情况?为何押解?”

    “回师座,团座有令,在此处的所有人员必须主动投降,并将名姓职位等讯息登录在案等待处理。如有反抗,或者违令不尊者,立毙!意图逃跑躲藏者,收监严审。这二人在前面的御药库躲藏其中,没有主动出来投降,被我们搜出来了,经过小的询问,他们说是宫里的太监。小的正打算将他们带至集中地统一先行羁押,而后由专人再审。”

    顾五四点点头,“这两个人交给我了,你先去吧。”

    “师座,这......”

    “嗯?”顾五四拿眼一瞪。

    “是!小的明白。”说完话,对顾五四敬了个礼转身离去,将这一老一少留在当场。

    等顾五四重新转过身来,就瞧见自家的几位老爷就好似见到了多大的宝贝一般将这二人围在了中间,来来回回上下打量。

    “老爷......”

    “五四你等会儿。”施成一抬手,阻止了顾五四的话,转而又将目光对准了这二人,

    “我尼玛的,今天特么终于见到活的了。我艹!你们两个特娘的就是传说中没卵子的?呃,就是缺二两的?是尼玛全切还是光切了蛋啊?!特么还能站着撒尿吗?分叉不分叉啊!诶,我听说割卵子的时候是不是给你们拼命吃鸡蛋啊?!我尼玛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看脸也看不出来嘛,还挺正常的。对了,你们特么还用刮胡子吗?还能翘得起来吗?我滴乖乖,啧啧啧啧啧!”

    这两人吓得浑身颤抖,牙冠发出“得得得得”的碰撞声,一句话都答不出口。

    李文斯顿一白眼刚想说话,就听身边的施成一瞪眼,骂道:

    “特么老子问你们话呢,不回答?!来人!”

    “有!”

    “把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裤子都特么给老子扒了!老子自己研究!”

    “是!”

    两名亲卫队员呼啦一下两步窜到了这二人的身旁,眼看着就要上手了被陆远赶紧拦了下来。

    “你们等会儿!”

    陆远摇摇头,没好气的说道:“施头,我说你这干嘛呢?流氓啊?!上来就扒人裤子!”

    “不是,你不好奇吗?就不想看看他们的生理结构吗?”

    “啧~”陆远实在是对自己这个兄弟无语了,嘬着牙花子,“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研究的,怪骚气的。再说了,就是想看,你也不能当着大庭广众啊,灵珊和顾沁都在,合适吗?”

    施成一回头,才发现顾沁早已躲到了自己的身后,李灵珊虽然也捂住了眼睛,但似乎还是好奇心作祟,从指缝中偷瞄着。

    “哎哟,他们连家伙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在乎的。呃......那行吧,不看就不看吧,那我问问总行吧?”

    李文斯顿伸手一拦,“算了,就你这么问别说他们了,就是正常人都得害怕。我来问!”

第三章 西洋景

    “呃......你们......就是......是那个太监?就是什么公公?!你们别怕,我们又不吃人,就是好奇问问。”

    还是年纪稍大的太监先缓过劲来,哆哆嗦嗦地答道:“回大人话,奴婢确实。”

    “什么玩意儿?”

    施成刚消停了不到一分钟,又跳了出来,“你喊自己什么?”

    按说这也不怪施成,你想,一个年纪都快四五十岁的老太监称呼自己为奴婢,别说施成了,上帝也受不了啊!

    李文斯顿勉强忍住了自己就快压抑不住的笑意,接着问道:“嘿,那我问你,没了那个玩意儿,还想女人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问,惹来身旁众人的哄堂大笑,连李灵珊和顾五四都实在受不住了,只有顾沁还保持了强大的忍耐力没有乐出声来。

    这老太监被问的都想自杀了,低着头颤巍巍地说道:“奴婢年纪大了,对女人......不想了~~~”

    一旁的陆远没兴趣再研究什么太监的生理结构和兴趣爱好,插嘴问道:

    “你二人为何不主动投降,而是妄图藏匿行踪?还有,你们两个太监不在宫中伺候你家主子,跑到皇城外面来干什么?在御药库做什么?”

    见自己一时半会儿无有性命之忧,老太监也缓过点神来,说话顺溜了不少,流利地答道:“回大人话,近几日京师内外兵荒马乱的,皇后娘娘被搅闹得头疼欲裂,陛下特意命奴婢二人出来御药库取些冬虫草和黄精神草给皇后娘娘补身子。”

    陆远低头一看,二人手中空空如也,“东西呢?”

    “这......”

    老太监不自觉地瞄了一眼其身侧的亲卫队员。陆远才发现自己这是多余问了,摆摆手,“你拿了药材回宫去吧,代我和朱元璋说一声,就说马皇后母仪天下,慈德昭彰。能娶到这样的夫人,是他朱元璋的福气。”

    “奴婢一定带到,带到......殊不知大人是...?”

    “你就说这话是他的皇弟陆远说的。”

    “嗷呜~~~”

    陆远这两个字活似一道闪电,老太监吓得一声惨叫几欲昏厥,和旁边的小太监两人同时扑腾一下跪倒在地上,不停的给众人磕头。

    顾五四知道自家的老爷们不喜欢这种做派,拿脚一踹二人,喝骂一声:“还不快滚?!坏了陛下的兴致,老子一刀宰了你们。”

    “是是是,奴婢告退,告退。”

    李文斯顿转过身瞧着这一老一少两个太监踩着小碎步,想跑不敢跑的背影,摇摇头:“啧啧啧啧啧,作孽作孽,这一刀下去,我想想都蛋疼。”

    话音刚落,就瞧见一队人马沿着长安街朝这边疾行而来,领头的一匹高头大马上不是别人,正是瞿尚兵。

    “哈哈哈哈!”

    施成一瞧瞿尚兵来了,立刻放下了之前对太监的兴趣,咧开嘴张开双臂迎接已经翻身下马的瞿尚兵。

    与众人打过招呼,瞿尚兵拉过跟在自己身后的一人说道:“诸位,瞿某给诸位介绍介绍,这位,就是顾孝直。”

    “小人顾孝直,给陛下、诸位殿下和二位夫人请安!小人就知道,我帝国大军定会搭救小人与水火。小人祝吾皇万......”

    “行了行了,别什么万岁不万岁的。”

    陆远摆摆手,上下打量着问道:“你就是顾孝长的亲哥哥?没受伤嘛,明军没为难你?”

    “回陛下,明军根本就没搜捕到小人,谈何为难。小人是等大军进城之后才从暂存之处主动出来的。孝长正是小人胞弟,陛下请看...”

    说着话,顾孝直拿出贴身存放的之前与顾孝长的来往书信,“这些都是平日里,小人与家弟往来的书信。”

    陆远并没有伸手接过,既然瞿尚兵能够领着他过来,顾孝直的身份一定是被再三确认过的。

    “嗯,好!没有受伤是好事。老瞿,其余那些被捕的商户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事,瞿尚兵无奈的摇摇头,“不好啊~~~”

    施成一抬眼问道:“老瞿,怎么个不好?”

    “南京城中,一共有十二爿商户与我们有生意上的往来。除了孝直和另一家跑得快的没有被捕,其余十户全家尽数被捕,连同家人院工掌柜伙计在内,共有一千余人被牵扯入内,刑部大牢都快被塞满了。我军入城之后第一时间对这些人进行安置统计,结果......”

    话到嘴边,瞿尚兵又摇了摇头,“哎~~~还是请元年兄说吧。”

    施成的面色已经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扭头问道:“元年,你说,那些人怎么样了?”

    “二爷,十位本家基本全被动了刑,其中三人早在五天之前就已经受刑不过,西去了。另外七人情况也不好,断手断脚的有之,削鼻割耳的亦有之,遍体鳞伤者那更是不计其数。现在刑部已经被封,随军军医已经第一时间对伤者进行抢救。这一千余人,总之......”

    张元年顿了一顿,接着说道:“亡者数百,伤者更甚,惨不忍睹。另外......”

    施成强忍着怒火,“另外什么?”

    “另外,经审讯,这些商户家中所有的适龄女眷以及未成年的幼女无差别的全部被送进了教坊司。但是教坊司中大多都是些年轻女子,元年只能先从周边百姓中招了些女子进入其中清查,再送些衣物进去,同时让士兵也将教坊司封了起来。”

    施成哪儿知道教坊司是干什么的,一脸茫然。瞿尚兵凑上前轻声解释道:

    “这个所谓的教坊司本意是教给女子们学习音乐的地方,但施老弟可别以为那是什么艺术学校。那些女子入了教坊司,那就等于是入了龙潭虎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稍有姿色的还能成

    个官妓专门服侍达官贵人,不然......哎~”

    “有没有抓到与此案有关的人员?”

    张元年不假思索地答道:“刑部那边除了尚书侍郎之外,全部被捕。教坊司奉銮,左、右韶舞,左、右司乐,尽数被擒。另外,我们还在教坊司中抓了三名男子,经过审讯,都是些官家的人派来寻妓的。”

    眼瞧着施成马上就要炸毛,陆远抢先一步说道:

    “行,抓到了就好。和此事有关的,无论是发号施令的还是直接动手审讯的官员酷吏,一律送去挖矿,挖一辈子矿。没有干联的,先圈禁起来,等腾出手来再逐一甄别。

    至于那些受害女子,先暂时加以安置,让家属认领,尽量让她们能够回归家庭。如果实在无家可归了,那就带回去,再统一安置。另外这一千多人,全部给他们公民身份,亡者入帝国公墓,伤者给予抚恤,抄没的家资如数退还。”

    “啊?陆头,就这么饶了他们?不宰了他们吗?”

    “施头,我也不是不想杀人,但是挖矿缺人手啊!没有成本的劳动力杀了不是太浪费了嘛!再说,就算他们对这些无辜的商人动刑,那也是按照上头的命令行事。”

    郑纪在一旁插嘴道:“我看要不就将那些与之相关的官员和酷吏全家一起迁走,暂时就迁去矿场。等以后打下了日本,就再让他们去那边,怎么样?”

    “好好好,就这么办!”

    陆远此刻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兴致,遥望四周大明朝的各大办事机构已经没有了原来熙熙攘攘的各级大小官员,取而代之的则是大队大队的近卫师官兵。

    这些机构中大批大批的书籍资料被士兵们一捆一捆的从府衙内抄出,一摞摞地堆放至一处进行登记编号。除了移动不便的座椅桌案,其他什么文房四宝,摆饰挂件之类的装饰品也全都被一一装箱,这些东西之后都将被全部装车带走。

    搜罗以毕,各部府司衙的牌匾被一一卸下,不过大半天的时间,整个南京城内除了被瞿尚兵临时征用的应天府衙,其余的官府衙门全都被贴上白色的封条。而对各处兵营、军仓、粮库以及大明重臣们的宅院府邸的清查工作依旧在有序进行。

    这时候就瞧出有文化的好处来了,这些至少有小学文化水平,会加减乘除的士兵们很快就将第一批的战利品给报上来了。

    无以计数的文件书籍资料暂且不提,仅是从御药库中搜出来的珍贵药材就已经令陆远等人瞠目结舌了。

    虎骨豹骨不是按克,而是按车计算,海马、鹿鞭、鹿筋、鹿茸虫草、灵芝牛黄之类的药材数不胜数。除此以外还有数十罐麝香以及成箱成箱的山参。

    就算在场的众人没一个真正了解这些名贵中药材的市场行情,但傻子也知道能供应朱元璋用的东西,绝对是天下最好的佳品了。

    正当陆远等人兴致勃勃地在应天府衙中听着接踵而至的汇报时,一则不怎么美妙的消息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第四章 国子监

    正当陆远等人兴致勃勃地在应天府衙中听着接踵而至的汇报时,一则不怎么美妙的消息传入了众人的耳中。

    “老爷,出事了。”

    幻想着这些战利品能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顾五四,陆远瞬间被拉回了现实,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

    “老爷,国子监那边有人闹事。陆逊动了枪!”

    “嗯?”

    顾五四一句话瞬间令众人变了脸色。瞿尚兵见状赶紧缓解气氛:

    “诸位,莫着急,那帮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书生还不至于伤到陆逊。五四老弟,你说说怎么回事?我们只不过暂时将那些国子监的学生看管起来,不让他们四处走动而已,为何会动了枪?”

    “瞿大人说的正是,陆逊也是如此做的,只不过派人把住了国子监的大门,命所有人不得出入。并没有违令而行,期间也没有任何过激的举动。小的不在当场,也不知为何会闹到要动枪的地步。小的接报后本想立刻前去,但事关陆逊,还是先来报予诸位老爷,请老爷们定夺。”

    “哼!”

    施成冷哼了一声,“尼玛的,又是那帮书生,老子......”

    “行了行了!”陆远一伸手拦住了又要发脾气的施成,“究竟什么事都不知道,先别乱下结论了。说不定是咱们的人做的过分了呢?!”

    “过分什么?宰了那帮货都不过分!”说着话,施成一屁股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抄起放在边桌上的皮鞭,朝顾五四甩甩头:“走!老子去看看。”

    陆远赶紧一把拉住了施成,“别啊,你可别去了!陆逊的事,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反正全城戒严了也没什么危险,再说,就这一点小事没必要大家一起过去。”

    “远远,我跟你一起去。”李灵珊说着话也站了起来。

    乔纳森不甘人后,笑眯眯地说道:“嘿嘿,我也想去看看。”

    “嗯,那行,那其他人就留着,我和灵珊还有老乔一起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五四,走!”

    应天府衙距离城北的国子监并不远,直线距离也就三公里出头,三人骑着马,在顾五四和一队皇家骑兵团的保护下,才花了不过十来分钟便赶到了国子监的大门外。

    国子监作为大明的最高学府和教育管理机构,不仅占地规模很大,其内的生员学子更是足有五千人之多,这些人无一例外全是从各地选拔上来的,做得一手好“学问”的儒生。

    由于之前有人闹事,后续增援过来的整整一个营的亲卫队员已经将国子监围了个水泄不通。陆远一行四人还未等迈步进入大门,门内嘈杂的质问喝骂声就已经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

    正在疲于应付这一大群监生的陆逊听到身后传来路远的声音,赶紧转身。

    “契爷,契娘,老乔叔,你们怎么来了?!”(契爷契娘是吴语方言干爹干妈的意思。)

    李灵珊不顾旁人的眼光,拿手轻拍了一下

    陆逊的脑袋,笑问道:“听说你开枪打人啦?怎么回事呀?!”

    陆逊指了指地上还残存的血迹,“孩儿被逼无奈,开枪杀了两个。差点因为这个激起暴乱,还好广五叔带队及时赶到才把他们的镇压下去。”

    乔纳森叼着雪茄,一把将陆逊拉到自己身边,搂着他的肩头拿手指着前面乌泱乌泱的一群监生问道:“侄子,你指给我看,谁这么大胆子逼你了?”

    还没等陆逊搭话,其中一名监生上前一步,拿手指着乔纳森喝骂道:“长毛鬼,大元都亡了,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

    话音刚落,这名监生一回头冲着其余众人呼喝:“此人乃是色目乃蛮,袍泽们,咱们冲上去把他杀了!”

    乔纳森听不懂他嘴里的色目乃蛮是个什么鬼,但后一句他可是听懂了。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面前这个正拿手指着自己叫嚣的年轻人,摇摇头自嘲般说道:

    “现在我知道他们究竟怎么把你逼的要动枪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刹那时间,一只只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面前的大批监生。

    陆远并不想在这儿大开杀戒,毕竟都是些被儒家洗了脑的年轻人,本身就年轻易冲动,再加上进了国子监作为天子门生平日里高高在上惯了,没必要为了这个就杀人。好歹李灵珊还在现场,总不能让她也看着大屠杀就这么发生吧。

    想罢,陆远赶紧上前一步张开双臂,同时示意亲卫队先别开枪。

    “诸位,诸位学子,稍安勿躁。”陆远没准备扩音器,只能扯着嗓子喊道。

    “尔又是远东贼逆之中的哪位英雄好汉?!”

    “哈哈哈哈!”

    嘲讽过后,讥笑声响成一片。陆远也不动气,还是张开了双臂说道:“诸位,我们的士兵暂时封锁国子监,其实是为了保护大家。”

    陆远话音未落,即被正中的一位年轻监生打断了。

    “一派胡言!若不是被你们的花言巧语所蒙骗,陛下何至于会放你们这帮远东贼逆入京?尔等擅闯京师,现在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谈什么保护,贼喊捉贼!”

    陆逊也是年轻人心里憋不住火,一听就不乐意了,一下从旁边蹿了出来,手指着正在叫嚣的年轻监生骂道:

    “瞎了你们这群腐儒的狗眼,再敢对我契爷不敬,小爷我立刻毙了你!”

    面前的监生被年纪轻轻的陆逊指着鼻子叫骂,顿时气得一蹦三尺高,寸步不退,扯着嗓子反驳道:“狂妄的小儿,我们没找上你个杀人凶手,你倒是主动跳出来了!果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父必有其子!”

    陆远伸手止住陆逊的反击,苦口婆心的劝道:

    “诸位学子,我们远东帝国这次是与明皇达成了和解才被请入京城的,并非是如你们所想。士兵们先将国子监暂时封闭不假,但并未主动挑衅是非吧?再说现在还未到休沐的时辰,你等本就不该随意出入,既然如此,那暂时封门对你等众多学子而言并未有何大碍啊?!再者,这只是暂时封闭,到了晚间留宿监中的书生们也不会少了你们的吃喝用度。何至于闹得这般地

    步?!”

    “呵呵呵呵,你个贼逆倒是巧舌如簧,何人不知尔等贼逆是如何入得城来?居然还想在这儿自欺欺人。还说什么与陛下达成和解,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远面前的这个年轻监生上下打量了陆远几眼,嘲讽道:“身着奇装异服,携一色目淫妇,勾结长毛腌臜蛮夷,贼逆就是贼逆,胸无点墨豕交兽畜,野调无腔之辈!本人都羞于和尔对言!”

    哎~~~陆远暗叹了一口气,心说这个儒学真是害了中原大地几千年,教出来的都是一批满嘴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的垃圾。

    即使现在被人指着鼻子侮辱,但陆远还是不想杀人,强行制止了义愤填膺的顾五四,忍着一肚子怒火,想做一番最后的劝说。

    “我再说一遍,封闭只是暂时的,最后奉劝诸位还是在国子监内稍安勿躁。七天之内南京城一定会取消军管,到时候诸位想随明皇去中都城也行,就想留在南京城也行,想改弦易帜为我远东帝国出力那更好,总之绝无旁人来干涉诸位的决定。这话么,我已经说透了,诸位好自为之吧~~~”

    “呵~吐的好一朵莲花!身披白衣,不是丧父就是亡妻。良人皆在家中坐,淫妇四处惹风骚,头戴青巾之流居然还有脸来对我等天子门生指手画脚,真真岂有此理!”

    天气炎热,陆远不像士兵们这般全副武装,上身就穿了一件白色的苎麻衬衫,即轻便整洁又干爽透气,还不吸热。哪想到居然这样都能被当做一个把柄被人嘲讽一番。关键是这话实在太难听了,就是陆远有再好的涵养,再不想动手,但对于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捎带进李灵珊这一点,也无法再忍耐下去。

    乔纳森虽然只能听个一知半解,但仅看陆远的脸色也知道对面这群家伙有多么不识抬举。没陆远的命令,顾五四等人不敢乱动,可乔纳森不管那一套。

    学过外语的都知道,但凡接触一门新的语言,几乎都是从骂人的污言秽语开始的。乔纳森也不例外,那些文言他可能还不甚了解,但什么奸夫淫妇啦,狗屎放屁之类的民间常用的粗话他可是门儿清。

    身高六尺二寸189cm,体重209磅的乔纳森如一堵小山一般只两步就走到了之前叫嚣的监生面前,用夹着雪茄的手遥指了一下陆远身边的李灵珊,俯视着身高仅至自己胸口的监生说道:

    “你太粗鲁了,请你对刚才那位被你侮辱的女士道歉!”

    这名年轻监生被巨大的压迫感逼的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本想避其锋芒,但脑后好几百双眼睛将他活生生地顶在了杠头上,只能仗着自己身后人多势众,挺着胸脯强硬地回道:

    “你个色目犬类,有何资格让我对那淫妇道歉?!”

    “哼~”就是方才,乔纳森的面色依旧如常,但此时这张脸孔瞬间就拉了下来,伸出一根手指,瞪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向被你侮辱的女士道歉,然后乖乖地暂时在这里呆着。这样我会给予你仁慈。”

    “本人无需你个长毛鬼的仁慈!”

    话音刚落,乔纳森眯缝着眼睛似乎念念有词:“上帝啊,请你宽恕我的罪孽。”

第五章 国子监(二)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之间,只见他突然伸手腰间,不过片刻的功夫一把银光闪闪的magnum eagle,也就是众人皆知的沙漠。之鹰出现在他的手中,同时顶在了年轻监生的额头。

    “啪~~~”

    一声枪响,尸体直挺挺地栽倒在青砖之上,发出“噗嗵”一声闷响。

    乔纳森潇洒地耍了一个花枪,在阳光下散发着阵阵寒意的手枪在他手中转了两圈,变戏法式的重回腰间的枪套,随后也不管旁人,颇为潇洒的一转身用两根手指轻压了一下牛仔帽的帽檐,朝着李灵珊致意:“我的甜心,史密斯先生替你报仇了。”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自己装腔作势地耍酷行为,表情夸赞地感叹道:

    “hod!i feel good,damn good!”

    陆远憋不住乔纳森这副耍酷破功的模样,噗呲一声乐了。

    其实乔纳森有这般感叹并不奇怪,按说他来到这个年代时间也不短了,平时常年在几个工厂晃悠的他也没少对那些比较愚钝的工人发火打骂。但要说杀人,这可是他在这个时代实打实的第一次真正杀人,而且还是用自己花了大价钱,费了好些精力才从别的兵器爱好者手中买来的沙漠。之鹰杀人。

    在陆远心目中,乔纳森史密斯一直是一个为人很真实,对事不对人,大心脏不记仇,但又时常会犯些孩子气,喜欢开玩笑搞恶作剧的**型技术控。

    为什么说他**型?平时一般见到的技术控都是带着厚厚的眼睛,一身花格子棉毛衫,目光略显呆滞,不善与人交流又相对比较瘦弱的男女青年。

    可你看乔纳森,高大强壮,无论春夏秋冬脑袋上始终带着一顶宽沿高顶的牛仔帽,雪茄那是几乎从不离手的,脚上永远是一双雕花的双色高筒皮套靴,活脱脱就是一个西部牛仔的打扮。脸上常年的阳光灿烂,但却又是个实打实的技术控和蒸汽朋克的深度沉迷者。

    不过你可千万别被他常年嘻嘻哈哈,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给骗了。乔纳森可不是什么彬彬有礼,待人谦和,衣冠得体,谈吐高雅的英国老绅士。这个从小就跟着大人们四处打猎,在阿富汗驻扎了整整一年的红脖子壮汉可不是谁都能突破他的底线的,这不,眼前那个躺在地上已经脑袋稀碎的家伙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陆远一开始对乔纳森的加入是持有一定的怀疑态度的,认为乔纳森作为一个纯种的盎格鲁萨克逊人,虽然的确能为自己带来巨大的帮助,但因为人种、民族、观念的不同很难真正融入进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地位的上升,脾气,性格和野心同样也会产生变化。

    不过好在乔纳森没花多久时间就打消了陆远的顾虑,为了真正能够融入进这个社会,他努力学说汉语,尝试与除了自己这些人之外的原住民交流。尊重另一片大陆另一个时空的人民和文化,放下了刀叉拿起了筷子。

    这个时代对于乔纳森,真就如他所说的一样,是天堂。他可以在这里做自己喜欢的事,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的同时还能受到成百上千万人的顶礼膜拜,至于一个男人正常的生理需求,乔纳森这个地位的人还会缺吗?

    理想,地位,虚荣,金钱,女人,这些全世界的男人们穷极一生都在追求的东西,乔纳森在短短的时间里就已经将它们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在这个时代,表面上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质上,陆远、施成、李文斯顿、郑纪、李灵珊和乔纳森六个人是平等的,就连赚了钱都得平均分,要是还不知足,那就真成笑话了。

    乔纳森一枪崩了那个年轻的监生是爽了,但接下来还是得陆远来擦屁股,做收尾工作。

    陆远招呼一:“陆逊。”

    “契爷。”

    “这里的包括后来增援过来的亲卫队暂时都由你指挥,逐一甄别。不论是闹事的,还是在旁起哄的,只要人在现场聚众闹事,没有第一时间听从我们命令的,一律缉捕,将他们暂时圈禁一处,他们不是有力使不完要闹事吗?那就不给饭吃,一天只给一杯凉水。若是还有人不服,意图反抗,就按着刚刚你乔叔的做法,有一个枪毙一个,杀光了拉到。

    刚刚那些嘴里不干不净骂过人的,给他们两个选择,要么让他们自己挖坑把自己活埋了,要么给自己减轻五斤体重,能活下来的带着全家去矿区挖一辈子矿。如果刚刚有动过手的,哪怕是一根小手指碰到了帝**兵的衣服,倍之!至于减轻体重是怎么减,割哪里的肉,让他们自己选择吧。不过,呵呵,把他们押到皇城正南的承天门外再行刑,让朱元璋也听听他们的惨叫。”

    “是!孩儿遵命!”

    陆逊随之侧身,吩咐道:“陛下有令,弟兄们,动手!”

    陆远说话的声音很大,这一席话既是说给陆逊听的,更是被那一大群正彷徨无措,不知是进是退的监生们听得一清二楚。随着陆逊的一声令下,刚刚已经憋的满肚子火气的亲卫队员,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入了人群,一时间嘶嚎遍地。

    国子监在场的监生们人数足有三四百人之多,其中不乏有四散奔逃者,但随着几声清脆的枪响,几个跑至半路的监生应声倒地,接下来,再无有一人敢逃,全部跪在地上,指望着运气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别被那些短袖黑衣,手持利器的士兵们认出刚刚参与闹事的自己。

    陆远几人是没有兴趣在现场全程观摩抓捕行动的,下完了令就拍拍屁股回应天府衙去了。这么大的动静,衙门里的其他人自然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陆远刚进屋就和正要出门的施成撞了个对脸。

    “你干嘛去?”

    施成憨憨一乐,“嘿嘿嘿嘿,我好奇不过,去看看。”

    “有病啊?心里变态吗?这有什么好看的。”

    “嗨,陆头,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这割肉的命令可是你红口白牙从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哦,合着我去看看就变态了,你这个下令的家伙就不变态啊?你可是原著,我最多只能算个翻译啊!”

    瞿尚兵见状,乐呵呵地上前两步走到二人中间劝解道:

    “施老弟,怪瘆人的,不看也罢,不看也罢!来来来,哥哥我有话和你们说。”

    还不死心的施成被瞿尚兵和陆远两人半推半拉重新回到花厅,不满地说道:“老瞿,你想说啥等我去逛一圈回来再说不行嘛?!”

    “呵呵呵呵,陆老弟这么有涵养的人都能被激怒,想来也知道那帮仗着自己是什么天子门生的腐儒酸子是有多么不识抬举。陆老弟没下令直接宰了他们已经算是仁慈了,现在叫他们吃点苦头也是正常。”

    施成见瞿尚兵没回答自己的话,一直绕着弯儿走,又重新问道:

    “老瞿,你别想混过去啊,你不是有话说吗?”

    陆远一伸手,抢先说道:“老瞿,你稍等,让我先说。”

    “陆老弟,请!”

    “老瞿,我要是没记错你现在是伯爵是吧?”

    瞿尚兵不知道陆远想说什么,没说话,只是狐疑地点了点头。

    “嗯,是这么一回事,这次我们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兵不血刃地与大明签了合约,老瞿是首功。正所谓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老瞿为我们兄弟几个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没奖励那是说不过去的。老瞿,咱们在座的,那都是自家人,所以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打算一步到位,直接晋升你为公爵,怎么样?”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瞿尚兵惊讶的差点眼珠子都快掉到地上了,既摇头又摆手,脑袋摇晃的如同是一个磕了药的瘾君子一般,连连推脱。

    “陆老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也不是我不想高官厚禄,但这个公爵的名号,老哥我是实不敢受!”

    陆远也没料到瞿尚兵这么大的反应,同样诧异地问道:“为何?”

    “哎呀,陆老弟你就是先说了一步,这其实也是瞿某想说的。”

    瞿尚兵深吸了一口气,略组织了一下语句,缓缓开口:“方才这事,不用问也知道国子监的那帮家伙定是出言不逊,惹恼了几位老弟和陆夫人。”

    施成插话打断:“老瞿,你这不挨着啊,刚才说的可不是这个话题。”

    “施老弟,稍安勿躁,听老哥我把话说完。”瞿尚兵对施成摆摆手,转而对陆远说道:“陆老弟,不是老哥我要说你几句,老弟你有个问题。”

    “啊?什么问题?”

    “陆老弟,你平日太过谦逊低调。”

    陆远被瞿尚兵说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茫然,“什么意思?这谦逊低调不是好事吗?怎么有问题了?”

    “旁人谦逊低调那是好事,但是陆老弟可别忘了,你是帝王!咱们关起门来,那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这个做大哥的有一言相告,陆老弟,你现在有帝王之能,帝王之义,帝王之术,但唯独,唯独少了一股帝王之气!”

    瞿尚兵环绕四周顿了一顿,“瞿某也知道,咱们这远东帝国能得到如今这个局面,并非是陆老弟一个人的功劳,其他诸位兄弟那都是帝国的支柱,是帝国根基。但既然陆老弟坐上了这个君主之位,那在外面就不可如此亲善低调。若是长此以往,难免叫底下的官员们轻慢,此不可行矣!”

    陆远已经大致明白了瞿尚兵的意思,但还是想让他把话说透,遂问:“怎么说?”

    “咱们就那方才这事举例子。陆老弟,我且问你,若是朱元璋去了,他们敢如此嚣张跋扈吗?咱们远东已经不是个弹丸小国了。诸位兄弟都是心比天高,比海阔的能人。像瞿某,赵一杰,王平贵吴城元,咱们关起门,那是知根知底,但旁人呢?

    老哥我再举个例子,将来咱们若是拿下了对岸的琉球、东瀛,或是其他异邦,难道陆老弟还如此吗?外邦异族可是只随强者而动的,帝国强,陛下你得更英武强悍!该摆的架子得摆出来,该立的规矩得立起来。一个好帝王,既要与底下的臣公亲如一家,爱民如子,但还要让百姓,让官员心存畏惧。陆老弟你只顾亲和,不立威势,一条腿走路是不行的。咱们地盘小那还好说,若是将来地方大了呢?到时天高皇帝远,当地的官员在心底不畏皇家威严,如何管控?!小七他们人再多,也不可能遍及各地吧?!”

    瞿尚兵一通长篇大论之后,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再次开口:

    “这些话,憋在瞿某心中可是不少时日了,总想着找机会和陆老弟,和诸位兄弟念叨念叨,今天总算是一吐为快了。”

第六章 教导

    这话瞿尚兵算是说到骨子里了,陆远曾经也就是个普通人,除了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当个什么小组长之类的小班干部,自从踏上了社会就再没当过官,哪怕开了家小公司自己也没真正管理过,执政经验连个居委会大妈都不如,就更别提当什么皇帝了。

    从下沙庄园到周浦,再到现在的远东帝国,一步一步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毕竟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陆远也是第一次当皇帝,说句实话,身在局中的一个普通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干成这样,真的已经不容易了。

    陆远很感激瞿尚兵能够从当代人视角以一个兄长,一个朋友的身份来提点自己,同时也变相的提点了在座的所有人。

    “老瞿,你的话我明白了。但我刚才说晋升你为公爵,你干嘛拒绝?”

    瞿尚兵一翻白眼,差点被问的撅过气去,心说自己刚才这一番肺腑之言算是白说了,无奈地摇头答话:

    “我说陆老弟啊陆老弟,你看我说的对吧?你是个帝王,一言九鼎的帝王想晋升个把官员还得问其自己的意见吗?”

    “啧~老瞿,我们兄弟几个是把你当兄长对待的,所以你是个特例,你先说理由。”

    “陆老弟,这理由说起来,那就要牵扯到瞿某要说的第二件事上了。”

    “啊?还有事啊?”

    瞿尚兵点点头,开口道:“陆老弟,我问你,你可还记得在座的其他几位老弟是何身份吗?”

    “什么身份啊?”陆远看看左右,忽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哦~~~,你是这个意思啊?就因为我们其他几人都是公爵,你就不当了?”

    瞿尚兵那是一脸的无奈啊,心说自家这个兄弟心可是真够大的,居然完全没当回事。

    “陆老弟,诸位兄弟,非是我这个当大哥的要在诸位面前矫情。你们想,天下谁人不知陆老弟和其他几位兄弟的关系?我若是突然插上一脚,那赵大人他们怎么看?难道赵一杰王平贵,玉文他们比老哥我的功绩小吗?不见得吧?!

    再者说了,当时诸位老弟改弦更张,立国的时候也没提前与老哥我通个气。等老哥我反应过来,顾三都已经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宣布了任命和爵位,暂也不得更变。若是按老哥我的意思,其他几位兄弟哪是什么公爵?当初就直接应该称王爷啊!

    你们几个现在称公,那还有谁敢挤进去当这个公爵?你们若是不信,去问问赵一杰他敢吗?!反正老哥我是承受不起。”

    陆远一拍大腿,心说干了,当初把这茬给忘了。事实确实如此,当初自己这边的人压根就没想起来,一直以为皇帝下面就应该是公爵,把王爵给忘了。

    李文斯

    顿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赶忙问道:“老瞿,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没有?给我们提供点意见。”

    瞿尚兵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副这才像话的神情。

    “简单,乘着帝国大军此战大获全胜得胜回师之际,对帝国现在的所有臣公大嘉封赏,册封诸王。给其他几位老弟封王,然后普升一级。你们若是不嫌弃,老哥我就顺带沾个光,晋个侯爵就行了!哈哈哈哈!免得哪天老哥我又立下了不世之功,你们没得赏!哈哈哈哈!”

    瞿尚兵的话看似玩笑,实则乃是真理。

    到了此时,陆远是发自肺腑的认为自己能够在第一时间把瞿尚兵拉拢到自己身边是再明智不过的决定了。

    这种话,除了和自己这些人称兄道弟到一定境界的瞿尚兵,哪怕有其他重臣想到了,他们也不会说、不敢说,更不想说。

    毕竟在手底下替自己干活的,那都是臣子。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做臣子的谁会闲的没事主动提出让皇帝对自己手下的大臣们更凶狠一点,严肃一点,将皇权变得更加的至高无上,让皇帝变得更乾纲独断一手遮天。这不是疯了吗?不是纯粹给自己招不自在吗?

    陆远想遍自己手下所有的重臣,可能也只有瞿尚兵刘玉文会给自己说出这番肺腑之言。

    “老瞿啊老瞿~~~”

    李文斯顿不停地感叹道:“你是真的聪明。有你在,我们兄弟几个可以少动好些个脑筋。称你为咱们远东帝国的第一功臣都不为过。”

    “别,别别别!”

    瞿尚兵哪受得起这个,连忙摆手,“什么功臣不功臣的,老哥我可承受不起第一功臣。我说这些话,替诸位出的这些主意,完全是以大哥的身份为诸位兄弟做考虑,绝不愿图这些个虚名,诸位兄弟认瞿某这个大哥,那瞿某就心满意足了。”

    陆远知道瞿尚兵在想什么,拍着胸脯乐呵呵的说道:

    “老瞿,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顾虑,认为伴君如伴虎,功劳太大,手中的权柄太高,早晚会使我这个当皇帝的猜忌。所以你之前不愿意让宋国良从政,你自己也尽量的低调处事,应酬能推就推,能不掺和就不掺和。你和你那些子侄从商赚来的银子,据我所知也没少捐出去吧?”

    瞿尚兵没答话,旁边的郑纪先插嘴了。

    “对,远哥说的没错。别人不知道我是清楚的,仅是这次,在出征南京前,老瞿就让老管事瞿达财以淞沪总商会的名义向陆军部捐资了足足三万两银子。还有,在上次星期日行动后,老瞿以资助兴建军总医院和康复疗养院为名,自掏腰包花了六千五百两银子在龙华、虹口各买了近千亩土地作为医院用地。这还不算,除了这六千五百两银子之外,另外又给刘文昌那边捐了一大笔银子作为伤残及

    退伍军人的生活补助。远的不说,就近几个月的这两笔款子,老瞿一个人就向帝国捐出了五万四千两之巨。至于宋国良那就更不提了,隔三差五捐上个几千两,我都已经习惯了。”

    除了负责财政的郑纪,在座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事。施成也同样对瞿尚兵的大手笔感到惊讶,诧异的问道:

    “嗨,我说老瞿啊,我给你算算啊,你是伯爵,加上外相的职务,再加上零零总总的补贴,每月撑死了也就二百两银子的月薪,咱们远东就是俸禄再高也禁不住就这么几万两几万两的往外掏吧?”

    瞿尚兵没想到自己让老管家瞿达财借着各种名义捐出去的银子被郑纪知道的一清二楚,晃晃脑袋有些尴尬地答道:

    “老哥我也不瞒诸位,以前身处乱世,老哥我倒买倒卖,贩些私盐,确实也赚了不少烫手银子,总想着多攒些,好歹给自己,给拙荆沈雪,给将来的子孙后代谋个富贵,多一条出路。再说身在大明,谁知道哪天灾祸临头,不做准备不行啊~可现在随着诸位兄弟开创了这不世之举,世道变了,老哥我也再不用考虑这么些个,再说这些不义之财在手里攥着,多少有些心虚,眼下帝国新创,百业待兴,能拿出些银子在滋补帝国的用度,老哥我也心安。

    这辈子老哥我吃喝不愁,在远东受人敬仰。说句实在话,哪怕就算我瞿家哪天没落了,难道诸位兄弟还能不给老哥我一口饭吃吗?啊?哈哈哈哈哈!”

    施成白了瞿尚兵一眼,打趣道:“老瞿,你就是现在没有没落,我瞧你也没少到我们这儿来蹭吃蹭喝嘛!”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陆远心说别的不谈,就从这一点上看,顾文同与瞿尚兵的差距几乎可以堪称鸿沟了。按理说顾文同是顾沁的老爹,是陆远等人名义上的世叔,是最早跟着陆远一行人打江山的顾家庄族人的族长。在认识顾文同的时候,陆远连瞿尚兵的名字都从未听说过,就更别提什么私交了。

    顾文同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最终的结果却是如此不尽如人意,因为自己所犯的一系列错误居然落到了顾沁与之断绝父女之情的地步。

    而瞿尚兵呢?自从通过王平贵和吴城元两人接触到了陆远一行人,就看出这些人绝非是池中之鱼。而且从第一天起就对这些奇装异服不留发髻的家伙们充满了好奇和善意,几次交流下来,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做出了辞官回乡的决定,就此踏上了陆远等人的贼船,一去而再不复返。亲眼看着自己的这帮小老弟从一个地处荒郊野外的**型土豪劣绅,一步步建立扩展自己的实力,扯旗造反,建立了远东帝国,直至有了今天的成就。自己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不仅成了高高在上的爵爷,更为主要的是自家的几位小老弟现在虽贵为一国的皇帝王爷,不过私下里与自己依旧兄弟相称,对自己尊崇倍致。

第七章 求饶

    应天府衙之中众人聊闲说闹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发出阵阵哄堂大笑。但距离其不远处的皇城却与之大相径庭。

    在南京外廓城尚未修筑之时,整个京师一共有三道城墙,由外至内分别为京师城墙,皇城城墙和宫城城墙。

    京师城墙是整个南京主城区的城墙,之前远东舰队炮击,近卫师入城,入的的就是最外层的京师。包括应天府衙,上元、江宁两县的县衙,诸多王公大臣的宅邸,什么国子监呐,六部啊,翰林院教坊司之类的大明行政机构都在其中。

    第二层城墙内的,是皇城,皇城内有二十四衙门,“内使监”、“内官监”包括大名鼎鼎的“司礼监”是其中的典型代表,除了这些衙门,负责皇城内一切用度的内府自然也在其中,最有名的就是内府供应库了。除此以外还有朱元璋的亲军驻地,太庙、太社稷等重要的祭祀场所。

    在皇城内,还包括了一样最最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皇城中的皇城,紫禁城。

    紫禁城也就是宫城,是朱元璋办公举行朝会和他与后妃们居住的地方。如雷贯耳的午门,就是宫城的正大门。其中包括了著名的三大殿,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后面内廷还有乾清宫、坤宁宫、内花园等众人皆知的场所。

    由于《大明远东睦邻友好条约》的约定,皇城,以及被皇城包含其中的宫城,在七天之内都是朱元璋和他的大明朝的自留地,远东帝国的军兵暂时不能进入其中。

    故此,之前在国子监内被抓捕的将近两百余名闹事的监生也不可能闯入皇城,被真的带到传说中的午门以外动刑。只能在皇城正南方,也就是皇城的正门承天门外五龙桥处行刑。

    承天门紧邻长安街,这批国子监的监生被绑绳首尾相连,如钎子上的蚂蚱一般被连成一串,在百余名亲卫队员的押解下被带至了外五龙桥以南,紧邻着那些未能进入皇城的大明官员的暂时圈禁之地。

    现如今在南京城内的军事将领中,陆逊依旧在国子监看管剩余的大批监生,顾五四与顾广一五兄弟身为近卫师的各级长官既要负责对南京城实施全面军管,又要对城中四散各处的兵营军仓及政府机构进行清缴和运输,分身乏术。这监刑一职就只能从现正在应天府衙无所事事的一群人中产生。

    瞿尚兵不可能去监督亲卫队,郑纪对这种事一贯是有多远躲多远,陆远刚回来,再说让个皇帝去底下看人动刑实在不好听,两个女生就不提了。对于监刑这一“重任”,最主动热心,或者说最变态的拿屁股想也知道是施成。但众人一致反对戾气最重的施成去现场,无奈之下,只能让李文斯顿去担负这个坚刑的重责。

    李文斯顿是个实用主义者,素来秉持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处事原则。虽然也知道那帮监生能逼的陆远下这种惨无人道的命令,一定是咎由自取,但其实内心中是反对搞这一套的。

    但陆远命令也下了,在场的亲卫队也全都听在了耳中,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驳了陆远刚下没多久的命令。

    长安街上两百余人双膝跪地,对着这些亲卫队员磕头讨饶,哭声震天,李文斯顿到了现场活似进了灵堂,还没动手就有不少人尿湿了裤子,好一副凄惨景象。

    李文斯顿被

    嘈杂的现场吵得脑仁都疼了,皱着眉吩咐道:“让他们安静!”

    “啪!啪!”

    一旁的亲卫队员得了令,上前几步直接端起枪朝天开了两枪。

    这两声枪响,效果是极好的,几乎在瞬间,所有人都下意思地闭上了嘴。紧接着他大声喊道:“爵爷有令,尔等收声!谁人如若违令,便第一个行刑!”

    旁边不远处,那些被暂时看管起来的大明各级官员们刚开始还以为这群国子监的学生也被转移到了这里,可越看越觉得不对,只是换个地方关押哪至于这些素来以天子门生自居的监生们如此涕泪横流,嚎闹不止。后来才得知原来是远东的匪首下了命令,特意将这批闹事的监生拖到此处,要对他们施以肉刑。一时间唏嘘不已,但绝大多数已经吓坏了的大明官员都对此三缄其口不予置评,以免因一言不合惹祸上身。

    不过其中有一人站了出来。

    此人名叫方克勤,方克勤并不出名,但他的儿子是个大大的名人,中原大地历史上唯一一位被诛了十族的,就是他的儿子方孝孺。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儿子方孝孺说好听了是个有气节的大儒,说难听点就是个不识时务,不知变通,敢和朱棣这种猛人顶风硬上的硬骨头,身为父亲的方克勤自然也是如此。两百余天之骄子当众被施以肉刑已经超出了他的接受范围,既然超出了,那他就要跳出来。

    方克勤将生死置之度外,在现场重归宁静之时,豁然冲出几步,直接气运丹田,手指前方正在发号施令的亲卫队员大喝一声:

    “住手!尔个丘八休要伤这些天之骄子的性命!”

    话音刚落,方克勤身侧赫然出现了一个正在维持秩序的亲卫队员,举起手中步枪,拿枪托对准他的脑袋就是一记猛击,就听“噗通”一声,方克勤应声倒地。

    好在这名士兵没用上全力,好半天功夫,额头鲜血盈盈脑袋被砸的晕晕乎乎的方克勤总算缓醒了过来,强挣扎着刚想重新站起身,没料到还没等自己直起腰,左膝盖后面的腘窝又被一脚踢中,紧接着又是“噗”一声,方克勤重新单膝跪在了地上。

    不远处的李文斯顿将这番场景全都看在了眼里,拿手一指吩咐道:“把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一声令下,两个亲卫队员将还跪在地上的方克勤两条胳膊同时架起,像拖死狗一般将人拖到了李文斯顿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被踹的疼痛难忍的方克勤人虽然还跪在地上,但这张嘴却还是强硬,瞪着李文斯顿说道: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方克勤是也。”

    “哦,那你怎么,对我们有意见?”

    “不错,尔如此不尊我等读书人,就算风光一时,早晚也会落个亡国破家!”

    “呵呵~~”

    李文斯顿乐了,嘲讽道:“听你的口气,你还是为我们好咯?”

    “那倒谈不上,方某就是看不惯尔等如此对待这些书生。能入得京师国子监的,都是当代的天之骄子,未来的国之栋梁

    ,尔远东虽得了陛下的认可,却要行这等不义之举,辜负了陛下也辜负了天下的黎民苍生。”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士兵凑到李文斯顿耳边耳语道:

    “三爷,查出来了,此人名叫方克勤,现在吏部任职,有两个儿子,分别叫方孝闻和方孝孺,现在都在国子监就学。”

    李文斯顿不知道什么方克勤方孝闻,但方孝孺的英雄事迹他是知道的,一听面前这人就是方孝孺的父亲,顿时对他提起了兴趣。

    “听说你两个儿子都在国子监啊?我说难怪嘛,这世上还有你这种不怕死的人来当这个出头鸟,为这些人出头,原是闹了半天,说到底还是怕你儿子也牵涉其中咯?”

    一听到自己的两个儿子,方克勤的脸色明显开始不自然起来,强压住内心的慌乱反驳道:

    “方某不是为了自家的犬子,而是为了国子监内所有的读书人才出的这个头。”

    “呵呵,既然你这么有担当个骨气,那行啊!”

    李文斯顿一扭头吩咐道:“来,去搜,把方孝孺和方孝闻给我找出来,把他们带过来,我倒要看看他方家是不是一个个真这么有骨气!”

    方克勤傻了,张着嘴就这么愣在当场,直到年方十六岁的小儿子方孝孺和二十出头的大儿子方孝闻就被陆逊从国子监搜了出来,送到了李文斯顿的面前。

    “方克勤~”

    李文斯顿半眯着眼,伸出两根手指似笑非笑地问道:

    “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用你两个儿子的命换前面那两百三十一个监生的性命。第二,我保证你一家三口安然无恙,但是!我改主意了,不割他们的肉,我要直接宰了他们,替我大哥远东帝国的皇帝出出气,现在,你选吧~~~”

    方克勤面色煞白,表情比吃了马粪还难看,作为一名父亲理智告诉他必须保住自己和两个孩子,但大义气节又不能丢,何况是两条命换来二百多条活生生的性命。

    在李文斯顿心里,劳动可以创造财富,而人,特别是没有任何政治权利的奴隶和俘虏是廉价劳动力的直接来源,也是财富的直接来源,所以不管不顾一味地杀杀杀那是最愚蠢的做法。

    事实上在他到来之时,在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与其按着陆远之前的命令对这些书生动刑,还不如就直接押去挖矿,这样既省去了工钱,还能把这批家伙派到最危险的坑里去,一旦出了类似于塌方之类的事故,连抚恤都不用付,这么好的事到哪儿去找。

    国子监内的监生加上教授,足有五千人之众,其中百分之95都是青壮年。其实陆远之前并没有对这批监生做出什么具体的安排,无非是暂时羁押而已。李文斯顿原本想趁此机会,拿出个解决办法,彻底处理掉这些烫手山芋,没料到事情还没做,居然被方克勤给打乱了自己的计划。

    当然咯,如果是换了向来看不起这批儒生的施成到这儿,他是没空研究那么多的,说不定早就动手了,方克勤这个出头鸟自然也逃脱不了一死了之的命运。可李文斯顿不是施成,他说这番话完全是为了吓唬对方,想试一试方孝孺一家是不是真的这么有骨气有气节。

第八章 入宫

    “王爷,远东若真以正统自居,又怎会做如此咄咄逼人之事?方某一家三口的性命是小,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事大啊~王爷!”

    被逼无奈的方克勤并没有直接作出选择,语气中含着一丝讨好,眼神中充满了哀怨。

    李文斯顿可不吃他这一套,依旧铁青着脸问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就问你选哪条路?!”

    方克勤也不再强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了,匍匐在李文斯顿的脚下,就差将面部贴上李文斯顿的鞋背了。

    “王爷,方某愿以一家三口的性命,换这些监生的性命。只是恳请王爷莫要迁怒于方某在宁海的族人。”

    李文斯顿一愣神,显然没想到方克勤还真这么有气节,更没想到他居然是宁海人。

    “你......是宁海人?浙江台州府的?”

    “回王爷,方某确是浙江台州府缑城里人士。”

    “嗯~~~”

    浙江成为远东帝国的领土也有一段时间了。根据陈宁在那边传来的消息,浙江一省的百姓对远东的接受程度很高,也从未听说过有暴力反抗之类的恶性。事件发生。而且浙江本就多商,现在远东的政策就是大力发展自由市场经济,鼓励商业活动,彻底取缔了禁海令,让众多沿海的百姓重新有了活路。这一系列的政策其实是很合浙江百姓的胃口的,有了这些政策,哪怕有部分冥顽不灵的文人世家还不能接受帝国的教育政策,但只要绝大多数百姓对远东心悦诚服,那些氏族就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显然,他方克勤的方家就一定是这一小部分氏族中的一员。李文斯顿之前与方克勤的交谈中,听出他说的并不是南京官话,是有些熟悉的口音,但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此刻听说他是浙江人,脸色缓了许多。

    “你知不知道现在浙江全境已经归附了我远东帝国?你既然是浙江人,那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我再重新给你两个选择。”

    方克勤一听有转机,立刻应道:“爵爷请说。”

    “好,第一个选项,即日起你们一家父子三人,重新入我远东帝国的学校,学成之后为我所用。如果你不愿意,那就去矿厂挖一辈子矿,你自己选吧!”

    人,趋利避害乃是天性,方克勤骨头再是硬,但也不能免俗。

    朱棣靖难之时,方孝孺虽然不像黄子澄那样拖后腿,但是在靖难之役中对于建文势力没有什么贡献也是事实,表现甚至不如齐泰。李文斯顿也知道不能真的指望方克勤一家能为远东做出什么巨大的贡献,但方家三人有一点好,那就是忠君。而且拥有一种有话就说,不服就干的二百五精神。

    在官场上,什么样的人都有存在的必要。瞿尚兵这类既聪明绝顶又口才出众的人得有、王平贵这样勤勤恳恳干活的人得有、陈童晟这样既有能力也有野心的人得有、陈宁那样办事牢靠且又会钻营能博得自己欢心的人还得有。而方克勤这一家子硬骨头,更是官场上不可或缺的一股清流,哪怕他们三个再不顶用,到时候去学校教孩子们认字,那总是绰绰有余的吧!

    与方克勤的一席“友好而融洽”的谈话,无形中给李文斯顿带来了一种新的思路。国子监中的众多学生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数年前就已经进入国子监就学的,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人来自于江浙等地,出身与文人氏族,而现在江浙百分之八十的土地已经成为了远东帝国的领土。那这批国子监的监生,就是可以利用的,至

    少是可以争取的。还是那句话,哪怕他们再一无是处,只需经过简单的培训,让他们去学校教孩子们识文断字总是可以的。

    不过对于面前的这两百三十一个闹事的刺头,李文斯顿是不会管他们是哪里人背后有什么关系的。秉承着远东帝国一贯的“民主”作风,下令让这批人的家属前来认人,然后自行选择是否愿意举家迁往常州、浙江、徐州等地的矿区,如果愿意,可以保留百分之五十的家庭财产,在矿区无偿劳作五年,然后全家获得自由。

    如果家属不愿举家迁徙,放弃了自己的孩子,那闹事者就只能在矿场永远呆下去,不过其他无辜的亲属则不必承担任何责任,不会被抄家,自然也不会被灭族。

    选择。

    对于这些闹事监生们的家属来说,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是残酷的。

    不过相比朱元璋当年在苏松干的事,李文斯顿或者说远东帝国,是仁慈的。至少,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给了家属们做选择的机会,给了他们一丝对于未来的希望!

    李文斯顿的做法可谓是一举三得。

    第一,将国子监内那些原本看起来铁板一块的“读书人”群里彻底分化瓦解。

    第二,对这些所有人心中都认为是必死之人的闹事监生宽大处理,为远东帝国博得了仁慈之名。

    第三,不消多想,也知道这些监生之中有不少是走了关系,或者祖辈父辈本身就是在朝官员的,像今年年仅十六的方孝孺,就是他父亲方克勤走了宋濂的关系才得以提前进入国子监就学。这批大明官员因为孩子闹事,自然也得做出选择,选择是保自己的小家还是保他朱元璋的大明?

    这样一来,原本不少打算在事后继续效忠大明的官员们就面临着两难的局面,一旦他们决定保自己的孩子和家庭,朱元璋就面临着人才的流失。那对于大明朝的重新运作,必然是重大打击。大明遭到重创,那对于远东帝国来说,无疑是一大利好。

    应天府衙中的众人,从对讲机中得知了李文斯顿的处理意见,自然全都高举双手投了赞成票,连施成也清楚的明白这其中的好处而没有加以反驳。

    选择。

    对于这些闹事监生们的家属来说,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自然是残酷的。

    不过相比朱元璋当年在苏松干的事,李文斯顿或者说远东帝国,是仁慈的。至少,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给了家属们做选择的机会,给了他们一丝对于未来的希望!

    李文斯顿的做法可谓是一举三得。

    第一,将国子监内那些原本看起来铁板一块的“读书人”群里彻底分化瓦解。

    第二,对这些所有人心中都认为是必死之人的闹事监生宽大处理,为远东帝国博得了仁慈之名。

    第三,不消多想,也知道这些监生之中有不少是走了关系,或者祖辈父辈本身就是在朝官员的,像今年年仅十六的方孝孺,就是他父亲方克勤走了宋濂的关系才得以提前进入国子监就学。这批大明官员因为孩子闹事,自然也得做出选择,选择是保自己的小家还是保他朱元璋的大明?

    这样一来,原本不少打算在事后继续效忠大明的官员们就面临着两难的局面,一旦他们决定保自己的孩子和家庭,朱元璋就面临着人才的流失。那对于大明朝的重新运作,必然是重大打击。大明遭到重创,那对于远东帝国来说,无

    疑是一大利好。

    应天府衙中的众人,从对讲机中得知了李文斯顿的处理意见,自然全都高举双手投了赞成票,连施成也清楚的明白这其中的好处而没有加以反驳。

    。。。。。。

    七天的时间一晃即逝,转眼就到了朱元璋离开南京城的日子。

    根据《大明远东睦邻友好条约》的相关细则。顾五四在当天一大清早,就下令将南京城北部地区的近卫师主动撤了回来。并将钟阜门、金川门、神策门的控制权暂时交接给了朱元璋的亲军。

    同时原本在南京城外江面上徘徊的远东舰队也奉命东西两侧各撤十公里,以便容朱元璋和他们随从们先行渡江,抵达江北。

    不过为了保证朱元璋确实能够依照条约的规定,将皇城内所有的古董真迹和金银珠宝留在南京,他的十万禁军之中的半数将作为人质暂时留在南京城外的渡口,直到远东方面进入皇城查勘无误之后才准予放行。

    朱元璋是大明的皇帝,皇帝搬家可不像普通人家只需随便找个搬家公司,请上几个搬运工,花个小半天功夫就搞掂了。先不提朱元璋,就说那些皇城内为数众多大明重臣,他们在南京城中的宅邸虽然被查封了,但近卫师并没有为难他们的家属亲眷奴仆佣人,仅这些人零零总总加在一起就足有**千人之多。

    再说朱元璋,朱元璋的长辈亲戚,在之前的乱世中已经死的不剩几个了,但架不住他老婆多啊,除了正宫马皇后之外,仅是在册的妃子就有二十来个,这还是现在,之后更是数不胜数,除了这些明媒正娶的,还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呢。

    这么说吧,朱元璋龙御归天之后,他后宫妃嫔共有38人被迫自尽殉葬,此外还有曾经侍寝而未获封号的宫女十多人,这些人全部葬于明孝陵西侧。

    不过可别以为朱元璋把自己所有和自己上过床的女人都带走了。按着规矩,陪着殉葬的大多是没能给皇帝生下一儿半女,没有生育,没有子嗣需要抚养的妃子。而朱元璋一生有26个儿子和16个女儿,这么些个子女总不可能都是马皇后的吧?马皇后再能生也生不过来。

    朱元璋的大老婆小老婆们都是主子,主子就得有下人来伺候。偌大的皇宫需要顺利运行仅靠着后宫这些女人那是不行的。扫洒庭除,伺候主子们更衣吃饭无一不需要用人,这些人,自然就是大批的宫女和太监。

    满清编篡二十四史时说:明朝皇宫太监一万人,宫女十万人,因为供应饭食照顾不到,日有饿死者。这个数字是满清污蔑,是不可信的。这些宫女在伺候皇后、贵妃等等都有严格地规定,是有配额的。皇太后宫,宫女12人,皇后宫,宫女10人,皇贵妃,宫女10人,妃嫔,宫女8人,依次递降。但这也正说明了一个问题,明朝皇宫的宫女和太监是非常多的。

    如此一来,整个出行队伍再加上朱元璋的亲军,可想而知,这出行的队伍那真叫是乌泱乌泱的一眼望不到头。

    从卯时初刻,也就是差不多五点出头的样子开始动身,大队人马,咳咳,应该说是巨型的队伍没有走宫城的正门午门,而是直接从宫城北面的玄武门离开。直到下午一点左右,朱元璋及其随从们才真正离开了他花费了无数精力、人力和物力苦心建造的皇城。

    朱元璋从北面的玄武门前脚刚走,皇城正南的承天门便城门大开,整整两个步兵团的近卫师鱼贯而入,不消多时就彻底控制了整座皇城和皇城正中的紫禁宫城。

第九章 入宫(二)

    紧接着,刘晃麾下的两千皇家骑兵团,簇拥着陆远一行包括瞿尚兵、张元年等十余人,浩浩荡荡地沿着承天门,穿过端门,再入午门,纵马跨过内五龙桥,而后翻身下马,步行进入了奉天门。

    “哇偶~~~居然这么大哦~~~”

    李灵珊如好奇宝宝一般东瞧瞧西望望,发出了一声措辞极为不严谨,极其容易引起歧义的感叹。

    “远远,这里的房子和故宫博物院好像没什么区别嘛~~~”

    李文斯顿翻了个白眼搭话道:“这不是废话嘛,故宫博物院就是跟着南京皇宫的建制来造的。朱棣几乎就是照抄,把这里的一切都原封不动地在他自己原来的封地重造了一遍,这里是爸爸,那边是儿子。连我们刚刚走的午门承天门,还有里面的三大殿的名字都一字不改的照搬。能不一样吗?”

    “哦~~~这样啊!”

    一提起朱棣,陆远就来了兴致,随口问道:

    “对了,朱棣呢?不是人质吗?他人呢?我怎么没见到?!”

    瞿尚兵乐着解释道:“陆老弟你忘了?朱棣现在已经随着他老爹朱元璋出了城,然后等在江岸边。根据条约,朱棣得等到朱元璋成功渡了江之后,才会正式成为他大明派到我远东来的质子。到时候我们才能重新把他带进城来。只是老哥我有一事不解啊,明皇子女甚多,诸位老弟为何特意指名道姓要将他的四皇子扣在我手,作为人质?”

    “呃,也没什么具体的原因,我倒是想要把他的太子朱标扣在手里,这不也不行嘛,索性退而求其次,找个稍微年轻点的,但年纪又不能太小的皇子抓过来,若是年纪太小的,咱们总不能帮着朱元璋照顾娃娃吧?他到时候真撕破协议了,反正年纪小再生一个就是了,他也不心疼嘛!”

    陆远总不可能对瞿尚兵说他知道朱棣未来要篡位当皇帝,只能打着马虎眼。

    没想到瞿尚兵被陆远这番话说服了,不停地点头附和:

    “嗯~~~,有理,有理!年纪大了不好控制,太过年轻的确实如老弟所言,咱成了奶妈了。还是这十来岁左右的年纪正合适,正合适啊~~哈哈哈哈!”

    一众人边聊边逛,其实对于陆远这些曾经参观过故宫博物院,亦或是去过影视基地参观的人来说,这大明皇宫如果仅看外表建筑,走马观花,那是真没什么好逛的。

    不过现在,紫禁城里没有“游客止步”的标牌、没有紧锁的门廊、没有“暂不开放”的偏殿、更不存在大批游客扒着栏杆伸长了脖子从门缝窗沿中向内一窥究竟的场景。

    众人穿过奉天门,进入眼帘的就是偌大的奉天殿。

    绛帻鸡人送晓筹,尚衣方进翠云裘。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

    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陆远此刻心潮澎湃,好一番感叹和唏嘘。

    感叹的不是大明皇宫的壮观,

    感叹的是自己和自己的太太,还有这几个兄弟,今日不是以游客,而是以主人的身份,踏入了这恢弘壮丽的明皇宫。

    感叹是为自己,唏嘘则是为了朱元璋。

    想朱元璋一个乞丐,一个放牛娃,靠着自己的双手一步一步苦熬苦业数十载,打下了这偌大的江山,创立了堂堂的大明王朝。而后却碰上了开了外挂的远东帝国,稀里糊涂的一败再败,到了如今连家都没保住,可谓是落荒而逃,将煞费苦心兴建起来的皇宫,拱手让给了自己的敌人。

    一阵复杂的情感冲击过后,陆远跨过奉天殿高至小腿肚的门槛,第一个迈开大步进入了象征着皇权的紫禁城第一大殿奉天殿。

    没有了炽热的阳光,一走进奉天殿,瞬间就是一阵寒意袭来,令陆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殿内空空荡荡,四周矗立着一根根粗大到一人无法环抱的金丝楠木立柱。仅有大殿正中外髹金漆,四周围为宫殿基座形式,镶嵌有大量宝石的平台,和平台之上的龙椅最能吸引众人眼球。

    陆远也不客气,牵着李灵珊的手踩过汉白玉雕琢而成的台阶,两步就站上平台,和李灵珊两个人一屁股就坐在了龙椅之上,就这一下,两人如被针扎了屁股一般重新站了起来。

    李灵珊惊呼一声:“哎哟,好疼啊!”

    随后就见陆远揉着屁股骂道:“我尼玛的,这椅子他娘的怎么这么硬?朱元璋他也不会享受啊,不知道在椅子上摆个座垫靠枕什么的嘛,特么疼死我了。”

    “哈哈哈哈!”

    施成傻笑着露出一丝贪婪的目光,被陆远抓了个正着。陆远一招手:

    “来来来,大家都来坐坐,找找感觉,哈哈哈哈!”

    要知道在场的人可不止陆远施成这些人,参与南京战役的各支部队的几乎所有头头脑脑领兵将领全都陪同着陆远一行人进入了皇城,也进入了奉天殿,就连舰队的指挥官寇准也位列其中。

    这一句话施成他们听了自然是没有其他的想法,可在瞿尚兵等人看来,这是篡逆,是有不臣之心,是要杀头,要诛九族地举动。

    于是,还没等施成回应陆远的话,瞿尚兵就吓得往后连退了好几步,边退边摆手拒绝:

    “不不不不,瞿某可不敢行此逾越之举,陛下,陆老弟,这可开不得玩笑,开不得玩笑啊!”

    “啧~~~”

    陆远甩了个白眼,也不管瞿尚兵,先照顾自己其他几个兄弟上来,顺带把顾沁也拉了上来。这一下可好,陆远李灵珊夫妇,施成和顾沁,李文斯顿,乔纳森和郑纪这七个人如同到了那些付钱拍照留念的布景片场一般,轮着番一个接一个的坐上了龙椅,笑容和春风都满面的七人时不时的还高举起手机和相机,双手比“yeah!”自拍两张照片。

    到最后连顾三都被陆远强行按在了龙椅上,陆远和施成咧着嘴大笑着一左一右将顾三夹在中间让李文斯顿给三人拍了一张合照。

    瞿尚兵和底下的其他官员这辈子不仅没见过,连想都没想到这个

    世界上还有这种事,几位老爷和夫人上去轮流过过瘾也就算了,虽然不合礼数,但怎么说几位老爷和咱们陛下是一家人,只要陆老爷自己乐意旁人也无话可说。但最后居然连顾三都被拉上去了,这真就成了旷世未见的奇闻了。

    李灵珊看着拍完了照打龙椅上忙不迭跑下来的顾三有如便秘一般的表情,笑的直不起腰来。一扭身,将目标重新对象了已经退的老远的瞿尚兵。

    “瞿大哥!你过来呀!”

    瞿尚兵从李灵珊的表情中就已经瞧出了一丝端倪,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般,“不行不行,夫人,这可不能开玩笑啊!这是龙椅,瞿某坐不得啊~~~”

    “老瞿,你这个人怎么扭扭捏捏的?什么坐得坐不得的,没那回事,咱们顾三都坐得,你有什么坐不得的?!你过来,咱们一起拍个合照。”

    陆远此刻也从平台上下来了,拿手指了指其他的几位将领说道:“你们也是,都上去,咱们一起拍个照!”

    张元年见陆远把目光对准了自己,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啊呀陛下啊,这使不得啊!就是打死元年也不敢呐!”

    “什么打死不打死的!咱们周浦庄园的沙发我看你们也没少坐啊?那些沙发哪个我们没坐过?怎么?这有什么关系吗?难道待客厅中的沙发上还标了谁能坐,谁不能坐吗?!”

    陆远一皱眉脸色阴沉,口气明显硬了起来,拿手一指:“怎么?我说错了?!你们说,在场的谁没坐过?宋达你没坐过?张炳没坐过?邱清芳以降将的身份当时第一次到咱们这,我们没请他入座?嗯?!怎么?一个个不说话了?哦,老子的沙发你们敢坐,现在朱元璋的龙椅你们倒不敢坐了?什么意思?!”

    瞿尚兵见陆远是真有些生气了,也不再往后退了,主动上前两步解释道:

    “我说陛下呀,你说这话不是羞臊老哥我嘛!你也知道咱们底下这些人没有那个意思,入了庄园,那咱们是一家人,你是老爷,瞿某是诸位的长兄,下面这些弟兄们那是老爷们的帮工,自然是得坐。但现在那是龙椅,象征皇权的龙椅啊~~~总不能谁进来都拿屁股沾一沾吧?那还成何体统?!咱们开个会,那还有主次之分呢?老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陆远一摆手,“老瞿,你别跟我这儿斗嘴皮子。开会是有主次之分,但可没有规定哪把椅子是专用的啊!咱们如果哪天在这儿举行什么典礼,举办什么会议,或是类似于这类的某些特定场合里,我屁股下坐着的哪怕是一只小板凳,那这只板凳就是所谓的龙椅。

    现在咱们面前的这张龙椅,在我眼里就和咱们会议室的主座那是一样的,代表不了皇权,更不代表谁坐在这儿谁就是皇帝了。”

    陆远的话说的很直白,朱元璋的龙椅,自己是不认的,既然不认,那这把椅子就代表不了皇权,至少代表不了远东帝国的皇权。陆远甚至有一丝想把这张龙椅当做一颗摇钱树的冲动,只要付银子,谁都管在上面坐坐。

    瞿尚兵自然也听懂了陆远话中的含义,试探性地问道:“当真让老哥我也上去坐坐?”

第十章 入宫(三)

    “当真啊,怎么不当真?”

    陆远说着话朝旁边的众人挥挥手招呼道:“来来来,都别愣着,有一个算一个,都上去坐坐。哈哈哈哈!”

    要说瞿尚兵他一点都没有上去试试的想法,那一定是假的,但凡是个人哪怕出于好奇都想上去试试,看看到底朱元璋的龙椅与平常自己的椅子究竟有什么不同。

    瞿尚兵哆哆嗦嗦地踩上汉白玉台阶,正犹豫不决时突然被乔纳森从背后一把按到了龙椅上。

    “呜呼呀哈~~~”瞿尚兵顿时感觉屁股上传来一阵凉意,惊叹一声。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施成笑道:“老瞿,感觉怎么样?”

    “啧啧啧,木料倒真是好木料!”瞿尚兵起身摸着生疼的屁股感叹道:“不过对龙椅对腚部确实不怎么友好,不舒服,还不如咱们自家的沙发坐着舒坦。”

    两句话一说,把李灵珊逗得前仰后合,“咯咯咯咯,就是呀,我就说嘛,这龙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来来来,大家都来上来感受感受。以后再想坐可是要收费了哟~~~”

    有瞿尚兵替自己打了前站,其他那些早已按耐不住好奇心的家伙们一个个上得台来,轮着番儿的用屁股沾上了朱元璋的龙椅,瞧着一群人长吁短叹的样子,真是令陆远等人忍俊不禁。

    宋达抚摸着龙椅的扶手赞叹道:

    “要说讲究,那朱元璋是真讲究,把个座椅弄得如此精致,就是坐起来不舒服,也没个靠垫啥的。嘿,老爷,我说这椅子若是收一百两银子让人坐上一坐,可是个好买卖啊!”

    “噗~~~”陆远噗呲一声就乐了,心说这家伙和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笑问道:“宋达,一百两一次,有人来坐吗?”

    “哪儿能没人坐啊!咱就不冲着朱元璋,就冲陆老爷你,小的就敢保证只要这么办,那等着坐这张龙椅的人就得从奉天殿排到午门外。咱别的不说,就说咱们苏松的那些商人,有能花钱坐龙椅这种好事,还不得磕破头皮抢着来啊?!今日小的算是赚便宜了,得坐回本,坐一坐掏一百两,小的今日就算多赚了一百两银子,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陆远笑过之后心说这倒确实是事实,就这么想,若是故宫博物院放出话来,说只要花一万块钱就能在真正的龙椅上坐上一坐,可想而知得有多少人挤破了头吵着闹着掏钱。

    瞿尚兵见陆远还真有被宋达的两句玩笑话说心动的意思,赶紧问道:

    “我说诸位老弟,怎么?你们不打算将明皇宫收为己用?!还真想着靠这个法子赚银子?!”

    陆远不假思索地回道:“是啊,咋啦?有钱不赚王八蛋,咱们又不稀罕这龙椅,不靠它赚些银子补贴花销,还能光摆着看啊?!”

    “那......这......不妥吧?”

    李文斯顿乐呵呵地将胳膊架在瞿尚兵的肩头,“这没什么不妥的,老瞿你也知道咱们处理政务,根本不需要按时准点举行朝会,让官员们一个个排班肃列,让太监喊什么有事早奏无事卷帘

    朝散。咱们随时随地都能办公,哪怕要商量事,直接开个会议就解决了,再说上下两院的议会也不是摆着看的。若是样样事都需要陆头和咱们几个在朝堂上定夺,那就算我们一个个都活活累死了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呀!”

    对于李文斯顿说的这一点,那瞿尚兵是服气的,只是他从内心里还接受不了将皇宫变成个景点让百姓们参观,用这个来赚银子。

    “这话是不假,可老哥我总觉得这事有些......这好好的皇城就算老弟们不拿为己用,但就这么被百姓们肆意进出,总是多少有些不妥。再说南京毕竟是大明京师所在,如今现成的皇宫不用,那诸位总得在南京城再置办一座宫殿,以便今后到此居住。这......”

    瞿尚兵的话是既提醒了陆远,也同时令陆远等人犯起了愁。

    现在有现成的皇宫不用,反而要再花时间和精力造新的行宫,在不明所以的旁人看来,说难听点陆远这就叫矫情,或者说是惺惺作态小题大做。

    但陆远有他自己的理由,首先,正如之前所想的,开放明皇宫供百姓们参观,可以为自己带来经济上的收益,假如有一百个人愿意每人花上一百两银子去朱元璋的龙椅上“享受享受”,那可就是足足一万两白银的收益,这种白来的银子还有将其拒之门外的道理吗?

    其次,自己也已经表明了远东帝国不认可朱元璋所谓的皇权,南京城并不是远东帝国的京师所在,大明皇宫也不是远东帝国的政治权利中心,龙椅再也不具有什么特殊含义。

    那自然不可能在开放前朝三大殿供游客参观的前提下,自己和兄弟们再居住在后殿诸宫之中。万一遇到什么仪式需要用到奉天殿,到时候自己这屁股再坐在游客们都坐过的椅子上以远东帝国皇帝的身份对着广场上的众人发言讲话,别人会怎么想?特别是那些花了银子坐过龙椅的人们会怎么想?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陆远自然也不会做。

    最后还有一点,也是最现实的,陆远实在不愿意住在既没有上下水,又没有通电的皇城里。改造确实是可以改造,但改造不得花银子吗?有这些改建的银子,还不如重新造一处新的宫殿呢!再言之,如此辉宏的明皇宫也得有人来打理才行,如果自己收入囊中,每月请人打理又得耗去一大笔银子,实在不划算,还不如开放给民众,当个博物馆旅游景点啥的,再用这些观光收来的银子请专人打理,如此一来既能更妥善的保护,自己也不必再多套银子出来,还能解决一部分就业问题,一举多得啊!

    而且,外面是盛夏,大太阳照着,炽热的气温烘着,但之前当大家进入奉天殿时,人人都感觉有一股寒意袭来。紫禁城中除了朱元璋是个带把儿的男人,其他不是女人就是太监,阴气太重。陆远当然是不相信什么阴气不阴气的迷信说法,但步入大殿一股寒意袭来却是不争的事实,甚至都觉得自己要是一直住在这儿,早晚得落个风湿疼。

    没错,既然有了这么多理由,而陆远自己从主观上又不想像满清鞑子那样直接占据明皇宫作为己用,那就还得在南京择一地,再造一处居所。毕竟怎么着那都得有地方住不是吗?!

    陆远一行人对于南京行宫在选址方面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条,就是环境得好,除此以外再无别的特殊要求。

    众人

    的第一反应就是钟山,钟山在南京城边上,绿树成荫环境极佳,将行宫建在半山腰,可以俯视整个南京城,并且在高度上也可以隐隐压过朱元璋的明皇宫一头。但不料,陆远的提议立即遭到了郑纪的反对。

    “远哥,把行宫建在钟山上,不好吧?”

    施成反问道:“为什么不好?钟山风景这么好,地方又大,没事还能打打猎什么的,有什么不好?”

    “钟山大是大,但钟山山顶有六朝的寺庙遗骸,西边有个蒋山寺,中间还有孙权的墓地,咱们再在里面插一脚,合适吗?再说了,建宫殿得配合交通设施吧?得配合上下水供应吧?得供得上自来水吧?得修路吧?成哥,你可别说咱们每次都得爬个半天的山,累的血奔心才能抵达自己住的地方吧?”

    陆远思忖半晌,试探性地问道:“那要不......建在半山腰呢?”

    “半山腰?”

    郑纪瞪着眼睛问道:“远哥,半山腰哪儿啊?明孝陵?孙中。山墓地?廖仲恺何香凝?还是谭延闿邓演达?”

    “呃......”

    陆远不在乎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但被郑纪这么一讲,心说也是,以往钟山风景名胜区的景点都历历在目,可谓是三步一陵五步一墓,这么一想心中难免也产生了一丝膈应,情绪低落地问道:“那除了钟山,还有什么好地方?”

    “南京城里咱们就别考虑了,其实钟山也不是不行,主要的问题是一方面是我们自己内心多少有些接受不了,其次么钟山有矿产资源可以开发,不远处的栖霞山也是如此,栖霞山素来有“天然地质博物馆”、“地学教科书”之名。”

    郑纪拿出提前就准备好的资料说道:“栖霞山蕴藏丰富的铅、锌、银、石灰石等矿藏资源,其中铅锌金属超过200万吨,是华东地区最大的铅矿床。非金属矿主要有白云石矿、石灰石矿、石膏矿、黏土矿、脉石矿、煤矿等;金属矿分布广泛,铅锌矿、银矿、金矿、锰矿等矿产到我们死都开采不完。所以栖霞山自然也要排除在外。”

    “要不我提一个建议?”

    施成没这么好的耐性,着急地问道:“小郑头,你别卖关子,到底有什么建议?”

    “咱们又不定都南京,完全可以不用造什么规模宏大的宫殿建筑群与朱元璋的皇城一较高下。咱们在南京的居所,我看主要是用来旅游,疗养的。所以我觉得与其建在什么高山上登高望远,还不如实际一点。我看,汤山就不错,环境清幽,地方又大,还有天然的地热温泉,我们完全可以在汤山建个皇家山庄,秋冬天过来可以泡汤,还可以满足成哥打猎的想法,一举两得!再说汤山距离南京城又不远,只要道路设施完备了,开开车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事。”

    “嗯,对,对对对!小郑头的主意好!”

    施成一拍大腿,“我同意!”

    陆远点点头,附和道:“我也同意!这样也好,在汤山划出一片地,咱们在有泉眼和汤池的地方建上一座大庄园,周边再造些小别墅,索性把汤山打造成一个咱们皇室和帝国政府官员的度假和疗养地。建别墅咱们有的是经验,成本低,速度快,人力物力消耗的也少,一举多得,一举多得!”

第十一章 出恭

    众人边聊边逛,出了奉天殿继续沿着明皇宫的中轴线进入了建筑体量和规模要小的多的华盖殿和几乎与奉天殿同样高大的谨身殿。

    谨身殿是明皇宫前朝三大殿的最后一殿,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重檐歇山顶。与之前的奉天殿和之前的华盖殿一样,同样坐落于三台之上,是皇帝上朝更换朝服以及册立皇后、皇太子之处,皇帝亦在此殿受贺。

    谨身之名意为帝王提醒加强自身修养,但陆远却实在无法将自己面前这只由紫檀木精雕细琢而成的御用大衣柜中的那件褚黄色的“缂丝九章衮服”与加强自身修养联系到一起。

    所谓“缂丝九章衮服”就是朱元璋这个大明皇帝参加庆典活动时穿着的礼服,俗称就是龙袍。

    “啧啧啧啧啧~~~”施成双臂抱胸口中念念有词:“老朱这件龙袍可是值不少钱啊~~~”

    李文斯顿撇着嘴摇头道:

    “要是能卖出去,那一定是天价,就是不好出手吧?这玩意儿可不像什么瓷器古画之类的古董,龙袍要是出现在什么拍卖会上,那可就不是举国轰动了,那叫全球沸腾啊!太引人瞩目了,太引人瞩目了!”

    施成扭头问道:“李头,小郑头,你们见得多,你俩觉得这玩意儿如果拿出去卖了,能值多少钱?”

    郑纪一愣,“成哥,那我怎么知道?古往今来从来也没见过拍卖会上出现过明代的龙袍!乾隆的龙袍倒是时不时的会出现,零几年我还在读书那会儿听说清乾隆御制镶珠黄缎十二章纹龙袍拍出过一千四五百万磅的价格,好像是英国私人拍卖所邦瀚斯(bonhams)拍出的。”

    “零几年?那到了现在,这价格可不得翻上一两倍啊?一千五百万磅,我滴乖乖,三千多万镑,好几个亿啊?!”

    郑纪也被这价格惊了一惊,但马上反对道:“成哥,算是这么算,但这是啥?这叫国宝啊!难道还能随随便便拿到欧美去拍卖?”

    “你懂个屁!”

    施成嗔怒道:“他们那叫国宝,咱们这儿拿去的,那最多算是个工艺品。咱们拿去卖,大不了再让那些工人重新制作不就行了?制他个十件八件的,在这个年头很稀奇吗?”

    郑纪一想那倒也是,吩咐人将朱元璋没来得及带走的这件龙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逛到一半,李灵珊红着脸凑到陆远耳边轻言细语道:

    “远远,我要上厕所。”

    “小号还是大号?”

    “你有病啊?小的大的有关系吗?快点!”

    陆远一扭头,见李灵珊脸都快憋红了,忍着笑意点点头,朝旁问道:“这儿特么有没有厕所啊?老子尿急了!”

    紫禁城里什么都有,巧了,唯独还真就没有厕所,别说厕所了,连个固定便池都没有。

    一众人面面相觑之下,还是顾三先跳了出来。

    “老爷,要不小的让人把那些宫女太监找来问问?”

    陆远狐疑地问道:“嗯?还有宫女太监在?他们不是都跟着朱元璋走了吗?”

    “没全走,还有两百多个宫女和一百来个太监没走嘹!”

    “那人呢?我们进来到现在怎么都不见人啊?”

    一旁的顾五四立刻答话,“老爷,那些人都被小的暂时圈禁起来了,小的现在就让人去传唤!”

    不多一会儿,就听着殿外门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队伍前头七个太监,每人的脑袋上都顶着一个用黄云龙套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便桶,双手高举扶着便桶,迈着小碎步快跑至谨身殿门口,一个个跪倒在地。领头一个太监用宦官独有的尖细嗓音喊道:

    “官房到~~~”

    时,陆远等人目瞪口呆地见队伍后面跟着的三四十名宫女,如提前排练好的一般,根本不需人指挥,直接就分了组,每个马桶配置了三个宫女。

    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接过太监脑袋上的“官房”,进入大殿后直接一溜烟跑入内室,一名宫女跪在地上,在地上铺上一块黄绸锻,捧着“官房”的宫女则轻轻将怀中的马桶放置于上,而后掀开桶盖。

    第三名宫女则从怀中掏出细棉手纸,将裁剪好的手纸摆好,口含清水,均匀地喷在纸上,让纸略略潮湿,然后从旁边小太监的手中接过熨斗再将两面熨平。以求让纸更加平整而没有毛躁的感觉,擦起来感觉更好。

    至此,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小太监在众人的注视下退出内室,重新回到大殿中,他只知道来伺候远东的大人出恭,可他哪儿知道在场这么些人究竟是谁要出恭,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浑身颤抖,想问不敢问,只能硬着头皮说道:

    “官房已齐,请大人出恭~~~”

    陆远也没为难他,朝李灵珊点点头,小声说道:“去吧。”

    这小太监极有眼里,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身子两步上前来到李灵珊身侧提前半步,双手虚空,假搀着李灵珊,引着她进入内室。

    此时在里面候着的宫女见李灵珊进来,一人赶紧备着之前已经熨好的手纸,另外二人燃着熏香背过身,小太监则躬着身子重新退出了内室,在外面候着。

    上个厕所旁边围着三个人,李灵珊哪里见过这种阵仗,皱着眉头伸出手往门外一指:“你们出去!”

    伺候着李灵珊上厕所的三名宫女也没见过这状况,吓得三人一起跪地磕头,异口同声地求饶:

    “奴婢照顾不周,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李灵珊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这么大威力,吓了一跳,口气缓了一些吩咐道:

    “我不习惯上厕所有人在旁边看着,你们到外面候着,过会儿再进来。”

    其中一个宫女既不敢露出一丝委屈和哭意,怕惹得李灵珊不满,但也不敢就这么退出去,为难地说道:“娘娘,奴婢还要伺候娘娘擦拭,不敢懈怠。”

    “拿来!”

    李灵珊急着上厕所,一把将宫女手中捧着的手纸接了过来,没好气地挥挥手,吩咐道:“行了,这没你的事了,和她们两个一样,出去。”

    等李灵珊上完厕所出来,剩余的事就好办了,施成朝着跪在门口的那些太监吩咐道:

    “你们,把这些马桶都拿到里面去,然后再去多搬几个到殿外,然后在外面候着,等用好了你们直接收走就行了。”

    而后扭回头朝顾五四说道:“通知队员,让他们别随地大小便,都去临时厕所,用完了就让太监们清理就行了。”

    陆远还没上厕所的需求,抱着双手就好似看峨眉山的猴子一般看着还跪在自己面前的小太监,好半天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回侍,奴婢叫曹德满,过了十月就满十六了。”

    “知道我是谁吗?”

    “大人,恕奴婢眼拙,尚不知大人名姓,请大人恕罪则个。”

    陆远瞧着这个小太监还挺机灵的,点点头笑道:“呵呵,嗯,不认识我不怪你。那我问你,为什么没跟着朱元璋一起走?今后有什么打算?”

    常年侍奉在朱元璋和众多小主子身边使得这些太监各个都有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仅听陆远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没有性命之忧,随即话也多了起来:

    “回大人话,奴婢本家就是南京城外淳化镇的,家父早亡,前几年姐姐也出了嫁,家母身患腿疾无人照顾,家

    中一贫如洗,奴婢只能净了身入宫来,至少自己饿不着,还能多少存些银钱铜子托人捎出去好照顾家中的老娘。

    奴婢十一岁入宫,至今已近五年了,五年里一步都未曾离过宫。陛下迁都之际,奴婢确实也想过索性就趁着这个机会拿上这些年攒的些许银子回家侍奉老娘。可大人也知道,奴婢这样的阉人只是陛下的家奴,离了主子什么都不是,而且奴婢也没混出个大出息,回去了都无有脸面见家乡父老,走在外面也难免不被人指指点点。直到现在,奴婢的命。根子都还未赎回来,还在为奴婢净身的刀子匠那儿存着。”

    “那为什么不去赎回来?”

    “哎~~~”小太监叹了口气,“哪儿是奴婢不想赎啊,是赎不起。奴婢在宫中,每年不过才能攒下三两银子,而且大多都给了老娘作为家中用度,实在无能为力。”

    陆远点点头,随口问道:“那你今后有何打算?”

    “奴婢......呃......不瞒大人,方才奴婢听得兵爷们前来传唤,说是大人们传官房,别人都止步不前,但奴婢是抢着过来伺候各位大人。”

    “哦?为何?”

    “奴婢觉得远东兵爷们虽说一个个不苟言笑,但都是讲理的人,只要奴婢们听命行事,不至于苛责咱们这些无用之人。再说奴婢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看看远东的大人们,若是能够博得大人们赏识,留奴婢在身边伺候,不求大富大贵但怎么也能吃上一口热饭。说不定奴婢前世做了大善事,能够见着远东陛下呢?嘿嘿,嘿嘿。”

    陆远心中好笑,但面色如常。

    顾三在一旁笑着说道:“呵呵,行了,曹德满,今天你算是如愿以偿了,咱们远东帝国陛下已经和你聊了半天了。”

    曹德满一抬头,拿眼看着陆远,前一秒还满怀好奇,下一秒瞬间匍匐在地,整个身子都趴在了地上,浑身颤抖。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奴婢有眼不识泰山,求陛下饶过奴婢~~~”

    要说周德兴有这么大反应其实并不奇怪,宫廷有宫廷的规矩,其中有一条:仰面视君有意刺王杀驾,诛九族。

    意思就是下人们包括在朝官员,哪怕地位再高都不能直视皇帝,世界上能直视皇帝的只有皇帝的长辈和老婆。

    但显然陆远这些人是不会在意这种奇葩规矩的,在陆远等人看来,老子和你说话,你不看着老子,那才叫不尊重人呢!

    陆远抬抬手:“行了行了,你起来吧!”

    “奴婢遵旨,谢陛下不杀之恩。”

    “嗯,咱们远东没有用太监的习惯,是不用你这样的太监的。”

    陆远一句话就让曹德满的心凉了半截,刚想开口便又听到:

    “不过你们这些宦官和其他留在宫里的宫女们是无辜的。这样吧,我现在交给你个任务,你先回去把所有留在宫中的太监和宫女召集起来,然后逐一甄别。

    凡是不想留下来,想自谋生路的,我们远东帝国给他们每人发放三两银子的遣散费,之后他们就是普通人了,务农经商,哪怕他们有本事最后从政,我们远东都一视同仁不做干涉。

    其他愿意留下来,还想干之前那些伺候主子的活计那也可以。不过我们优先录用有一技之长的人,比如御膳房的厨子,花匠,会养马的,照顾牲口的。哪怕宫女们会插花,能剪纸,会按摩那都算是有一技之长。不过我先声明,那些只会扫地擦桌子倒马桶之类的人不算在内。”

    小太监曹德满不解的问道:“陛下恕奴婢无知,这按摩是......?”

    “哈哈哈哈!”瞿尚兵凑上来帮着解释道:“按摩即是导引按跷,你也可以理解为舒缓身子。”

    曹德满连连点头:“奴婢明白了,奴婢即刻去办!”

第十二章 行政规划

    从正午时分入宫到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了,靠着两条腿走了这么久,众人也慢慢丧失了继续参观的兴致,走马观花般转了一圈后廷的几处主要殿宇,就提前结束了此次参观。

    陆远不打算住在连上个厕所都需要使唤一大帮太监宫女的皇宫内院,收缴战利品搜罗各种珍奇异宝古籍名画之类的繁杂琐事也不用自己这些人亲力亲为。

    于是乎,在留下了将近两千士兵和后勤人员继续在皇宫中打包干活,看守护卫之后,众人拍拍屁股,走人了!重新回到了南京城外的军事驻地。

    回到军驻地,并不意味着众人就可以躺下休息高枕无忧了,南京城拿下是拿下了,但接下来还有一系列的问题等待着陆远和其他几人来解决,首当其冲的,就是南京城的地位。

    南京城是大明王朝的京师所在,规模宏大,人口众多,在民间和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是不言而喻。要确定南京城的地位,就势必要牵扯到行政区域的划分和命名。

    按着陆远这些后来者的常识,自然是省-市-县区-乡镇街道-村社居委一共五级,当然还要加上一个与省平级的直辖市。

    如果参考与咱们中原大地差不多面积的美国行政划分,虽然看上去简单,不过是州-县和州-市镇,两套并行的行政区划体系,但两者无论地理还是权力上都存在交错。对于居民而言,在不同的事务上,要和所在建制居民点政府、县政府、州政府,外加联邦政府,分别打交道。在国情不同、环境不同、时代不同,连建国的根本都不同的情况下只能摒弃。

    陆远并不打算设置如此复杂的行政区域划分,毕竟现在的远东即使再一次收纳了如此广大的土地,哪怕暂时还没有经过详细的人口普查,仅凭着估算人口撑死了也就在千万出头了。虽然面积大,但是人口少。即便是整个大明,整个中原大地上所有的人加在一起,也就不过是五六千万人。一千多万人听上去不少,不过要是和后来的超级大都市比较,人口还不及一半。

    按着常理,现在大明的行政机构的命名和划分其实是很完美的,京师所辖的直隶,然后在外各省,省内设府,府内又分诸县,县内又是各个乡镇。

    可现在难就难在南京是以“京”命名的,陆远总不能将南京,不管不顾直接改回成原来大元朝的“集庆”吧!这样既野蛮无道不符民情,自己这边内心里也接受不了。

    不过,众人此刻正在谈论的话题并没放在给南京城改什么名字上,而是聚焦于行政人员编制或者说是文官制度的改革上。

    直到现在为止,陆远等人其实一直将远东帝国看做是一家集团公司。陆远本人是控股股东并兼任名义上的董事局主席。

    施成李文斯顿等其他几人既是控股股东和公司的执行董事,还担负着集团公司各主要部门实

    质上的一把手,但他们将一部分具体行政事务的执行权让渡或者说下放给了各部门的下级高管。

    再下来就是类似于瞿尚兵、王平贵、吴城元和陈童晟之类的人,他们虽然身份上有些许差别,但都属于是集团公司总部各职能部门的高级管理人员。同时,以陈宁和魏天鉴为代表的外派地方的官员则相当于集团派驻外地各分公司的总经理。

    这套管理制度说白了就是问责制,哪个地方出了问题都能够找到相应的责任人,从尔能够避免像朱元璋和他的大明王朝那样无论大大小小什么事都得由最大的boss经手批复,这样的行政模式效率低,时效性差不错,最主要的问题就是没法儿监管。

    朱元璋又不是上帝,他也是个人,是人就会犯错,像他那样事无巨细什么方面都想着一手统抓,连宫中太监的管理和礼仪规制都得自己亲手一改再改,这样自己累个半死不说还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正确性,出了问题也无法追责,毕竟大明朝的官员们都只有一个脑袋,谁都不会闲的去追究皇帝的责任不是?

    当然咯,陆远等人同样也是人,虽然拥有了远超过朱元璋的见识和对世界的认知,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但也会冲动犯错,也会急功近利,在某些具体事务的实施上难免也会触碰到一些既得利益者的权益,从尔给自己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之前陆远被刺和苏州府生员闹事一事就是典型的例证。

    但总的来说,远东帝国草创至今还算是顺风顺水,至少在军事行动上是如此。

    不过军事上的成功,并不能掩盖远东帝国目前人员和行政制度上的缺陷,不仅无法掩盖,更会随着帝国疆土的进一步扩展,将这个缺陷放的越来越大,大到已经令陆远等人无法忽略,无法不进行主动干涉的地步了。

    眼下,在南京城外近卫师大营中的众人就在着手解决这一难题。

    “现在咱们远东地方是大了,但很多行政事务都还没有搞掂。官员晋升的原则也没有落实,我们不能像朱元璋那样凭着自己的好恶拍拍脑袋就决定了谁能提拔,谁要斥责,谁要贬职。必须得拿出一个章程出来。”

    施成对陆远突然抛出这个话题感到尤为不解,遂问道:“这是个问题吗?”

    “怎么不是问题?那行,施头,你要觉得这不是问题,那你就提提建议,现在已经落到咱们口袋里的南京城,下一步该怎么弄?怎么施政,南京城怎么定位,又派谁来南京执政?”

    “呃......”

    施成显然被问住了,双手插在一起抱着自己的后脑勺摇了摇头,思忖片刻之后反驳:“陆头,现在南京城的问题和你之前说的两码事啊,派驻南京城的官员么,我看老吕就不错。”

    “呵呵呵呵,你那是废话!”

    陆远笑骂了两声,继续说道:

    “是,吕应宿是不错,但如何界定他之前在常州干的好不好呢?我们不可能只凭着常州没出什么乱子就认为老吕他干得好。事实上魏天鉴在苏州干的也不错啊!之前投降的其他明朝的降官,他们无论是在学校继续深造还是已经到地方上担任了具体的行政职务,事实上现在都不错啊~至少到目前为止顾小七和他的秘密警察还没有抓到过他们什么把柄和错处吧?!

    那在这样的情况下,施头,你凭什么认为就该让吕应宿调任南京呢?那其他官员呢?他们心中服不服呢?

    还有,就算咱们将他从常州调任至南京城,那他这算是平调呢?还是晋升呢?在这一点上,咱们总得给吕应宿一个说法吧?”

    “这......要不看地方交上来的财政收入?”

    施成话一出口,立刻被陆远打断道:

    “看财政收入?那行,咱们别的地方不谈,就说苏常二府。如果要是以财政收入做唯一的标杆,那魏天鉴的苏州府不知道把常州府甩到哪儿去了,你又怎么能说是因为吕应宿干得好而把他调来南京呢?

    苏常二府的真实情况是什么?是我们发动于去年秋冬的独立日行动和土地政策的及时落实,导致基本没影响到苏州府今年的春耕。而常州呢?春季经历的接连不断好几次战争几乎波及常州府全境,吕应宿为了抵挡明军的反扑坚壁清野,恨不得连常州城外的民居都被他拆光了,土地荒废,这种情况下还能谈得上财政收入吗?但没财政收入就能说老吕他干的差?我看可不能这么说吧~~~”

    李文斯顿适时地打断了陆远的咄咄逼人,为施成解围道:

    “陆头,有问题咱们一个个慢慢解决,你这么全都揉在一起,让施头怎么能给的出解决方案?咱们还是一个一个来,我看......咱们就从南京城的定位开始。大家各抒己见,咱们大家都参考参考。”

    郑纪推了推眼镜说道:“南京城的定位和命名并不难解决,关键点在于牵一发而动全身。南京城地位高了,就势必至意味着苏杭常和其他府的地位下降,但南京若是与苏常等府地位一样,显然又不合适。”

    “要不......”陆远试探性地问道:“我们也搞个直辖市?”

    “理论上是可以。不过远哥你可别忘了,你是皇帝,帝国搞直辖市?不挨着啊!还有个问题,现在淞沪是首都,那我们学不学着搞直隶?如果要搞直隶,那一定会将长江沿线的苏锡常以及南京全部划归在内,那直辖市等于名存实亡。如果不搞直隶,那不出意外地话南京一定是江苏省的省会,而一旦南京成了所谓的直辖市,那江苏省的省会放哪儿?”

    “那小郑头,你的建议是?”

第十三章 行政规划(二)

    “那小郑头,你的建议是?”

    “我觉得咱们的步子现在不宜迈的太大,还是尽量尊崇实际,先不要将现有的府县改名为市,如果真要改,我觉得将应天府改名为南京府更好,老百姓接受的程度也更高,行政人员也不用再重新熟悉。反正只要我们自己知道现在的府就等同于市就行了。”

    陆远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将南京府设为江苏省的首府咯?那官员评级和晋升标准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远哥,你也不能盯着同一只羊使劲薅毛吧?”

    “嘿嘿嘿嘿,你脑子好,能者多劳嘛~~~”

    郑纪无奈地摇摇头,开口说道:“至于评级和晋升标准我倒觉得还是其次,我们现在的难点在于官员队伍跟不上。而且随着地盘越来越大,也不可能完全指望着苏松常等地籍贯的官员发往各地执政。主要的行政官员可以由我们任命和外派,但当地基层官员还是得由各地方的当地人士来执政,就拿南京来举例子,知府我们可以外派过去,但当地财政局或是其他什么办公室的行政人员,总不能都由我们外派吧?”

    “小郑头,你说的道理我们都懂,但现在不是没办法吗?连度量衡之类都不想通,怎么能让没有经过培训的当地人去进行管理和行政?”

    郑纪点点头,对搭话的李文斯顿说道:“李哥,没错,是不能直接让他们干活。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得适当的下放一点权力给当地政府,由政府主持考核、晋升、提拔各级行政专员。而我们皇室只需要做好监督一项工作就行了。至于基层人员方面,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暂时还是只能由我们外派些骨干过去,但随着苏常二府的那批学员顺利毕业,就可以大为缓解目前行政人员紧缺的窘境了。”

    “嗯,郑纪的提议我想大家都不会有什么其他不同的意见,我觉得就直接这么定了,至于具体的考核章程,我们自己凭空想不出,但我们可以参考借鉴嘛。从十九世纪开始的英国文官制度是我们可以借鉴的,包括完整的体系和四项基本原则,我们只需要根据我们现在自身的实际状况对薪资、行政道德和培训制度稍加整改就可以套用过来了。”

    陆远总结了一番,见众人都没有提出异议,接着开启了第二个话题。

    “接下来,咱们研究研究人事任命的问题。任命谁来担任南京府的行政长官?”

    施成又跳出来了,不假思索地答话:“吕应宿啊!除了吕应宿还有谁啊?”

    陆远的一系列问题如连珠炮一般甩了出去,“理由呢?总得有让人信服的理由吧?另外如果我们把吕应宿调来南京,那常州呢?谁接任?江苏省的省长呢?谁来?”

    “呃......”

    施成挠着后脑勺,语无伦次地说道:“呃,要不吕应宿担任这个省长,那个......”

    李文斯顿一摆手,“行了啊,施头,你不在行就别瞎发表意见。”

    “额,那你说,你觉得谁来担任江苏省的最高行政长官?”

    李文斯顿同样不假思索地答道:“吕应宿啊!”

    施成一瞪眼,骂道:“李头,你特么有病啊!老子之前说的不就是老吕吗?你找茬是不是?!”

    “我可没找你茬啊!”

    李文斯顿一脸鄙夷地看着施成,“你说吕应宿,那你得说个理由啊?你有理由吗?”

    “呃.....

    .那你有吗?”

    “废话!”

    施成一脸不服气地嚷道:“行,你有理由,那你说,什么理由?”

    “理由有两点。首先,现在吕应宿在常州,虽然名为知府,但他的权限要比知府大得多,大家不要忘了,为了防备大明的反扑,吕应宿是有兵权的,他是可以临时指挥我们早先驻扎在常州的部队的。所以他实质上是军政两界的一把手,可以称之为常州督军了。

    现在情况变了,常州已经成了帝国腹地,而明远双方对峙的一线成了南京以及扬州淮安等地,让他继续在常州呆着,大材小用了。而且吕应宿已经在常州积攒了足够的执政经验,再加上其有相当的军事能力,又是贵族身份,在帝国政府内部的威望很高。所以我个人认为将老吕调任至江苏首府南京城是一个好的选择。”

    李文斯顿说的不错,吕应宿是一个好的选择。

    数月前,陆远施成两人亲临常州一线,凭着吕应宿和杜宗的出色表现击退了李文忠的十余万讨逆大军。临行之际,陆远将常州府一切军、政事务全都一股脑儿托付给了吕应宿,并且给吕应宿晋了爵。在所有自独立日行动之后才投效远东帝国的明军高级将领中,吕应宿成为了第一个拥有贵族身份的。

    在吕应宿之前,整个远东帝国都没有出现过一府的军政要务皆集于一人之手的先例。至此吕应宿在远东帝国的地位直线上升,一时间无出其右,风光无两。

    但看人挑担不吃力,旁人看着是风光无限,但当事人吕应宿自己知道,这常州府的最高行政长官是没这么好干的。他一只眼睛要一刻不停地盯着镇江府和应天府的动态,另一只眼睛还要关注着自己常州府内部的政务。

    仗是打完了,却留下了一堆的烂摊子要等着他去处理。之前为了防御明军连续不断的进攻,吕应宿是狠下心来坚壁清野,实行的是焦土政策,连城外老百姓的民居都即便被拆的差不多了,恨不能连一根做饭用的柴火都不留给明军。

    但明军退却之后,城外的民居得重新建起来,土地得重新翻耕,之后得赶着时间抢种一批稻子。不仅如此,还有帝国一系列的政策得吕应宿来推行,兴办学校、土地丈量、人口普查,宣传政策,哪一样都不简单,更不是一蹴而就能完成的。

    万幸,万幸驻扎与常州府城的海军陆战三、四两团的团长秦士尔和翁德帮着吕应宿担负起了军事方面的重任,张麟又时不时地前来常州府从旁协助,驻军们也帮着老百姓干了不少活,为吕应宿减轻了不少压力,再加上从学校及时调配过来的不少初级行政干部,吕应宿这才能勉勉强强将常州府这一个破摊子重新支起来。

    这几个月来,吕应宿没有一天能够放松休息,每天睡得比鸡晚起得比鸡早,直到南京战役打响之后,他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吕应宿的勤勉和认真没有白费,因为陆远等人都看在了眼里。经过众人一致通过,陆远大手一挥给吕应宿下了一道嘉奖令和委任状。

    即日起吕应宿晋升为远东帝国伯爵,世袭三代,撤销吕应宿常州府知府一职,并委任吕应宿为江苏省总督,统辖全省七府一切军、政要务,并兼任南京知府节驻南京城。

    同时,陆远为了减轻吕应宿身上的担子,还将杜宗给派了过来,任命杜宗为江苏副督并兼任扬州知府。

    省级官员任命完了,就轮到地方官员了。吕应宿调任,常州府就得重新任命,另外新入的镇江、淮安和徐州都必须安排官员抓紧赴任。

    最终经过众人的一番商讨,原常州府武进县的知县李元良重回常州,升任知府一职。

    当时坚决备战抵抗,但之后因被林定江说服而主动投诚的江阴知县汪天诚调任镇江,升任镇江知府。

    淮安知府由原常州府的同知傅璎担任。

    最重要的是徐州,陆远将徐州特意加进《大明远东睦邻友好条约》就是看中了徐州丰富的各类资源。徐州是华东地区资源最富集且组合条件最优越的地区,是重要的煤炭产地,有煤、铁、钛、石灰石、大理石、石英石等30多种矿产,而且储量大、品位高,不能不令人加以重视。

    正因为徐州的重要性,所以陆远特意将徐州的行政级别从“州”升至“府”,并且将原来李元良和傅璎的顶头上司,原常州知府明伦派了过去,平调至徐州府担任知府一职,不过职位虽是平调,但行政级别却还是高过于其他两人。

    处理完人事任命之类琐碎而繁杂的事项,陆远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帐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却见天色已近黄昏,诧异地问道:“派去明皇宫的人还没回来?”

    顾五四知道陆远要问什么,直接答道:“老爷,还没有。宫里东西太多了,而且咱们随军携带的箱子之前在查抄蒋山寺的时候就用的差不多了,实在不够用,只能让城中的木匠们进行赶制,小的估摸着今日可能是完不成了。最快也得等到明日才能将所有战利品全都打包装箱。”

    陆远点点头,心说这也急不来,刚想转身回自己的大帐就被顾五四又叫住了。

    “老爷。”

    “嗯?怎么了?”

    “朱元璋的四皇子到了,老爷看要不要见一见?若是不见,小的就安排人手直接将他押回去择一地圈禁起来了。”

    陆远一回头,有些埋怨地说道:“什么时候到的?到了你不早说!那个朱元璋已经过江了?”

    “朱元璋下午三点左右就已经渡江了。小的瞧老爷们方才在谈事,就没敢打扰。”

    陆远知道朱棣在顾五四的认知里只不过是朱元璋为了保命送到自己这边来的一个人质,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人质的抵达而来打断自己的谈话,随后对顾五四笑道:

    “让人把他带过来,怎么说名义上你家老爷我还是朱元璋的皇弟,对皇兄送过来的儿子,还是要见上一见的,哈哈哈哈!”

    说完就转身重新进入了大帐,满脸兴奋的开口道:

    “来了,人来了。”

    “谁来了?”

    陆远白了一眼问话的施成,“朱棣啊!已经到了,我让五四派人去叫了。”

    话音刚落,除了对朱棣不甚了了的乔纳森,其余众人都坐直了身子打起了精神,满脸期待。

    大约三五分钟的时间,就听帐外顾五四的声音传来:

    “报!质子带到。”

    “进来!”

    顾五四听罢,撩开大帐的帐帘,头一个走了进来,身后两名亲卫队员一左一右看守着一位身穿红色蟒袍的年轻少年也一同跟了进来。

    “五四,你们先下去吧。我们和小皇子说说话。”

    “是!”

    顾五四应了一声,挥退了朱棣身后的两名士兵随后自己也离开了大帐。

第十四章 真人

    活生生的明成祖此刻就站在了众人的面前,陆远见到朱棣的第一印象是......流传下来的朱棣画像不靠谱。只能说中国古代人物画像重写意而轻写实,又始终没能弄清解剖学和透视学,所以人的五官看起来都比较走形和难看,彼此雷同,殊少差异。特别是帝王画像,总喜欢将帝王们的耳垂画的大大的,给人一种以耳垂大小论英雄的错觉,似乎耳垂越大就越有福气,几乎各个都和弥勒佛似的。

    可眼前的朱棣哪里是画像中的模样,虽然他现在还不满十四周岁,但良好的生活条件和少年习武为其带来的强健体魄使其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四岁的青少年,眉宇之间已经颇显英气,并且见了众人不卑不亢,至少在表面上没有露出一丝胆怯之色。

    李灵珊对面前这个鼻梁很挺,双眼炯炯有神,耳垂也是正常大小,身高接近一米七的英俊少年很感兴趣,绕着他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笑了起来:

    “咯咯咯咯,我们的小皇子怎么一脸的不高兴啊?!”

    朱棣很傲气的两眼一闭,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地站着。

    人质,即是弃子,他老爹朱元璋只要签署了协议,他就已经成了他老爹和大明朝的弃子,设身处地,到了这种境地换了谁都没法儿高兴得起来。

    陆远很理解朱棣此刻的心情,也不管他没有礼貌目中无人是真的看不起远东呢,还是因为李灵珊在他面前晃悠,他要避嫌,缓缓开口问道:

    “你就是朱元璋的四皇子朱棣?”

    等了片刻,朱棣依旧一言不发,双眼紧闭,身体紧绷,但陆远能从他微微颤动地眼皮中探出一丝慌乱,一丝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符合他这个年纪的青少年该有的紧张和胆怯。

    在真正的历史上,后人对于朱棣的评价很极端,而且两极分化很严重。有人说他篡逆、残忍甚至变态,而且为了自己执政的合法性和政治正确居然连自己的亲妈都不认,同时开启了有明一朝使用宦官的先河,并且滥用锦衣卫,兴诏狱,任用了以陈瑛、纪纲、马麟、丁珏、秦政学、赵纬、李芳为代表的一大批奸臣佞臣,将原本还能充充门面的法司彻底沦为了摆设。还一言不合就行诛九族,凌迟之类的酷刑,对了,还有方孝孺那个倒霉蛋。

    但也有人对他评价很高,比如清朝官方编修的《明史》,就说朱棣“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幅陨之广,远迈汉唐”。并且不论出于何种理由,从客观上来说,朱棣确实也可以称得上是中国航海第一人。

    总而言之,朱棣一生毁誉参半,他一生中做的孽,行的恶,可以令人对其嗤之以鼻。但朱棣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还算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朱棣是皇帝而不是上帝或是玉皇大帝,他首先得是个人。看到和自己一样的在外藩王们被建文帝一个个削藩他也害怕,遇到建文帝派来的人被逼无奈也得装疯卖傻以图蒙混过关,入了南京城被方孝孺当众侮辱,他也会恼羞成怒,后来的诛十族,不过是方孝孺因为当众侮辱所付出的代价而已。

    为了稳固自己的政权,他豢养了陈瑛、纪纲这些帮着他做坏事的黑手套。为了让全天下对自己无话可说,他迁都、北伐,最后死在北伐回程的路上。

    如果是一个坐在电脑桌前研究历史的学着或是历史爱好者,他们可以随意发表自己的观点和意见,可以说朱棣这做的不对,那做

    的不好,这次北伐压根就不应该去,那次北伐又劳民伤财还没什么建树。但陆远和其他这些人,是局中人,局中人是没有资格去评论朱元璋或是朱棣这样的帝王的。

    朱元璋在人事任命上不停地抽自己的脸,陆远能理解,不顾民生强迁老百姓,众人也能理解,实际上朱元璋所行所有的一切政策,包括搞重臣,兴冤案大案站在当时朱元璋的角度和立场上来看,都能理解。

    同样,朱棣豢养陈瑛、纪纲,那陆远等人自己也养着顾小七和陈宁,锦衣卫和秘密警察所行的一切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没有。

    朱棣司法不公正,那远东帝国目前的司法制度就完全公正了?陆远等人自己的一切行为就百分之百的合法了?事实上并不是,如果合法,就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叫骂和侮辱就把人一枪给崩了,当初张江的富家就不会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了。陆远等人的行为和朱棣受到侮辱之后下令将方孝孺十族屠杀殆尽,虽然手法不同,手段不一,但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

    朱棣当然不是个纯粹的好人,这世界上也不存在纯粹的好人和纯粹的坏人这两个物种。但在陆远等人看来,至少他很真,和曹操一样,是个真小人而不是伪君子。

    他不仅真,而且敢想敢做,他是藩王,是朱元璋的儿子。他不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他反抗皇权的唯一方法就是假借靖难之名,宰了建文帝,老子自己当皇帝。

    成为了皇帝之后他为了能让自己拥有上台执政的正确性,合法性,斥巨资造了大报恩寺,报恩,报谁的恩?报生母的恩,不管他的生母究竟是不是马皇后,还是那个被《太常寺志》中明文记录的碽妃!

    别人可以认为他是篡逆,他就该听命于皇帝。但设身处地地想,他作为一个如果自己不动手,就只能束以待毙的藩王,他不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别人的手上而选择反抗,有错吗?更何况他作为朱元璋的四皇子,在前面三个大哥都已经挂了之后,这皇位本就应该属于他。

    陆远在如何看待朱棣这个人的问题上,向来是对其抱有理解之同情的。特别是当陆远等人现在自己就站在了远东帝国的顶端,对朱棣之后的所作所为更能感同身受,不管他做了多少恶,撒了多大的谎,都有他的逻辑和理由。

    所以对于朱棣这样的能人,陆远不仅没打算将他圈禁起来当个人质,反而是打算着重培养和重用的,企图在将来利用他的身份,彻底将大明王朝收入囊中。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陆远笑了,朱棣现在的表现没有出乎众人的意料,更没有让人失望,即便现在他还只是个青少年。

    “朱棣,我陆远是你父皇白纸黑字上亲口认下的皇弟,按着辈分,那我就是你皇叔。怎么?你就如此对待你的皇叔吗?”

    朱棣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到了这儿,也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来的,可陆远的话一点毛病没有,毕竟《大明远东睦邻友好条约》上写的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朱棣没办法,弯腰给陆远行了个礼,不情不愿地说道:“皇叔在上,小侄给皇叔行礼了。”

    “嗯,呵呵呵呵,好,好孩子,来,这几位也是你的皇叔,还有你的两位皇叔母。”

    朱棣看着陆远两侧的众人,心说这都

    什么跟什么呀,合着自己怎么摇身一变,成了色目人的侄子了,无奈之下,也只能耐着性子对众人一一行礼。

    陆远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等他入座后开口问道:

    “侄子,你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叫最是无情帝王家?”

    “恕小侄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

    “呵呵呵呵~”陆远又乐了,这句话他是没听说过,因为这句最是无情帝王家就是他朱棣在就藩北平之后亲口说的。

    “没听说过不要紧,但这话中的意思你应该明白吧?历史无情人无情,古往今来的例子想必你也知道不少,为了皇位手足相残历朝历代比比皆是,这一点你总能明白的。”

    话说完了,陆远偷眼瞄了瞄正若有所思的朱棣,心说皇家的孩子就是早熟,这么快就主动入套了,开口说道:

    “朱棣,你可别以为我特意让朱元璋把你送到我们这儿来,就是为了要你这个肉身,来给我们当人质好让你爹投鼠忌器。实际上,我们这是在救你,明白吗?”

    朱棣也不是傻子,之前与众人见礼时他就已经发觉了,远东伪帝和旁边的这些大人们并不像自己原先想象中的那般面目可憎,这儿也并非是龙潭虎穴,此刻听陆远这么说,神情也稍稍自然了一些,问道:

    “小侄不明,还请皇叔赐教。”

    “嗯~”陆远点点头,对语气不卑不亢的朱棣越发满意,笑着发问道:“侄子,你想想你在大明是什么身份?”

    “小侄是父皇的四子。”

    “对嘛,先不论你是否是你爹的正宫皇后所生,首先你是皇四子而非皇长子。大明的太子是你那个大哥朱标的,我且问你,你这个四皇子未来可能继承你父朱元璋的皇位吗?不能吧?!如果没有我们在这儿横插一杠,不出意外你过几年就得在外就藩。为叔说的难听些,你父亲早晚得驾鹤西去,到时太子即位后,你这个在外的藩王如何自处?”

    “这......”

    “咱们假设一下,如果你就藩边疆,那毫无疑问一定手握重兵,设身处地,如果换了你是朱标,继位之后能对手握重兵的在外藩王,你那些弟兄们放心吗?恐怕不能吧!如果你就藩大明腹地,那你这个藩王就更是任人鱼肉,一旦太子下手,到时你恐怕连一丝反抗的余地和能力都没有。”

    朱棣没有纠结于自己和其他几个兄弟的关系很好之类的问题上,而是出人意料的问道:

    “皇叔,恕小侄愚钝,父皇子女众多,敢问皇叔为何要指名道姓让小侄为大明质子前来远东?”

    陆远一摆手,“谁说你是人质的?为叔和你父皇签订的条约中可没说你是大明的质子啊!虽说确实有这么一层意思在,但是想来你也知道你父皇和他的大明不是我们的对手,不然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连京师都不能保全的地步。为叔和你在座的这些叔叔们今天能击败你父皇的军队,明日一样也可以。

    而且,而且你应该比我们更了解你自己的父亲,他是个什么人你比我们更清楚。你父皇若是铁了心要重新和为叔我一较高下,说实话他也不会在乎还有没有你这么个儿子,毕竟你不是皇长子,说白了,自打你父皇把你留在南京城,你朱棣除了一个名分,就和大明王朝再没任何关系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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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546/ 第一时间欣赏穿梭1368最新章节! 作者:罗远山所写的《穿梭1368》为转载作品,穿梭1368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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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1368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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