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六章 说三道四
此时姜太傅只觉得心中一阵烦躁,真没想到自己一世英名,竟让最疼爱的孙儿算计了! 今晨姜谦朗主动要与他一同前来明王府的时候他便觉得奇怪,平日里这个孙儿与幽王并无交情,怎么突然如此积极了? 姜太傅第一次尝到了追悔莫及的滋味,他又知道姜谦朗的性子,一旦决定了什么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 且不说永乐县主为人如何,就凭她有过两门婚事,哪怕姜家再怎么开明,多少也会心存芥蒂,他们虽说行得正坐得端,可姜太傅也不愿走到哪儿都被人指着后背戳脊梁骨。 事已至此,他倒宁可是太后以权逼人,姜家可以顺势接受赐婚,可若是姜谦朗主动请旨,意义可就大不一样了! 他们姜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凭什么让人议论嘲弄? 而他也担心,姜谦朗血气方刚,将来会不会因为这一时冲动而后悔终身? 毕竟太后赐婚,将来想要纳妾什么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只见姜谦朗神情有些失落,“孙儿原本志在必得,可方才见了永乐县主,才发现这份自信莫名有些可笑。” 什么?! 姜太傅顿时把脸一沉,“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姜家历代书香,虽不及幽王大富大贵,但好在安安稳稳,你知道何为细水长流?” 他将姜谦朗一顿怒骂之后,伸出手去将人往太后一行人离开的方向轻轻一推,便拂袖转身离去。 看着姜太傅那愤愤不平的背影,姜谦朗的眼底一片柔和之色,明知祖父对自己这个决定不满意,但他还是处处为了自己考虑。 这年轻的男子面上浮现出了欣然的笑意,若自己有幸得县主青睐,那么相信她也定能好好的孝顺长辈,不让祖父失望。 …… 辰皇与太后的到来,让前往明王府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本不想与幽王有所瓜葛的大臣不得不念在圣上的颜面过来露个脸,以免落人口舌。 “永乐县主真是可怜,年纪轻轻就守了活寡,冷千户当真是福大命大,自从悔了婚,镇国府又重新得到器重,命这种东西,当真是不能不信!” “还未成亲,为何要守寡?永乐县主之前在四国盛宴上一鸣惊人,指不定有多少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那可是幽王未过门的妻子,谁敢?幽王生前就无人敢招惹,就不怕他死后化成厉鬼上门索命?” “哎呀,姐姐好坏,可吓死妹妹了!” 几名贵女悄悄在角落里嘲弄着,却不想这一番话尽数传入了姜谦朗的耳中。 “不过你们没听说吗?今日可是明王亲自派了马车去夏府接的人,那阵仗……也不知永乐县主心中是何等滋味,那可是她生母的……” 众人当然明白这话中的意思,越说越来劲儿,“明王殿下是什么人?定是她卖惨求怜,沾了玉容夫人的光而已!” “真是不知廉耻,若换成是我,早就一头撞死随幽王而去,以示忠贞了!” 此时姜谦朗的脸色如同覆在一片阴云之下,看着那一张张明媚的笑脸,只叫人觉得厌恶至极。 难道这些所谓的名门闺秀平日里就是如此以取笑永乐县主为乐? 姜谦朗隐忍着怒气,他不愿与这些女子计较,正打算转身离去,却见夏浅薇竟是从另一边而来,袅袅娉婷的身姿,清减的面庞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柔美,那几名贵女心中齐齐腾起妒意,互相使了个眼色便一同迎了上去。 “永乐县主许久不见,哎呀,怎的憔悴了这么多?” “怎能不憔悴呢?外祖父犯了叛国之罪,本应株连九族,幸好永乐县主从小就不被秦家待见,老早就断了这层关系,否则今日还能站在这儿?” “不过方才永乐县主明明看见我们了,怎么还打算绕道走呢?我们今日可是特地来安慰县主的!” “就是,不过或许县主并不需要我们的安慰,毕竟有太后为县主做主,想嫁什么人不行?”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嘲弄着,似乎想将先前受的气加倍讨回来。 夏浅薇自然是看见了她们眼中的挑衅之意,也注意到了对面焦急而来的姜谦朗。 原本对这些是是非非习以为常,可她已然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姜谦朗看起来并不打算作壁上观,但自己的事情何须劳烦他人动手? 只见夏浅薇淡淡的笑了笑,“既要论人长短,自是要有个清净之地,浅薇以为几位贵女应当没有那个脸皮在人前说三道四才对,为了不打搅贵女们的雅兴,浅薇只得赶紧回太后身边伺候。” “你……你不过就是个罪臣之后,仗着有太后撑腰又如何?如今谁还敢娶你过门,休要嚣张!”她竟敢讽刺她们是市井泼妇? 这些贵女们还想说些什么,夏浅薇的眼神却是一变,那冰冷的威慑力令人不由得心中一颤。 “你想做什么?!” 明明她们人多势众,可在此刻的夏浅薇面前竟纷纷面露胆怯。 “应该是浅薇来问各位贵女究竟想做什么?扪心自问,浅薇从未与你们结仇,但这不代表能够容许你们三翻四次的辱我亲人!如今国难当头,身为名门之后却只懂得争风吃醋奚落他人,为何四国盛宴上不见你们这般口若悬河?” 夏浅薇咄咄逼人,她的声音吸引了四周不少惊讶的目光,很快便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指指点点,让这些贵女们不由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若你们还是不服气,不防马场上比试一番,若浅薇输了,愿意为今日一言向各位贵女赔礼道歉!” 又要比试了? 立刻有不少人围了过来,这阵仗,好像下一秒她们就要被拖去马场成为夏浅薇的箭靶似的! 那些期待的目光让贵女们心惊胆战,她们连弓都拉不开,更别说什么骑马了! 可那么多人看着,若是落荒而逃岂不叫人笑话? “永乐县主别欺人太甚,我们岂是那等粗鄙之人……” “粗鄙之人?贵女们说的,莫非就是如今正在前线抵御外侵保护百姓的将领英雄?” 夏浅薇语气又是一变,此刻四周已经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紧张之气……
第六百三十七章 群臣赔礼
原本只是观望的众人此刻也纷纷面露愤慨之相,早已忘了昌兴侯通敌叛国之事对夏浅薇的影响。 他们只记得这少女曾于金敌面前画出了一副震撼人心的剑冢图,祭奠沙场上为国保家的英魂! 他们只记得是谁在金王百般刁难羞辱时力挽狂澜让对方哑口无言,一次次的为辰国争光添彩! 为何至今依旧有自不量力之人妄图踩着夏浅薇的尊严以满足自己那毫无价值的虚荣心? 这些文臣之后,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竟用粗鄙之人来形容精忠报国的武将子女? 此时这些贵女们俨然反应过来她们方才的话语失了分寸,当即强忍着泪水慌忙解释着,“我、我们并无此意,是,是永乐县主逼我们这么说的……” “笑话!难道永乐县主还逼着你们羞辱她不成?” “那现在要逼你们去马背上比试,以证明你们的高风亮节清清傲骨,如何?” “莫非圣贤诗书就教会了你们攀比争锋,以多欺少冥顽不灵?” 几名刚抵达明王府的将门小姐们听闻夏浅薇又被刁难,立刻赶了过来,她们齐齐站到了这少女身后,众志成城,你一言我一语,那斥责的氛围如同四面大山压下,让这些贵女们羞得无地自容几近窒息。 姜谦朗此时眼底已经绽放着难以言喻的流光,曾几何时夏浅薇还孤立无援,而如今她的身后已有那般多萍水相逢之人愿意与她共进退。 祖父的担心,或许真是多余的。 这些贵女们想不到原本打算让夏浅薇难堪出口恶气,却变成了眼下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她们纷纷拿出手帕打算掩面而去,不料却是被团团围住。 众人脸色清冷,夏浅薇身后的武将之女们不悦的皱着眉头,“永乐县主宽宏大量,可你们该不会以为每次为所欲为之后都可以全身而退?” “那你们想如何?!” 她们恼羞成怒,众人如同听见了笑话一般,怎么,欺辱他人时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变成被欺辱的那一方?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倘若屡教不改,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你们有文人的傲骨,我们有武人的风度,就无需你们下跪认错了,只要低头向永乐县主赔个不是,今日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不给这些人一点儿教训,只怕她们会没完没了。 不远处,那如明月般的尊贵男子望着花园里正锋相对的一幕,嘴角不由得一勾,“本王的王府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这愉悦的心情让他身后的几名大臣闻声望去,很快便在人群里看见了自家的掌上明珠。 “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被屏退到四周守着的下人们立刻赶了过来,“老爷,不好了,小姐她们……” 听完下人们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悉数汇报,几位文臣立刻变了脸色。 “真是岂有此理!不过就是几个三四品的武将,真以为去了边境御敌就给他们长脸了?让那几个小丫头如此嚣张……” 居然还要他们的爱女低头赔罪?要知道平日里让女儿们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在人前丢人现眼的,像什么样子! 他们立刻望向慕云霄,“王爷,那些武将之女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在您府上闹事,下官等人这就去……” “去赔罪吧。”却不料,眼前俊美从容的男子缓缓转过身来,脸上的笑容似春风拂柳,只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毕竟带头闹事的,是几位大人的掌上明珠,陛下与太后都在本王府上,而几位将军都在前线杀敌,若此事传到他们耳中,可还能专心保家卫国?” 他们在沙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可自家的女儿却依旧在京中受到轻贱,是问何人能甘心? 这几位文臣已然听出了明王话中的威胁之意,他们面色一僵,“这……不过是女儿家的打打闹闹罢了,王爷莫要当真。” “在这样的日子里打打闹闹,陛下是否会觉得各位大人管教不当,让自己的女子不知分寸?” “……” 几位大人喉间一涩,顿时觉得自己的颈项有些微凉。 而那一头的场面依旧僵持不下,几名贵女微红着眼眶,姣好的面容满是倔强。 她们不知对错,只知若真的赔了不是,岂不是要如当初在镇国府输给夏浅薇的苏绮然一样沦为笑柄? 对,她们不开口不低头,难道这些人还能押着她们赔不是? 就在这时,几位大人慌慌张张的由远处而来,只听啪的一声,其中一位贵女的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她当即一愣,难以置信的看着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露出愤怒无比的表情,“混账东西,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这般撒野?” “为父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凡事都要以和为贵!” “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永乐县主认错道歉!” 几位大臣纷纷训斥着自己的爱女,众人只见方才还颐指气使的贵女们瞬间泪如雨下,既委屈又害怕的低下头来,哪里还敢再说半个不字! “下官管教无方,小女多有得罪,还望永乐县主海涵!” “下官替不孝女向永乐县主赔不是,回去以后定好好的教训她!” “永乐县主大人有大量,今后,小女定不敢再叨扰县主!” 众人只见这几名大臣竟齐齐朝着夏浅薇行了一礼,他们身旁的贵女们哪还有丝毫骄傲的模样,个个战战兢兢梨花带雨的跟着弯腰道歉。 如此场景着实让人目瞪口呆,但也大快人心。 尤其是这些大臣平日里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今日竟如此惶恐卑谦。 然而夏浅薇却是明白这其中必有深意,她迎上前去回了一礼,“各位大人言重了,其实不过是我们女儿家之间拌了几句嘴而已,如今文武一家同仇敌忾,莫要为了一点儿小事坏了和气。” 本以为她会借此机会让几位文臣下不了台面,要知道他们这次算是舔着老脸给一个小丫头赔罪,别提有多丢人现眼。 一时间这些文臣将所有的怨气宣泄在了贵女们身上,纷纷指责她们任性妄为,连永乐县主的一根头发也比不上,把自家掌上明珠贬到了尘埃之中。 一场闹剧便在连声的训斥中散去,一抹含笑的目光落在夏浅薇的身上,她敏锐的抬眼望去,正好看见了不远处那如同遗世独立的男子。 慕云霄? 夏浅薇瞬间明白了什么,原来是他……
第六百三十八章 非他不可
如今太子不在京中,明王的种种举动越发不似他从前低调的风格,想起方才那些文臣看自己时充满了谨慎与敬畏,夏浅薇柳眉不由得一蹙,就在这时,她眼底流光一闪,警惕的朝着某个方向望去。 那是一片阳光明媚的阁楼,琉璃的瓦片闪烁着熠熠光芒,清风微拂,一盏手制的白色纸灯随风摇摆,台上的一盆芍药花开得正艳。 夏浅薇隐约听谁说起过,已经发配边疆的定兴侯夫人最喜欢的就是芍药花。 似有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从一踏入明王府,夏浅薇便觉得暗中有道仇恨无比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起初对方隐藏在人群中,而方才四周散去,这种感觉越发深刻,好像下一秒就会有头复仇的猛兽从暗处窜出来一口咬住自己的脖颈! 看来,明王府里头藏了有意思的东西。 “永乐县主受惊了,不如去厢房里歇息片刻,等太后娘娘从陛下那儿回来了,奴婢再来唤您。” 太后刚从存放着棺木的屋内出来,就去了辰皇那儿宽慰,夏浅薇当即再望了那阁楼一眼,便顺势接受了这婢女的好意。 她一路朝着明王府的内院而去,越往里走,那喧嚣声就渐行渐远,四周一派幽静至极的模样,恍若另一个世界。 “王爷鲜少回府?”她淡淡的问了一句,前方的婢女恭敬的回道,“是,王爷时常带小郡主游山玩水,王府中平日里只有我们这些下人。” 但依旧打扫得一尘不染,就连屋梁走廊,都干净得如同崭新的一般。 路过的家丁婢女们齐齐朝着这迎面而来的少女行了一礼,方才一直跟在她背后的视线终于散去,夏浅薇心中顿时有些可惜。 走了? 前方出现了一片种满了睡莲的小湖,湖中的水榭里一张琴案旁茶香四溢,琴后是一片朦胧唯美的山涧屏风,暖风拂动,惬意悠然。 一如风雅社内清新高雅,这里就是一片世外桃源的人间仙境,只叫人觉得宅如其人,也只有与世无争的明王配得上这里的超然。 “永乐县主请喝茶。”一盏飘着淡雅黄-菊的茶水呈上,几块晶莹透亮的糕点在手边,一旁是徐徐的湖风拂面,顽皮活泼的锦鲤偶尔跃出,溅起的水花夹杂着淡淡的莲香。 若非那股杀气腾腾的视线再次出现,夏浅薇几乎要沉浸在这片景致之中。 她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白净的指甲轻轻一沾手中的菊茶,无毒,便浅浅的抿了一口,而另一只手藏在袖中,早已握紧了那把随身携带的手铳。 原本还在身边伺候的婢女不知何时被支开,水榭中的气氛陡然一变。 一片乌云蔽日,地上的影子悄然消失,屏风后出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那饱含厌恶与憎恨的情绪让他手背青筋暴起,死死地盯着眼前少女纤细的背影。 夏浅薇分明觉得那人已然露出了獠牙,脖颈间似有一股凉意,如毒蛇般爬向她流淌着血液的经脉。 就是现在! 夏浅薇正要转身,一道含笑的声音忽然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永乐县主可喜欢这里?” 只见那超然脱俗的尊贵男子瞬间出现在眼前,屏风后那狂暴的气息立刻消失不见,夏浅薇诧异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慕云霄温柔的眸光,“明王殿下何时来的水榭,臣女方才竟没有看见。” 这人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难道说水榭附近还有暗道? “永乐县主忧思过度,自然没有注意,本王是从水桥上来的。”他指了指身后的白玉石桥,那语气好像真是夏浅薇胡思乱想,没有发现他的靠近。 眼前的少女陷入了一阵沉默,再望向身后的屏风,依旧是那清幽宁静的样子,哪有什么奇怪的人影。 慕云霄幽幽一瞥某个方向,最后撩开衣摆在琴旁坐下,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一拨弄,立刻传来了空灵的调子。 空中的乌云缓缓散去,几缕朦胧的白光洒下,谪仙般的男子价值连城的宝琴,天籁之音缭绕耳边,好一副撩动人心的画面。 “方才花园里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相信今后,那几位贵女不敢再刁难于你。” 他这是承认自己威胁了那几名文臣,否则傲慢如他们,怎么可能在夏浅薇这样的年轻少女面前低头? “王爷大可不必如此,臣女有得是办法让她们追悔莫及。”夏浅薇的语气平静无比,她又抿了一口茶水,再看向慕云霄时已经多了几分探究,“只是不知王爷究竟是在帮我,还是在帮她们?” 食指轻轻一拨素琴,慕云霄嘴角的笑意更深。 没想到本打算趁机让她感动一番,却还是被这聪慧的丫头发现了他真实的目的。 确实,若慕云霄不出手,那几名贵女最后可能真的要被逼得上马与夏浅薇比试,到时候场面只会更加难看,这样的教训才够深刻。 可如此一来,作为王府的主人,任由这样的事情发生,事后兴许就会有人责怪明王纵容夏浅薇胡闹,他是想让天下人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但却也要让人知道,遇事他皆秉公处理,不会徇私包庇。 “永乐县主太过年轻,尚不知容易被旁人所影响,珑渊就是最好的例子,凡事不懂得留有余地,过刚易折,他……” “王爷不觉得在臣女面前非议幽王,有失风度?”夏浅薇突然打断了慕云霄,她的眼中带着几分隐怒,这幅维护的模样,仿佛在告诉他哪怕是见了那样丑陋的尸身,她对幽王的幻想依旧没有破灭。 此时慕云霄渐渐收敛了自己脸上谦和的笑容,夏浅薇的表情再一次让他想起了当初的秦玉容。 那时他不止一次施计让夏宜海和秦玉容心生隔阂,可每一次,她依旧在自己面前袒护那粗鄙的男子。 噶然截止的琴音,让水榭中的氛围多了几分凝重,慕云霄如明月般的面容好似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神态看向夏浅薇,别有深意的问了句。 “永乐县主究竟是非他不可,还是纯粹不愿接受本王的好意?”
第六百三十九章 自取灭亡
这仙气飘然的男子身上顿时散开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意,夏浅薇看着这蛰伏的猛兽渐渐展露他的真面目,好像自己若不小心斟酌,就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在夏浅薇回答之前,慕云霄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 “本王可以给你承诺,今后辰国之中无人敢再欺你辱你,乃至于你的父亲,本王都可以让他成为下一个镇国将军,享受同等的荣耀。” 他如同在进行一场交易,将他的筹码一一摆在夏浅薇的面前,威逼利诱说的不就是如此? 只是,明王比一般的交易者更加危险罢了。 “本王知晓你不喜纷争,四海之内,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本王能在任何一片土地上为你打造一处诗意的花宅,不让任何人打搅,而且云容也很喜欢你,有她作伴,你不会孤单。” 能在天底下任何一片土地为她安宅?这样的话,恐怕除了幽王也只有慕云霄敢说了。 毕竟他是十四先生,这些年游历四方积累了不少人脉,确实有这个资本和实力。 慕云霄的眼神又是一变,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莫非,你对那姜谦朗有好感?只要本王一句话,就能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京都。” 明明是温文尔雅的一名男子,可说出来的话却如此霸道阴冷,充满了侵略性。 听及此处,夏浅薇缓缓站了起来,那绣着素菊的长裙包裹着她纤瘦的身躯,好像微风一吹她都能飘然而去。 暮云霄轻轻挑了挑眉,可捕捉到那少女的眼神时,他心中已然一沉。 “承蒙王爷抬爱,臣女有一事不明,王爷做了这么多年的好事,当了这么久的闲散王爷,为何今日却要卷进臣女这趟浑水之中?就不怕旁人非议王爷为老不尊,还是说觉得……已经无人能做王爷对手了?” 怎么,她倒是妄自菲薄起来了? 而且何谓为老不尊?他保养得宜,岁月几乎没有在他的容颜上留下任何痕迹,有的只是饱经世事的沉着稳重,比起夏宜海那个武夫,他就是一块被雕琢过的美玉,只会越磨越润。 慕云霄好笑的回道,“如今你这般境地,若本王愿将你留在身边,旁人只会说本王是不忍故人之女受苦,更是为了报答昌兴侯养育之恩,甘忍受天下人的耻笑,就算有质疑此举不妥的,本王……也会让他消失。” 这丫头若是以为自己会在意两人辈分的差距,那未免太稚嫩了些。 过去他尚无实力将秦玉容困在身边,而时至今日,他想要的东西,还有谁能夺走? 这样的回答,她可听清楚了? 只见夏浅薇忽而笑了笑,“王爷思虑周全,只可惜与臣女所想大相径庭,道不同不相为谋,臣女并不是非幽王不可,但绝对不许自己委身于不择手段的威胁之中。”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不能让她心甘情愿,那么就算粉身碎骨,她也不会答应做任何人的附属品! 这少女福了福身,没有再去看慕云霄此刻的表情,而是缓缓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水榭。 一阵沉默之后,只听哗啦一声,那谪仙般的男子突然一把将她方才饮过的茶杯扫到地上,狂风暴雨早已在他一向温柔的眸中凝聚。 他身后似有雷霆阵阵的乌云在聚集,浑身皆是暴戾之气。 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他阴冷的盯着夏浅薇离开的方向,还没有人能像她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自己! 不择手段的威胁?这些愚蠢的女子为何总是如此贪心,既要疼惜,又要尊重,还讲究什么原则底线!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正直之人与她们两情相悦? 如自己这样出众又尊贵的男子,她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 慕云霄自认为他比慕珑渊更懂女子的心思,更能讨她们欢心,让她们满意,可夏浅薇怎么软硬不吃? 她知不知道这是在自取灭亡? “出来!” 慕云霄微微眯了眯眼,冰冷的声音丢向身后的屏风,随后,一名带着坏笑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水榭之中,正是之前从定兴侯府逃走的魏鸿霖! “王爷,夏浅薇如此不知好歹,方才就该让我一刀刺死她才是。” 没错,夏浅薇的直觉何其敏锐,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谁会想到这被全国通缉的逃犯就藏在众人的眼皮底下? 魏鸿霖双手环胸,一想到方才的好戏,他便觉得愉悦至极,“夏浅薇那个贱人有什么好?以王爷如今的地位,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一阵凉风掠过,魏鸿霖神色一僵,只见那冰冷的长剑已然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慕云霄阴沉着眼眸,“若你嫌自己活得太长,本王不介意送你一程。” 感受着那浓烈的杀意,魏鸿霖暗道不妙,兴许是明王平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异常好说话,所以他就觉得哪怕看见了对方被女子拒绝后狼狈的样子,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王爷息怒,鸿霖只是替王爷觉得不值而已……”他默默地咽了下口水,却是僵着身子不敢轻易动弹。 “本王冒着被发现窝藏逃犯的风险将你留在府内,而三公子是怎么报答本王的?不如,将你送去边疆与侯爷夫人团聚如何?” 他一直暗中盯着夏浅薇,慕云霄早就知道了,可这男子竟敢得寸进尺引开伺候夏浅薇的婢女,妄图动手伤人,可见他根本没有把自己当初的警告放在心里! 魏鸿霖面上一慌,正要求饶,下一秒慕云霄狠狠的朝着他胸口拍了一掌,这本就重伤未愈的男子当即喷出了一口鲜血,踉跄的连连后退。 “滚!再有下一次,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慕云霄的眼神似有几分狰狞,嗡的一声将长剑收回剑鞘,动作快得令魏鸿霖心中忌惮。 他哪里还敢在水榭中多做停留,只得忍着胸口的疼痛慌张逃离。 “王爷。”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无声的出现在慕云霄的身旁,在他耳边说着什么,“可是要阻止?” “不必,随她们去吧。” 只见这愤怒的男子面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没想到这么快那个丫头就要受到教训了,不知失去了自己的庇护,她还能不能那般任性妄为?
第六百四十章 突生惊变
另一头,当夏浅薇回到太后身边,客厢前守着的几位嬷嬷皆是面露凝重。 “永乐县主,太后娘娘方才突感不适,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又不肯请御医前来把脉,此时正在屋内歇息……”先前为她领路的方嬷嬷迎上前来,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这话听起来好像太后是被幽王的惨状所冲撞,而并不是顾念亲情,再一联想到这嬷嬷先前的那番话,着实容易让人对太后的态度寒心。 “是浅薇吗?”里头传来了太后略显低沉的声音,夏浅薇与嬷嬷们对视了一眼,当即恭顺的推开屋门。 此刻太后就坐于桌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一见来人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好像知道夏浅薇想问些什么,只是苦笑的摇了摇头,“哀家无碍,只是胸口有点闷罢了。” 见了那样的场景,何人能够不为所动? “劳烦永乐县主暂且守着太后,老奴去端碗消暑汤来为太后解解乏。” 方嬷嬷很快退了出去,夏浅薇乖巧的立在太后身侧,轻轻为她捋着背顺顺气,而她的目光却是落在桌旁一碗只吃了几口的冰糖莲子羹上,看来,太后也没什么胃口。 “逝者已矣,还望太后娘娘保重凤体。” “你这孩子……怎么反倒宽慰哀家了?”太后疼惜的抬起眼,看着夏浅薇这张清瘦的面庞,明明最难熬的人应该是她。 太后心中百感交集,“哀家本也想劝劝陛下,可见了那孩子的尸身后,哀家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陛下……他是真的不容易。” 身在帝王家,或许在旁人看来最是薄情,可唯有在位者才明白,不论皇家发生天大的事情,他们都不能在人前落一滴泪,因为他们不属于自己,这个江山,这些百姓,都需要他们来守护。 他们不能永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否则一有个行差踏错,就将会有千千万万的人随之遭殃。 夏浅薇能够理解这个中厉害,且不论皇家是否薄情,哪怕是寻常百姓之家,也不免人情冷暖。 太后再次拉住了她的手,语气里尽是惋惜,“哀家是真的老了,本不该说这些话,你这孩子……本来也应该成为哀家的孙媳妇,可天意弄人。” 屋内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重气息,很快,门外传来了姜谦朗的声音,“永乐县主,谦朗给太后送避暑汤来了。” 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夏浅薇的眼神似有几分疑惑,姜谦朗的脸颊不自觉的浮上了一片绯红,柔声解释道,“方嬷嬷忙着为太后准备糕点,谦朗便帮她将消暑汤送来了。” 果不其然,他的身后还跟着刚才随方嬷嬷而去的两名宫女。 此时门外的孔嬷嬷已然上前,当着夏浅薇的面从袖中抽出银针一试,确定汤中无毒才递给了她。 “这里有臣女伺候着,太后想与臣女说几句贴己话。” 孔嬷嬷含笑点了点头,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当门关上的那瞬间,姜谦朗的眼神便有几分失落,讪讪的转身要走,却是被另外一名林嬷嬷喊住,“姜大人不妨稍等片刻,太后娘娘还希望你能送永乐县主回府呢。” 只见姜谦朗眸中一亮,心领神会的退到一旁耐心的等待起来。 “哀家看这姜谦朗仪表堂堂,当然,还是尊重你的意思。”屋内没有外人,太后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索性开门见山,“既是哀家赐婚,谁敢说你半个不字?” 她这话的意思是让夏浅薇无后顾之忧,大胆的说出心中所想。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好像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太后心想着或许该给她一点儿时间考虑,就伸出手去接过了那碗消暑汤。 谁知下一秒,夏浅薇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压低了声音,“太后,不能喝!” 什么? 太后眉头一蹙,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夏浅薇竟是将她白净的指甲沾入这汤水之中,原来,她的甲内藏着一小块微不可察的银块,此刻正渐渐染上了一片乌黑…… “这……” …… 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了方嬷嬷的声音,“太后,老奴给您送糕点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了屋门,只见太后早已躺在了榻上,苍白的唇角挂着一抹隐隐的血迹,而夏浅薇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手中拿着银针。 “啊——永乐县主,你居然敢毒害太后?!” 伴随着这声尖叫,屋外众人当即赶了进来,皆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嬷嬷误会了,臣女没有下毒!”夏浅薇清冷着脸色,可方嬷嬷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很快,本在内堂的辰皇闻讯赶来,文武百官皆是围在了院中,连同一名御医也匆忙跟进,一番手忙脚乱之后,这御医难以置信的看了夏浅薇一眼。 “回陛下的话,太后确实……确实中了毒。” 此话一出,四周骇然。 辰皇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屋内众人早已跪下身来,雷霆般的声音响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方嬷嬷已然跪着挪了出来,满脸惊颤的模样,“启禀皇上,是永乐县主下毒谋害太后!若非老奴来得及时,还不知永乐县主拿着银针想对太后娘娘做些什么可怕的事情!” 然而方嬷嬷心中却是清楚,夏浅薇当然是想用银针给太后解毒,可眼下她就算解释,也不会有人信她。 果不其然,夏浅薇看似愤然的望向方嬷嬷,“臣女冤枉!嬷嬷若无证据,莫要血口喷人!” 姜谦朗着实没有想到方才还好好的,眨眼间夏浅薇竟成了众矢之的,他隐约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依旧挺身而出为她说情,“请陛下明鉴,御医尚未查明,不可听信一面之词。众目睽睽,永乐县主就算心存歹心,也不可能挑这种时候下手!” 确实,难道夏浅薇还有三头六臂,在明王府里公然下杀手,她又要如何全身而退? 况且谁都知道太后是夏浅薇最大的靠山,她哪来动机? 只见方嬷嬷的眼中快速的闪过一抹精光,随后惶恐的禀道,“或许,或许永乐县主是想为幽王报仇!” 听及此处,众人不由得为之一愣,为幽王报仇?这是何意?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两难抉择
看着那一张张不明所以的面容,方嬷嬷从容不迫的缓缓道来,“因为太后娘娘大病初愈,老奴便让宫女带上几张辟邪的护身符,不料被永乐县主听了去,虽然老奴极力解释,只怕县主还是误会太后娘娘对幽王心存成见,所以才起了杀心!” 作为幽王未过门的妻子,今日永乐县主的心情该是何其压抑,若她误会了太后不念及祖孙之情,便很有可能心生不满! 夏浅薇静静的听着,原来如此,果真如她所料,这位方嬷嬷在走廊上是故意让自己撞见她与宫女的对话,就是妄图挑拨自己对太后的信任,激化矛盾! 就算不成功,此事也可以拿来大做文章,真是煞费苦心的为她制造了一个合情合理的杀人动机。 方嬷嬷不用多说,众人也明白是何意思,毕竟幽王生前与陛下,和太后乃至于几位皇子的关系皆不和谐,恐怕很多人心中都会唏嘘,幽王只有死了才能换来陛下和太后的正眼相待,永乐县主心中作何感想,就有些微妙了。 御医似乎不敢相信夏浅薇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他谨慎的问了句,“不知方才,太后可是服用过何物?” “太后娘娘吃了碗姜大人送来的消暑汤。”方嬷嬷立刻回道,众人的目光当即齐齐落在了姜谦朗的身上。 而一旁的姜太傅暗道不妙,此情此景,难道他还没有察觉到其中蹊跷? 自己的孙儿已经被卷入了天大的麻烦之中! 果真,有永乐县主在的地方就有纷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姜谦朗浑身一震,他很快稳住了心神,坦坦荡荡的朝着辰皇行了一礼,“微臣送来消暑汤时,嬷嬷已经验过了,并无异常。” 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是有些僵硬的看了夏浅薇一眼,听起来好像自己在撇清关系,可事关重大,他说的皆是实话,如若不然,整个姜家都会因为他而受到牵连。 但他还是相信,夏浅薇不会做这种事情。 “孔嬷嬷,姜爱卿说的可是真的?”辰皇看向资历最深的孔嬷嬷,她是太后的心腹,绝不可能说谎。 “回陛下的话,姜大人所言属实。” 可众人很快反应过来,经姜谦朗之手的消暑汤无毒,可交到了夏浅薇的手里,太后怎么就中了毒呢? 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如方嬷嬷所言,在夏浅薇独自一人伺候太后时,趁机在汤中下了毒! 只见御医缓缓走向桌前的那碗汤水,用银针一试,果不其然,那发黑的细针让辰皇脸色大变。 方嬷嬷已然得意的看向夏浅薇,“永乐县主还有何话说?枉费太后娘娘如此信任于你,明知姜大人中意于你,便想着为你说媒,却不想永乐县主竟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之徒!” 说媒?居然还有这种事情…… 虽然孔嬷嬷的证词洗清了姜谦朗的嫌疑,可方才他处处维护永乐县主的模样,已然证实了方嬷嬷的话,他居然对未来的幽王妃存了这样的心思! 虽然如今幽王身死,可谁知道他们私底下是否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否也参与了此事? “姜爱卿,你是否早就知道了永乐县主的意图,所以才在屋外为她掩护?”辰皇的眼中已经满是危险,连他的心中也升起了和众人一样的猜疑。 此刻的姜谦朗再一次感受到了何谓人言可畏,似有一把危险的长剑已然架在了他的脖颈上,眼下好像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会给姜家带来灭顶之灾! 他确实是中意永乐县主,可若幽王健在,他绝对会将这份心思当成永远的秘密,但眼下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陛下的眼底,自己成了那窥觊幽王妃的放荡之徒! 姜太傅终于忍不住跨了出来,“陛下明鉴,这其中必有误会,拙孙中意的是苏侍郎的爱女,绝非永乐县主,两家早就在商议婚事,只是太后心血来潮才打趣了几句,哪里是想为永乐县主说媒。” 苏侍郎的爱女是姜太傅最为满意的孙媳人选,只是姜谦朗一直不肯点头答应,可眼下,这竟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姜太傅早已急得后背渗出了冷汗,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阴谋! 有人想要让姜谦朗,哦不,让整个姜家为夏浅薇陪葬! 他眼角的余光已经忍不住落在自己身旁孙儿的身上,姜家上下百余人的性命,全都掌握在姜谦朗的手上,难道真要为了永乐县主,搭上这么多人? 四周的氛围变得越发诡异,姜谦朗从未经历过此等如临深渊的尔虞我诈。 脚底早已窜起一阵凉意,袖中的手僵硬得仿佛失去了知觉,他当然知道自己多迟疑一刻,陛下的杀心就越浓一分! 一边是他仰慕许久,令人疼惜的女子。 一边是对他寄予厚望的亲族,该如何选择? 是与夏浅薇共进退,还是留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 “姜爱卿?”辰皇阴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姜谦朗瞳仁一缩,此刻他根本不敢去看夏浅薇,而是无比缓慢的跪下身来,一字一句艰难的回道,“请陛下明鉴,微臣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心,所中意之人,确实是苏家小姐。” 没有人能知道姜谦朗的心中是何等悲凉与惭愧,如他这样的懦夫,根本不配让永乐县主多看一眼。 可是,他别无选择。 他不怕死,可却怕辜负了整个姜家,他们有什么错呢?错就错在自己太自不量力了! 从方才到现在,夏浅薇的眼神始终淡淡的,她一点儿也不怪姜谦朗的临阵脱逃,原本两人就只是萍水相逢,可奇怪的是她的脑海中居然想到,若是此情此景站在这儿受人胁迫的是慕珑渊,他是否也会如姜谦朗一样,为求自保,舍弃中意之人? 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了一抹莫名的笑意,如果是慕珑渊…… 定不会让这些人胡作非为吧? 毕竟,那个不可一世的男子怎么会对旁人的胁迫坐以待毙?
第六百四十二章 事情败露
辰皇看着此刻正在由御医极力救治,却依旧昏迷不醒的太后,他的眼底已经一片狂风暴雨。 “这么说,此事就是由永乐县主一人主谋?” 四周顿时一片寂静,众人已然感觉到了迎面逼来的龙威。 姜谦朗袖中的手紧紧握着,天知道他此刻内心有多么煎熬和自责,身旁的姜太傅仿佛察觉到自己孙儿的变化,急忙偷偷拉住了他的手臂。 很多事情,身为臣子他们是无能为力的,今日过后,相信这个孙儿不会再小看朝堂,小看各方势力的角逐。 永乐县主注定要随幽王而去,其实太后心中也清楚吧?所以才想着为她谋一条生路。 只可惜,太后如今也自身难保。 朝中各方势力原本的平衡一旦被打破,就将是一片腥风血雨,谁都无法置身事外,只能如履薄冰,谨言慎行。 而这背后之人胆敢对一朝太后下手,可见其心之毒辣,手段之狠戾,势力之庞大,相信很快便会露出其真面目。 夏浅薇分明听见了一阵渐渐逼近的脚步声,眼前出现了一双华贵的靴子,那毫无温度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人证物证俱在,既然你为幽王抱不平才痛下杀手,朕就成全了你!毒害太后,罪当株连九族,念镇军将军如今追随太子在边境御敌,若你即刻救治太后,朕可饶夏家众人不死!” 辰皇的眼底一片清冷,哪怕此事疑点重重,他依旧不打算给夏浅薇任何机会。 这是他唯一能为慕珑渊做的事情,让那个孩子九泉之下不再孤单,没有诛夏浅薇九族,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 要怪,就只能怪她自己的命不好。 “陛下!万万不可,御医院这么多人,难道没有能人了?岂能冒险让永乐县主再次接近太后,只怕她疯魔起来再下杀手!”谁知,方嬷嬷竟壮着胆子阻挠道。 她说的也有道理,今日夏浅薇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说不定她是真的疯了,难道一个脑子清醒之人不知道杀了太后会给自己的九族带来什么样的结局? 她一定知道!但也豁出去了! 既然事已败露,辰皇怎可再拿太后的性命冒险,给夏浅薇最后一次机会杀人? 毕竟,就算诛了夏家九族,太后也活不过来了! 辰皇很快冷静下来,“既然如此,来人,将永乐县主带下去,赐毒酒一杯!” 他没有让夏浅薇被五马分尸或者杖杀,就是想让她带着这样的美貌下去陪伴幽王,否则如此大罪,处以鞭刑也不为过! 此时敏锐如夏浅薇,恐怕辰皇是早就动了杀她的心思,至于为何……想必,是为了让她给幽王陪葬。 正要有人上前将这少女带下去,就在这时,榻上竟是传来了一道不悦至极的声音,“皇上,你太草率了!” “……” 众人的表情当即一怔,随后难以置信的看着那缓缓坐起身子,目光凛冽的太后。 没有人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其中两名嬷嬷眼神忽而一变,充斥着无尽的恐惧和茫然,还有做贼心虚的闪烁。 “太后,您怎么……”辰皇不由得皱了眉头,而一旁的御医也错愕的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方才太后的脉象还是一派气若游离的样子,可听着她此刻的声音,分明中气十足! 姜谦朗很快反应过来,他的眼底升起了一抹希望,难道说…… “真是没有想到,哀家的身边竟蛰伏着如此危险的叛徒!”这声音如同万钧雷霆,让那两名嬷嬷浑身一震,慌张无比的对视了一眼。 “浅薇,你告诉他们。” 只见太后缓缓抬起手,波澜不惊的擦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迹,而地上的少女用她那清澈睿智的眼眸看向辰皇,声音清亮无比,“皇上恕罪,太后娘娘并没有喝下消暑汤,臣女为了让歹人自投罗网露出马脚,所以才恳请太后配合臣女演了这么一出戏。” 方才夏浅薇就已经验出了毒,又怎么可能让太后碰一口? 话音刚落,便见两名侍卫由外而来,毫不客气的将地上的方嬷嬷和林嬷嬷一并拿下! 原来,太后嘴角的根本不是什么血迹,而是夏浅薇为了让方嬷嬷相信她中了毒,给太后抹了一些桌上的红色圣女果浆,再用银针改变她的脉象,让御医也没有察觉其中端倪。 所以方才不论御医用什么方法,太后都不会醒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昏迷,只是闭着眼静静的听着是何人在针对夏浅薇,凶手……便自然而然的浮出水面。 “太后娘娘,奴婢冤枉啊——”方嬷嬷做梦也没有想到夏浅薇竟会反将一军,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漏? “嬷嬷真是好手段,为了骗过孔嬷嬷试毒的银针,你把毒冻进了消暑汤的冰块之中,冰未融化,汤内便无毒,让众人放松警惕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夏浅薇分析得头头是道,早已将方嬷嬷的伎俩看了个透彻。 她再望向那不敢与之对视的林嬷嬷,“两位嬷嬷里应外合,先是让浅薇误以为太后娘娘对幽王毫无亲情,而后又在太后面前刻意提起姜大人,让她误以为姜大人对我有意,动了赐婚的心思,一步步的制造矛盾,好在计划的最后让所有人都以为是浅薇心生怨恨所以才冲动下毒。” 姜谦朗神色一僵,他是不是对夏浅薇有意,太后怎会看不出来,何须这两名嬷嬷误导。 她这是在替他圆谎,帮他撇清关系…… 心中早已弥漫开一抹苦涩,姜谦朗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卑微虚伪。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成了这些人陷害永乐县主的棋子! “不,不是的!永乐县主含血喷人!”死到临头,方嬷嬷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承认,一切不过是夏浅薇的猜测而已,她有什么证据? “若方嬷嬷毫不知情,为何方才一闯进来,仅凭太后嘴边的浆汁就断定她中了毒?而且当御医问起太后食用过何物时,立刻提起那碗消暑汤,引导众人认定是汤里被做了手脚,可嬷嬷难道忘了,太后娘娘还吃过你端上来的冰糖莲子羹!” 所以,这方嬷嬷一开始就知道只有消暑汤才有毒! 这个计划非常周密,她必须在冰块融化之后及时赶到,以免夏浅薇发现太后中了毒后就立刻为其解毒,前功尽弃。 所以那时候,夏浅薇是故意拿着银针装成一副正要救治太后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方嬷嬷相信她已经得逞了! 此时太后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她在榻上听得清清楚楚,方嬷嬷急于让陛下定夏浅薇的罪,回想今日发生的一切,自己身边的这两位老嬷嬷不断的制造让她和夏浅薇单独相处的时机,好让众人相信,这个孩子就是趁人不备才下了杀手! 这么多的巧合……太后在后宫多年,这些诡计难道见得还不够多? “这到底是为何?!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第六百四十三章 手段高明
众人冷厉的盯着这两名妄图谋害太后的老嬷嬷,尤其是这方嬷嬷,方才那般义正言辞的指认永乐县主,这会儿就如同吞了黄连一般。 “太后娘娘,老、老奴是冤枉的,老奴没有……” 如此无力的解释和辩白,让众人觉得可笑至极。 太后在夏浅薇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两位嬷嬷,“你们伺候哀家几十年,锦衣绫罗,山珍海味,御赐之物,什么时候少了你们的?哀家自问从未亏待过你们其中任何一人,没想到如今,却要致哀家于死地!” 太后的眼底一片烦恼,哪怕过去她在后宫之中雷厉风行,可对于尽心尽力伺候自己的几位嬷嬷,却将她们视为亲人般对待,什么心里话都告诉她们。 却没有想到,她竟是被自己最亲近之人背叛!莫非这些年她们的嘘寒问暖,都是假的? 此时连同孔嬷嬷也受到这愤怒波及,惶恐的低着头,“老奴对太后娘娘忠心耿耿,从未有半分异心!” “孔嬷嬷,你起来,哀家信得过你。”孔嬷嬷虽然平日里最是沉默寡言,但她此人极有原则,太后相信此事她并没有参与其中。 然而,方嬷嬷和林嬷嬷甚是了解太后,知道不论她们再如何狡辩,都无法洗清自己身上的罪过,此刻两人心如死灰的趴在地上,懊悔的泪水已经不禁落下,“老奴……罪该万死。” 正如同她们熟悉太后的脾气,太后也同样了解她们,平日里言语最多最是外放的两个人此时此刻除了单薄无力的喊冤,就说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可见,她们的手确实不干净。 “你们……隐藏得好,隐藏得实在太好了!”这些年她竟没有看出这两个嬷嬷的心思! 可是若真想要自己的命,她们明明有无数次的机会…… 这说明,今日之事是临时起意,或许是受人指使,就是为了污蔑夏浅薇,以及姜家! 太后深吸了口气,不再看这两人一眼,“把她们带下去,念在这些年伺候哀家有功,留她们一个全尸。” 已经不需要从这两名嬷嬷的嘴里审出个所以然了,太后知道,胆敢将心思动到自己的头上,这幕后之人绝不简单,也绝不会让这两个嬷嬷供出对方的真实身份! 眼见着那两名嬷嬷被带了下去,众人心思各异,而辰皇看夏浅薇的眼神也变得复杂无比。 不得不说,这次若非她及时发现那碗消暑汤被下了毒,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他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命没错,可如今她救了太后…… “启禀陛下,明王府守备森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扬出去,恐百姓笑我皇家儿戏。”夏浅薇忽然开了口,众人立刻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 此事绝对不能就此善罢甘休,那两位嬷嬷死不足惜,但如今有人打算对太后不利,若不彻查,恐怕还会有下一次…… 而这里是明王府,那方嬷嬷是如何将毒冻入冰块之中?怕不是事先备好的! 这种东西都能混入明王府,慕云霄难逃罪责! 就在这时,那如海上明月般的男子匆匆赶来,慕云霄的目光快速从夏浅薇身上掠过,最后自责无比的朝着辰皇行了一礼,“罪臣来迟!方才有刺客潜入王府之中,企图盗走幽王遗体,罪臣忙于抵御来人,没能及时赶到,不知太后娘娘可还安好?” 什么?那些想要抢夺幽王遗体之人居然追到京都来了! 众人不寒而栗,可夏浅薇的眼底却是闪过一抹流光,明王果真是机智过人,知道用这个理由便能全身而退,否则他作为王府的主人,在太后出事的一刻内就必须立马出现,否则就是疏忽职守。 而且她已然明白了慕云霄下一步的打算…… “多亏了永乐县主,太后才能化险为夷,只是方嬷嬷从你府上取来的消暑汤中被她下了毒,明王府里里外外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莫非都是摆设?” 辰皇的语气中满是责怪之意,没能顺利治夏浅薇的罪,他只觉得满心不快,于是便将怒气转发泄到了慕云霄的身上。 可众人怎么也不会相信,与世无争的明王会与这件事情有关,顶多是王府中的守备出现了错漏,才让方嬷嬷有机可乘! 只见慕云霄一脸凝重,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抬起头回应道,“方才那些刺客便是朝着膳房的方向逃去,看来,这是他们声东击西之计!” 他的意思是,方嬷嬷与这些刺客串通好了,只要太后这儿出现了任何意外,所有人都会赶往内院,放着幽王棺木的那间屋子必定是守备最松懈的时候! 所以他们的目标只是幽王,而非太后! 这样的推测让众人觉得有理,而夏浅薇则越发佩服慕云霄的高明。 自己三翻四次拒绝他的好意,这要让极有掌控欲的明王如何能够轻易放过她? 夏浅薇肯定,慕云霄一定知道方嬷嬷今日打算做什么,他选择作壁上观,就是为了给她惩戒! 如今事情败露,他为了撇清责任便安排了刺客的戏码,又能让辰皇放弃严密追查此事的念头,就算查,众人心中早就认定了那些刺客才是主谋,此事很容易不了了之。 而众人看慕云霄的眼神并没有任何怀疑,这让夏浅薇觉得十分棘手。 这些年明王做的好事,为辰国的贡献,让他善良无争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不是那般就能轻易动摇的! 比起劣迹斑斑的自己,夏浅薇相信倘若她与明王同时出现在凶案之地,众人也只会将矛头指向自己,不会有任何人对慕云霄起一丝疑心! 慕云霄自然注意到了夏浅薇的视线,也知道这聪慧的少女已然猜到了其中关联。 那方嬷嬷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却不知她在下毒的时候就已经让慕云霄的人发现了,之所以不加以阻拦,只是因为他想亲眼看着夏浅薇后悔的样子。 只是果不其然,这样的伎俩还是无法让她一败涂地。 “陛下,虽然有惊无险,但如今臣的府邸也不安全了,请太后与陛下速速回宫,至于幽王的尸身……只能转移到他处,尽快下葬为好。” 下葬…… 辰皇心中当即一痛,四周众人已然渐渐退下,太后也将心思收回,沉默的看向犹豫不决的辰皇。 “确实,不能再拖了。”就算那棺木再多存几日,幽王也无法活过来了。 ……
第六百四十四章 流水无情
此时明王府内已经展开了盘查,而夏浅薇刚刚将正要启程回宫的太后扶上马车,就被身后的来人唤住,“永乐县主请留步!”
回眸间,她看见了一张清秀却透着哀伤踌躇的面容。
那男子远远的站着,想要靠近却又没有勇气的模样,哪怕四周皆是投来异样的目光,他却置若罔闻,只是那样静等着夏浅薇回复。
姜谦朗知道,今日一别或许他再也无法与这名少女相见,就在方才,姜太傅告诉他如今朝中风云变幻,打算再让他回到应天书院,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返回京都。
今日姜家也跟着挣扎在生死一线,仔细想来,夏浅薇成功脱身,可倘若当时姜谦朗道出了他的心意,这一刻姜家也在劫难逃。
姜谦朗自知自己犯下大错,只能任由姜太傅安排,可有些话他觉得若不说出来,只怕会成为他今生的遗憾。
他忐忑的等待着夏浅薇的回应,但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在关键时刻临阵脱逃,眼前的少女恨他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何要再听他解释?
可姜谦朗已经决定了,哪怕夏浅薇此刻当场赶他,他也要求得一丝致歉的机会。
却不想,那少女却是面色如常的交代好身后的婢女们,随后跟着他去了一处清净的角落。
“多谢永乐县主……今日之事,谦朗实在有愧,可……”
明明他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每一句话,可面对夏浅薇那双清澈坦荡的眼眸,这一刻却发现要说出来竟是如此之难。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过是在寻一个让自己良心安定的借口。
“姜大人并非孤家寡人,实在不必自责,换成是别人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人之常情。”夏浅薇仿佛一眼就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她的表情依旧恭敬有礼,并没有因为姜谦朗的自私而露出丝毫的恼怒。
她豁然得令姜谦朗有些无措,原本做好了被她训斥的准备,但夏浅薇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通情达理。
她的眼中是一片善意,可这样的宽宏大量,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姜谦朗喉间一涩,清风微拂,少女清澈的眼眸泛着璀璨的柔光,让他不敢直视,心中突然有种强烈的直觉。
其实,她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要选择他,这聪慧独立的少女早已看穿了一切,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能力在风起云涌的辰国中护她周全,他……配不上她。
“永乐县主,不知我能否……为你做些什么?”这男子鼓起勇气抬起眼迎上夏浅薇的目光,他知道事已至此,这样的话显得太过虚伪,但姜谦朗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一尽绵力,算是赎罪也好,又或者是对自己这份心意的一个交代。
夏浅薇本想谢过,但心中忽而一动,“姜大人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她的意思是今日对方分明是想要一箭双雕,姜谦朗被选中卷入风波之中,并非什么巧合。
而姜家世代清流,在朝中享誉盛名,因为其中立的立场和明哲保身的风格鲜少交恶其他的派系,再加上太傅门生众多遍布朝野,不论是谁多少都要给姜家面子,所以若有结仇,他们应该能敏锐的感觉到。
果不其然,姜谦朗细想了片刻,谨慎的压低了声音,“不久前四殿下向陛下提议增加百姓赋税,充盈国库以扩军队,我祖父上奏反对了此事。”
不仅是赋税之事,慕严还私下拜访过姜太傅,皆是被各种理由婉拒,很显然他想拉拢姜家却屡屡碰壁。
四皇子慕严?
夏浅薇当即想起先前慕严还因为庄妃刁难自己而出面顶撞于她,甚至几日前带了上等的人参来夏府探望,所以应该不是他想置自己于死地,那么就只有一个人……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姜谦朗依旧感激此番相遇,让他明白在这风云变幻的朝中,想要守护自己珍惜之人,依旧任重而道远。
待夏浅薇回来之后,一辆马车早已在明王府门口等着她,慕云霄的侍女面色如常,依旧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永乐县主请上车,王爷交代了,定要将县主平平安安的送回夏府。”
“代臣女转告一声,多谢王爷美意,兄长已经派了马车前来,就不烦王爷费心。”
夏故新和冷玉寒本是不放心夏浅薇独自一人前来面对此等残酷的事情,然而她执意如此,两人便不好多说什么。
“怎么?永乐县主莫非是怕了?”
谁知身后却是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夏浅薇一回头,便见慕云霄不知何时已经立在了那儿,脸上一片温柔的笑意,只是温度丝毫不达眼底。
阳光洒在他俊美儒雅的身姿上,一派熠熠生辉的风致,仿佛方才王府中所发生的一切丝毫不曾影响过他。
那名侍女立刻退守到自家主子身旁,明王的出现吸引了四周不少别样的目光。
“是本王办事不利,让永乐县主受了惊吓,幸好县主聪慧没有让歹人得逞,但还望多加小心,毕竟不是每一次的运气都这般好。”
这关怀备至的话语传进旁人的耳中,只觉得明王对永乐县主实在贴心,却只有夏浅薇听出了他话外的威胁之意。
方才她在辰皇面前指出明王府的疏忽,无疑是不想让慕云霄全身而退,这个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拒绝了他的好意之后,夏浅薇还下了这样的战书,很显然,慕云霄此刻前来,就是应下了她的挑衅!
“臣女相信邪不胜正,正如王爷所说,并非每一次都能伪装得天衣无缝,虎狼之心早晚都会暴露于天下。”
慕云霄笑得更深了,然而他眼神忽而一变,好似受到打击一般轻蹙着眉头,“此番差点让刺客得逞,险些丢了幽王遗体,本王愧对陛下信任,永乐县主怪罪本王也是自然,本王愿以性命担保,定不会再有下一次,请县主莫要有所误会……”
什么?
夏浅薇眸光一闪,慕云霄为何突然服软,还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这话传入四周众人的耳中,那些探究的目光立刻变成了责难,隐约传来了训斥声。
“永乐县主真是得理不饶人,王爷那般艰难才将幽王遗体送回京来,不过是个小小的意外,有何好责怪的?”
“就是,作为幽王未过门的妻子,她早就该撞柱一死明志,还有脸面诬陷明王殿下!”
第六百四十五章 兄长护你
四周响起一片声讨,俨然将夏浅薇当成了那得寸进尺苟且偷生之徒!
“浅薇?!”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她惊讶的回头望去,便见夏故新带着一副严肃的表情随着夏府的马车缓缓而来。
只见这年轻儒雅的男子一身淡蓝的绣兰长衫,浓密的墨发整整齐齐的竖于脑后,仅用一根朴素却别致的木簪别着,眉目清秀眼眸睿智,肤白俊朗自有一派从容的风雅气度。
他的出现顿时让周遭的眸光一亮,隐隐有惊叹声传来。
“那莫不是夏家的大少爷?曾经好像是个跛子……”
“士别三日,如今竟成了如此风致的模样。”
“听说他马上就要殿试了,武将之家还能栽出这么一颗好苗子,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然而,面对种种赞美,夏故新依旧目不斜视,径直来到夏浅薇的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关切的低头问了句,“发生了何事?”
“夏大少爷许久不见了,上次一别,本王还一直惦记着寻个机会再与你谈天说地,只可惜回京之中事务繁忙。”
慕云霄亲切的笑了笑,这语气好似与夏故新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一般。
夏浅薇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警惕,莫非明王先前已经与自己的兄长接触过了?这名男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别有目的,一想到不知何时,慕云霄就已经盯上了夏家的其他人,暗中部署着什么阴谋诡计,夏浅薇便觉得掌心微凉。
只见夏故新恭敬的回了一礼,可每一丝神态都带着疏离与警惕,“王爷言重了,本应故新亲自登门拜访,谢王爷当初指点之恩,今日这样的场合实在不合时宜,改日故新再来答谢。”
慕云霄自然察觉到了夏故新微恼的态度,他的目光不着痕迹的扫过夏浅薇绝美的小脸,自然知道这少女的软肋不多,可夏故新绝对是其中一个。
她对这个兄长的关怀超出了夏家其他的几位少爷和小姐,甚至为了让他顺利去往应天书院费尽心力,而慕珑渊之前也暗中派人在书院里保护着夏故新,可见这兄妹二人的关系极其紧密。
慕云霄忽然面露惭愧,“今日歹人闯入王府企图盗走幽王遗体,永乐县主受了惊吓,本王正在向她赔罪,只可惜县主似乎不愿原谅本王,愿夏大少爷能够替本王好生照顾她,待今后有机会,本王定再好好向县主解释。”
他说罢,竟作势朝着夏故新微微俯身,那模样似乎打算行礼赔罪。
堂堂一国王爷,竟如此礼贤下士,对没有任何官职在身的平民百姓鞠躬行礼,在旁人看来简直难能可贵。
“王爷,万万不可!”
一旁的婢女赶紧拦住,这焦急的声音让四周关注着这儿的路人们也纷纷阻拦。
“退下!这是本王与永乐县主之间的事情!”慕云霄故作严厉,可他心中却有把握,之前自己与夏故新在应天书院内有过几面之缘,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敬仰有加,因此定不会受这一拜。
他就是要让夏浅薇明白,只要他寥寥几语,连同她最信赖的兄长都不会纵容她的无礼,这就是身为明王的自己,这些年来坚持不懈的维护口碑和声誉所带来的影响力。
而以夏浅薇狼藉的过往,她想揭穿自己的真面目,又有几个人会信?
谁知,等了许久,夏故新居然没有拦他,而是平静的回了一句,“既然县主受了惊吓,故新旧先送她回府,王爷不必过于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什么?
他居然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受下了明王的赔罪?
“真是狂妄至极!他是什么身份,还敢大言不惭的指责王爷不是圣贤?”
“武将之家就是粗鄙不堪!真以为骑着马拿着剑就能耀武扬威了,居然如此目中无人!”
“王爷极尽地主之谊,对永乐县主可谓是照顾有加,结果却得到这样的奚落,岂有此理!”
一时间,原本远远观望的众人竟齐齐围了过来,愤怒的指责着夏故新和夏浅薇。
慕云霄的眼神微冷,但很快又摆出了一副善意的模样劝说着众人,可越是如此,那些谩骂声就越是猛烈。
夏浅薇不愿夏故新因为她而成为众矢之的,正打算将他带离这是非之地,可眼前的男子却是更加迈进一步,“王爷既然受命于陛下,负责幽王遗体的保护事宜,理应担起责任。府中如此多的皇亲国戚世家小姐,若有个万一,只怕不是王爷区区一个赔罪就能解决的事情。”
夏故新冷眼划过四周张牙舞爪的众人,没有丝毫退怯,“县主一介女流,险些遭逢危险丧命,既然王爷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就应该给受害之人一个交代,有始有终,方不负王爷盛名。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故新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原本的争吵声渐渐陷入一阵沉默,只觉得夏故新说得似也有几分道理。
明王这次确实没能保护好府中的宾客,若有个什么闪失,就算赔罪也弥补不了什么。
“王爷平日里与人为善,相信不会怪罪故新这一片护妹之心,告辞了!”夏故新微微拱了拱手,便带着夏浅薇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只留下一群面面相窥的路人。
“兄长实在不必为了浅薇而得罪明王。”夏浅薇望着眼前似有隐隐怒火的男子,心中一片暖意。
这实在太不像是温柔的夏故新做得出来的事情,她也终于明白为何方才慕云霄会突然拉下身段,原来是为了挑拨他们兄妹。
一向进退有度的夏故新第一次如此犀利的让别人难堪,而且还是他一直以来都欣赏憧憬的明王,让夏浅薇着实惊讶。
只听夏故新长长的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幸好我放心不下你才赶来接你回府,兄长后悔了,就不该让你只身前来。”
“……兄长不觉得是浅薇的错?”
“不!倒是兄长从前看走眼了,这个明王一点儿也不简单!”夏故新斩钉截铁,虽然他无法肯定慕云霄的为人,但他十分肯定自家的妹妹不是那等爱惹是生非之人。
所以,就一定是明王慕云霄的错!
第六百四十六章 太子失踪
夏浅薇望着夏故新那陷入沉思的认真表情,他的眼中泛着深谋远虑的光,不知不觉间,这位在深闺后宅中饱受压抑壮志未酬的兄长,褪去了曾经的苦大仇深和稚嫩,竟成长了如此之多。
她心中升起一股欣慰与喜悦,面上早已露出了几分浅笑,“兄长对浅薇莫要太过溺爱了,或许此事真是我不知感恩。”
“三妹,你何必妄自菲薄?虽然明王是人人称道的大善家,但兄长方才却看得清楚,以往他处事十分细腻,从不会给旁人增添误会与麻烦,可方才他寥寥数语就让你成了众矢之的,这与他一贯的风格大相径庭。”
正因为夏故新在应天书院的时候接触过慕云霄,这位明王有着一副玲珑心肝,一举一动从来不会受人诟病。
还记得当时夏故新刚刚抵达应天书院时,也遭遇过各种流言蜚语。
那是什么地方?书院里每一个人都是学富五车家境优良,他们饱读圣贤书才争得这么一个机会,可夏故新呢,这几年一直都宅在后院之中,不曾接触过艰苦的私塾生活,不曾接受过什么名师教导。
所以,有太多人看不惯他,觉得夏家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再加上之前他的六弟夏恒在书院中犯了不少事儿,这些新仇旧恨全都加诸在夏故新的身上,更是让他如履薄冰。
这些事情,夏故新从未在家书中提起过,但他早就明白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
当时明王突然驾临书院,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交好,那时夏故新就有种感觉,好像慕云霄是特地来为他解围,让众人猜测是否他与明王私下有所深交。
自那之后,他的处境便好了许多,当然这与他低调且朴实的风格也脱不开干系,但确实是慕云霄给了他这个改变境遇的机会。
当时夏故新心中充满感激,也见识了明王的手段和智谋,这样一个事事都考虑得无比妥当之人,怎会不知自己的一番言语会将夏浅薇推到万人责难的处境?
说他是无心之失,夏故新一点儿也不会相信。
“他堂堂一朝王爷,何必为难你这样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实在有失风度。”夏故新说着,淡眉已然紧紧拧着,总觉得自家妹妹被人欺负了,他着实咽不下这口气。
这些皇亲国戚,莫非都只会恃强凌弱?
这份温暖的关怀让夏浅薇心情大好,她抬起手轻轻将一缕发丝捋到耳后,调笑了一句,“兄长,浅薇一点儿也不弱。”
“……”夏故新微微一怔,看着对面的少女脸上愉悦的笑容,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本以为亲眼目睹了幽王的遗体,自家妹妹应该会一蹶不振,她的身子尚未痊愈就又要遭受这样的打击,如今看来,确实是他多虑了。
三妹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坚强。
“对,你一点儿也不弱。”否则怎会面对四周那么多恶意的责难时,依旧面不改色。
仔细想来,方才夏浅薇独自处于风口浪尖,表情也依旧一副波澜不惊无所畏惧的样子,就算他不出现,她也定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马车已经缓缓回到了夏府,两人一下车,便见冷玉寒竟早已等候在门口。
那俊美的男子面色满是凝重,他紧抿着唇似乎犹豫了片刻才迎上前来,“永乐县主,夏大少爷……太子与夏将军他们……失去音信了。”
什么?
夏浅薇当即与夏故新震惊的对视了一眼,要知道自从太子率领军队离京之后,夏宜海便一直与他们保持着联系,直到两日前冷玉寒收到了一封镇国将军的信件,信中的内容十分匆忙且隐晦,便让他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在今晨,他收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太子慕元和夏宜海在一次奇袭之后与镇国将军分散了,如今人在何处无人知晓。
“我必须离京一趟,永乐县主……”冷玉寒欲言又止,辰皇已经知道了此事,但太子失踪又岂是能昭告天下之事?
于是他临危受命,需要带一队锦衣卫火速赶往奇袭之地寻找太子踪迹。
而冷玉寒有种强烈的直觉,只怕很快京中也要变天了,他着实有些担心夏浅薇,可却又说不出来担心什么……
“我明白了,冷千户一路小心。”夏浅薇立刻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她也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将是怎样的考验。
山崩之前,任何人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
辰国北部,一片地势险要的密林中,诡谧的清冷月光洒在那茂密的灌木丛中,一点暗红的鲜血一路朝着林中深处延伸而去。
黑暗里两道狼狈的身影终于寻到了一处看似安全的角落,夏宜海紧皱着眉头将慕元轻轻扶到石上,拿出袖中藏着的金疮药洒在他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一声闷哼,哪怕此时昏暗无比,夏宜海依旧能看见太子惨白如纸的脸色。
“殿下方才鲁莽了,末将死不足惜,可殿下乃未来国君,怎可为了末将犯险?”
原来,早在他们离京当日,慕元就已经乔装混入了那三队掩人耳目的人马之中,辰皇亲自目送的那位不过是戴着人皮面具易容成慕元的替身,就是为了分散背后想要对他不利的势力。
哪怕慕元几经周折的金蝉脱壳,还是遭遇了一波又一波的刺杀。
方才的奇袭,他为了和夏宜海一同突出重围,腿上中了一箭,箭上又淬了剧毒,幸好吃了解毒丹才保住一命。
只见慕元艰难的笑了笑,“这丹药……可是永乐县主给的?”
夏宜海点了点头,临走前自家女儿给了他许多伤药以备不时之需,果真派上了用场。
“本殿又欠了她一命。”
这声音柔和中透着难以掩饰的情愫,夏宜海怎会读不懂慕元的眼神,这一刻瞬间恍然大悟。
“殿下,您……”
“如果本殿中意永乐县主,镇军将军可愿答应?”
慕元的语气真诚无比,全然没有任何玩笑的意味,夏宜海喉间一涩,这种情况之下他如何能拒绝?
第六百四十七章 皇后之位
密林之中的气氛顿时有些局促,慕元感受到了夏宜海的犹豫,他的脸上带着谦和而真诚的浅笑,郑重的给了一个承诺。
“本殿知道永乐县主乃是镇军将军的掌上明珠,若将军信得过本殿,将来,她将是我辰国的皇后,此生慕元定不负她,也必要让夏家盛享荣华。”
皇后?!
夏宜海浑身一震,他紧抿着唇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随后单膝跪了下来,“承蒙太子殿下抬爱,但末将以为小女无法胜任此等重责,知女莫若父,小女骄纵惯了怕是做不到母仪天下,亦堵不住悠悠之口。”
“将军何必妄自菲薄,永乐县主是何等聪慧,知书达理文韬武略,有勇有谋,正是本殿所需要的皇后!这并非本殿一时兴起,实不相瞒,其实很久以前,本殿就已心仪于她,只是时势所迫,可今时不同往日。”
慕元将他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尽数告诉了夏宜海,原来他此番请旨领兵,一方面是为了提振军心,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求娶夏浅薇铺路。
如今幽王已死,夏浅薇的身份尴尬,但只要他凯旋而归,辰皇必定论功行赏,到时候他便可以换得自己的如愿以偿,让夏浅薇伴他左右!
夏宜海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慕元一番话可谓让人觉得他用心良苦,但也太过冲动鲁莽!
一想到一路上他们遭遇的危险,若有个闪失便是万劫不复,如此听来,他若一开始便是动了这样的心思,那么这一片爱慕之心可谓非同一般。
“……殿下难道一点儿也不介意小女的两次婚约?”这对于女子来说绝对是永远也无法磨灭的污点,虽然夏宜海一点儿也不在意,可皇后之位非比寻常,那条路之艰难,是夏宜海不愿想象的。
可说不心动却是假的,自家的女儿饱受非议这么多年,可她的品质值得让她拥有更多的赞誉,这天底下有哪个做父亲的不愿自己的女儿得到世间最好的东西?
夏宜海确实不认为夏浅薇稀罕什么荣华富贵,可他却希望她过得好,自己亏欠了女儿这么多年,如今夏浅薇的处境又如此艰难,他也希望能够为女儿谋一条生路,虽然这非常有愧于幽王这段时间的照拂。
此时此刻,夏宜海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年他成婚之前,不慎在昌兴侯府听见侯爷门生偷偷私下议论,他们说嫡四小姐这般天仙一样的人儿,秀外慧中贤良淑德,颇有母仪天下之风范,只要侯爷愿意将她送入宫去,辰国又将会是另一番风景。
而这些年,榻旁空荡荡的冰冷,让他无数次的回想起那个画面,无数次的思考若非自己,秦玉容或许真会是辰国的皇后,是他耽误了那女子的一生,辜负了她。
莫非这是天意?
自家的女儿要走向她母亲当年未能踏上的路……
“镇军将军,本殿一直认为,就是因为经历了种种磨难与曲折,才会造就如今的永乐县主。她受过的伤吃过的苦,只会让本殿越发疼惜她。”
慕元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闪烁着如同星辰大海一般的柔光,同为男子,夏宜海能够深切的感受到对方的情谊,确实,他已经见识了太子的胆识和智谋,或许,慕元真是继幽王之后唯一一个能够护自己女儿周全之人。
“殿下的德行,末将十分清楚,此事……”夏宜海沉默了许久,终于有了回应,却不料话还未说完,四周突然传来一阵可疑的轻响。
两人当即对视了一眼,夏宜海已然警惕的握住了腰间的长剑紧盯着对面那沙沙作响的灌木,将慕元牢牢的护在了身后。
谁知,一名戴着斗笠的高大男子自黑暗中缓缓走去,对方似乎顿了顿,随后一把取下帽子惊喜的喊道,“殿下,父亲!”
只见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容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曾经剑眉星目俊朗稳重的男子如今下巴满是短须,风吹日晒过后的肌肤黝黑而粗糙,唯独那对依旧灿烂正直的眼眸,带着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常峰?!”
夏宜海终于将剑收了回去,来人不是追杀他们的刺客,而是当初留书出走的夏常峰!
“常峰,你怎么会在这儿?这段时间去了何处,为何也不传个音讯回京?”慕元同样的惊喜,他轻蹙着柳眉,语气中虽有责怪之意,可满满都是担忧。
夏常峰立刻大步上前,跪下向他行了一礼,“殿下,是常峰来迟了!说来话长,这里不安全!”
他别有深意的四下张望了片刻,就与夏宜海一同将太子扶了起来。
夜幕深沉,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野狼声。
夏常峰似乎对这片密林十分熟悉,很快便将太子和夏宜海带到了一处傍着断崖的茅屋之中。
“屋子简陋,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微弱的烛光燃起,照亮了这间简单却应有尽有的小屋。
夏常峰熟络的将帽子取下放到一旁,从桌上为慕元倒了杯茶水,利落的端到他面前,浑身已然没有了方才的紧张,可见这是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地。
“屋内方才……还有别人?”慕元接过对方手中的茶水轻轻一抿,醇厚的茶香,微热的余温,这水显然是不久前才烧的。
可是他们一路走来,抵达屋子也花了些时间,这茶水早就该凉了才是。
只见夏常峰微微一怔,慕元敏锐的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僵硬,“常峰一直都是独自住在这儿,殿下太过小心了。”
独自一人?
他还是如从前那般不善说谎。
慕元没有拆穿他,而此刻站在窗前观察屋子四周的夏宜海回过身来,“什么?你不是去军中历练了,为何要住在这种地方?”
夏常峰带着无奈的笑容,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孩儿不孝……之前确实在军中呆了些时日,不过后来发生了些意外,就暂且在此处避避风头。”
他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慕元一眼。
这一次夏宜海倒是格外敏锐,莫非自己这个儿子当初离开,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太子授意?
第六百四十八章 通敌地道
夏宜海识趣的以观察敌情为名退守到了茅屋之外,而夏常峰很快打来了盆清水,利落的帮着太子慕元清洗着腿上的伤口。
他紧拧着眉头,手上的动作精准又小心,过程中慕元没有半分痛呼,可那雅致苍白的面容早已浸满了薄汗。
直到夏常峰拿出了一瓶熟悉的金疮药洒在他的伤口上,慕元才笑道,“又是永乐县主给的药?”
只见夏常峰手中的动作下意识的一僵,也没有去看他的眼睛便回道,“……是。”
虽说当初他是怀着愧疚之心,觉得无颜再面对夏家众人才离开的京都,可并未与夏浅薇交恶,身上会带着自家三妹给的药也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可慕元与夏常峰深交多年,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慕元都熟悉无比,没想到两人重逢不过一个时辰,他就对自己撒了两个谎。
慕元心中多了几分猜忌,要知道眼前这磊落坦荡的男子极少对他有所隐瞒,于是便不依不饶的继续试探道,“这么晚了,常峰怎会只身在林中游荡?”
他想问的是,为何夏常峰会知道他和夏宜海躲在那儿?
夏常峰尴尬的笑了笑,“夜里虽有猛兽出没,但也有些弱小的山兽,常峰时常选择这个时机外出打猎,捡些野味。”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窗边确实挂着几块已经晒干的野兔肉。
借着烛光再看看夏常峰这一身与猎户相似的打扮,还有那张粗犷许多的面容,慕元忍不住失笑,“既已完成了任务,为何不回京,偏生要留在这种地方……”
前段时日,夏常峰一直都在军中帮太子调查着机密之事,不断的书信送回京中,并且以太子之名拉拢信得过的武将,而不久前慕元突然召他回京,可夏常峰却迟迟没有回应。
慕元的眼底划过一抹幽光,就那样深沉的看着此刻已然背对着他,那粗糙的手握了又握,“殿下……常峰发现了一条地道。”
地道?
慕元淡眉一蹙,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他要说的话非比寻常。
夏常峰回过头来,“其实殿下假意答应金军要释放魏家父子,不过是缓兵之计,对吗?”
从京中出发前往边境快马加鞭也要一月,可金军来犯的军队是实实在在的挡在边境城池之下的!
这可是一笔不少的粮草,慕元所拖延的时间,足以耗上对方不少物资,势必会影响金军的实力!
慕元本以为是金国王太过狂妄没有设想到这一点,可谁知,这段时日,金国大军却好像不受丝毫影响,已经每日在城池之下叫嚣辱骂,时不时佯装攻城,吓得边境城池的百姓们瑟瑟发抖夜不能寐。
而疏散百姓的必经之路又被金军堵住,谁都无法想象这种度日如年的滋味何等煎熬,如同炼狱一般。
“常峰藏身于此,就是因为不久前发现了可疑的踪迹,他们总是悄悄的出现在林中,又莫名的消失,地上只剩下凌乱的脚印,再加上金军夜夜笙歌好酒好肉从未断过,所以……”
“所以你猜测,这条地道就在这片林子里!”
慕元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全然不顾腿上的伤势。
虽然夏常峰还无法证实这地道确实存在,但慕元的心底已然泛起了浓浓的不安。
确实,他原本认定了金国王中了自己的缓兵之计,而今他已然认同了夏常峰的猜测,而且对方给金国运送的物资,很有可能就是辰国的食粮!
先前从昌兴侯府搜出的通敌卖国之信,或许指向的另有其人!辰国之内真的有奸细,而且这个人富可敌国,蓄谋已久!
这片密林如此之大,很难找到地道所在,而且让慕元更加担心的是,这地道通往何处?
对方究竟准备了多久?几年?十几年?
这地道有没有可能直指腹地,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为何不早些书信于我?!”他的声音已经有些焦急,夏常峰面露惭愧,“常峰也是观察了许久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岂敢轻易告知殿下?待有把握时,常峰就听闻太子殿下要领兵前往边境御敌……”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很难确保自己的信可以安全的送到慕元的手中,而且一旦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
“常峰本想找出地道然后寻机摧毁,可转念一想,辰国之内不知还有多少条这样的地道,此举绝非良策,唯有将幕后之人找出来,才无后顾之忧。”
夏常峰细细分析着,许久之后,慕元深吸了口气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看向眼前的男子时眸光也柔和了许多,“常峰,你真是稳重了许多。”
“……”夏常峰的脊背有些僵硬,哪里是他稳重?其实是另一个人告诉他的……
这时,他的眼神忽而一变,“有人进了密林!”
……
另一头。
夏宜海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慕元方才的承诺,夜风习习,让他的情绪也越发清醒。
不,女儿的路岂能由他来选?
就算太子确为良人,且皇后之位尊贵无比,浅薇不喜欢,他就不能让她为难。
太子曾经救过常峰,如今又救了他,这两份恩情,该还也应该是由他们父子二人来还……
就在这时,身后闪烁着一道危险的幽光,夏宜海脸色当即一变,嗡的一声拔出了腰间长剑,“什么人?!”
重重树影沙沙作响,他警惕的望着那微动的灌木丛,可等了许久却没有动静。
不会错的,方才确实有杀气!
他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一把斩断眼前的荆棘,可跃入眼帘的却只有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
“父亲?”身后响起了夏常峰紧张的声音,他来到那疑惑的中年男子身边,夏宜海指了指地上的血,“方才这里有可疑之人。”
只是怎会眨眼就不见了?
“……”他没有注意到夏常峰的眼神微微一动,下意识的看向了某处,随后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兴许是夜间的野兽出来捕食,常峰也时常遇见相似的情况。”
野兽?
见夏宜海似乎不信,夏常峰赶紧拉着他往回走,“太子殿下独自一人留在屋内着实危险,父亲,我们还是回去吧。”
两人没有看见,身后的树梢上幽幽的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好看的薄唇勾起了一抹浅笑的弧度,而他手上的长剑还带着尚未干涸的血迹……
第六百四十九章 幽王现身
天边微白,原本坐于桌旁闭目养神的夏常峰忽然睁开了眼眸,望着榻上因为负伤失血过多的慕元已然陷入疲惫的沉睡,一旁的夏宜海也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小心翼翼的站起身,无声的退出了茅屋,很快朝着密林中的某个方向快速靠近。
林中深处,磅礴的瀑布飞流直下,溅起的水雾在夜昼交接的朦白中如同青色的帷幕,好似人间仙境的画卷一般神秘无比。
只见一道银光闪过,那泛着凌厉杀气的长剑破空劈开了水流,矫健的身姿在水花中飞跃,旋身舞跳,行云流水,魂剑合一。
而一旁干燥的草地,燃烧的火堆上架着一只金黄的烤野兔,浓郁的香气四下散开。
微不可察的脚步声急速靠近,很快夏常峰便出现在瀑布旁,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的看着那尚未痊愈的男子。
很快,长剑回鞘,那张平淡的面容上幽深出彩的眼眸轻轻一瞥夏常峰,微冷的声音传来,“可有人跟着你?”
“……他们都歇下了,我已经将地道之事告诉了太子殿下,但我还是觉得,此事应该由你亲自禀明圣上才对。”
这么大的功劳,夏常峰一点儿也不想独吞。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那一身被打湿的里衣紧紧地贴合他精壮的上身,透着些许惨白的肌肤在那一头墨发的衬托下泛着朦胧的光晕,让夏常峰再次沉了声音。
“你伤还没好,怎可如此胡闹?我父亲夜里发现的那个人……是你吧?”
那滩血迹并非什么野兽的,而是有刺客发现了夏宜海的行踪,打算偷袭时被当场毙命留下的痕迹。
然而眼前的男子依旧不回答,而是径直走向那只烤兔,悠闲惬意的坐了下来,并撕下了一只腿丢给了夏常峰,“趁热吃。”
“……”一想到整个辰国都因为眼前的男子而陷入了大乱之中,对方却还悠哉的躲在此处烤着野兔,他真的很想把这名任性的男子重新埋回泥流里!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夏常峰大步走去,将兔腿重新塞回对方手里,随后坐下,一副他不想跟伤患抢东西吃的架势。
眼前的男子轻轻挑了挑眉,优雅的撕下一小块兔肉放入口中,“还不是时候。”
夏常峰顿时来了气,每次都是这个回答,难道真要等举国上下都知道他入土了,再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到时候为他伤心难过的人泪都流干了,他要如何弥补这件事带来的伤痕?
夏常峰隐忍着怒火看着这张人皮面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为何不能书信一封回京,起码让她知道……你还活着。”
莫非他是不相信自家三妹,怕误了他的大事?
眼前的男子手中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夏常峰时语气已经有了几分疏离,“太子生性谨慎,不会轻信你的话,还是早些回去以免惹他怀疑。”
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终于彻底激怒了夏常峰,他紧紧握起了自己的拳头,“若王爷想毁了这门婚事,直说便罢,何必这般折磨旁人?你在这里多留一日,我三妹就要多受一日非议,王爷当真以为她会一直停在原地等着你?!”
“她会。”谁知,眼前的男子微微勾起了嘴角,夏常峰仿佛看见了这幅面具之后的倾世容颜是怎样不可一世的表情。
对,幽王在京中留了那么多眼线,自然知道自家三妹的身边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不过,他真以为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夏常峰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光,随后深吸了口气,“太子殿下似乎对我三妹有意,此番他又救了我父亲,你说……我父亲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只见这男子的眸光一闪,夏常峰没有注意到他眼底快速闪过的一抹杀意。
“倘若在此等危机关头,他如此不知轻重缓急,不必等你父亲答应,他小命都要丢在这儿。”想必,慕元已经察觉到那张编织了多年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这种情况下若还分心于儿女私情,就正好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人人皆言幽王冷酷无情,就连一直都处于太子阵营的夏常峰曾经也是同样的想法,可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慕珑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不堪。
这尊贵的男子确实霸道自负,可他所思所想,无一不精准周全,明明这地道是他藏于林中多时,耐着性子几番搜寻才捕捉到的踪迹,可却轻易就让自己告知了太子。
他不是向来与太子水火不容?就连方才自己为太子上的金疮药,都是幽王给的。
在国家大事面前,他如此公私分明毫无保留,让夏常峰都无法站稳立场责备他对自家三妹的残忍。
分别多时的两人,再见面时难道能如当初那般没有隔阂?
夏常峰知道儿女私情不及国难当头,他并没有理由责备慕珑渊,可他又不想承认,自己是担心慕珑渊和自家三妹就这样错过了……
幽王不知,在自己将他从泥流中救出之后,连续高烧三日的他浑浑噩噩时口中喊的名字是谁,那一刻夏常峰才明白,慕珑渊对自家三妹早已情根深种。
他莫名的相信,昌兴侯府灭门之事并不是慕珑渊所为,一直以来他都误会了幽王。
“既然王爷有自己的打算,常峰多说无益。只希望王爷能够尽力保护我三妹,不要让她成为这场争斗的牺牲品……”
他指的不仅仅是丢了性命,也包括让夏浅薇彻底伤了心。
留下这么一句话,夏常峰已然拂袖离去,只留下那沉默的男子独自坐于篝火旁。
咔嚓,手中的兔骨应声而断,很快,一名黑衣男子无声的出现在慕珑渊的身后。
“齐韶,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回京。”
“是,王爷。”齐侍卫明白,自家主子是要他回永乐县主的身边去。
慕珑渊抬头望着东方天边的一抹鱼肚白,好似在想着此时此刻,身处京中的夏浅薇是否安稳入了眠。
丫头,再忍一忍。
因为这一次的对手是那个人,所以他也一直都在忍着。
第六百五十章 双喜临门
“生了!生了!是位小皇子!”辰国某一处偏僻的行宫传来清脆的婴孩啼哭声,两名嬷嬷欣喜无比的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护着怀中襁褓里的婴孩。
榻上早已虚脱的女子一脸苍白,便听身边传来嬷嬷道贺的声音,“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如今娘娘为四殿下诞下麟儿,相信很快就会被封为四皇妃,再也不用住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了!”
魏婉蓉喜极而泣,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尚未褪去的痛楚,她被丢在这简陋的宫殿里数月,四皇子慕严一次都没有来看过她。
而庄妃也只是遵从太后的旨意,命人小心伺候着,虽不缺吃不缺穿,可却连一句嘘寒问暖都不曾有过。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自己入宫之后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日子,可这些时日,每每抚着自己一日日高挺的肚子,感受着腹中骨肉的胎动,她只觉得无比凄凉。
就像一只被困在金笼里备受冷落的丝雀儿,庄妃不许她踏出行宫半步,好像只要她和这未出世的孩子还活着就行了。
“快,让我看看皇子……”她的眼中终于泛起了光亮,看着眼前圆润乖巧的婴孩,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娘娘,别哭了,月子里流泪可是大大的不吉利!”两名嬷嬷可是高兴坏了,她们当然知道魏婉蓉不得宠,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如今四殿下受皇上器重,而这小皇子又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孙,那意义就非比寻常了!
“娘娘今后母贫子贵,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连带着她们这些奴才,都能跟着鸡犬升天,再也不用受其他宫人的白眼!
“荣华富贵?我要这荣华富贵有何用,也换不回四殿下的一个正眼相待!”不料,喜悦过后,多日来积攒的怨气却在这一刻倾泻而出,魏婉蓉紧咬着银牙,想起自己为了慕严用尽手段帮他引诱太子,打探他想要的消息,还付出了女子最宝贵的贞洁,可结果呢?
她算是明白了何谓人情冷暖,且不说从前与她交好的那些闺女,就连一向疼爱自己的父亲母亲,都不曾踏入她这座清冷的行宫……
而且当初他们还打算杀了她,让她一尸两命,以免拖累了整个魏家。
“我生了皇子又有何用?!”魏婉蓉沙哑的低吼一声,吓得旁边的嬷嬷们赶紧劝阻道,“娘娘不可妄言,小心隔墙有耳啊!”
小心小心!难道她这几个月不是每日都在小心?
魏婉蓉如鲠在喉,这样的日子究竟何时才是尽头!
眼见着榻上的女子陷入了深深的绝望,门外顿时传来一道冷喝声,“愚蠢!生了皇子,你与魏家的前途就大不一样了!”
什么?
魏婉蓉脸色一僵,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让她缓缓抬起头来,便见数月不见的魏尚书带着尚书夫人大步跨了进来。
“我可怜的女儿啊!真是辛苦你了!”尚书夫人一把扑到魏婉蓉的面前,将她紧紧地揽入了怀中,“还疼吗?是母亲来迟了!”
“……”魏婉蓉感受着这温暖的怀抱,可不知为何,心底却是一片冰冷。
“你小声点儿,别吵哭了小皇子!”一旁的魏尚书不悦的提醒道,这妇人当即恍然大悟,“对对对,快,快把小皇子抱过来,让他看看自己的外祖母!”
屋子里很快有了一丝喜气,愉悦的笑声伴随着婴孩的啼哭,赶走了先前所有的凄凉。
“庄妃娘娘到——”很快,外头传来了宫人的禀报声。
一时间众人纷纷迎了出去,魏尚书不忘回过头来严厉的瞪了魏婉蓉一眼,“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儿下来行礼!”
“不必多礼了,让她歇息吧。”眨眼间庄妃已经在团团簇拥之下来到这间热闹的屋子,她的脸上带着雍容的浅笑,目光已然落在了小皇子的身上。
“多谢娘娘恩典!”正要扶魏婉蓉下榻的尚书夫人赶忙按着她的头谢恩道,一时间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的环绕在庄妃周围,看她逗弄着怀里的婴孩。
魏尚书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庄妃的神情,他岂会不知自己的女儿在宫中过的是什么日子,先前四皇子不受宠,他也就对魏婉蓉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丝毫期待。
直到慕严得到辰皇器重,且不日前他又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才肯定风水轮流转,他的机会又来了!
“恭喜娘娘,小殿下的眉眼真是和四殿下一模一样。微臣特地备了薄礼,贺娘娘双喜临门!”
魏尚书恭敬的行了一礼,庄妃微微挑了挑眉,随后将小皇子交给了一旁的嬷嬷。
“多亏了婉蓉,本宫终于得享天伦之乐,这孩子本宫很是喜欢,绝对不会亏待于他。”
她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立刻有数名宫女捧着各种金银珠宝迎上前来,都是赏给魏婉蓉的宝贝。
此刻榻上的女子只觉得如置梦中,而一旁的尚书夫人已经忍不住兴奋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眼见着魏尚书跟着庄妃缓缓跨了出去,尚书夫人颤抖的声音在魏婉蓉的耳边响起,“女儿,你的好日子终于来了!你父亲定会为你争得太子妃之位!”
太子妃?
魏婉蓉哑然的张了张嘴,这是什么意思?
……
一旁无人的屋子里,魏尚书突然朝着庄妃跪了下来,“微臣有罪,这段时日不能为娘娘分忧,实在有愧!幸得娘娘费心照拂小女,小女才能母子平安!”
“魏大人起来说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庄妃微微笑了笑,她倒是欣慰魏尚书的性子,这段时日安安分分的没有给慕严增添什么麻烦,还暗地里帮着拉拢其他大臣,出了不少力。
今日的庄妃一身玫红鎏金华裙,衬得她姣好的面容光彩照人,眼底掩藏不住的得意之色。
魏尚书很快呈上了一个做工无比精致的锦盒,“这是微臣特地命人为娘娘打造的东珠头面,毕竟接下来会有许多庆典需要娘娘劳心主持。”
他知道庄妃品味高雅,就喜欢各类珍珠,所以忍痛命人寻了一颗价值连城的东珠。
“魏大人有心了。”眼前风光无限的妃子随手一抬,打开那锦盒一看,一副镶嵌着圆润东珠的凤冠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庄妃的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凤冠,那可是皇后才有资格佩戴的头饰!
看来,这魏尚书也已经收到风声,太子失踪,凶多吉少,那么眼下最有机会继承大统的便是自己的四皇子!
庄妃的面上已然流露出了无限的笑意,可她却没有注意到,一旁的魏大人脸色在看见这凤冠之后,变得生硬而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