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郡主被掳
而另一头,江南流云城外,绵绵的群山笼罩在一片氤氲朦胧的水雾之中,黎明的天空留着一抹暗蓝的色彩,混着金色朝阳的光晕,恍若画中仙境,美不胜收。
一队低调的马车缓缓的行驶在蜿蜒的山路,那车窗上趴着一名面若玉盘兴致勃勃的小女孩,她仿佛彻底沉浸在这一片美景之中,将两日舟车劳顿的疲惫忘得一干二净。
“父亲,您就是这儿住了好些年?”
慕云容回过头来,看着坐在自己身旁那如海上明月一般俊朗风致的男子,只见他轻闭着眼,身上的月牙长衫绣着淡淡的水墨图,发间的和田玉簪将他超然脱俗的气质衬托得淋漓尽致。
听着这好奇的声音,他才睁开眼,只是眸中弥漫着一股慕云容看不懂的深沉之色。
“这里,是我的故乡。”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青草气息,而这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山路,仿佛他闭着眼也能分辨得出方向。
那张稚嫩的小脸忍不住靠了过来,轻轻的枕在慕云霄的膝上,“这里真是个好地方,父亲,我们能不能多留几日?”
她睁着明亮纯洁的双眼,让慕云霄不由得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扎着辫子的美丽少女笑着跟他说,“兄长,玉容以后不成亲了,外头的那些男子哪有兄长这般好?”
这句话到如今都记忆犹新,可笑的是他当了真,后来才明白当真的只有他一人。
是她背叛了自己……明明说好了要两个人永远生活在这片如诗如画的江南,更可笑的是,她看上的居然是夏宜海那样的庸人!
再好又如何?再好也没能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慕云霄回过神来,他轻抚着慕云容俏皮的辫子,“此番为父出来办事,若耽误了,会被皇上责怪的。”
“那不行!云容不允许任何人责怪父亲!”
慕云容当即撅起了小嘴,但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她原本担心养育父亲的昌兴侯爷死了,父亲这几日郁郁寡欢,如今触景生情会不会让他更加失落。
好在,看着父亲一如既往的笑容,他总算是走出了悲伤。
本应热闹的流云城,似乎因为秦家的事情笼罩在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之中,慕云霄看着路过的行人皆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时不时有人提起昌兴侯之事,也是郁不成声。
他们心中的大善人大恩人被定了叛国之罪,从一开始的愤慨到如今的迷茫,人心就是这般容易动摇的东西。
待时日一久,相信他们也会跟着一起唾弃昌兴侯,将过去的恩情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对这些不相干的人好,一点儿也不值得。
马车缓缓在一家客栈前停下,慕云霄看了身旁的侍卫一眼,“安顿好小姐。”
“是,主子。”
此时慕云容正好奇的四下张望着,她被带到了一间上房,里头颇具江南韵味的鲜花和雕窗让她欢喜不已。
望着那清一色的玲珑屋顶,慕云容心情如同展翅的花蝴蝶般,说不出的惬意。
这时,她注意到了街上那道明月似的身影,忽然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以往父亲出行都会戴着面具示人,为何如今毫不避讳了?
街上有些惊艳的视线频频落在慕云霄的身上,慕云容不由得皱了眉头,每每这种时候,她才会觉得父亲长得好看不是什么好事。
还有,最近说媒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想当明王妃的女子都可以绕京都三圈!
慕云容还看过那些画像……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没有一个人能配得上自己的父亲!
只见这小姑娘长长地叹了口气,陷入了一阵左右为难的矛盾之中。
可是她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只剩下父亲,没有人陪在他身边……
慕云容忽然浑身一震,猛地摇了摇头,嫁人?她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明明从前她就下定了决心,这辈子不嫁人了,要永远陪在父亲的身边好好孝顺他……
对了,都是那个坏家伙!
夏府的夏林煜,是他整天说她早晚都要嫁人,怎么可以这般依赖明王?
还有,她嫁不嫁人,关他夏林煜什么事情?
“哼!坏家伙,再也不跟他一起玩了!”慕云容再次撅起了小嘴,而守在一旁的侍卫早已习惯了这小主人多愁善感阴晴不定的性子,而眼前的小姑娘好像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笑嘻嘻的看着他。
“听说这流云城的棉花糕很好吃……”
“……”王爷交代过,要好好的看着小郡主。
“真的很好吃!父亲小时候经常吃的!”只见慕云容一副非吃不可的样子,侍卫便明白,不满足她的话,一会儿小郡主就要开始闹了。
“属下这就去买,郡主请留在屋内,以免被贼人盯上……”
“知道了!上一次在船上的教训还不够吗?我一步也不离开这里,真的!”不等他把话说完,慕云容已经不耐烦的将他推了出去。
这些人,真把她当成只会闯祸的惹事精了?
她再次回到窗前,对面屋顶上一只通体雪白的鸳鸯猫儿顿时吸引了慕云容的注意。
好漂亮的猫儿,还有那一黄一蓝的眼睛,真是十分特别!
慕云容十分喜欢猫儿,当即挥着手示意那小家伙跳过来,哪知道,一名年轻女子出现在对面的窗边,伸手将猫儿揽了回去。
似乎注意到她恋恋不舍的目光,那女子还冲着慕云容和善的笑了笑。
怎么办?好像摸摸那柔软的毛发,逗逗那可爱的小家伙……
慕云容顿时有些犹豫,也不知道侍卫何时回来,不如去对面的客栈和那位姐姐玩耍,看她的样子也不像什么坏人,一定愿意让自己摸摸她的猫儿!
想到这,慕云容已然将侍卫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她正打算打开屋门,却有一双大手从身后伸了出来,用手帕牢牢地捂住了她的嘴!
一股浓郁的药味顿时让慕云容一阵天旋地转,随后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迷糊之中,耳边传来了几道陌生的声音。
“明王阴险狡诈,这个养女应该派的上用途!”
什么?
慕云容本想挣扎,可浑身软绵无力,只能任由身下的人将她扛着。
她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糟了,又闯祸了!
第六百二十二章 知人知面
此时慕云容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两个人莫非是打算对付父亲?
她必须赶快逃出去!
腹部被男子结实的肩头顶得生疼,让她只觉得一阵翻江倒海,好不容易才忍住,这时候慕云容想起了师傅的话。
慕云霄前阵子为她选了个传授武艺的师傅,想让慕云容学点儿花拳绣腿,或许防身的时候用得上。
她显然没有多少兴趣,那师傅实在无奈,只能连哄带骗的让她学了些技巧,比如现在……
慕云容很快稳住了心神,原本有些凌乱的呼吸声再次归于平静均匀。
“怎么了?”齐侍卫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同伴,对方眼神微微一动,将肩头的小姑娘扶得更稳了些,“无碍,若师兄觉得此举不妥,再把人送回去就是了。”
慕云容此刻无比感激师傅教她的这装昏之法,他说遇见危险时,最关键的便是要保全性命,只要她佯装顺从,该昏则昏,往往都能躲过一劫。
可慕云容不知道的是,在高手面前,她的这种小伎俩根本骗不了人,若非对方有意放过她,只怕将会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有人来了?!
两人眼神微微一动,立刻将身形藏进了暗处,而慕云容很快听见了那熟悉的声音。
“他真的死了?”
父亲?!
慕云容心中一喜,正打算开口大叫一声吸引慕云霄的注意,可下一秒,身下的男子好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竟以迅雷之势点了她的穴道,让她动弹不得!
“是,属下亲眼所见,幽王确实被卷入了泥流之中,而且他的肩头还中了箭,我们毒是无解的。”
听及此处,连慕云容都能感觉到自己身边的两名男子浑身气势陡然一变,仿佛下一秒他们就要冲进去为他们的王爷厮杀!
可是……她莫不是听错了?幽王之死怎么会和自己的父亲有关?
此时慕云霄负手而立,那薄凉的语气与平日里温暖谦和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可温度却不达眼底,“那个孩子总是给我出人意料的惊喜,先前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甚至还让本王折损了不少人力,所以这次也不能轻信。”
“王爷,今时不同往日,幽王被永乐县主迷得魔怔了,否则此次怎会听见王爷放出的消息就自投罗网掉进我们的陷阱中?”
眼前的探子言语中满是戏谑,“没想到幽王还是个情种,如今最为碍事之人也已除掉,王爷大业在望!”
慕云霄明珠一般的脸上满是高深,他也觉得有些意思,本以为慕珑渊这样的男子永远不可能为情所困,没想到情之一字如此厉害,到底都是血气方刚,英雄逃不过美人关。
“昌兴侯府除了那个丫头,确定没有别的幸存之人?”
“是!如王爷所料,那丫头真的去寻了永乐县主,一切尽在我们掌控之中。”
没错,夏浅薇救下的那名婢女,其实是慕云霄故意饶她性命,果真成了一颗非常有用的棋子,将慕珑渊置于尴尬的境地。
而那婢女是阎幽军屠杀昌兴侯府满门的目击者,哪怕如今幽王从杀人狂魔变成了护国英雄,也难以洗清他的罪孽。
起码,他与夏浅薇已经不能再如从前那般亲密,昌兴侯全府上下那么多条人命,都是阻隔在他们之间的宏壑。
就在这时,又有人跨进了这间屋子。
“王爷,已经顺利将幽王的尸身送来,途**有三波人马打算抢夺,已经被尽数击退!”
正如众人所料,慕珑渊的死敌如此之多,想鞭尸泄恨之人更是数不胜数!
慕云霄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珑渊,你可知皇叔为了让你留个全尸,花了多少心思。”
这语气,好像他有多么照顾慕珑渊,尽心尽责的当着一个好皇叔。
此时此刻,暗处的慕云容只觉得自己的手心一片冰凉,若非亲耳所闻,她根本不会相信,自己引以为傲的父亲,居然就是杀害昌兴侯府一家的罪魁祸首!
这怎么可能……
她的父亲向来与世无争,是个非常容易触景伤情,缅怀过去之人,他对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怜惜,对每个人都亲切友善,怎么可能说出那么冷酷无情的话?
不,一定是因为他知道了昌兴侯通敌卖国的罪行,所以才奉命灭了秦家满门!
父亲常说伴君如伴虎,一定是陛下的旨意!
至于为何要陷害幽王,幽王那么坏,父亲不过是在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而已!
待慕云容回过神,屋内的明王早已离开,她只觉得耳边狂风乱作,夏日的阳光也无法除去心头的一片冰寒。
很快,慕云容又被送回了客栈,她依旧保持着那好似昏睡的模样,那人将她小心的放在榻上,还是能感觉到那股不甘的视线。
“她还只是个孩子,王爷向来不伤害老弱妇孺,不可再打她的主意。”
“……师兄,我知道了。”
留下这两句话,屋内的两名男子便消失不见,片刻的功夫,慕云容猛地睁开了眼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豆大的汗水从她光洁的额前滑落,随后门外传来的侍卫的声音。
“小姐,您歇息了?属下买了棉花糕回来……”
“我、我有点儿累了,你自己吃吧。”
慕云容故作冷静的回了句,门外的侍卫一头雾水,可后来想想,小郡主时常这般捉弄人,他理应见怪不怪,正打算转身离开之际,这侍卫突然脸色一变。
他此刻也顾不得礼数,竟推开门闯了进去,却见慕云容坐在榻上,眼眶红红的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小姐,发生了何事?”他突然记起,慕云容不论何时都非常有食欲,哪怕不开心的时候也只会吃得更多,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浪费的情况,怎么可能会让他将新鲜的棉花糕带走?
见榻上的小姑娘不回答,他为了确保安全,又特地察看了一番窗外,见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才有所松懈。
这时,慕云容略带沙哑的开了口,“刘侍卫,我父亲呢?”
“主子自然是去为小姐寻好玩的地方了。”侍卫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却不料这样的回答,让慕云容越发细思极恐。
难道以往每每父亲说要去为她寻好玩的地方,实际上都是在谋划着如此可怕的事情?
第六百二十三章 助纣为虐
次日,清晨的柔光洒在这一片片精致的丈青色屋瓦上,江南的小镇如同画中的仙境,笼罩在水汽氤氲的晨雾之中。 榻上的少女睡得极其不安稳,原本小脸的红润尽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苍白的惨青色,可额间却缀满了冷汗。 “云容?云容?”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呼唤着,慕云容幽幽睁开双眼,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主子,小姐昨日还好好的,只是晚膳没有胃口,早早的就歇下了。”身旁的刘侍卫紧张的守着,生怕慕云霄会责怪他伺候不周。 慕云容的视线好不容易才渐渐清晰,她看向不知何时坐在自己榻旁的男子,扯开了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容。 “父亲……不是去办正事了?” 所以一切只是她的梦境,对吧? 此刻的慕云容有种迷迷糊糊的感觉,连同眼前的景象都带着双影。 那温暖的大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额头,听着这孩子沙哑的嗓音,慕云霄暗道不妙,他这个养女从小身子便不太好,调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始如寻常小姑娘般活蹦乱跳,已经许久没有害过病了。 可此刻,哪怕他不擅医理,也知道慕云容的模样十分虚伪,异常危险。 此时刘侍卫已然感受到了慕云霄不悦的眸光,他当即凝重了神色,“属下这就去寻大夫!” 朦胧间,慕云容艰难的想要翻个身,却发现慕云霄始终拉着她的小手。 说来也怪,明明现在浑身难受,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左右撕扯着,可她却猛地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在她幼时,每每生病亦或者受伤,父亲总是如此刻这般寸步不离的守着她,陪着她整夜整夜的轻声细语安抚宽慰。 对她如此温柔的父亲,就算表里不一又如何? 在这个世间,也只有他是真心的待她好,比起生她却弃她于不顾的亲生父母,是眼前这名男子给了她全新的人生,她还有何理由责怪他犯的错? 再者,国家大事,岂是她这样的小女孩能够看得清的? 慕云容突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昨日为何她要因为几句话就开始害怕父亲?还搅得心神不宁以至于夜不能寐,所以才病倒了。 自己的这条命都是父亲救回来的,父亲常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说不定其实昌兴侯爷并没有众人口中说的那么好,既然通敌叛国,也是要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就算父亲真的有错,这些年他救了那么多人,帮了那么多人,为何不允许他犯错? 一定是她对父亲太苛刻了,难道她崇拜的只是父亲的完美无瑕? “父、父亲……云容错了,云容再也不闯祸了……” 榻上的小姑娘莫名流着泪,言语里满是懊悔,慕云霄轻皱着眉头,显然没有察觉到她的心事,随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是为父平日里对你太过严苛,好生休息,我们云容很勇敢的,对吗?” 是的,父亲就是父亲,不论发生了何事,她也无法将他当成恶人。 很快,刘侍卫将流云城中的名医带了过来,一番把脉之后却是面露难色。 得了明王首肯,这位大夫又撩开了慕云容的袖子,那纤细的胳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片青斑。 “这……敢问这位公子,族中可是也曾有人出现过同样的症状?” 慕云霄看了榻上昏昏沉沉的小姑娘一眼,“这孩子是我养女。” 既是养女,就无法准确的回答这位大夫的问题了。 只见对方面露凝重,“老夫曾诊治过类似的怪症,此症只会出现在亲族之中的直系血脉,而这位姑娘身上所现的症状,却是最凶险的那种,大多在幼时便会发作,导致夭折……” 他的意思是慕云容时至今日才出现症状,已经是她的造化,只可惜,这种家族病症无药可解,只能听天由命。 所以,慕云容并非感染了风寒,而是得了不治之症! 这位大夫束手无策,只能无奈的赔着罪,慕云霄看着榻上已然神志不清的小姑娘,明珠一般的面容如同笼罩在一片灰色的纱幕之中。 不! 只要他没答应,就算是阎王也别想从他身边夺走任何一个人! “王爷,说不定永乐县主会有法子。”一旁的刘侍卫分明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散开的寒气,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来不及了!本王倒是想起有个人……” …… 叮咚的泉水声,淡淡的草药香,当慕云容再次清醒时,却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简单的茅屋里,耳边顿时响起了一道陌生而稚嫩的声音。 “祖父,她醒了!” 只见一个胖嘟嘟的小娃娃兴高采烈的在她身旁手舞足蹈,很快,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外头跨了进来,而慕云霄紧跟在后。 “云容,感觉好些了吗?”他大步来到慕云容的身边,这小姑娘当即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原本脑中如同灌了铅般的感觉早已消失,除了四肢乏力,倒没有多大的不适。 看着她这幅表情,慕云霄便知道慕云容已经脱离了危险,他立刻朝着那白发老者恭敬的双手抱拳行了一礼,却不想对方冷冷的制止了他。 “不敢当,若无要紧事,王爷还是请回吧!” 慕云容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用如此厌恶的语气与自己的父亲说话,而且,还带着一种避之不及的表情。 慕云霄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多年不见,柳大夫不妨借一步说话。” 白发老者犹豫了片刻,才跟上了慕云霄的步伐。 “姐姐,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饿了吧?我这儿有烤红薯哦!” 只见眼前可爱的小娃娃不知从哪里端来了一块红薯,那香甜的味道顿时让慕云容腹中一阵作响抗议。 一天一夜?所以她又给父亲添麻烦了! 想到这,慕云容当即哭丧了脸,哪里还顾得上腹中饥饿,连忙下了榻子打算追出去向慕云霄赔罪。 “明人不说暗话,若非老夫念在那小女孩年幼,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否则王爷以为老夫真会助纣为虐?” 哪知道刚到门边,她就听见了外面的争吵声。 助纣为虐?这位老爷爷说的……难道是父亲?
第六百二十四章 杀人狂魔
只见这位白发老者的眼中写满了警惕,丝毫不打算给明王留任何的情面。 慕云霄的脸上始终挂着谦和的笑容,他无奈的皱着眉头,“柳大夫为何总是对本王有如此多的误解,身为医者不都是为了悬壶济世,替本王办事,怎么就叫助纣为虐?” 若有旁人在场,定会觉得这位老者实在不知好歹,明王殿下如此礼贤下士,他竟还出言不逊。 “这里没有外人,王爷何必再这般装模作样?在人前你是盛享赞誉的大善人,可实际你手里过的人命还少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柳大夫看着慕云霄这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只恨自己没有证据。 眼前的尊贵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他知道柳大夫曾经企图在人前揭穿他的所作所为,结果反而被当成庸医追着打,受了重伤在榻上躺了好几个月。 本以为这老迂腐也算得到了教训,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自己的厌恶只增不减,宁可在这山中带着孙子过此等穷困潦倒的日子,也不愿投奔自己门下享受荣华富贵。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本王敬重柳大夫一身傲骨,可此等精湛的医术,就此失传未免太过可惜?” 慕云霄依旧耐着性子,可对方却是冷哼一声,“王爷哪里是可惜老夫的医术,是可惜老夫的毒丹吧?” 慕云霄之所以百般纠缠,正是因为这世间没有他配不出的毒药,年轻时他曾误入歧途,以追求配出让人生不如死的剧毒为此生荣耀。 直到多年前,儿子被他的仇家找上门,竟被灌下了他制的毒! 柳大夫至今都无法忘记那一幕,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在他面前痛苦的化成了一滩血水,而他刚刚出世不久的孙儿就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报应!这都是报应,可为何却要他的儿子来偿还? 所以他发了誓,此生定不再碰毒,不再害无辜之人的性命! “王爷,老夫奉劝你一句,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就算王爷命硬抗得过去,那么王爷珍视之人呢?就不怕她们来替你承受恶果?” 柳大夫言辞凿凿,慕云霄的眼底当即划过一抹流光,珍视之人? 或许从前他会忌惮什么因果报应,可如今慕云霄却明白,若是畏首畏尾什么都不敢做,哪怕是珍视之人,早晚有一日也会离开他! 此刻屋内的慕云容听得一颗心跳个不停,从她的角度正好看见慕云霄微微勾起的唇角,他的笑容如那冉冉升起的朝阳,眼底似春风拂镜。 可只有慕云容知道,每每父亲露出这样的表情,就代表他非常生气。 “呜哇?你,你抓得我好疼!”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可怜的哀嚎声,慕云容惊讶的回过头去,不知何时刘侍卫居然已经站在了屋内,将那小男娃夹在胳膊下。 他好像没有看见慕云容错愕的目光,而是大步跨出了屋子。 “安儿!”老者面色当即一变,再看向慕云霄时眼底已然满是愤恨,“卑鄙之徒,原来你早就打着这个主意!” 居然拿他的孙子威胁他? 慕云容分明察觉到那老者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顿时有种强烈的罪恶感,明明她被救了,可如今父亲却抓了人家的孙儿…… 他的眼神让慕云容有种错觉,莫非父亲将她带来,其实只是为了让那老者放下戒备?毕竟,这小男娃是一直陪着她的。 面对柳大夫的斥责,慕云霄却是面不改色,“若是从前,本王也不愿强人所难,事到如今,柳大夫莫非还以为能够再次拒绝,让本王白来一趟?” “祖父……安儿疼!”刘侍卫身上的小男娃难受得流出了眼泪,看得柳大夫面上一急,可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慕云霄胁迫。 “郡主缺个玩伴,本王觉得安儿甚是可爱,柳大夫以为如何?” 慕云霄话音刚落,刘侍卫已然抽出了腰间的长剑架在了小男娃的面前。 “住手!”柳大夫往前跨了一步,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慕云霄轻轻笑了笑,眼底的杀意终于消失。 谁知这时,几道震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们是何人?想对柳大夫做什么?” 只见三名上山求医的村民焦急的看着这一幕,哪知下一秒,一阵清风拂过,他们只觉得脖颈一凉,两眼一黑已然栽倒在地。 而他们身侧,无声的出现了两名黑衣高手,缓缓将佩剑收回了剑鞘之中。 “慕云霄!他、他们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你怎么能……”柳大夫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悲愤的吼道,却不想慕云霄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薄凉的回道,“若柳大夫早些答应,这些人本不用死的。” 这怪不了任何人,只能怪柳大夫明知无力反抗,却还想耽误他的时间。 “把人带回去。” 慕云霄吩咐了一句,柳大夫颓败的垂着双手,任由那两名黑衣人将他架了起来。 “小郡主?”刘侍卫转身之际,却发现慕云容早已跪倒在门边,她瞪大了噙着泪的双眼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小嘴,地上那三名死不瞑目的村民好像已经定格在她的脑海中。 身子如坠冰窖,让她什么也听不见。 待慕云容回过神来,那明月一般的男子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仿佛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无奈的将她从地上拉起,蹲下身帮她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 “怎么这么不小心?还难受?一会儿让柳大夫给你看看。” 同样温柔的话语,同样关切的眼神,可在慕云容看来却那般陌生。 这一刻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抓住了慕云霄的袖子,“为、为何要杀人?” 难道父亲手下有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是他用这种手段胁迫的,而非他们自愿? 柳大夫说父亲的手里过了许多人命……都、都是真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父亲也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他真的知道自己错了吗?
第六百二十五章 亲眼所见
入夜,流城外押运丝绸的镖局内,一道黑影敏捷无比的跃入了松懈的院落。 走廊最后的屋子里静静的躺着一口棺木,漆黑的周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寂,直到屋门无声的打开,银色的月光落进来,伴随着那道小心谨慎的黑影。 只见这黑衣人在棺木前久久站定,似乎轻轻叹了口气,才抬起手运用内劲将棺盖推开。 一股腐朽伴随着药材香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轻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形,却已经面目全非的尸身。 已经干涸的泥渍之下,隐约可见稀少的金边暗纹刺绣,这是幽王常穿的那身袍子。 黑衣人又动了动,伸出手去量着尸身的高度,一寸未错。 他的呼吸似是有些烦躁急促,开始去扯袍子的衣带,腹间纵横交错的伤痕触目惊心,却有几道他再熟悉不过的旧伤…… “慕珑渊,我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就让我看这些?” 咔嚓,黑衣人强忍着毁掉这尸身的冲动,可眼中已经布满了红色的血丝,忍不住抓住这尸身的衣襟,死死地盯着那张灰败皱涸的脸,“起来!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快给我起来!” 这极力压制的怒火差点将他烧得理智全无,冷玉寒只觉得自己的心口仿佛也要炸开了一般。 那个总是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男子,居然这样安安静静的躺在他面前任由辱骂! 冷玉寒清清楚楚的记得,慕珑渊曾经说过,像他这样穷凶极恶之人,阎王也不敢收! “真是大言不惭,你把我们所有人都骗了!你知不知道她一直都在等你……将她从我身边抢走,你又自顾自的抛下了她,要她如何自处?” 冷玉寒感到从未有过的心痛,他生怕慕珑渊不在京都的这段时间,有人会对夏浅薇不利,所以也命人悄悄在夏府四周守护着。 他们回报,说永乐县主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样。 没有异样,这才是异样! 冷玉寒不愿去深想夏浅薇是用何种心情在熬着每一日,她一定也在等慕珑渊的交代。 不如直接告诉她,慕珑渊真的死了,所以别再等了,索性让她断了这条心思,可是他,他也不能…… 连他也不相信的事情,要如何去说服夏浅薇? 冷玉寒似乎把身上的力气都用完了,这具尸身的衣襟简直要让他生生撕碎,许久,沙哑的声音自他干涩的喉间溢出,这倔强的男子就那样趴在棺木上,如同认命了一般。 他灰败的目光再次落在这毫无生气的丑陋面容,竟觉得那紧闭的唇似乎在嘲笑他的软弱,一如从前,这家伙总是挑着他心情最不好的时候出现,仅用三言两语便激得他火冒三丈。 “慕珑渊,这一点儿也不好笑……你,自己去告诉她,叫她不用再等你……” 忽然间,冷玉寒居然也笑了出来,若是从前,他定会毫不犹豫的重新追求夏浅薇,一定要替慕珑渊好好的爱护她。 可时至今日,冷玉寒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了任何自信,他是真的没有办法给她幸福。 等等,这是什么? 尸身肩头那一片如同紫色蛛网般的痕迹吸引了冷玉寒的注意,他立刻屏住了呼吸将尸身侧过来一看,箭伤?而且还淬了剧毒! 为何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过此事,幽王并非只是卷入泥流这般简单! “冷千户莫非是来流云城执行要务?真是巧。” 就在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冷玉寒眼神一变,下一秒屋门打开,那似海上明月般的男子已然面带浅笑的跨了进来。 此时冷玉寒已经收起了那悲伤的表情,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疏离,他双手抱拳行了一礼,“见过明王殿下,卑职正好途经此地,听闻王爷护送幽王的尸身回京,就顺道过来看看。” “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顺道? 慕云霄也不戳穿,他知道锦衣卫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因为慕珑渊一死,辰皇不得不将原本属于幽王的那些职责交给他们。 而幽王手里的活儿,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哪怕是训练有素的锦衣卫,也吃了不少苦头。 冷玉寒紧抿着唇,慕云霄的目光落在他紧紧握紧的双拳。 他缓缓靠近棺木,面上带着惋惜的神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这皇侄儿从小受尽冷眼,好不容易走到今日,却又落得这样的下场,每每看着他,本王都有种如置梦中之感。” 他的模样,像极了一位真心疼爱侄儿的叔叔。 冷玉寒有所动容,“卑职替幽王,感谢王爷这一路悉心照顾。” 要知道他找到这儿来也实数不易,明王命皇家队伍兵分三路,各自护着三口空棺返往京都,就是为了分散那些企图对幽王不利的势力,而真正的尸身则由普通的民间镖局,以运送丝绸织物为幌子,另辟蹊径回京。 护送幽王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任务,一不小心连自己的性命都会搭进去! “我这皇侄儿的性子……能有你这样的挚友,也算值得了。” “王爷说笑了,如幽王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有挚友?卑职不过是受人所拖,前来看看他死得惨不惨而已。” 冷玉寒的语气中尽显冷漠和厌恶,好像他也是巴不得幽王死无全尸的那些人之一。 慕云霄面露无奈,“是吗?那真是辛苦冷千户了。” “卑职就不打搅王爷,告辞。” 留下这么一句话,冷千户毫不避讳的跨出了屋子,很快,刘侍卫出现在慕云霄的面前,“王爷,可是要命人跟着冷千户?说不定他已经怀疑我们……” “不必,怀疑又有何用,他没有证据。郡主可是睡了?”慕云霄十分自信,这冷玉寒不擅撒谎,处处都是破绽不足为惧。 从柳大夫那里回来,慕云容的情绪就十分不稳定,那孩子终究是被他保护的太好,经不起一点儿风吹雨打。 刘侍卫犹豫了片刻,连他也感觉得到小主子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王爷可是要与郡主解释?” “为何?她早晚都要习惯。” 是的,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时机已到,又何须再顾忌任何人的想法?
第六百二十六章 这是婚房
曾经清冷诡密的幽王府笼罩在一片黯淡悠远的星光之中,偶有路过的百姓忍不住抬眼望着那好似依旧透着威仪的匾额,不由得叹息。 “金军大举压境,如今没了幽王,不知何时就要打到京都门前!” “别说这种晦气话,太子不是已经与镇国镇军两位将军领兵前往边境御敌了吗?” “太子打过几场仗?这次是金军,下一次还不知是汴国还是云国,你说……幽王怎么就……” 如今已经没有多少人指责幽王心狠手辣灭了昌兴侯满门,人心便是如此随风而摆,一面看不惯幽王平日里的做派,一面又希望永远得到他的庇护。 只要事不关己,他们便能站在道德的最高点,一旦自己身陷险境牵扯其中,谁能帮他们谁就是人间正义。 “县主,不用理会风言风语,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如画担忧的守在夏浅薇的身边,如今她实在不放心自家主子独自出门。 “无碍,起码不是所有人都恨不得他尸骨无存了。”夏浅薇淡淡的笑了笑,想起前段时间百姓们一提起幽王就满脸咬牙切齿的模样,如今不过是抱怨几句,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 “如画,你也觉得他还活着?”她看向自己身旁的婢女,如画则抬起眼,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奴婢信县主所信。” 信她所信? 夏浅薇心中一动,随后再望向前方宁静的幽王府,冰凉的夜风拂过她柔软的发丝,是的,她直到现在都还相信这是慕珑渊逗弄她的又一个戏码。 倘若她真的伤心难过,才是真的上了他的当。 只是待他回来,夏浅薇定要认认真真的让他知道,自己真的气恼了,她一点儿也不欣赏慕珑渊的这一份恶趣味的幽默。 熟悉的书房中,夏浅薇久久的站在那副棋盘前,看着上面激烈相杀的黑白棋子,她的目光落在那已落入死局的黑子中。 曾经慕珑渊问过一句,如何让黑子看起来像是一败涂地,其实又留有一线生机? 如画安静的守在外头,忍不住看向那出神的女子,终于鼓起勇气走向门口的侍卫,“齐侍卫还未回京?” 自家县主一直都在等他的消息。 “是的,如画姑娘。” 待回过神来,屋子里却没有了夏浅薇的身影。 一道安静的身影缓缓的穿梭在无声的幽王府,若非府中还有侍卫把守,夏浅薇差点儿就要以为这座宅子已经废弃了。 王府地牢前依旧森严,她疑惑的站在一名侍卫跟前,对方却是恭敬的回道,“王爷临走前叮嘱过,此地必须滴水不漏,尤其是里面那个还未咽气的云国太子妃,若让人将她救走,永乐县主会不高兴。” “……”这编排的语气,确实是慕珑渊的风格。 夏浅薇的嘴角似有一抹苦涩,她猛然发现自从那名男子忽然从自己的世界消失,她好像连报仇的心思都遗忘了。 这绝对是千不该万不该的事情,可偏生,脑海早已被慕珑渊所占据,好像只有他在,她才能专心的应对她曾经视为一切的仇恨。 夏浅薇显然并不打算进去地牢里见见旧人,她转身继续漫无目的游离在这微冷萧瑟的院落中,总觉得好像不知何时,角落里就会突然出现那道熟悉的身影。 这算不算是一种魔怔? “县主请留步。” 却不想拐角处,竟有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夏浅薇柳眉一蹙,她记得慕珑渊说过,这座幽王府她想去哪就去哪,因为她是未来的女主人。 眼前的两名侍卫犹豫的对视了一眼,直到其中一人让开了一条道路,“县主……若王爷回来了,请不要告诉他是属下让您进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也透着一股隐隐的哀伤之意。 若王爷回来?所以,他们也不清楚慕珑渊能不能回来。 眼前的院子坐落于离王府马场不远的竹林里旁,夏浅薇从前只是经过,倒不觉得是什么神秘的地方,而今踏进来却发现,院中竟种满了许多花草。 幽王府是个连摆样都懒得放的地方,放眼望去全是冷冰冰的柱子,没有丝毫生气,如今慕珑渊居然命人在这院落中种了这么多的花……着实有些奇怪。 越往里走,夏浅薇便觉得这座院子好像让人精心重造过,一草一木居然都是她喜欢的样子。 假山锦鲤,雕花小桥,六角挂灯,一派温馨惬意之景。 夏浅薇停驻在一间紧闭的屋前,她有了一种别样的预感,伸手推开,一抹艳丽的红色当即跃入她眼帘。 堂中硕大的喜字刺痛了她的双眸,美轮美奂的帷幔,价值连城的玉雕,桌上的龙凤烛台…… 这竟是一间婚房! 夏浅薇的身子有些僵硬,她立刻想起之前慕珑渊兴致勃勃的命人准备成婚之物,当时她便觉得这男子高兴过了头,明明遥遥无期的事情,却还如此费心。 而后来他渐渐消停,本以为是劲儿过了,却不想那些东西早就被放在了这儿。 夏浅薇好不容易才迈开步伐往里走,她看着那张精致的红檀梳妆台,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堆首饰盒子。 打开一看,各种雅致的玉簪珠翠,璎珞耳饰,玛瑙镯子应有尽有。 那明亮的铜镜里照印出自己素雅的发髻,她仿佛看见了慕珑渊不可一世的表情,听见了他霸道的声音,“本王的王妃当然要富贵逼人,别让旁人说本王小气。” 再看看手边这些令人爱不释手的物件,她好像又看见了慕珑渊千挑万选时候的模样。 “这支太浮夸,她不喜欢。” “这支俗了,她不爱金饰。” “最好是玉兰梅花的图样,再拿此等庸品糊弄本王,小心你们的脑袋!” 想到这,夏浅薇居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是的,当时的场景一定是这般,她完全可以想象谁做幽王的生意,谁都要吓出一声冷汗的样子。 慕珑渊确实是一个动不动就要人命的客人。 夏浅薇忽然觉得自己连呼吸也变得沉重,他究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布置这间屋子? 可如今……
第六百二十七章 毁她希望
原本喜庆的婚房,早已弥漫开一股隐隐的哀伤之气,随处可见的鲜艳红色如同体内流淌的血液一般,刺痛了夏浅薇的眼睛。 一滴热泪不知不觉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夏浅薇恍然回神,她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种心痛的滋味。 “鸳鸯楼的喜服已经送来了,可是要他们拿回去?” 屋外隐约传来了一阵小心翼翼的声音,只见两名侍卫与前来通报的王府下人面面相窥,似乎谁也不敢拿这个主意。 “取进来看看。” 不知何时,夏浅薇已经站在他们身后,那下人得了命令,赶紧将喜服捧进屋内,随后不忘给鸳鸯楼的人些许赏银。 两件内衬绣着并蒂莲,袖口纹着金龙飞凤的喜服高高挂在夏浅薇面前,这就是那时候慕珑渊命人来为她量体裁衣做的华赏,一针一线巧夺天工,奢华得如同龙袍凤裙。 竟敢用龙凤图样,慕珑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嚣张狂妄。 只是…… 两件喜服的衣襟处留着大片空白,与奢华的广袖和衣摆形成鲜明对比,看起来就如同还未完工的半成品一样。 “县主,王爷说了,这空白处是留给县主您发挥的,听闻您擅长双面刺绣,所以……”守在一旁的下人忍不住脱口而出,夏浅薇立刻明白了什么。 慕珑渊是希望由她亲手来完成这两件喜服? 仔细想来,别人家的闺秀们出阁前多多少少都会绣一些鸳鸯被套之类的随嫁之物,她倒好,清闲得好像成亲的人不是她自己,而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而且与慕珑渊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她好像从未为他做过什么衣裳鞋子,连手帕也不曾送过。 ……看来,他很在意,所以才给她安排了这么一个任务,想让她也表示出一点儿诚意。 那下人小心的看着夏浅薇的脸色,只见这绝美的少女脸上竟是泛起一抹令人看不真切的笑容,似怒似喜,似嗔似忧。 这样反常的反应落在旁人的眼底,俨然成了一种哀伤成疾的模样!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不该胡言乱语,请县主责罚!”这下人很快明白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紧跪下磕头认错。 “起来吧,将这喜服收好,我带回将军府去了。” 什么? 这下人眸光一闪,难不成永乐县主真要将这喜服完成? 然而他哪里还敢多嘴,只能快速的收拾好一切跟上了屋外少女的步伐,谁知刚要踏出院子,便见迎面而来一名风尘仆仆的冷峻男子。 “幽王府不安全,你怎么不多带几名侍卫?”冷玉寒的面上似有几分疲惫,他一回到京都就去了夏府,可守在夏府四周的部下告诉他夏浅薇来了这儿。 “无碍,我现在就要回去了。” 若换成是旁人,定会马上询问冷玉寒可有慕珑渊的消息,但夏浅薇只一眼,便决定绕过这个话题。 “这是……” 他的目光落在身后那名捧着喜服的下人身上,夏浅薇淡淡回了句,“慕珑渊要我做副绣品。” “……”她这句语气,好像那个不负责任的男子不曾离开过一样! 看着她一副平淡无比的表情,冷玉寒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棺木里那了无生气的男子面目全非的模样,无尽的怒火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猛地扣住了夏浅薇的手臂,紧紧地盯着她的小脸,那对眼中流淌着隐忍的哀伤,低沉嘶哑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够了,已经够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冷千户……” “我亲眼所见!那具尸体身上的伤痕与他身上的别无二致,新伤旧伤,就连曾经接过的骨都一模一样!这天底下谁能找出这么一具替身做到如此地步?浅薇,别再自欺欺人了!” 似有一股火焰般的力量即将从冷玉寒胸口冲出,他歇斯底里的大吼着,企图唤醒眼前的少女,让她不要再心存侥幸,最后伤了自己。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不论遇见何等困难,你都从未退缩过!我们都被慕珑渊骗了,他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强大,他不过也是个……是个普通人罢了。” 而且,慕珑渊的死没有那么简单,这一路赶回京都,他越想越觉得那具尸体上的箭伤十分古怪,慕珑渊分明是受到了奇袭又赶上了天灾! 与他随行的阎幽军皆是下落不明,若有个活人,现在也该冒出来将真相公之于众了!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旁边的下人早已吓得忘了言语。 冷玉寒缓缓抬起眼,下一秒他心头一惊,月色下夏浅薇的眸光涌动着令人疼惜的悲恸,她倔强的微抿着唇,这种感觉让冷玉寒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恶人。 是个打碎她希望,又狠狠往她心头捅上一剑的恶人! “我……”冷玉寒顿时哑然,此时他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为何不能好好待她,结果让慕珑渊有机可乘。 若他不曾让她沦为京都众人的笑柄,留有一丝余地,是否两人的结局就全然不同?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徒然。 冷玉寒再看向那瑟瑟发抖的下人,突然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了对方手中的喜服。 “你要做什么?住手!”夏浅薇已然意识到他的意图,正要上前抢夺,可冷玉寒已经一个跃身落到了屋顶上。 “我要让你不再为幽王所困,你能走出来一次,就不该倒在这个地方!” 就如同当初她被毁了婚约,依旧能够活得精彩,那么现在也一样…… 只听撕拉一声,夏浅薇瞳仁一缩,看着漫天飞舞的红色碎布,随风飘散落在她四周,躺在她脚下。 四目相对,冷玉寒紧皱着眉头,他宁可夏浅薇恨他,也不愿看着这少女就此一蹶不振。 只有忘掉慕珑渊,她才能重新开始。 四周静谧无声,夏浅薇本想蹲下捡起这些零星的布块,谁知身子晃了晃,冷玉寒大惊失色,“夏浅薇?!” 只见那少女微微眯了眼,竟毫无预警的瘫软在地,再无知觉……
第六百二十八章 母子离心
宁闲宫,身后的宫女正小心翼翼的挥着手中的芭蕉羽扇,贵妃榻上的庄妃烦躁的抚着微疼的太阳穴,只觉得胸口一股郁气无从宣泄。
自从协理后宫事务,她发现从前自己真是大错特错,上到嫔妃间的争宠暗斗,下到宫人的违规懈怠,只要一报到她这儿,事无巨细皆得好生处理。
既要权衡各方的势力,又要圆滑不落把柄,还不能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庄妃觉得短短的时日,她的乌发好像又白了几根。
也亏得皇后这些年保养得宜,否则早就该面露疲态小病缠身了!
“午膳备得如何?”她抬起眼看向旁边的嬷嬷,对方当即恭敬的回了一礼,“回娘娘的话,都已经准备妥当,全是四殿下爱吃的御膳。”
如今慕严变得越发忙碌,没了幽王,整个朝中仿佛全部乱了套,再加上太子出征,好像每个人都开始焦头烂额。
庄妃已经连续命人留慕严于宫中与她一同用膳,皆被各种理由推了,今日好不容易他才应下,庄妃自然要好好准备,叙叙母子之情。
就在这时,一名宫人匆匆而来,在庄妃身边耳语着什么,她的眼中当即流光一转,“什么?永乐县主病了,至今还昏迷不醒?”
“千真万确!如今夏府上下全都慌了神,已经请了御医过去,想必定是为了幽王之事!”
庄妃的心情不由得大好,脸上已然露出了愉悦至极的笑容,“本宫就说这丫头怎么跟没事人似的,原来不过是苦苦支撑,你们说,她心中该有多么郁结,如今终于熬不住了,正所谓病来如山倒,本宫看,说不定她马上就要随幽王而去,夫唱妇随了!”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实在太解恨了!
庄妃瞬间又浑身满是力气,正巧瞥见慕严从对面的长廊带着两名宫女缓缓而过,她当即站起身迎了过去,“严儿,累了吗?母妃亲手为你煲了参汤,快,命人送膳……”
身旁的嬷嬷正要应下,哪知慕严却挥了挥手,“不必,母妃,今日就不与您一同用膳了,儿臣有要事在身,需离宫一趟。”
什么?!
她可是打听过了,最近慕严手中的事务基本已经处理妥当,本该清闲一日,怎会突然又要离宫?
“不论是何要事,这都快午时了,用了膳再处理也不迟……”
“母妃不必费心,走吧。”
慕严却连看也没有看庄妃一眼,反而催促着身后的宫人。
这无所谓的态度终于激怒了那原本满心期待的妃子,她当即沉下脸冷声喝道,“站住!”
身后的嬷嬷得了她的示意,立刻上前一把夺过其中一名宫女手中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竟是躺着两只百年人参。
这东西已然应证了庄妃的猜想,她毫无温度的笑道,“你这是要去探望永乐县主?”
被庄妃戳穿,慕严也不慌张,他只是微微理了理衣衫,嘴角似乎噙着隐隐笑意,大大方方的默认了。
庄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一个眼神示意,四周的宫人们赶紧纷纷退下,走廊上只剩这对母子倔强的对峙着。
“那个克夫的天煞孤星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莫非你以为幽王一死,你就有机会了?母妃是绝对不会答应你在这种时候犯糊涂!”
那个夏浅薇有什么好,不过就是长了张狐媚脸蛋,这后宫中最是不缺的便是美人,更何况是阅人无数的慕严!
本以为他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心痒难耐,如今庄妃却觉得他简直是魔怔了!
明知眼下的关头对他们来说何等重要,倘若太子能够活着回来,那么这段时间便是慕严扫清障碍拉拢人心的关键!
可他居然想去探望夏浅薇?此事若是传开,他就不怕好不容易挽回的声誉再次被那扫把星拖累得前功尽弃?
“母妃何必如此心急,儿臣不过是去露个脸而已,毕竟与永乐县主也算有旧情。”
慕严显然不将庄妃的怒火放在心上,他这副语气,根本还没有放弃念头。
庄妃紧皱着眉头,心急?他居然数落她心急?
“你在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母妃不清楚!捡别人的破鞋,就不怕受人耻笑?难不成将来你还打算将那夏浅薇收入后宫?”
“母妃多虑了,就算儿臣肯,她未必会答应。”慕严煞有其事的回了句,庄妃顿觉一口气堵在喉间。
怎么?照他这意思,明知夏浅薇不可能给他好脸色,他还舔着面子往上凑?
只见眼前的男子轻轻瞥了她一眼,语气凉凉的提醒道,“对了,母妃千万不要再像上次那般冲动行事,虽然太子如今不在宫中,可想等母妃犯错的人只多不少,莫要以为永乐县主如今病了就能任由你拿捏,伏虎难驯,儿臣可不想再为母妃收拾残局了!”
他的话提醒了庄妃,自上次为难夏浅薇不成,宫中掀起了一阵庄妃心胸狭窄的传闻,让慕严以她的名义做了许多好事才有所缓和。
打理后宫都让他的母妃这般吃力勉强,她可千万别再节外生枝才好!
“你……”
庄妃袖中的手已然紧紧握起,理智告诉她今日不是为了与慕严争执,否则只会将自己的这个皇儿越推越远。
“好好好,你想做什么母妃都不拦你,起码用了午膳再走,永乐县主既然病倒,也不会飞了……”
“不了,儿臣没什么胃口。再者,母妃在儿臣面前实在无须用那些虚假的手段,毕竟母妃已经多年未沾阳春水,当真懂得煲汤吗?”
他一语戳穿了庄妃方才的谎言,其实这顿午膳也没费她多少心思,就算错过也一点儿都不可惜。
留下这么一句话,慕严已然转身拂袖离去,不再给庄妃任何解释的机会。
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庄妃的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她的眼中已然燃烧起一股阴毒怨恨的怒火,她知道慕严是真的在夏浅薇身上动了心思,与从前的逢场作戏全然不同。
倘若将来他真能把那个丫头收入后宫,以她们的过节,自己还会有好日子过?
所以……这个夏浅薇留不得!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第六百二十九章 长痛短痛
辰国的夏季生机勃勃,京中的草木沐浴在阳光下越发翠绿盎然,可夏府却好似笼罩在一片寒冬之中,那一张张愁眉紧锁的面容早已不见了任何欢笑。
又一名御医面露惭愧的摇着头从夏府里出来,一路上语气惋惜,“永乐县主这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意思是他们也无能为力,而这心病是什么,众所周知。
如今夏宜海不在府上,夏老夫人因为疼爱的孙女卧病在床,短短几日仿佛老了许多,可她心里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若连自己也倒下,将军府其他人又该何去何从?
待御医的马车走远,老夫人才长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正好见夏故新在里头吩咐着下人,“按着大夫给的药方,去京都的千草堂里抓,定要挑最好最贵的那种。”
总之,不能委屈了他的妹妹。
老夫人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至极,幸好府内还有这个办事妥当的孙儿,如今一看,夏故新不但有文人之骨,更有大将之风,他成熟稳重,又极其细心,夏浅薇病了,他就成了这夏家的主心骨,比老夫人自己更得下人们信任。
比起夏常峰……
老夫人眉头不由得紧拧着,她的另一个孙儿因为不堪打击,亦或者觉得有愧于夏家,便留书外出历练,一开始还送几封平安信回来,只是寥寥几字,而后就音信全无。
到现在,还无人知道夏常峰究竟身在何处。
老夫人回到佛堂,带着满腹的心事开始诵经以寄忧思。
“冷千户。”一名俊迈的男子出现在碧荷院门口,家丁恭敬的迎上前去,正打算去守着夏浅薇的夏故新停下脚步抬眼一看,便见冷玉寒迎面而来。
他不由得蹙了眉头,对这位冷家少爷自然没有多少好感。
“千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夏故新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家丁当即识趣的退了下去。
在他看来,慕珑渊也好,冷玉寒也罢,这两名男子都是害自家妹妹不开心的罪魁祸首!
倘若他们都能再珍惜一点儿,夏浅薇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境地。
此时冷玉寒见眼前的男子出众非凡,在他的印象中,夏府的大少爷是个瘸了腿又满面忧愁的阴沉之人,而今非昔比,或许也是因为夏浅薇,才能有这样脱胎换骨的变化。
“见过夏大少爷,我请了位大夫……”虽然他知道夏浅薇本身就医术高明,可正所谓医者不自医,他最担心的,就是那少女会因为慕珑渊之事而自暴自弃。
“不必了,御医们都看过了,县主不过是疲累了点,不劳千户挂心。”
夏故新觉得冷玉寒的出现只会让自家妹妹越发郁结,不见也罢。
冷玉寒安静了下来,他当然明白夏故新并不欢迎他,确实是自己有愧夏浅薇在先,因此他更没有资格去责怪夏故新的无礼和不近人情。
原本的天之骄子如同被磨去了锋利的棱角,眉眼间尽是谦逊,眼前的冷玉寒给夏故新的印象已然与过去大不相同,自己故意失礼,他还耐心的等在一旁,夏故新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个人情绪拨到了一旁。
“你今后有何打算?”
他突然这么一问,冷玉寒眸光微闪立刻明白了什么。
既然人站在这儿,就说明他与夏浅薇之间的关系不似从前那般水火不容,反而还有情谊在其中。
而眼下,夏故新最希望的便是有这么一个人,可以好好的宽慰自家妹妹,没有任何事情能比她的幸福更重要。
冷玉寒抬眼望向那紧闭的屋子,他知道那少女就在门的背后饱受着煎熬。
可自己这双腿却踌躇不前,他从未像现在这般怀疑自己的能力。
“说来惭愧,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
他害怕到头来,自己只会给夏浅薇带来更多的伤害,所以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所能的守在她身边。
夏故新挑了挑眉,他分明能够感受到冷玉寒此刻这种彷徨犹豫的心情,能够肯定的是他与自己一样,都希望能为夏浅薇做点儿什么。
就在这时,老管家匆匆由外而来,手中揣着一封信件。
“大少爷,明王府来了信,说是给永乐县主的……”
明王?他已经回京了?
冷玉寒与夏故新当即对视了一眼,似乎已经猜到了这信中的内容。
安静的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凝神香气,榻上的少女乌发披散,白皙如陶瓷般的肌肤透着几分倦怠,她轻闭着眼好似经历过风雪后陷入沉睡的天山冰莲,唯美得令人不忍惊扰。
不知过了多久,夏浅薇才缓缓睁开眼眸,便见自己的身旁安安静静的等着一名风致的男子。
“兄长为何不唤醒我?”
夏浅薇正要起身,却是被夏故新拦住,他温柔的笑了笑,“休息得可好?”
她轻点了点头,只是那样安静的看着榻旁的男子,那清澈的眸光好似看透了一切。
夏故新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拿出了方才那封信,“我本想瞒着你,可又觉得早些让你接受事实,你也能早些走出来,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你比兄长想象的更加坚强,去与不去,兄长都支持你。”
夏浅薇的目光落在这封被捏皱了的信件上,可以想象夏故新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经历了怎样的斗争。
信中说道,幽王慕珑渊的尸身已经完好无损的运送回了京,如今就存放于明王府中,慕云霄问夏浅薇是否要去见最后一面。
“劳烦兄长回个信,我会去的。”夏浅薇不假思索,夏故新细细的看着她此刻的表情,正因为这张小脸实在太过平静,才让他越发痛惜。
“想哭就哭吧,这里没有外人。”
然而夏浅薇却是沉默了片刻,才抬起眼对着他笑了笑,语气中似有几分幽默,“泪水还是等见到他了,再流也不迟。”
此时守在屋外的冷玉寒隐隐听见了里头的对话,他环在胸前的双手不由得紧了紧,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
这一日,终究还是来了……
第六百三十章 关系匪浅
明王府,把守森严的书房里。
案前那男子负手而立,身上真丝灰鹤刺绣的长衫衬托得他气质出尘,明珠玉冠束着笔直浓密的墨发,身姿笔挺俊美非常。
一名侍卫恭敬的跪在他身后,面容严谨不敢有丝毫错漏,“太子离京那日声势浩荡,文武百官皆聚集于京都城门前送行,镇国将军与镇军将军护其左右,可属下却发现有三小队人马悄悄的从北门离开,兵分三路,属下已经命人追踪。”
“魏家父子呢?”慕云霄的眼底似有隐隐流光,淡淡的提了句。
“囚于大军之中,恐不好营救。”
狡兔三窟,不知真的太子是否藏身于那三支小队里?
慕云霄一点儿也不相信慕元会全无防范,他此番领兵前往边境御敌,能不能活着抵达还是个问题。
这个孩子从小便城府颇深,慕云霄也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得到他的信任。
不,是不是真的信任尚无从得知,但他却明白,太子并非那么好对付的人。
“另外,四殿下前两日去探望了永乐县主,吃了个闭门羹。”
听及此处,慕云霄轻轻挑了挑眉,慕严存的什么心思他怎会不知,面前答应他不再为难夏浅薇,一段时间对其睁只眼闭只眼置之不理,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种人永远也得不到教训,而往往也只有一个下场,便是自取灭亡!
“王爷,有客到。”
慕云霄收起了自己一身的冷意,跨出书房的那瞬间又恢复了往日春风拂面淡云舒展的模样,只见一名严谨的男子等候在前厅,他眼中微微一动。
“徐相爷?”
徐相行了一礼,开门见山也不遮掩,“见过明王殿下,下官是想来见见幽王。”
慕云霄将那尸身存放于自己的王府中自然有他的用意,一方面可以试探平日里隐藏于朝中的幽王一党,相信那些人会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前来一探究竟,二来又可以顺势笼络,府中遍布自己的眼线,通过观察监视便能掌握他们的心事秘密,获取想要的消息。
毕竟以往幽王活着,他们有那般强大的主心骨便不会轻易动摇。
如今亲眼看着慕珑渊的尸体,他们的防备也会轰然倒塌,这个时候趁虚而入,是最好的机会。
当然,也会有那么些谨慎之人,哪怕事到如今也不肯暴露身份,总而言之,会出现在他明王府的大臣,都要做好被人猜疑的准备。
只是慕云霄没有想到,第一个来他王府之人居然是徐相爷。
“相爷这边请。”他很快收起了思绪,将面不改色的徐相领进了内堂。
……
一辆马车缓缓的离开了夏府,车内的少女一身淡雅的素衣,裙摆和绣口隐约可见白菊绣花,更衬托得她大病未愈的绝美面容惹人怜惜。
夏浅薇抬手撩开帘子,望着马车四周戒备森严的侍卫们,心中有种无法言说的古怪之感。
直到马车停在了明王府前,外头传来了恭敬无比的声音。
“永乐县主,已经抵达王府,您慢点儿。”
这洪亮的声音吸引了周遭众人的注意,当夏浅薇的身影出现在人前,便有一股别样的气氛弥散开来。
一名侍卫蹲下身子将自己的背呈在夏浅薇脚下,示意她踩着自己下车,更有另一人用手帕披在臂上,打算让夏浅薇扶着他稳住身形。
这无比周到又恭顺的模样,如同明王府的女主人回来了。
夏浅薇眸光一闪,这一刻终于明白这种古怪之处从何而来。
明王曾经邀约过她,都是以极其低调的方式避免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今日这阵仗,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夏浅薇与明王关系匪浅!
果不其然,她好似听见了角落里传来的窃窃私语,要知道这些年明王从未对哪家的小姐另眼相待,主动上门提亲的媒婆也早已踏破了他的门槛,再加上夏浅薇是他挚爱之女……
种种理由,让众人越发敏感,越发不相信这纯粹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毕竟如明王这样用情至深之人,每每看见这张与秦玉容一模一样的小脸,又是怎样的心情?
想到这,夏浅薇眼神微冷,可下一秒又有两名婢女上前为她披了件袍子,“永乐县主,这里风大,莫要受凉了!”
……果真是无微不至的照顾。
身后的如画也觉得这些明王府的下人热情过了头,她赶忙上前打算挤开那婢女,“这位姐姐,县主已经习惯奴婢照顾了,还是……”
“如画妹妹休息便好,我们明王府是绝对不能怠慢贵客的!”
哪知道,这婢女竟纹丝未动,那犀利的眼神竟让如画不由得为之一颤,仿佛有人拿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夏浅薇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威胁之意,当即一个眼神让如画退下。
这明王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练家子,在他们的地盘上不可轻举妄动。
此时徐相正巧从门内迎面出来,原本一脸阴沉的表情在见到夏浅薇之后当即收敛,连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这少女有礼的福了福身,徐相微微颔首,欲言又止,才带着一身耐人寻味的惋惜缓缓离去。
“永乐县主。”
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只见前方的明王早就等候在那儿,在如今似乎人人皆对夏浅薇避之不及的情况下,有这么一个人毫不在意并且极致周到,确实是一件令人感动的事情。
然而夏浅薇只是疏离的迎上前去,慕云霄看着她越发清瘦的面庞,没有人注意到他嘴角扬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很快,他轻叹了口气,一副为夏浅薇着想的样子劝道,“大病未愈何必勉强,若珑渊见你这幅模样,在天之灵也不会瞑目。”
听着这样的话,哪怕夏浅薇的心中还有些许希望,也应该尽数幻灭。
然而这少女却是不为所动,“谢王爷关心,既然来了,臣女又有何理由临阵退缩?”
慕云霄当然明白夏浅薇今日站在这儿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其实他也不会让她走,故意出言刺激,就是想让夏浅薇亲眼看看那具尸身。
不是他不想怜香惜玉,而是这孩子唯有被伤得体无完肤,才会知道再多的倔强在命运面前也只能苍白无力。
而自己,是唯一能救赎她的人。
第六百三十一章 久别重逢
棺木被安置在一间宁静肃穆的屋子里,有几名大臣前脚刚退出来,一见来人纷纷避让开。
如画紧紧地跟在夏浅薇身后,直到明王忽然停下脚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力,竟让如画不由得僵了僵身子,待回神时,她就已经被阻隔在门外。
空气似乎就此静止,那口暗沉的棺木静静的躺在夏浅薇的面前。
她轻皱着柳眉缓缓靠近,白皙纤细的小手抚上那冰凉的木沿,随后轻轻推开虚掩着的棺盖。
一股淡淡的腐朽味夹杂着防止死物败化的草药香当即弥漫开来,颀长而熟悉的身形跃入眼帘,这具尸身的黑发似乎还停留在夏浅薇最后一次见他时的长度,只是因为失去了生机而变得干枯毛躁。
一旁的慕云霄细细的观察着夏浅薇的表情,他分明注意到那双小手似有轻微颤抖。
干净发白的指甲好像要在棺木上留下一条条痕迹,原本倔强的美眸在这一刻终于渐渐崩塌,蒙上了一片红色。
夏浅薇只觉得胸口压下了一块巨石,一股悲恸的情绪差点要冲破她的胸口。
“他身上有二十七道伤口,是珑渊这些年为辰国出生入死的证明,你可是要亲眼见上一见?”
让夏浅薇亲自验明这具尸体的正身,无疑是非常残忍的事情。
慕云霄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到这少女的情绪,主动上前挑开了这件早已辨别不出原本色彩的衣衫,露出了那布满伤痕的躯干。
他的眼底没有丝毫温度,哪怕夏浅薇无法再维持原本无动于衷的表情,慕云霄也不打算心慈手软。
或许今日回去以后,她很难再有一个平静的夜晚。
可那又如何呢?这就是他对她拒绝自己好意的惩罚。
“本王已经命人细细查看过这些伤口,按照新旧年份大致推算,与幽王过去的经历相符,不存在作假。还有他曾经断过骨,后来接上了,永乐县主如此精通医理,不妨也看看……”
他作势就拉住了夏浅薇的手腕,想要让她去碰触这具尸身,哪知道这少女突然甩开了他的手连连后退,背过身去抵在墙边好似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看着那微微起伏的香肩,慕云霄便明白她终于是承受不住慕珑渊确实已经死得干净的事实。
“久别重逢却是天人永隔,若方才你乖乖回去,起码还留个念想。毕竟珑渊这样的男子必定希望永远在你心中做那尊贵无双的幽王,而不是这幅模样。”
慕云霄淡淡的宽慰着,可这也是他让夏浅薇来的目的。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这个中滋味,他比谁都清楚。
本可以命自己的部下还原慕珑渊的容貌,让他体体面面的回到京中供众人哀悼,可慕云霄却没有这么做。
他美名其曰是不敢随意触碰幽王的遗体,实则就是想让夏浅薇亲眼看看,这幅惨状将会抹消掉她余生仅剩的那些关于幽王的种种美好回忆。
今后只要她一想起这名男子,脑海中自然而然就会浮现出棺木中那惨不忍睹的画面。
如此一来,还担心她念念不忘?
见眼前的少女久久没有回应,慕云霄眼底微微一动,他往前挪动步伐无声的来到夏浅薇身后,正要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肩膀,却听门外传来禀报声。
“启禀王爷,陛下……陛下驾到。”
他怎么也来了?
慕云霄不由得皱了眉头,要知道辰皇已经有多年不曾微服出宫,毕竟只有那布满御林军的皇宫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声音好像唤醒了夏浅薇,她低低的回了一句,“臣女告退。”
不等慕云霄说些什么,这少女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提着裙摆小跑出了屋子,看着那连回头的勇气都失去了的狼狈背影,慕云霄再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只觉得有些可惜。
本想在夏浅薇最脆弱的时候,用他的温柔体贴靠近这原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女,哪知道又被辰皇坏了时机。
很快,那一身素衣的尊贵男子出现在慕云霄的面前,他当即收敛了神色正要行礼,却是被辰皇拦住。
“在宫外就不必多礼了,这一路辛苦,朕……想单独看看这个孩子。”
这九五至尊站得笔直,那冷酷的面容不见丝毫哀伤之色,可声音里却多了几分阻塞。
慕云霄恭敬的退了出去,很快便有侍卫来到他身边耳语了片刻。
这男子眸光一闪,没想到连太后也出了宫!
到底都是她的皇孙儿,哪怕再怎么不喜欢,人死了总归是要来看上一眼。
毕竟慕珑渊的尸身不可能送进宫去,为了不助涨敌人的气焰,在平息战火之前更不可能发丧,幽王最后的结局可能就是草草下葬。
这对于战功赫赫的幽王来说,真是一个凄惨的下场。
很快,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辰皇与那口令人窒息的棺木。
没有人能看见此刻这高高在上的帝王微红的眼角,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呼吸变得越发沉重。
从他的角度,可以隐约看见棺木中的人形,可他却没有勇气再往前一步。
“你不是很厉害?怎么却躺进去了?还不起来跟父皇顶嘴?”
此时此刻,辰皇的每一个字都显得那般艰难。
“你不过就是想听父皇的一句道歉,所以选择了这种方式,对不对?”
视线似有些许模糊,辰皇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以往每每慕珑渊站在他的御书房里,父子二人都是不欢而散,想让这个不孝子闭嘴,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可如今,这儿安静得叫人恐惧,而他也真的再也看不到那张六亲不认的冷酷面庞。
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辰皇知道,这是他唯一,也会是最后一次跟旁人说真心话,而对方……不会有任何回应,他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可这种放心,居然如此让人苦涩。
“你曾问过父皇,当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你的母妃是否还在人世?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却总喜欢拿这件事来气父皇。”
是的,慕珑渊的母妃没有死,她不过是在某一日突然抛下了所有远走高飞了。
如此把守森严的皇宫,居然没有困住一名异国嫔妃,说来应该不会有人相信,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安排的。
“至于为何要让她走……因为再让她继续留在宫里,总有一日她会发现,当初她所崇拜的那名男子根本不存在,一切都是朕装出来的……”
第六百三十二章 前尘往事
辰皇缓缓望向窗外,明明是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色,可在他的眼底却只留下了一片阴影。
这一刻,他要揭开一个自己隐藏了多年的不齿秘密。
“是的,朕骗了她。”
时至今日,金国民间还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
说当年金国公主救下了一名辰国男子,此男子胆识过人容貌俊美,为了证明他对公主的爱,只身潜入当时为祸草原的雪狼窝,亲手砍下了狼王的首级献给公主。
这个故事是真的,却也是假的。
“你是了解父皇的,父皇从不做让自己身陷险境之事,雪狼凶悍,这可跟皇族狩猎不一样,一旦进入了雪狼的领地,再厉害的高手也只能沦为猎物。”
而当时,公主的追求者众多,在金国那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他们没有身份的高低贵贱之分,只要你是真正的勇士,你就可以迎娶尊贵的公主。
所以,就有那么几个人在辰皇的怂恿之下一同去了雪狼之地。
“金国的战士是真的勇猛,朕亲眼看着他们与成群结队的雪狼厮杀,哪怕手里的刀落了,他们依旧敢于与那一排排利齿肉搏,也就是那时候,朕心里升起了个强烈的念头。”
那就是绝对不能与金国为敌,不能与这些战士为敌,他们的血性和勇猛,不是生长在水乡林间的辰国士兵所能比拟的!
不仅不能为敌,最好他还要与金国建立邦交,和亲便是最快捷的一条路!
他知道公主兴许是见多了那些魁梧的金国男子,一眼便对他这样温文尔雅俊秀有礼之人心生了好感,只要利用这份感情,建立两国邦交之事便水到渠成。
“最后,有个叫赫达的男子砍下了狼王的头颅,他确实是个万里挑一的战士,可惜的是不够聪明,朕略施小计就抢走了狼头,并让剩下的几个人做了诱饵引开了追来的狼群,最后只有朕一个人活着回来了。”
辰皇说这话的时候,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笑意。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卑鄙,只有活下去的人才能获得胜利!
既然不能硬攻击就只能智取,只要有脑子,就能让那些空有蛮力之人为他效力!
辰皇轻轻瞥了一眼棺木,“你以为你这么狡猾,都是随了谁?”
平日里居然还总在他的面前叫嚣,果真是个恩将仇报的不孝子。
“你母妃完美的继承了草原女子的豪迈爽朗,她耀眼得和太阳一样,朕也很喜欢她,带她回宫后更是百般疼爱,朕以为可以在她面前伪装一辈子的文武双全,只可惜,她也是个聪明的女子。”
当时他刚刚登上皇位,继承了这片江山,等待他的是一个又一个麻烦事。
她总是不能理解为何他永远都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不是因为他当真觉得隐忍能够解决一切,而是因为他不敢……亦或者说,当时的他并没有实力解决那些麻烦。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会怀疑朕的话了,不相信朕所说的,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权衡朝中各方势力。她看朕的眼神渐渐变了,不再是无尽的憧憬仰慕,而是夹杂着矛盾和失望。”
辰皇忍不住捂着自己的心口,要知道这位异国公主,是第一个让他重拾起自信的人,与她在一起,好像自己就真的无所不能。
她把他当成了星辰,说他照亮了她的原野,这样的话语,怎能不让辰皇沾沾自喜?
毕竟在他众多的手足中,他并不是最出众的,更可以说是平庸。
若非他的母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是个厉害角色,他根本不可能坐拥江山,辰皇十分清楚这一点。
“朕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要永远保持她心目中完美的样子,只可惜假的就是假的。
辰皇终于缓缓走到棺木前,他的瞳仁忽然一缩,僵硬的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竟有一滴热泪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着,终于放下手紧紧地抓住了棺木,恶狠狠的语气带着沙哑的声音从他喉间涌出,“你这个……不孝子,怎么落得这幅模样?!”
若骂就可以把人骂醒,辰皇愿意从天亮站到天黑,将心中的这口恶气毫无保留的宣泄出来!
“你才不是朕的皇儿!朕的皇儿明明,明明……”
明明是个如他母妃一样耀眼的男子。
兴许是之前中了夏香的毒,辰皇的身子早已大不如前,此刻他有些摇摇欲坠,靠着这口棺木才勉强撑着身子。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随后竟颤抖的伸出手去,轻抚着尸体头顶上的发丝。
“你一定不相信,你出生的时候,父皇真的很高兴,你有着一对非常明亮的眼睛,是你身上一半的金国血统才赋予你这双眼睛。”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叫赫达的男子砍下狼头的瞬间,虽然最后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但那个人是个令人敬佩,望尘莫及的战士!
而他在看见刚出生的慕珑渊时,心中的狂喜不言而喻,他觉得自己的皇儿也一定能成为那样的人!一定能成为他的骄傲,让那些国家再也不敢小瞧辰国!
“可却没有想到,是你的到来,让你母妃看清楚了朕的真面目。”
人心便是如此,往往对恐惧之物避之不及。
就因为金人屡屡让辰国受挫,以至于满朝文武谈金色变。
他们对这个刚出世的皇子也同样心存忌惮,担心他也会变成那种野蛮得不可理喻的存在。
“当时满朝文武齐齐上书,要朕将你放到皇后宫中养育,说唯有如此,才能磨灭你那一半野蛮的血脉。否则由你母妃养育的话,恐怕你早晚都会染上金人的恶习。”
而他思索了几日后,答应了。
“你母妃那时候刚出月子,便日日与朕争吵,有一次朕实在忍不住就骂了她一句泼妇,或许就是如此,她觉得受到羞辱,之后便开始疏远朕……朕知道,她已经萌生了离开的念头。”
辰皇又何尝不气?他之所以答应文武百官的要求,也是为了慕珑渊的将来考虑!
皇后或许不会真心待这个孩子,但她身为一国之母,就必须好好的将慕珑渊抚养成人!给他请最好的师傅教他武功,让最好的太傅教他礼仪,要让旁人看见,她待太子和慕珑渊别无二致!
可为何……
不论怎么解释,那个从草原而来,习惯了无拘无束的女子就是不肯相信?
第六百三十三章 让她陪你
回想起这段过往,辰皇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
歉意过后,眼底却浮现出一抹冰冷的恨意。
他有后宫佳丽三千,可让他真心相待过的却只有这个异国公主!虽然这份感情夹杂了不少私欲,但却已经是辰皇所能做的极致了。
身为帝王,凡事只能逢场作戏,他可以拥有许多美人,他如天下所有男子一样,喜欢貌美的脸蛋和惑人的身子,可却极少能设身处地的为一名女子着想。
她们只是他拥有的物品而已,但慕珑渊的母妃……却是真真实实的走进了他的心里。
“本以为有你在,就算她想走,也要顾虑你的生死,直到朕在她的榻上发现了一张地图,里面标记了皇宫中鲜少人迹的小道,那一刻朕才知道,她有多么狠心绝情!”
她一直都在暗中计划着逃跑的路线,将他们曾经的情谊抛之脑后。
“是她先背叛了朕!你为何却反过来怪朕辜负了她?”
辰皇承认,他有许多次都想亲手埋葬这个打算逃离他身边的女子,可他真的喜欢她。
或许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无私的事情了,与其将她困在这座处处充满了欺骗和虚伪的皇宫,渐渐看透他的不堪,不如……让她远走高飞,起码在她的心里,还能留有两人曾经美好的回忆。
辰皇深深的看着棺木里的尸身,眼底是慕珑渊从未见过的慈爱,“只是朕还没有那么伟大,让她把你也一并带走,朕的皇子怎么可能流落在外?金国皇族也不可能容得下你。”
况且那时候,因为这个异国公主诞下了皇子,立刻成了后宫嫔妃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时辰皇的手中已经有几份指证她通敌卖国的罪证,暗处有多少人都在等,等他龙颜大怒将这异国公主打入冷宫!
可辰皇却无比了解她,只要是她做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否认,她是草原上桀骜不逊的野马,不耻那些勾心斗角的手段,这也注定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属于皇宫。
“朕好不容易才平衡了朝中的各方势力,只要杀了你母妃,就可以让他们心满意足的闭上嘴,所以在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朕喝下了你母妃事先准备好的茶水,假意昏睡,任由她按照计划逃离了行宫。”
当时,异国公主已经将还在襁褓中的慕珑渊转移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殊不知在她与辰皇周旋的时候,辰皇早就命人将孩子掉了包。
所以当她顺利金蝉脱壳离开皇宫,与孩子汇合的时候,就发现她上了辰皇的当!
辰国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岂容她想出就出,想进就进?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怀中全然陌生的婴孩,以及一封辰皇的亲笔信件。
信件告诉她,若敢回来,他就要杀了他们的孩子!
这是他的底线,辰皇的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不论她领不领情,将来,她应该会明白自己的苦心和成全。
之后便是慕珑渊所知道的,辰皇对外宣称,这异国公主企图谋害,已经白绫赐死,但众人却只发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除了那身衣衫根本无法辨别她的身份。
但事已至此,谁还会去深究呢?毕竟后宫中,这位异国公主真的已经消失了。
“父皇知道那些年你过得有多难,但这世上何人不难?可明明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你为何就这样放弃了?”
辰皇的声音有了些许哽咽,他忽然顿了顿,眼底弥漫开一股浓浓的杀意。
“你不是喜欢夏家的那个丫头?既然如此,父皇让她下去陪你可好?这是父皇最后能为你做的一件事了……”
……
此时从那间屋子里离开的夏浅薇在花园中被一名宫女拦了下来。
“永乐县主许久不见,太后今日也来了明王府,县主可是要前去伺候?”
自从上次太后被梦魇缠身,已经许久没有唤夏浅薇入宫陪伴,如今这宫女一席话俨然没有让她拒绝的余地。
跟着宫女一路朝着太后所在的院子而去,却不想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嬷嬷,这么多护身符都要让太后娘娘戴上?”
“这是自然,要知道以往太后见了幽王之后总会身子不爽利,如今就算人死了,那满身的煞气也消散不去,难免还是会冲撞凤体,若非人言可畏,太后怎么可能屈尊离宫来见他?”
这语气里充满了鄙夷和不敬,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嫌弃。
“嬷嬷说得是,奴婢差点儿忘了太后娘娘最是不喜幽王,从前总说他是个祸害,今日离宫前还说幽王应有此报,奴婢看太后的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这话的意思是幽王一死,太后如同去了一块心病,别提有多舒心。
旁边的宫女小心翼翼的看了夏浅薇一眼,却发现这少女只是微微蹙了眉头,面上竟没有多少恼怒之意。
很快,那两人自角落里走出,抬眼一看见夏浅薇当即面露惊恐。
“永、永乐县主?!”
她们心虚的对视了一眼,夏浅薇却好似全然不受影响,那嬷嬷小心翼翼的看向她,吞吞吐吐的问了句,“老奴方才口没遮拦,县主千万别往心里去,太后娘娘是真心疼爱县主,绝无半点儿虚假……”
“嬷嬷不必介怀,浅薇明白的。”
夏浅薇淡淡的笑了笑,却不想这嬷嬷却是一愣,怎么永乐县主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
她缓缓站了起来,十分自然的跟在夏浅薇身边,“县主真是通情达理,难怪太后娘娘说县主是个有福的,如今总算得以自由,也是老天有眼,没有让县主栽在幽王手里。”
这嬷嬷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身旁少女的表情,可那张绝美的小脸却始终淡淡的,让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
不料夏浅薇突然停下脚步,那微冷的眼神让嬷嬷心中咯噔一声,只见她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她,“太后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是啊……县主别误会,太后娘娘都是为了你好。”
若是真的,那么皇家未免太过无情,对自己的皇孙如此冷漠,反倒疼惜起一个外人。
夏浅薇心思一动,再看向眼前的嬷嬷,眼神里已经多了几分探究……
第六百三十四章 另寻佳婿
另一边,午时的花园里泛起了一阵热意。
“陛下……还没有从屋子里出来?”平日里光鲜精神的太后今日也只着一身暗色素衣,近日来她清减了不少,原本红润的脸色多了些许疲惫的苍白。
眼前的嬷嬷一脸的小心翼翼,恭敬的回道,“是,已经一个时辰了。”
要知道平日里辰皇与幽王是相看两厌,这父子二人在御书房独处的时间鲜少超过一炷香,皆是不欢而散,可没想到今日,他竟一点儿也不舍得离开的样子。
只听太后长长的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他们之间存在了太多的隔阂,这其中的恩恩怨怨根本说不清楚。
而自己这个皇孙儿虽然从未来她宫中请安过,感情必定不及太子深厚,但血浓于水,她也暗中观察过慕珑渊,不得不否认他这一路走来确实不容易。
但过刚易折,大多数的英雄都无法活到最后。
“哀家也有责任,倘若当初,哀家将他领到身边教养,或许也不是这样的结果。”
“太后娘娘何必自责,您已经多年不曾插手过后宫之事,若开了先河,往后那些妃子还不得把皇子公主们托付于您寻求庇护。”
能由太后养育,那就是无上的殊荣,只会惹得后宫嫔妃们嫉妒不满,这并非那般简单的事情。
一旁的嬷嬷们纷纷劝着,太后不再言语,毕竟事到如今说这些,就显得有些虚情假意了。
“倒是永乐县主……”
其中一名嬷嬷突然惋惜的开了口,太后当即抬起眼,“那孩子的病好些了吗?哀家听说她今日也来了明王府。”
这嬷嬷紧皱着眉头,一副揪心无比的样子,“老奴方才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真是令人心疼啊,这身子上的折磨是小,县主受到的非议才最伤人!”
非议?
太后立刻想起夏浅薇一直以来都活在流言蜚语之中,难道真的应了毛道长的话,她注定孤独一生?
“说说,你都听到了些什么。”太后已然面露不悦,她是真心喜欢那个孩子,也想能够为夏浅薇做些什么。
“这京中有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永乐县主是天煞孤星,跟谁定亲谁就倒霉,还不如让她去庵堂里修行,也算是一种积德……”
“混账东西!谁这般胡言乱语?”太后当即冷喝一声,众人赶紧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替太后顺着气。
这嬷嬷连声赔罪,“是老奴多嘴!有太后娘娘为县主筹谋,还怕真的无人能照顾她?”
这话立刻提醒了太后,夏浅薇如今的年纪也不小了,两门婚事接连失利,她往后该如何自处?
难不成真如那些人所说,要这孩子替幽王守身三年再开始谈婚论嫁?
眼见着太后真的动了心思,这嬷嬷又往前跨了一步,
“奴婢听闻,姜太傅之孙对永乐县主颇为仰慕,早已被四国盛宴上县主无人能及的风姿所折服,今日也在明王府,不知是巧合,还是……”
她这话的意思,是想说那姜家少爷可能念着今日夏浅薇会出现在明王府,所以也跟着太傅一起来了。
太后当即挑了挑眉,姜家乃是书香世家,这姜太傅作为太子的启蒙先师,学识渊博又开明大度,与朝中那些结党营私的文臣不一样,实实在在的一股清流。
倘若他孙儿真有这个心思,想必姜家也不会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就算在意,有自己这个做太后的保媒,他们也定不敢委屈了夏浅薇。
而这种事情,永乐县主定不能自己开口,但想想,她如此年轻貌美难道真要孤独终老?
太后以为,就凭她在自己身边尽心尽力的伺候,都应该为她做了这个主儿。
很快,前方那迎面而来的少女让太后回过神,阳光落在她那身素菊长裙上,在夏日里增添了几分薄凉凄冷之意。
绝美的小脸带着些许淡白的病色,不由得让人想起美人薄福,天妒红颜。
夏浅薇缓缓来到太后面前,乖巧的行了一礼,“浅薇给太后娘娘请安……”
“都病了,还行什么礼。”太后当即疼惜的将那少女拉到了自己身边,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有两名嬷嬷别有深意的对视了一眼。
“浅薇有愧,这几日没能入宫陪伴太后……”
夏浅薇低眉顺目,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两样,可太后却能察觉到她的情绪不似从前那般明媚,这满腹的忧心应该都是因为那些非议吧?
“永乐县主真是有孝心,太后娘娘其实更希望县主留在府内休息,不必理会那些糟心的事情。”方才跟着夏浅薇同行的嬷嬷当即开了口,这话在众人耳中听来并无不妥,可因为先前被撞见的那番话,这意思着实容易让夏浅薇误会。
莫非在太后心里,身为幽王未过门的妻子,前来见最后一面只是令人糟心的事情罢了,还不如留在府里休息?
若真是如此,那么这皇家亲情未免也太过薄凉了些。
可太后却不知其中内情,见夏浅薇沉默的样子,越发觉得她受了太多的苦,“张嬷嬷说得对,哀家知你重情重义,但今后,还是应该多为自己考虑。”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姜太傅正与其他的大臣攀谈,他身边果真跟着一名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
对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如雾如墨的双眸正四下张望着,随后终于发现了这边凉亭里的太后众人。
他立刻在姜太傅耳边提醒着什么,很快,这祖孙二人便一路而来。
“微臣见过太后!”
“姜太傅不必多礼,说来,也有多年未见了。这边的孩子想必就是姜太傅的爱孙吧?”
太后深居宫中,平日里文武百官皆不敢打搅,而这姜太傅如她所说是个清风傲骨之人,专注于学问,更不可能常常出入后宫。
此时她面上带着笑,好似不经意的打量着这温润的男子。
“微臣姜谦朗,见过太后娘娘!”
对方往前跨了一步,声音如和风细雨,眉目清秀神态怡然,举手投足不卑不吭,给人一种十分舒适的感觉。
而太后方才知晓这姜朗对永乐县主的心意,此时人就在眼前,他却没有半分失礼之态,颇有君子坦荡之风。
“不愧是姜家的孩子。”
第六百三十五章 襄王有意
太后别有深意的夸赞了一句,姜太傅虽是连连谦虚的谢道,但那慈善的眉眼中已经尽显骄傲之色。 “这名字也起得好,君子谦谦,郎朗如玉,你如今在何处当职?” 太后的语气也亲切了不少,姜谦朗分明感受到一旁的夏浅薇目光已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眸光微动,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微臣如今在翰林院当职,不久前去应天书院讲学了一阵子。” “好好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才学,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太后越看越满意,只觉得这姜谦朗和夏浅薇十分般配,所谓的郎才女貌不正是如此? 一旁的姜太傅越听越自豪,要知道他对这个孙儿寄予了厚望,并且也从未有过失望,相信将来,孙儿也定会让姜家增添荣光。 却不料,太后突然拉过夏浅薇,“永乐县主觉得姜大人如何?” 什么? 姜太傅面上的笑容当即一僵,太后怎么突然征询起永乐县主的意见了? 眼前的画面让他想起早已把自家门槛踏破的那些媒人们,不妙,大大的不妙! 而姜谦朗也没有料到太后居然如此直接,他心情当即忐忑起来,耳根早已浮上了两片红色,眼角的余光情不自禁的飘向那一身素衣的绝美少女。 从前他专注于学识,可谓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在应天书院讲学时结实了夏家的大少爷夏故新,二人一见如故,并从对方的口中听说了夏浅薇的名字。 随后,他才留意起那些流言蜚语,可如夏故新这样才华横溢又正直豁达之人,其妹怎么可能是传闻中的样子? 直到四国盛宴之上,他有幸目睹了那于马背上绽放耀眼光芒的少女,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真是人言可畏,如此美玉,怎么在那些人的口中就变得十分不堪? 倒不是因为她的皮囊,而是她与众不同的韧性。 这世间俗人太多,嫉妒心更甚,他们抨击得越是猛烈,姜谦朗就越是对夏浅薇这样的女子充满了好奇。 他一直坚信耳闻不如眼见,他只知道是这个人人唾弃的粗鄙女子在嚣张的金国人哑口无言,一次次的护住了辰国的体面,在无人敢站出来面对金国挑衅者时,她无所畏惧迎难而上,震撼人心! 自那之后,姜谦朗便再无安眠之夜,每每闭上眼,脑海中总是她飞扬的墨发,坚韧的眼神。 哪怕十年寒窗苦读,科举殿试之日他也从未像现在这般紧张。 “姜大人一表人才,乃国之栋梁。” 耳边传来夏浅薇淡淡的声音,眼前这年轻的男子一身淡蓝色长衫,发间仅用通透的玉簪别着,肌肤白净五官清澈,就如同他袖口的君子兰一样,干净明朗。 应天书院? 夏浅薇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夏故新曾说过同窗之中有不少对她存在好感之人,莫非这不是玩笑话? 而太后的用意着实有些明显。 听见这样的回答,姜谦朗竟是有些失落。 这样的赞誉没有任何的意义,他感觉得到。 明明自己从未在意过旁人的眼光,可眼下他却无比希望能得到夏浅薇的欣赏。 可这少女身边如此之多的优秀男子……如冷玉寒,如幽王…… 而自己在他们身边一比,却是逊色不少。但他相信自己这颗心,定比他们更懂她。 太后当然也听出了夏浅薇并无此意,她捕捉到了姜谦朗眼底划过的暗淡,果然,这男子是真的对永乐县主有情。 一旁的姜太傅越听越不安,直到接下来太后的一句话让他心中咯噔一声。 “那么,姜大人可已婚配?” “回太后娘娘的话,下官还未……”姜谦朗顿时又来了精神,哪知道姜太傅突然截下了他的话。 “谦朗年纪尚轻心性未稳,自当多加磨砺几年,再考虑成家之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然给了姜谦朗一个警示的眼神。 自己这个孙儿平日里谨言慎行,怎么这会儿没有察觉到事态不妙,太后问什么他还真敢答什么! “嗯哼。”太后一眼就看出了姜太傅的心思,心中虽有不悦但面色不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很快,一名宫女来到身边,“启禀太后,陛下已经从屋内出来了。” 一阵沉默之后,太后缓缓站了起来,众人当即明白她这是要去幽王那儿了。 眼见着夏浅薇紧跟着太后而去,姜谦朗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淡淡的身影,连姜太傅不满的站到了他身旁都不知。 “幽王妃好看吗?谦朗,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姜太傅终于明白过来,为何方才姜谦朗要提醒他过来太后这边请安,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真是岂有此理,平时那般多的媒人为那些名门闺秀说亲,自己这个孙儿都不为所动,而今日他竟被美色所迷! 难道他没有听过毛道长的话? 永乐县主乃是天煞孤星,被冷家退了婚不说,如今还克死了幽王,让辰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虽然他从不信邪,可事到如今,姜家也不想蹚这趟浑水! 姜谦朗终于回过神来,只是坦荡的迎上了自家祖父严厉的目光,“祖父,再美的容貌也有老去的一日,所谓美人迟暮,可流光溢彩的灵魂却能永生不灭,令人回味无穷。孙儿只想跟这样的伴侣共度一生,这是我所学的一切教给我的东西。” “你,你就不知道永乐县主过去……” “祖父是不相信孙儿?”姜谦朗眼中一片清明,姜太后喉间一涩,要知道这个孩子自小便十分有主见,且眼光独到看人极准,一点儿也不需要旁人为他操心。 若能让他心动的女子,必定差不到哪里去。 且姜太傅也明白人言可畏这四个字的含义,如太后这般精明之人,若夏浅薇真是那般不堪的女子,她又怎会如此器重? 或许是因为他老了,渐渐不愿参合那些是是非非,但姜谦朗还年轻,显然年轻人无畏困难,有时候甚至喜欢迎难而上…… “所以你今日,是特地来向太后请旨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