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一章 圆滑之道
此时,皇后的凤殿之内,那尊贵的妇人久久的坐于桌前,隐晦不明的双眸望着前方,不知想到了什么时不时露出了一抹冷笑。
直到那轻柔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皇后缓缓收回了思绪望向来人,“可是你父皇说了什么?”
太子慕元面上一片平静,辰皇将审讯魏氏的任务交给了锦衣卫和京兆尹共同负责,随后又将他叫到御书房训斥了一顿。
虽然那户部尚书方大人将一切责任都推给了魏鸿杰,可就他的身份背景而言,辰皇始终不相信此事与皇后没有半点儿干系。
奈何没有证据,他就只能捉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敲打太子慕元,就是为了警告皇后莫要再动什么别的小心思。
“母后放心,父皇是相信母后与儿臣的。”
“信?若是信,他怎会又将你的一部分权力交给慕严?”
皇后心中清明得很,她放在辰皇身边的耳目方才已经悄悄来报,虽然扳倒了定兴侯府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可这背后牵连的利益甚广,只怕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夫妻多年,她怎会不知道辰皇心中想的是什么。
除掉了魏氏,他原本对慕严的顾虑就又少了几分,为了安抚近日来表现极佳的四皇子,他就打算再给慕严些许甜头,让其继续跟太子相互制衡。
慕元一眼就察觉到了皇后的不悦,他淡淡的笑了笑安慰道,“这些日子多亏有了四皇弟帮衬,儿臣也轻松了不少,有更多的时间去做儿臣想做的事情,而此次,也让儿臣彻底得到了徐相的信任。”
身为一国太子,清闲难道是件好事?
皇后知道慕元不过是不希望她烦恼,可时局动荡,叫她如何能够放松警惕。
“这个徐相迂腐得很,你何必那般大费周章?明明还有更多合适的人选可以帮你……”
“母后,儿臣确实需要帮手,但儿臣希望,他能是一个为百姓办实事的帮手。”
慕元有自己的看法,他要巩固自己的势力没错,但长远来看,倘若这个国家继续腐朽,他要那个千疮百孔的皇位做什么?
就因为父皇以往的做法叫人寒心,才导致越来越多忠心的有能之士渐渐远离朝堂,这对于辰国来说是莫大的损失。
而他也相信,若自己能取得这些人的支持,定能将支离破碎的人心重新凝结,那必定是一股无法战胜的力量!
然而皇后却是陷入了一阵沉默,她长长的叹了口气,“母后并不反对你将来做一位明君,但若是输了这一战,辰国的未来便与你无关了!只有无所顾忌之人才能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皇后从未怀疑过太子的能力,可相较他的保守稳当,幽王这样善于主动出击的风格更加能让敌人措手不及!
而这一次……
兵部上报的军饷额度被人偷偷改动过,皇后仔细一想,这跟她当初陷害夏宜海的手法如出一辙!
慕珑渊这是在以牙还牙,他酝酿这一出戏已经十分久了!
皇后越发感受到幽王此人的阴险,她正是知道辰皇多疑的性子,所以朝中有许多重要的官职都避免动用自己的人,包括这位户部尚书。
之前的户部尚书与柳相交好,相府被抄家之后也受到了牵连,朝中突然有人推荐了这个方大人,当时皇后并没有多想。
毕竟这个方大人已经当了太久无关紧要的芝麻小官,可他最是擅长左右逢源迎来送往,在朝中倒是结下了不少人脉。
皇后以为是他自己的运气到了,便没有阻拦此事,如今想来,或许一开始就着了慕珑渊的道!
毕竟方大人没有多少真才实学,任命他为户部尚书,只怕就是为了将她拖下水!
“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慕元谦逊的行了一礼,随后缓缓退出了凤殿。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皇后方才的最后一句话,是在提醒他可以从夏浅薇的身上下手。
无所顾忌之人才能所向披靡,可如今夏浅薇就是幽王的顾忌!
明明理智告诉慕元,夏浅薇早已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哪怕过去如何欣赏她,都不可再意气用事。
可奇怪的是自己却从未想过动她分毫。
慕元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情之人,可她却是第一个让他尝到思念和求而不得滋味的女子。
一直以来,任何事情几乎都可以说在他掌控之中,善于把握人心的不仅仅只有幽王而已,只要他想,便没有拉拢不了的人。
可唯独夏浅薇是个例外,他在她面前显得那般不自信,没有把握。
所以当初动了心思之后,他只想着循序渐进,先帮她挽回名声,再帮她摆脱婚约,给她一个更加优越的地位,让将来不再有人会反对他们。
可慕珑渊打乱了这一切,让慕元想要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
“是啊,来不及了……”
望着不知不觉沉下的天色,这清雅的男子长长地叹了口气,可很快,他袖中的手却又不自觉的紧紧握起。
“殿下。”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这一刻从身后响起,慕元回过神来抬眼望去,便见冷玉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儿。
两人四目相对,随后慕元笑了笑,“玉寒,我正要去找你。”
无人的御花园里,冷玉寒最先开了口。
“先前殿下要卑职暗中保护徐相,所以那日他赴方大人邀约,卑职便跟过去了,很快就发现水底暗藏着高手。”
他是在解释捉拿方大人之后为何没有禀报太子。
“方大人在牢中招认,说他是为了皇后娘娘才行贿相爷,可依卑职对殿下的了解,此事恐有蹊跷,所以几番周旋之后就让方大人改了口供。”
慕元深深的看着冷玉寒此刻的表情,仿佛想要探出真假,许久之后他才问了句,“玉寒,你当真没有怀疑过我?”
“若你已经决意今后跟随慕元,那便要时刻谨记,伴君如伴虎,早些习惯为官的圆滑和虚伪,于你于镇国府,都有好处。”
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慕珑渊说过的这么一句话,冷玉寒沉默之后回道,“卑职相信,殿下事后定会给卑职一个解释。”
第五百九十二章 他的赎罪
冷清的丽妃宫中,夜色萧索,两名宫女鬼鬼祟祟的从走廊里穿过。
“要,要不然算了吧,万一被发现,可是要杖毙的……”
“胆小鬼!你没看公主的首饰就只剩下这么点儿了吗?可见不只有咱们动了这个心思,她们母女二人平日里是怎么刻薄宫人的,前几日,我还看见……”
“还看见什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响起,吓得这两名宫女浑身一僵,很快,一张冷峻的面容出现在了笼灯之下。
她们瞬间煞白了脸色,忍不住跪了下来,只听一声脆响,一支金钗竟是从其中一名宫女的袖内掉了出来。
冷玉寒的眼中划过一抹精光,另一名宫女灵机一动赶忙解释道,“公主殿下今日寻不到她的金钗,所以奴婢帮着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
她心想着冷大少爷一直苦恼被三公主纠缠,心里指不定怎么恨着,想必应该不会为难她们。
哪知道,听着这样可笑的解释,冷玉寒却是面无表情,“只有金钗?没有丢其他的首饰了?可是要我命人搜你们的身?”
如今的宫人竟这般无法无天,慕晴雪可是金枝玉叶,哪怕疯了,她们也应该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怎能这般以下犯上?!
他先前觉得辰皇对公主的宠爱不至于让她受了委屈,情况再怎么不济,也不该是这般人人可欺的局面!
他心中当即燃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但还有一丝无法忽视的自责。
“冷千户饶命!冷千户饶命啊,奴婢,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两名婢女连连磕头认错,而冷玉寒只觉得心烦意乱,他当即沉下声音斥道,“立刻物归原主!今后若再欺辱娘娘与公主,锦衣卫定不轻饶!”
看着那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两人,冷玉寒只觉得心烦意乱,原本他从太子慕元那儿离开之后,便一直寻思着慕珑渊说过的话。
他说,太子需要的是一个能办事能效忠的臣子,而不是惺惺相惜的兄弟,身在帝王家,太子的心中已经装下了这个江山,如何还能装得下其他?
想想镇国将军,不正因为向辰皇交付了真心,才把冷家逼到了如斯境地。
冷玉寒知道,慕珑渊是想告诉他,若想走得更远,他就必须摒弃那些天真的想法,不要步他父亲的后尘,离帝王家越远越好。
谁知道想着想着,他竟走到了丽妃宫前,风中隐隐传来女子的哭喊声才让他回过神。
冷玉寒无比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转身离开,否则只怕不久之后,丽妃和三公主就只剩下一个结局,到时候他的歉意怕是永远也无法抹消。
想到这,冷玉寒收敛了神色朝着宫中深处而去。
那紧闭的雕花木门上竟是布着一层灰,他缓缓抬起手,可想起毕竟男女有别,他就这样只身进入后宫妃子的屋子于礼不符,正要离开,却听里头传来一阵惊叫声。
“公主殿下?!”
冷玉寒此刻也顾不得其他,推开门跨了进去,只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他脚下好像踩到了什么,低头一看,竟是一地已经馊了的剩菜剩饭!
“这些狗奴才……”
冷玉寒不由得咬牙,主子变成了这幅模样,她们竟还只想着顺手牵羊,方才就不应该轻易放过她们,杀鸡儆猴也是好的!
“玉寒?!”一道惊喜的声音响起,这愤怒的男子抬眼望去,只见黑暗中缓缓走出来一名长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
她的眼中绽放着他熟悉的光亮,下一秒如同雀跃的孩子一般飞奔而来,作势就扑进了他的怀中。
“公主……”他下意识的想要把慕晴雪推开,可刚刚抬起的手却是放了回去。
事到如今,他还在与她计较什么?
人前骄傲冷艳的三公主,眼下却成了这般模样,倘若过去他能够好好的劝她,以一个她可以接受的理由拒绝她,是否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她应该以辰国最尊贵的公主身份,嫁给一个陛下为她安排的良婿,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玉寒,父皇赏了我好多糕点,我特地给你带了些。”
慕晴雪好像想到了什么,可表情瞬间又是一变,“怎,怎么不见了?我明明带来了,玉寒别生气,别走,等等我,我马上就找到了!”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冷玉寒只觉得于心不忍,好像儿时每每他跟随父亲入宫,总能遇见三公主。
她永远都是带着一副孤傲的姿态,说要赏他糕点。
当时他觉得这位公主太过盛气凌人,只想离得远远的……
“公主,都是臣的错。”冷玉寒立刻抓住了她胡乱摸索着的双手,没有嫌弃慕晴雪身上难闻的气味。
这一触碰,眼前的女子浑身一震,好像十分不习惯他这样的反应,可面上又是一片欣喜娇羞之色。
冷玉寒从腰间抽出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如同照顾妹妹一般小心翼翼的擦着慕晴雪脸上的污渍,一张未施粉黛的清秀小脸渐渐呈现在眼前。
原来三公主竟是长这般?他从前甚至从未仔细看过对方的模样。
“你在做什么?!”这时,一道凄厉的声音响起,角落里竟是冲出来另一名女子将慕晴雪拉了过去牢牢的护在怀中,脏污的面容上一对警惕的眸子写满了惊恐。
冷玉寒一眼就认出来,这时疯癫多时的丽妃。
哪怕她的情况比慕晴雪好不了多少,可本能却让丽妃从混沌中多了几分理智。
“母妃,玉寒喜欢我,他真的喜欢我!你求父皇为我们赐婚好不好?女儿以后一定听你的话……”
她仿佛在重复着从前说过无数次的话,自顾自的沉浸在虚无缥缈的美梦之中,以至于身后的男子早已悄无声息的离开都不知道。
冷玉寒终究是不忍继续留在那个地方,他知道自责于事无补,唯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那对母女余生,为她们寻求治病的方法,才能够抵消自己身上的罪孽……
第五百九十三章 容颜尽毁
而另一头,卫玄麒的行宫里,榻上静静的躺着一名面色苍白的俊美男子,墨发如同展开的丝绸一般平铺在身下,睡梦之中眉目间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之气。
寝殿内安静得仿佛能够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一道清冷妩媚的身影缓缓靠了过来,夏柔纯带着一种讥诮的笑容看着好似奄奄一息的卫玄麒,语气中带着温柔的杀意,“玄麒,纯儿给你做了甜汤,喝了之后,你的病就会好的。”
这几日他说身子不适,没有力气再与她行那闺房之乐,夏柔纯明白,这段时日她已经把卫玄麒的精力掏得差不多了,强弩之弓,只剩这最后一步。
她脸上的笑容更深,随后将卫玄麒扶了起来,见他没有丝毫反应,竟伸出手去捏开了他的唇,打算将这碗甜汤灌下去。
谁知下一秒,本该毫无还手之力的男子突然睁开了眼,深邃的眸中爆发了无尽的杀意,只听哗啦一声,他毫无预警的将夏柔纯手中的甜汤打翻在地,那冰冷的大掌已然紧紧的钳制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唔?玄、玄麒……”
夏柔纯不可思议的迎上了对方震怒的双眸,很快,一名暗影出现在她身后,蹲下身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汤汁尝了口。
“殿下,汤里下了药。”
此时的卫玄麒如同身处于狂风暴雨之中的恶鬼,他的身上泛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原本就消瘦了许多的面庞更显阴郁。
“夏柔纯,你好大的胆子!”这沙哑的声音如雷霆般震得眼前的女子心颤不已,忍不住挣扎起来想要挣脱开对方的束缚,怎么回事?他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紧接着一道惨叫声从外传来,只见夏柔纯身边的心腹宫女竟是被拖了进来,她泪流满面惊惧不已的跪在他们面前,不断的求饶着,“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这一刻,让夏柔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阴谋败露,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是太子妃娘娘说既然她已经无法挽留殿下的心,那就顾不得什么夫妻情分,打算用这可以迷惑心智的媚汁控制殿下……奴婢曾经劝过娘娘,可娘娘一意孤行,奴婢又怎敢违抗?”
哪知道,这宫女一开口仿佛就打算置她于死地,夏柔纯瞳仁一缩,气愤难当的看着她,“混账东西!你,你居然敢污蔑本宫?”
然而身旁的男子手中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让夏柔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玄……玄麒,信我……”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艰难的吐出这么几个字,可已经无法从卫玄麒的眼中看见任何的心软与不忍。
“夏柔纯,看来是本殿对你太仁慈了!”只见他的嘴角泛起了一抹嗜血的笑意,随后毫不留情的将这可恶的女子狠狠的甩到了地上。
他站起身来,顷刻间化身为索命修罗,猛地拔出挂在榻上的长剑。
只听嗡的一声,夏柔纯还没有反应过来,脸颊上已然传来一阵冰凉,随后入骨的刺痛让她顿时尖叫出声。
卫玄麒眼底精光一现,长剑准确无误的插入她的口中,只是轻轻一剜,竟是生生割掉了她的半条舌头!
排山倒海的痛楚让夏柔纯如同卑微的虫子一般在地上翻滚挣扎着,所有的惨叫声只能化成一片混沌不清的低呜,不知过了多久,她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弓着身子剧烈颤抖着。
卫玄麒只是那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这浑身是血的女子,原本倾城的面容已然多了一道皮开肉绽的血痕,更令人厌恶不已。
他确实没有想到,夏柔纯竟敢动这样的心思!
若非他意志力惊人,在这药效还没有彻底深入骨髓之前就察觉到了异样,这几日借着身子不适拒绝了夏柔纯,又让他的心腹部下潜入她的寝殿搜查,果真在隐秘的地方找到了奇怪的东西。
夏柔纯每日都会用这东西焚香沐浴,卫玄麒想起她身上那别样的花香,便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几日不与她亲近,他的思绪便清醒了许多,回忆起自己每每思那味道成狂,更有千万虫蚁钻心之痛,这让卫玄麒想起了禁忌之药寒食散。
夏柔纯已然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恐惧让她拼尽最后的力气摇着头,抽搐的爬到了角落里,那眼神写满了哀求和懊悔,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若非因为你,本殿怎会对魏家之难袖手旁观,让幽王有机可乘!就算让你死一万次也难消本殿心头之恨!”
卫玄麒这张一贯俊雅的面容浮现出了最本质的狰狞,魏家可是金国王放在辰国最有力的棋子,如今却被幽王毁了!
而他受制于夏柔纯,无法及时救他们于危难……
不论有何苦衷,在金国王的眼底,他的无作为便成了一种居心叵测!
难道卫玄麒还能和金国王解释,说他是受女子所累,错失了帮助魏家的良机?
说不定,此时金国已经向他的父皇送去了信函,说不再信任他们云国,断了两国的合作!
以父皇多疑的性子,只怕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信任就此付之东流!
怒火仿佛要将卫玄麒吞没,他提着剑一步一步靠近夏柔纯,“若非本殿不想再浪费时间,否则非要一刀一刀把你活剐了不成!就如同你当初对浅薇那样……”
已经许久没有提起那个名字,如今,卫玄麒悔得肠子都青了。
若是她,根本不会出现如今的局面!
为何当初他没有想方设法替夏浅薇在父皇的面前求情,为何他竟决定要先献上她的性命……
明明可以再等等,就算要弃了她,也可以待他完成大业之后!
“是你!当初是你引诱于我,说浅薇打从心底便看不起我,就是因为听信了你的谗言,所以本殿才会犯下今生最大的错误!”
什么?
夏柔纯眸光一闪,事到如今,他居然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卸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只见卫玄麒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仰头望着外头清冷的夜色,随后竟是传来一声奇怪的浅笑。
“真是可恶至极,就算本殿想要马上杀了你,却还要瞻前顾后……”
卫玄麒从未替自己感到如此悲哀,因为若是就这样杀了夏柔纯,只怕他的父皇母后又会心生不满,毕竟这个太子妃在云国之内享誉盛名。
哪怕这个盛名,是自己亲手替她打造的。
所以想要取夏柔纯的命,还需得到父皇母后的许可。
想到这,卫玄麒渐渐冷静下来,他幽幽的看向一旁恭敬的暗卫,“把她送回云国,然后命人以六皇弟的名义劫杀她,如此,也算尽了她最后的利用价值。”
……
第五百九十四章 债主索命
一辆马车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辰国皇宫,一路驶出京都,朝着云国所在的方向而去。
穿过静谧的林子,无数名黑衣人早已隐藏在暗处,静等着猎物出现。
“等等,有动静!”
为首的押运侍卫警惕的举起手,马车立刻缓缓停下,然而下一秒一道银光闪过,他只觉得脖颈一凉,顷刻间已然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此时车内的宫女正默默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她分明听见几道身躯轰然倒地的声音,随后,一名陌生的年轻男子撩开了车帘,手中的长剑准确的划断了她手上的麻绳。
“秦姑娘,安全了。”
宫女的眼前当即一亮,当她小心翼翼的离开马车,便见不远处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少女被数名黑衣人簇拥着,对方轻轻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张绝色的面容。
“多谢永乐县主相救!”宫女恭敬的迎上前来,作势朝着夏浅薇跪下,却是被她伸手拦住。
“辛苦了,若非你尽心尽力,事情也不会这般顺利。”
夏浅薇轻轻笑了笑,而这宫女却是红了眼眶,她突然抬起头,脸上写满了固执与仇恨,“永乐县主打算如何对付太子妃?”
“放心,我不会让她死得这般容易。”这声音幽远深沉,眼前的宫女深吸了口气,终于放心的露出了一抹笑容。
如此一来,她的大仇终于报了。
旁边的齐侍卫将夏浅薇早已准备好的银两交给了她,这宫女三番推辞后勉强收下,感激无比的跟着阎幽军永远离开了辰国境内。
此时夏浅薇已经渐渐收敛了表情,她缓缓靠近那辆安静的马车,当里头浑身脏污的女子出现在眼前,时间仿佛就此静止一般。
夏浅薇的眼中闪烁着隐晦不明的光,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忍不住抬起手摸向自己的面庞,那一刀刀落下的痛苦仿佛还在昨日,清晰无比的浮上她的脑海。
一旁的齐侍卫从未见过夏浅薇这幅模样,他忍不住担忧的问了句,“永乐县主可是身子不适?”
毕竟这深更半夜,要永乐县主跟着他们在林中守了如此之久,实在太过辛苦。
然而夏浅薇却只是摇了摇头,“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原来那名宫女早就发现她被卫玄麒的暗卫盯上了,所以偷偷请示了夏浅薇。
那名男子果真没有那般轻易就栽在夏柔纯手上,能从如此霸道的药效中清醒过来,真不愧是一个能从无权无势的落魄皇子一步步爬上云国太子之位的人。
夏浅薇知道就算自己不出手,卫玄麒这次也死不了,所以干脆让宫女露出马脚认罪,先铲除夏柔纯。
……
阴冷潮湿的地牢里,这里是无限接近于死亡的炼狱。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那隐隐的风中似乎传来一股熟悉的草药香。
那昏迷之中的女子猛然惊醒,豆大的汗水从她的额头滑下,划过纵横整个脸颊的剑伤,那辛辣的疼痛立刻让夏柔纯倒吸了口凉气。
“醒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传来,夏柔纯浑身一震,艰难的抬起头看着火把之下那悠闲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少女。
有那么一刹那,她仿佛看见了从前的那个人,熟悉的身形交叠在一起,让夏柔纯喉间一涩,可被割掉了半条舌头的她,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
“呜呜……”
此时夏浅薇正把玩着手中一把锋利轻薄的匕首,随后赞叹的笑了声,“果然是削铁如泥的名匕,难怪当初能将我的皮肉切割得如此顺畅。”
什、什么?
夏柔纯眸光一闪,她终于看清楚了夏浅薇的脸,可不知为何,却觉得对方的表情真的像极了那个人。
“怎么,你还没认出我?真是太叫嫡姐失望了呢。”
夏浅薇脸上的笑容更深,她拿着这匕首缓缓靠近,不知是否天意,原来当初对她行刑的那名士兵在她死后不久就疯了,而这把将她活剐的匕首几经辗转,居然落到了慕珑渊的手上!
夏浅薇一眼就认出,借口便讨了过来。
夏柔纯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只是难以置信的摇着头,可无数的思绪在这一刻串联起来,越想越觉得可疑,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受控制的在脑中滋长。
这怎么可能?她从前就觉得这个夏浅薇诡异得很,而今居然……
“唔……贱、贱人……”
这个贱人居然敢打着死去嫡姐的旗号,莫非以为自己会怕了她?
夏浅薇一眼就看出了夏柔纯的心思,她用手中冰凉的匕首轻轻贴了贴对方的脸颊,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触感让夏柔纯本能的想要躲闪。
那惋惜的声音传来,“但凡你有点儿脑子,也不至于落到今日的田地,没了夏家做盾牌,你又能拴住卫玄麒几时?纯儿,说起来我还应该感谢你。”
夏浅薇的脸上一片认真,这语气这神态,让夏柔纯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
“若非你替我识清了卫玄麒的真面目,只怕,我还要为那小人出谋划策直至被榨干最后的价值,到头来,也是一样的结局罢了。”
夏柔纯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用一种几近疯狂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夏浅薇,耳边已然回荡着那一日嫡姐恶毒的诅咒。
“想起来了?我说过,那日的我就是你今后的下场,化作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匕首顿时一划,竟生生切下了对方脸颊上的一片嫩肉,那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冲出夏柔纯的咽喉,在半条舌头中变得越发刺耳尖锐。
奈何身子被铁链牢牢的拴住,疼痛让夏柔纯不断的冲撞着身后的石壁,谁知下一秒,夏浅薇一针扎在她的经脉上,让这痛不欲生的女子如被定了身般动弹不得。
不知夏柔纯抽搐了多久,如同看见了恶鬼一样努力的避开目光,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眼前的少女不是人,是被嫡姐死不瞑目的鬼魂附了身!
所以初次见面的时候,她说有恶鬼跟着自己并非信口雌黄……
嫡姐,嫡姐真的回来索命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 这是地狱
此时地牢里仿佛一片死寂,被生生削掉一块肉的夏柔纯如同垂死挣扎的牲畜一般,任由夏浅薇给她灌下了一口药汁。
原本渐渐抽离的力气似乎又缓缓流回体内,耳边传来那淡淡的浅笑声,“放心,嫡姐绝对不会让你昏死过去,姐妹重逢,应该好好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才对。”
“唔……”夏柔纯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哭泣,她知道夏浅薇的手段和医术,刚刚喝下的药汁定是为了保证她时刻清醒,好细细的品尝被折磨的滋味!
这毫无反抗之力的女子哀求的摇着头,夏浅薇虽然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但也知道,无非就是些她知错了求饶之类的废话。
“太子妃这是怎么了?难道只想着享受,不曾有过落入敌手的觉悟?”
夏浅薇轻轻挑了挑眉,要知道卫玄麒的死敌如此之多,在夏柔纯站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两人就已经牢牢的绑在了一起,不,应该说她就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成为敌人最先想到的目标。
回想起来,夏浅薇觉得自己确实是可笑至极。
还记得当年她与卫玄麒完成了云皇交代的任务,跋山涉水回国途中遭遇无数次的埋伏刺杀,为了让他安然抵达,夏浅薇将自己作为先锋和诱饵,带着一队兵马只身踏上险路。
每一次调虎离山,她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求卫玄麒能够一路风顺。
她设想过无数次自己落入敌人手中,会遭遇怎样的折磨,可她从未退怯过。
“莫非这些年,纯儿睡得很好?”夏浅薇的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还透出些许讽刺的意味。
她最能体会那种夜不能寐的感觉,每当夜深人静时却要时时提高警惕,生怕给敌人可乘之机。
夏浅薇的一番话让夏柔纯的眼底浮上了几分苍白的恐惧,她当然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
刚成为太子妃的那段日子,她真的体验到了那种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可很快随即而来的却是一次次可怕的暗杀。
虽然一开始,卫玄麒将她保护得很好,可只要他有一次不小心的失误,便会让夏柔纯经历一次魂飞魄散的危险!
可后来她发现,或许卫玄麒并不是不小心,而是根本没有将她的生死放在心上……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成了他用来分散敌人注意的诱饵!
这种不信任感如同种子埋入心中,不断的发芽生长,以至于后来每每入夜,她无法再安然的闭上双眼,生怕自己永远错失了次日的太阳!
夏浅薇敏锐的捕捉到了夏柔纯眼底的心慌,随后失望的得出了一个结论,“原来你早就后悔了!”
话音刚落,夏浅薇手中再次一动,那匕首又干净利落的削掉了夏柔纯肩头的一片肌肤。
那如同野兽嘶吼般的声音从这女子的喉间传来,泪水混合着浊血不断的溢出眼角,如今却连咬舌自尽的能力都没有!
“纯儿,你太让我失望了……”
她背亲叛族不惜一切代价夺来的太子妃之位,居然只让她逍遥快活了很短的时间,若她能拿出一半的狠劲来守护她的战利品,夏浅薇还能高看她一点!
想到这,手中的匕首接连削下了夏柔纯手臂上的嫩肉,眨眼间这楚楚可怜的女子已经越发血肉模糊。
眼前的视线已经被一片血红所模糊,每一秒对夏柔纯来说都仿佛经历了一世。
原来这就是地狱,每当意识要陷入黑暗中,夏浅薇的汤药又将她拉了回来,她感受着那越发冰冷的视线,从未像现在这般想要夏浅薇给她一个痛快!
“除了柔萱,夏家的其他人呢,还有谁活着?”
夏浅薇毫无温度的声音让夏柔纯看见了一丝希望,她拼劲了最后的力气努力给对方回应。
看着她这幅摇尾乞怜的模样,夏浅薇平静的开了口,“你是想说,只要放了你,你就带我去见他们?”
“呜呜呜!”夏柔纯热泪满面的点着头,哪知道下一秒,她只觉得自己的双手传来无边剧痛,夏浅薇居然毫无预警的削下了她的十根手指头!
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手掌,汹涌的恨意和痛楚让夏柔纯猩红的双眸显得越发恐怖。
“你觉得事到如今,还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话音刚落,夏柔纯终于明白不论如何,夏浅薇都不会轻饶了她,这个贱人根本一开始就决意要一点一点的折磨她!
为何老天爷如此不公,夏浅薇一生下来就什么都有了,就因为是嫡女,做什么说什么都是对的!
倘若当年被送去师从华佗子的人是自己,夏柔纯相信凭自己的智慧,绝对不会比夏浅薇差!
好不容易才杀了这个贱人夺走了她的一切,怎么连命运都要帮她!
死人都能复活……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强烈的不甘和怨恨终于战胜了身体上的痛楚,夏柔纯的眼神仿佛要将夏浅薇重新撕碎一般。
“很好,这才对。”哪知道,夏浅薇竟是满意的笑了笑,“纯儿这么有骨气,嫡姐一定不会让你轻易死去,毕竟,你可是帮嫡姐除掉魏家的大功臣。”
什么?魏家?
“你身边的宫女秦姑娘帮了我不少忙,魏家这块硬骨头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们竟是栽在你这个冒牌货手上。”
夏浅薇这么一提醒,夏柔纯立刻明白了什么。
“你一定对魏家很是失望,连我这么一个弱质女流都对付不了,而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明明信中卫玄麒承诺会将我绑好送到他们手上,为何最后送去的人竟成了公主。”
夏柔纯听出了这一箭双雕的妙计,没想到她竟还成了夏浅薇最有力的一颗棋子!
“呜呜……”卑鄙!阴险!
夏柔纯如同疯了一般沙哑的咆哮着,恍若恶鬼化身,所以这个贱人是想说自己永远也斗不过她?!
……
此时慕珑渊远远的便见守在地牢外的两名侍卫脸色略显凝重,齐侍卫在他耳边解释道,“王爷,永乐县主吩咐过,任何人不得打搅她审讯云国太子妃。”
这尊贵的男子轻轻挑了挑眉,也不知侍卫听见了什么动静,居然流露出那种表情,着实叫人好奇。
哪知道很快,那身上沾染着血迹的少女平静的出现在他们面前,似乎察觉到慕珑渊的视线,夏浅薇遥遥望了过来,四目相对,她的脸上竟是展开了一抹他从未见过的释然与满足。
“尽兴了?”只见这俊美冷酷的男子缓缓来到夏浅薇面前,语气中却有几分不喜。
“多谢。”
“谢什么?”
第五百九十六章 同生共死
慕珑渊分明感觉到夏浅薇情绪里那别样的波动,能让这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女对他感恩戴德,他自然高兴,可不知为何却又多了几分疼惜。
夏浅薇何时是那种以折磨人为乐的性子?
这个云国的太子妃过去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慕珑渊不愿意去深想,但他知道那一定是夏浅薇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伤痛。
不等夏浅薇回答,慕珑渊已经霸道的抓住了她的双手,看着这白净的指甲上染着的鲜红,他只觉得眼底一刺。
“跟本王过来!”
这严厉的语气让周遭的侍卫们纷纷对视了一眼,无人敢跟上此时已经拖着夏浅薇离开的慕珑渊。
望着身前的男子透着隐隐怒气的背影,夏浅薇似乎猜到慕珑渊在意的是什么。
地牢里那种不祥之地,他自然不愿意自己踏及,又或者他发现……自己与他想象中的那种女子大相径庭?
他看见了她心狠手辣的一面,觉得被蒙蔽了,所以才这般生气?
待夏浅薇回过神来,慕珑渊已经停下了脚步,湖边微风习习,他望着那粼粼的湖面,阴郁的衣袍随风飘扬,可下一秒,却听一声叹息传来。
堂堂幽王,竟也有这般无奈的时候?
慕珑渊身上的冷意顷刻间荡然无存,他缓缓凑袖中抽出了一块黑色帕子,俯身沾了沾微凉的湖水。
夏浅薇眸光一闪,任由他一言不发的抓着她纤细的手腕,细细的擦洗着秀甲上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的动作无比轻柔,那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慕珑渊此刻的眼神,可夏浅薇还是能感觉到那一份懊恼。
“慕珑渊,其实我杀过很多人。”不止是夏柔纯,在她过去为了助卫玄麒登上太子之位,她做了很多肮脏的事情。
现在想来,她杀掉的那些大臣只怕并非卫玄麒口中的奸臣。
上位者为了排除异己颠倒黑白,而她则心甘情愿成为刽子手……如今说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夏浅薇只需记着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只见他突然抬起眼,那语气中似有几分深沉,“不一样,本王不反对你杀人,只是不能让你亲自动手。”
杀人有很多种,借刀杀人和亲手杀人是截然不同的感觉,慕珑渊手染鲜血无数,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其实他知道,自己并非什么替天行道的圣人。
被他杀的那些人何尝不是有儿有女,可立场不同,总是会有无数的无辜者来为这样的斗争付出代价。
从一开始的心有愧疚,到后来的麻木不仁,当掌心感受到那种腥热的血液之后,心却是越发冰凉,仿佛逐渐冻住了作为人的那一面。
而且……
杀人是会上瘾的!
特别是耳边回荡着那些凄厉的求饶声,仿佛自己身上所发生过的不公都得到了很好的宣泄!
那种要所有人为他陪葬的执念无时无刻占据着他的心,这种感觉……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
慕珑渊还记得,当初夏浅薇为了救那些犯了死罪的医者,不惜顶撞得罪他。
明明这丫头如此尊重生命,若因为那么一两个该死之人而泯灭她这份善,那该是多么不值的事情。
而且方才,她身上虽然带着大仇得报的释然,可慕珑渊还是捕捉到了那一抹隐藏的哀伤。
她其实并不开心,只是完成了一件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不知是为了给谁交代,但一定不是为了她自己。
慕珑渊终于将夏浅薇的十指擦拭干净,随后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说来也奇怪,明明过去他非常希望这个丫头能够变成和他一样的人,如此便能理解他,不再如此排斥他。
可这一刻他却后悔了,竟是不希望夏浅薇步他的后尘。
夏浅薇分明感觉到慕珑渊看她的眼神变得越发炙热,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隐忍。
“这是最后一次,若还想杀什么人,我帮你便是了。”
“慕珑渊,我们真的很像。”
哪知道,她忽然淡笑的开了口,慕珑渊眸光一闪,只觉得夏浅薇莫不是疯了。
果然地牢去不得,那血腥味闻久了就是会让人糊涂。
然而慕珑渊不知道的是,方才他的那句话,夏浅薇曾经也对卫玄麒说过,那么这一刻,他是否也如当初的自己那般甘之如饴?
若真是如此……
夏浅薇脚下一动,忽然毫无预警的靠了上去,竟伸出手去环住了慕珑渊的腰身,这男子顿时一僵,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丫头……怎么突然变得这般主动?
此时夏浅薇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拘谨与疏离,她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世间除了父亲母亲,还有兄长之外,终于又有了一个人愿意为她遮风挡雨。
慕珑渊不是卫玄麒,他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为何要为了一个卑鄙小人,将真正爱护她的男子推开?
就因为曾经失望过,所以才明白那句话有多么可贵,尤其是从慕珑渊的口中说出来,才更让她触动。
慕珑渊的手抬起后又放下,明明想要顺势揽住她的腰肢,可却迟迟没有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又惊得怀中的女子逃离。
“还有一个人,我一定要亲自动手。”
“……你这是在行贿本王?”
真是个狡猾的丫头,明知道此情此景,就算她要自己的命,他也是不会拒绝的。
“我收回曾经的那句话,倘若将来有人要取你性命,我也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话及此处,夏浅薇感受到那强有力的手臂已然将她牢牢圈住,这一刻慕珑渊终于缴械投降,“所以你的意思是愿意与本王同生共死?”
这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明明愿意为幽王上刀山下火海的人如此之多,可他还是高兴得如同孩子一样。
“真是拿你无可奈何,好,别说本王待你苛刻。能死在本王王妃手里,是那个人的荣幸。”
“……”
而另一头,地牢里的齐侍卫沉默的看着已经不成人形,却还有气息的夏柔纯,以及一旁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人皮,实在不敢相信夏浅薇剥人的技术竟比他还要高明!
看来以后千万不要招惹王妃为好!
第五百九十七章 明王刁难
清晨,初夏的阳光洒在这片宁静安详的花园里,如今魏家里里外外正被仔细盘查着,平日里与他们有所往来的大臣们无不人人自危,可变动的风云好似全然没有影响到太后这儿,那时不时传来的欢笑声与朝殿上的紧张格格不入。
“太后,明王殿下求见。”
凉亭里众人抬眼望去,只见那明媚的微风中,一抹月牙白的身影缓缓而来,周遭的景致仿佛瞬间成了他的背影,俊美似月的面容带着淡淡的浅笑,举手投足尽是超尘脱俗的风致。
陪伴在太后身侧的夏浅薇分明感觉到慕云霄的视线毫不避讳的落在自己的身上,可他的眼神却给人一种友善宽容的感觉,若非已经知晓此人的深藏不露,只怕她也不会轻易对他有所防备。
“十四,今日那条小尾巴没跟进来?一阵子不见,哀家还有些想念。”
太后望着慕云霄的身后,不见云容郡主的身影让她显得有些失望。
此话一出,四周的嬷嬷们也跟着笑了,“若小郡主也进了宫,太后老早就能听见她的聒噪声了!”
明王的养女从小便在宫外自由长大,慕云容的身上有着一种天真无邪的性子,时常冒出一些与这座压抑的皇宫格格不入的无忌之言,总能惹得太后哈哈大笑。
明王恭敬的行了一礼,他一个眼神示意,身后跟随的宫女立刻呈上两副画卷,众人立刻明白,慕云霄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太后曾说过想要清乐大师的字画,臣寻觅多时总算找到了。”他说着,便见太后的眼前当即一亮。
“快,快让哀家看看!”
只见其中一幅扁舟游江图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灰蒙的天空,如丝的细雨,舟上的老翁只身一人,却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不染尘埃。
而另一幅,则是天地沙鸥,身穿袈裟的老者于石上悟法,周身光芒万丈,似要飞升成佛。
太后看得出了神,谁知慕云霄却突然望向夏浅薇,“永乐县主心思细腻,觉得这两幅画如何?”
“……臣女不擅书画,不敢妄言。”
夏浅薇分明捕捉到慕云霄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暗芒,便不由得警惕了几分。
然而,这男子显然不想这般轻易就放了她,“实际上清乐大师一画难求,市井中流传的大部分都是赝品,其仿造力之高,连本王也难以分辨,所以索性都带入宫来,心想着永乐县主应该能指点一二。”
慕云霄言辞恳切,见太后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似乎不明白为何明王要让夏浅薇来鉴别真假,他当即解释了句,“毕竟当初,永乐县主可是让宫中现出祥瑞之人,必定慧眼独具。”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想起当初那副仙鹤入画图,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宫中都盛传永乐县主是有仙缘的人!
“哦?哀家也想起来了。”此时太后的眼底已经满是期待,已然是默许了慕云霄的请求。
夏浅薇从未见过清乐大师的真迹,明王只凭那仙鹤入画一事就断定她有这个眼力,其刁难之心未免也太明显了些!
他究竟想做什么?
以明王的心思,不可能真是为了让她鉴画这么简单,想必多说多错……
“永乐县主!”正当夏浅薇思索之际,慕云霄忽然沉下了声音,众人还从未见过明王殿下露出这般严厉的表情。
“太后娘娘对县主如此照顾,没想到,县主却是块捂不热的石头。”
什么?!
连太后也有些惊讶,明明是件小事,怎么还让明王动了怒?
慕云霄轻叹了口气,“这些话本不该由本王来说,可永乐县主若想继续伺候在太后左右,怕是要改改你这阳奉阴违的性子,否则将来恐酿大祸!”
“十四,你这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太后忍不住想替夏浅薇辩解几句,哪知道慕云霄却是流露出了一丝惋惜的神色
“是霄儿不孝,本应时常入宫陪伴太后,原以为永乐县主能讨太后欢心陪您解闷,霄儿就放心了,这确实是件小事,就算县主说错了,难道太后您还能责怪她?可她却藏着心思实属不该。”
众人俨然明白了明王的意思,要知道她们一直觉得永乐县主是真心实意的感激太后,她确实聪明伶俐,而太后也算是掏心掏肺的待她。
可方才永乐县主却好像有所顾忌一般,这只能说明她对太后有所防备!
在她们看来,这个宫中她最不该防备的就是太后!把对旁人的城府用在太后身上,岂不是恩将仇报?
毕竟,太后最喜欢的便是夏浅薇的真诚!可如今这份真诚,怕不是假的吧……
此时夏浅薇已然感受到了明王非同一般的影响力,只是简单的几句话,竟让嬷嬷们对她心生了不满,好像她真的成了那居心叵测之徒。
而夏浅薇不知道的是,之前慕云霄在太后这儿曾信誓旦旦的说愿意守护故人之女,所以嬷嬷们更加觉得明王是良苦用心,不愿秦玉容的女儿走上歧途,所以才苦口婆心的训诫她。
这并不是刁难,而是出于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爱!
慕云霄感受着四周瞬息万变的氛围,嘴角微不可察的轻轻一勾。
这少女最近过得太顺遂,特别是扳倒定兴侯府之后,只怕她都要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自己今日才特地过来敲打一番。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让夏浅薇之前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所以……不要如从前那般无视他!
“王爷误会了,臣女不过是被这两幅画的意境所吸引,真不愧是太后娘娘最崇敬的大师,一笔一画都充满禅道悟性。”
夏浅薇宠辱不惊的行了一礼,面上没有丝毫慌乱,她缓缓上前靠近那两幅画,“只是……”
“只是什么?”慕云霄的表情淡淡的,眼下她才想补救方才的沉默,实在太晚了些。
“只是这幅石上悟法图,确实是赝品。”
这……
众人讶异,永乐县主不过看了几眼,就断定那是赝品?该不会是被明王训斥之后就胡言乱语吧?
嬷嬷们显然不相信夏浅薇的话,只觉得永乐县主还是太急躁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恃宠而骄
此时慕云霄已然对夏浅薇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这少女沉得住气,哪知道今次自己不过略施激将之法,她便错漏百出。
莫非,她扳倒相府和侯府不过是运气使然?
“罢了,浅薇,明王不过是念及旧情指点你一二,并无他意。这两幅画哪怕皆是赝品,哀家也都喜欢。”太后发了话,生怕夏浅薇年轻气盛以至于无法收拾局面。
慕云霄却是笑了笑,“永乐县主想来不会做无把握的事情,太后怕是有所不知,之前她在刘家小姐的及笄上送了一副云国书法大家詹老先生的真迹,颇有眼力。”
众人只听慕云霄简单提起了当初刘府中发生的事情,原来御史家的江大公子曾送了一副赝品给二小姐刘语然,她又转赠给了刘沁儿,不想被夏浅薇当众揭穿,此事还让刘语然在一段时间内成了京中名门闺秀的笑柄。
刘沁儿……这位小姐的名字好似在哪儿听过。
一番私语后,嬷嬷才恍然大悟,原来就是那投湖自尽的刘家小姐,还有那二小姐刘语然最后嫁给了江大公子为妾,后来听说刚进门不久就郁郁而终了。
嬷嬷们看向夏浅薇的眼神又变了变,她们不由得想起先前毛道长为永乐县主批过命,说她是天煞孤星……和她交好的刘家小姐下场如此之惨,好像之后就没有哪家的闺秀与永乐县主亲近了。
那么她们的太后……
夏浅薇袖中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起,她知道慕云霄在这个时候提起刘沁儿绝对不安好心,一股凉意浮上脚底,可她的面上却要始终保持着谦虚的浅笑。
“没想到明王殿下对京中之事这般了若指掌。”
“毕竟御史之子送未婚妻子赝品,着实有失体统。”慕云霄的意思是,这等荒唐事不用多加打听,也能一传十十传百,所以传入他的耳中并不稀奇。
可是嬷嬷们又想到,此事虽然荒唐,但作为外人,夏浅薇着实不该当众揭穿旁人的丑事,太后喜欢的不正是永乐县主的与世无争?
尤其还是在刘家小姐的及笄之礼上,永乐县主如此多管闲事,实在有失分寸了。
“本王入宫前也曾找人鉴画,永乐县主为何认为这是赝品?”
慕云霄见提起刘沁儿的名字没有让夏浅薇露出丝毫波澜,他话锋一转拉着众人回到当下。
便见这少女回过神,缓缓靠近那两幅名画。
“浅薇曾听太后提起,这位清乐大师常年隐居山林,而这幅扁舟游江图所用的墨汁上飘着淡淡的竹香,气味十分特别,仔细一想便知其奇妙之处。”
竹香?
太后当即来了兴致,将那画凑近鼻间,果真有股沁人心脾的竹叶气息。
想必,作画之人在研磨时加入了竹汁,那么他所居住之地,必定随处可见的竹林,而且深得他的喜爱。
“对,清乐大师甚是爱竹!”太后想起市井中广为流传两句出自清乐大师之口的诗,皆是赞美春竹的。
所以画墨用竹汁来研,除了心思玲珑的清乐大师,谁还能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慕云霄确实没有想到夏浅薇的观察力如此之敏锐,一般鉴画者皆是从笔法习惯入手,而这两画笔风如此相似,没想到区别就在于画墨之上!
“这也不足以证明,另一幅是赝品。”
“当然可以。”夏浅薇迎上慕云霄的眸光,看似风轻云淡,实则暗流汹涌。
只见她缓缓来到那副石上悟法图旁,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拂画上的墨线,“此图用的是古墨,识画之人都懂,古墨较浓,可以长时间存放,年代越久画质越好,多数用在价值不菲的名画之中,就是为了能卖个好价钱。”
而清乐大师那样远离世俗的高人,怎会在意自己的画能否卖个高价?对于他来说,创作不过是一时兴起一时领悟,转手就赠予有缘之人,就不会在乎能不能长时间存放了。
听及此处,慕云霄的嘴角已然扬起了一抹别有深意的弧度,虽说这样的推断有些牵强,并非一定准确,可夏浅薇说得有理有据,让人心又再次偏向了她,果然还是不能小看。
“……确实,这古墨也非唾手可得之物,清乐大师倡俭已久,怎会用这种价值不菲的墨来作画。”太后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夏浅薇的手背,“还是你细致,十四都没能验出来的赝品,倒让你这孩子瞧出门道了。”
“不论真假与否,明王殿下的孝心都难能可贵。”
亭中的气氛再次恢复了那一片和乐融融,仿佛方才的不愉快从来不曾发生过。
然而,当夏浅薇从太后宫中离开时,她分明感觉到路过的宫人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太一样。
“听说了吗?方才永乐县主在太后那儿,被明王殿下训斥了!”
“真的?明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一定是永乐县主做了什么越矩之事,否则怎会让王爷动怒!”
“如今永乐县主风头正盛,难免恃宠而骄……”
一时间,各种风言风语四起,暗中观察的夏浅薇顿时明白了慕云霄今日的用意。
没有想到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明王殿下,在宫中竟如此得人心。
夏浅薇一点儿也不怀疑,就算众人亲眼所见,也不会有人站在她这一边,倘若她和慕云霄正面冲突,那么吃亏的那方一定是她!
只是为何许久不见的明王突然进宫来找她麻烦?
最近她可曾做过什么伤害慕云霄利益之事?
夏浅薇突然停下了脚步,难道……
是夜。
宁静的宫中笼罩在一片深沉之中,太后的寝室里弥漫着一股安神凝气的草药清香,可榻上尊贵的老人家睡得却不安稳。
“别,别过来……啊——”
一声惊叫传来,守在门外的嬷嬷赶紧追了进来,“太后娘娘?!”
只见太后满头虚汗的坐起了身子,她轻喘着气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回想起梦境中那些七窍流血的婴孩,她心有余悸的看向紧张的嬷嬷,“快,传毛道长!”
第五百九十九章 宫中剧变
此时数位嬷嬷已经齐齐围绕在太后身边,她的身上披着外衫面无血色,哪怕手中的热茶换了一杯又一杯,也暖不了她冰冷的体温。
“太后娘娘宽心,不过是个噩梦而已。”
要知道数月前,太后也曾噩梦缠身,可却从来没有像今夜这般兴师动众,还特地命人去请了毛道长。
然而,太后却是心有余悸的摇着头,“不,这次不一样……他们在怪哀家,怪哀家不救他们……”
他们?
嬷嬷们面面相窥,似乎不明白太后话中的意思,很快,当毛道长一出现,太后已然捂着狂跳的心口站起身来,不料还未开口,眼前的道长便皱了眉头。
“太后可是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事情没有她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果不其然,太后怀着一种忐忑的心情张望了一眼外头漆黑的夜色。
毛道长细细问过,才知太后今夜做了一个异常真实的噩梦。
“都是些可怜的孩子,他们围着哀家,问皇祖母为何不救他们,说地下好冷……还抓着哀家的双腿,要哀家下去陪他们……”
说罢,太后揉了揉自己疼痛的脚踝,哪知道其中一名嬷嬷好似看见了什么,顿时变了脸色,“太后娘娘,您的腿……”
只见她轻轻撩起裙角,那一截脚踝上好似真的有个隐隐的指印!
众人这才相信了太后的话,此事非同寻常!
“贫道先前给太后的护身符可带在左右?”毛道长掐指一算面露凝重。
太后眸光一闪,有些无奈的回了句,“之前去寒山寺的时候不慎丢失了。”
“原来如此!那护身符可以保太后不被邪气近身,如今符丢了,那些冤魂便趁机作祟,看来若不满足他们的愿望,请符也只是应急的下下之策。”
而且这邪气来势汹汹,若坐视不理,太后恐有性命之忧!
听着毛道长的话,众人陷入了一阵为难,他的意思是应该办个超度法会……
可如此一来,此事传扬开的话旁人岂不是以为这辰国皇宫乌烟瘴气,连太后的行宫都被冤魂困扰?
先前举办祈福法会,那是名正言顺为了国泰民安,而超度……实在太不光彩了!
毛道长看着太后面露难色,已然猜出了她的顾虑,随后话锋一转,“贫道还有一个办法,若能在太后宫中栽上几棵茂盛的菩提树,菩提有灵,再挂上祈愿牌,定能让这些阴气散去,往渡光明。”
太后的眼神当即变得期待无比,菩提可是祥瑞之物,如此一来倒也不会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很快,辰皇得知此事,特地命人运来了数棵枝繁叶茂的菩提,很快太后宫中便忙碌起来。
“启禀太后,永乐县主又送来了新的安神香囊。”
几日不见,夏浅薇看着太后那似有几分憔悴的面庞,号脉之后却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好似真的只是夜不能寐而已。
明明先前在她的调理之下,太后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怎会又无辜噩梦缠身?
“永乐县主莫要担心,待那几棵菩提树种下之后,相信太后便能心安了。”
孔嬷嬷在无人的角落里宽慰道,夏浅薇眸光一闪恍然大悟,原来宫中突然要兴土木,就是为了让太后心安?
旁人只以为是太后喜好菩提,却不想竟是这样的缘由。
“不知太后娘娘是从何时开始夜中惊醒?”夏浅薇轻声问了句,孔嬷嬷顿觉自己方才失言了,尴尬的笑了笑,“这……”
“可是从明王殿下那日入宫之后?”
“永乐县主怎知?”
夏浅薇心中一沉,一种不安的预感涌上心头,她的目光缓缓落在花园中正在挖着泥土的宫人,正当思索之际,便听一声尖叫传来。
“啊——”
只见一名宫人从花圃土中挖出了一个包袱,宫女疑惑的打开一看,里头竟是一堆瘦小的白骨!
众人瞬间围了过来,看着这一幕竟有不少人忍不住回过身去不住的干呕着。
这是一具刚刚成型的婴骨,还保持着在母胎里头蜷缩的姿势。
太后宫中居然挖出了这么诡异的东西!
“发生了何事?!”太后远远的便见那堆围绕在角落里的宫人,他们个个面色有异,让太后心中惴惴不安。
“太后,这……”
无人敢提起那堆婴骨,而闻讯而来的嬷嬷们更是纷纷阻拦太后,生怕她看见了那场景会越发震怒。
很快,毛道长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他一番吩咐之后,所有见过婴骨的宫人都被警告封了口,他带着凝重的神色将那晦气的东西封存好,带着一副了然的表情回到了太后跟前。
“启禀太后,贫道已经找到邪气所在。”
太后听完面色大变,简直是胆大包天!竟有人敢将那等邪物埋在她行宫中的花园里,究竟是何居心?!
“想必是因为宫中常兴土木,反倒是太后宫中多年未曾挪动过一草一木,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嬷嬷们解释着,可太后的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不!哀家认为,这是上天再给哀家的警示!”
警示?!
太后深吸了口气,她的眼神中划过一抹阴鸷,这汹涌如海的后宫,曾有多少未曾出世的孩子命丧在明争暗斗之中,正因为她也是这样一步步走来,所以哪怕成为后宫之主,坐上太后之位,也是对那些嫔妃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
所以……所以她的那些皇孙儿们才会死不瞑目,托梦来求她救赎!
“都是哀家的错。”太后伸手拨开了拦在她身前的嬷嬷。朝着那已经被封好的婴骨走去,“这一次,哀家不会再坐视不理,究竟是谁害了皇孙儿的命,哀家定不饶恕!”
此话一出,众人已然明白,这后宫怕是要变天了。
一旦深入查证,不知要牵连多少人,而此事已经关乎太后安危,更不可能轻描代写的一笔划过。
正当人心惶惶之际,夏浅薇的目光却是落在毛道长的身上,只觉得这一切,实在太过巧合了些……
第六百章 杀人灭口
哪怕太后命人极力压制,宫中挖出了婴孩尸骨的事情还是不胫而走。
此时凤殿里的皇后也收到了消息,这一向沉稳的尊贵女子竟露出了些许不安的神色,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敢将那等不祥之物埋在太后的眼皮底下?
此事已经不可能善终,看来接下来后宫中将要掀起一片暗流风涌。
不!她岂能坐以待毙?
“来人,随本宫去太后跟前认错!”不论凶手是谁,她统协六宫却发生这种事情便是治理不严,在这把火烧上身之前,她必须主动平息太后的怒气早做防范!
并且接下来的每一日,她都要加倍小心……
却不想这时,一名小公公紧张的来到皇后身边耳语着什么,她的脸色当即一沉。
“这晴美人是在发什么疯?她的孩子不是丽妃害死的吗,居然敢怪到本宫头上!”
晴美人是被丽妃陷害送入冷宫中的弃妃,一直以来都安安分分的,怎么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闹这种幺蛾子?
“皇后娘娘可是要……”这小公公伸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皇后眼底精光一现。
要知道这些年,她的手也不干净,万一这弃妃的疯言疯语传到太后的耳中,指不定会带来怎样的影响!
皇后细想了片刻,随后谨慎的看了这小公公一眼,“做得干净一些。”
而另一头。
“启禀太后娘娘,这块碎布已经查到出处了,是五年前西番送来的贡品缎子,极其稀有,被陛下赏赐给了皇后,丽妃和庄妃娘娘。”
原来,那包裹着婴孩白骨的包袱里留有一条泛黄的脏污碎布,众人一致认为是极其重要的线索。
而今听这探子回报,太后已然明白凶手怕是与这三人有关,毕竟她们身份尊贵,若孩子是她们的,又发生了这样的不幸,太后怎会不记得?
“所以五年前宫中哪位妃子有孕?”
“当年是晴美人有孕,只是在临盆之前不慎滑了胎,没能保住皇子。”
此话一出,无人敢去看太后此刻的脸色,仵作已经证明,那婴孩并非意外早产而亡,从白骨发灰的程度来看,是中了剂量极小的慢性毒。
没有在初孕时就痛下杀手,而非要等到孩子即将落地才了结他的生命,这对于晴美人和皇子来说,都是极其残忍的事情!
“太后,晴美人如今还在冷宫,当年早产滑胎后就疯了。”
“怎能不疯?”太后的语气异常冰冷,她一个眼神示意,众人便明白了意思,只是有嬷嬷忍不住提醒了句。
“太后,那晴美人都疯了,怕问不出什么……”
然而太后却是不以为然,“说不定,在这个宫里头,那些疯言才是最真实的。”
……
萧瑟的冷宫里,关着犯了错的嫔妃以及无人问津的疯癫宫人,杂草早已长得齐腰高,老鼠横行蛛网满梁,比起那些暂时被禁足在自己行宫中的妃子,这里才是毫无希望可言的牢笼。
“唔唔……”此时,里头传来了一丝别样的动静。
“要怪,就怪你疯了还想拦皇后娘娘的路!”一道狰狞的声音让赶来的宫人们变了脸色,原本紧闭的门当即被冲撞开,里头的景象让众人倒吸了口凉气。
“什么人?休要多管闲事!”
这小公公事到如今还大言不惭,丝毫没有被撞破恶行该有的惊慌。
正用白绫死死缠着晴美人脖颈的两名宫女却是被一脚踹翻在地,下一秒,一把冰冷的长剑已然架在了那小公公的脖颈上。
只听一声冷笑从头顶响起,“这件闲事,太后娘娘怕是管定了!”
很快,皇后惨白着脸色闻讯赶到了太后宫中,在看见那名瑟瑟发抖的小公公之后,她哪里还顾得上母仪天下的雍容,急忙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臣妾冤枉!”
太后的表情毫无波澜,只是失望无比的看着这段时间接连犯错的皇后,“冤枉?皇后这会儿心里怕是在想,怎么连哀家也要拦你的路吧?”
皇后心中咯噔一声,不用想便知道那没用的奴才已经什么都招了!
“太后,请听臣妾解释……”
然而哗啦一声,太后突然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摔到了皇后脚边,茶水湿了她华贵的凤裙。
“好,哀家就好好听听,皇后为何要对一个可怜的弃妃下此毒手!”
这震怒的声音让皇后的脑中瞬间一片空白,她知道不论是何种理由,在太后听来都只是借口罢了。
她踌躇了片刻,终于抬起头坦白了一切。
“臣妾知道太后近日在彻查那婴孩一事,治理后宫不利,臣妾本想向太后请罪,却不料听闻那晴美人胡言乱语,臣妾担心此事被有心人利用,传到太后耳中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才……臣妾一时糊涂,请太后责罚!”
事到如今,唯有实话实说以求最轻的处罚,只是一个小小的弃妃而已,难道太后真会小题大做揪着不放?
可太后却是深吸了口气,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寒意,“皇后在哀家面前,永远都是这般避重就轻。”
避重就轻?
皇后眸光一闪,她说的都是实话,难道太后不信?
很快,一名嬷嬷却是将那块作为证物的碎布递到了她面前,“皇后娘娘可认得这个?”
只见她疑惑的盯了许久,却是摇了摇头。
“这是放在那骸骨旁的,应该是凶手之物,五年前皇后娘娘不是得了陛下赏赐的西番缎子?”
“嬷嬷这是何意?”
此时皇后已经意识到了异样,嬷嬷带着一种严肃的表情回道,“宫里头挖出来的正是晴美人当年怀的皇子!”
而今日,皇后竟派人去杀人灭口,这不是做贼心虚害怕当年的恶行暴露,又是什么?
哪知道皇后竟忍不住笑了出来,“简直荒唐!五年了,那孩子早就化成了一堆黄土!再者当年晴美人明明是因为得罪了丽妃,所以才……”
“丽妃?事到如今,皇后居然还想把此事撇给已经疯疯癫癫的丽妃?”
太后不由得皱了眉头,觉得皇后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是响,莫非是欺今日的丽妃已经无法与她当众对峙,所以才这般理直气壮?
第六百零一章 危机四伏
在太后看来,倘若皇后的人不曾出现在冷宫里企图对晴美人下手,她还不至于一口断定是皇后所为。
“好,倘若真是丽妃所为,皇后你既知实情,当年为何闭口不谈,任由凶手逍遥法外残害皇嗣?”
太后怎会不知皇后也将丽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么大的把柄,为何她不好好把握?
皇后眸光一闪,凄凄楚楚的回道,“太后也知当年丽妃正当盛宠如日中天,臣妾哪怕在陛下面前说她半个不字,也会惹来龙颜大怒……况且臣妾没有证据口说无凭,实在迫不得已……”
太后不由得皱了眉头,她看向皇后的眼神越发失望,神色中还透着几分薄凉的笑意,“哀家竟不知道自己当年选的皇后,竟是这样的无用之人,你头戴凤冠就不觉得惭愧?”
一国之母居然拿个宠妃没有办法,这只能说明皇后没有本事,担不起太后给她的重任!
皇后还想解释什么,太后又补了句,“依哀家看,是你也容不下这个皇子吧?”
就因为想要借丽妃的手,所以皇后才需要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将一切过错推到辰皇的偏爱上,又能怂恿后宫的其他妃子一同嫉妒连皇后也奈何不了的丽妃,可谓是一箭双雕!
皇后被训得后背渗出了一片冷汗,其实太后本就心如明镜,若非那晦气的骸骨埋在了她的宫中冲撞了她,这点陈年旧事又岂会勾起太后如此大的怒火?
很快,一名年轻的宫女被凶神恶煞的侍卫拖了进来,她嘴角上带着被教训过的淤青,目光闪烁不敢去看皇后慌乱的眼睛。
“皇后可认得此人是谁?”
“……是臣妾身边的宫女。”皇后担心的却是另一个经常帮她办事的宫女,不知是否也被太后抓住,眼前这孩子她倒是不常使唤,应该审不出什么。
“那么皇后可否告诉哀家,你身边的宫女为何要偷偷跑去兰婕妤的行宫?”
什么?
皇后面露疑惑,不等她开口,这小宫女已经连连磕头求饶,“太后饶命!奴婢,奴婢是去将皇后娘娘私下赏给兰婕妤的首饰拿回来的……其他的事情奴婢一概不知……”
这话听起来并无古怪,反而是她的态度令人起疑。
而且皇后赏出去的东西,为何还要偷偷拿回来?莫非……皇后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与兰婕妤接触过?
“胡言乱语,本宫何时让你去做这种事情?”皇后已然变了脸色,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
太后的心中瞬间升起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想,她森冷的目光紧紧盯着皇后的脸色,“怎么,难道皇后不曾赏过东西?不过是个小小的庶女,居然让皇后如此上心?”
太后知道皇后的性子,出身不高的夏香是绝对入不了她的眼,如此一反常态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难道,夏香会对皇上用药,其实是皇后在背后指使?
此时皇后已然察觉到了危险的逼近,这分明是一个局!
她连忙解释着,“臣妾是见那兰婕妤受了恩宠之后在宫中行事嚣张,所以借着赏赐敲打敲打她,绝对没有别的意图!”
“哀家可什么都没说,皇后何必这般急于解释?”
皇后赏赐后宫妃嫔实在是平常不过之事,可做得这般小心神秘,不是为了拉拢,那是什么?
此时此刻,不论什么说辞都让人信服不了!
太后长长叹了口气,“难怪观音会泣血,哀家居然让一个心狠手辣之人亵渎神灵,皇后,就算你无畏因果,也应该替你的太子想想。”
太子……
皇后浑身一震,眼底已然浮上了几分惊惧,太子是她的软肋,绝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太子受到一丝半点儿影响,“太后,臣妾真的是冤枉的……不,就算臣妾做错了什么,也与太子无关,臣妾愿意受罚!”
太后的话在辰皇面前举足轻重,倘若她真的因为此事迁怒于太子,皇后不敢深想。
却不想,她竟发现太后的脸色越发阴沉,好像自己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皇后,连你都不信任太子,还指望哀家和皇上信任他?”
太后一语道破关键,其实她早就看出来了,在皇后逼夏浅薇嫁给魏鸿杰的时候,太子就已经与皇后离了心。
慕元是太后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有没有帝王之才,太后怎会不清楚?
可倘若这母子不齐心,他们要如何应对四面埋伏?
方才太后不过是稍加威胁,皇后居然真的自乱阵脚,她究竟对自己的儿子有多不自信?
“哀家这里有几本经书,你拿回去好好抄写顿悟,六宫之事,就交由庄妃协理,你就莫要操心了。”
皇后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继她自罚之后,太后又要将她的权力交给庄妃……
哪怕心中有千百个不甘,她只能感恩戴德的俯下身来,“臣妾领旨。”
是夜。
宫中的停尸房,一名身穿斗篷的少女无声的跨入了这阴森冷寂的屋子。
“永乐县主,我以为你不会来了。”一名俊雅温煦的男子早已等候在那儿,夏浅薇抬眼看向一脸感激的慕元,只是平静的行了一礼。
慕元看见了她眼中的疏离,心中似有一抹失落划过,但他面上却依旧要保持着释然,“母后做了那么多为难县主之事,其实,县主可以不必冒险。”
如今太后已经罚了皇后,夏浅薇作为太后的人,倘若她站出来洗清皇后的罪名,那等同于当面打了太后一巴掌,于她没有任何好处。
“太子不说,就没有人会知道。”夏浅薇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厉害,只是皇后若是倒下,对于她来说也并非好事。
慕元深深的看着夏浅薇这宛若夏花的绝美面庞,那细细的发丝如同垂柳一般,衬托得她清冷的气质多了几分醉人的柔美,他分明感觉到了她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变化。
从前的夏浅薇似是一把利刃,好像随时都能取人性命,而今,那种犀利却被她藏进了刀鞘中,慕元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慕珑渊就是那让她收起锋芒的刀鞘。
正当他失神至极,夏浅薇已经走向屋内摆放的小棺木前,她轻轻推开那贴满符咒的棺盖,里面躺着一具诡异的幼小骸骨。
“太后宫中的花园有宫人细致打理,土壤常年湿润肥沃,这骸骨不能保存五年而不**。”在夏浅薇的心中,并没有什么鬼神之说,不过是有人刻意为之而已。
她那好似看穿一切的目光已然落在了慕元的身上,“太子心中可有怀疑之人?”
第六百零二章 接我王妃
慕元只觉得夏浅薇似乎话里有话,然而眼前的少女好像已经猜到他心中所想,平静的补了一句,“此事并非幽王所为。”
如今皇后被罚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替她鸣冤抱不平之人数不胜数,更有不少太子一党怒斥慕珑渊为背后黑手,扬言定要为皇后搜集证据,一时间两方势力越发剑拔弩张。
此时慕元只是淡淡的笑了笑,随后来到那棺木旁,对方才的话题闭口不谈,“这尸骨上可是被做了手脚?”
“是,只需用一层尸蜡,便可保护骸骨不受腐蚀,不过臣女以为这不过是多此一举,就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
慕元眼神微微一变,很快明白了夏浅薇话中的意思,“永乐县主认为这尸骨并非埋了五年?”
“虽说太后行宫可谓是宫中最安全的地方,可五年的时间可以发生任何事情,对方的目标既然是皇后,这么大的一盘棋又怎能有半点儿差池?对方不过是希望调查此事之人可以知难而退罢了。”
正因为太后不喜在自己的行宫之中随意兴动土木,再加上这尸骨上还涂了可以长期保存的尸蜡,很容易让着手调查此事之人理所应当的认为尸骨是五年前埋下去的。
因为时间之长,很多线索和人证都已流失,所以更容易叫人放弃深入追查真相,而夏浅薇则认为这幕后之人是最近才动的手。
“难道是庄妃?”
慕元轻声试探了一句,毕竟魏鸿杰私吞军饷这件事有户部尚书参与其中,虽然他也被革职查办,可在生性多疑的庄妃看来,很有可能是皇后欲擒故纵舍弃的棋子。
说不定,庄妃也认为是皇后与慕珑渊暗中联手共同铲除魏家,所以这次才设局报复。
可对于慕元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不论是庄妃还是慕珑渊,是不是这件事的主谋,他们也都是他的敌人。
“表面上看,庄妃确实是最大的受益者。只不过……殿下就没有怀疑过皇后娘娘身边的人?”
对方可谓是十分了解皇后的性子,也知道她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否则怎能把握那晴美人胡言乱语之后,皇后会立刻命人过去杀人灭口,正好让太后抓了个正着。
“那名偷偷潜入兰婕妤行宫的宫女方才已经死了。”
慕元不由得蹙了眉头,他的眼中闪烁着隐晦不明的光,要知道皇后向来对自己宫中的人督管严格,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调查其背景,以防有宫人因为亲眷发生的变故而收受他人钱财背叛主子。
因为在这后宫之中,多得是利用宫人的短处胁迫他们为自己办事,所以皇后宫中的人都要确保个个都背景干净,没有麻烦缠身。
而那突然行为异常的宫女,想必是某人精心安排了许久的棋子,就等着在皇后落难之时捅上一刀。
夏浅薇想问的是,难道慕元从来不曾怀疑过明王?
她曾经旁敲侧击的提点过他,明王此人并不简单,可不知为何,太子似乎对慕云霄十分信任。
然而有些事情只能点到即止,夏浅薇早就不是太子船上的人,他若想成为一国之主,今后多得是这样的尔虞我诈,一切只能靠他自己的智慧,否则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时辰不早,臣女也该回府了。”
正当夏浅薇转身之际,慕元却忍不住问了句,“你就这般信任他?”
他顿了顿,迎上夏浅薇诧异的眸光,神色中似有几分深沉,“难道永乐县主就不曾怀疑过,幽王并非你想象中的那般?他的种种做派,与永乐县主的为人大相径庭。”
慕元只觉得夏浅薇本不可能心悦于慕珑渊那样的人,定是幽王将自己的真面目伪装了起来。
在慕元的心中,更愿意相信慕珑渊是这一切恶行的始作俑者。
听了这么一番话,夏浅薇却似乎不为所动,许久之后慕元才长长叹了口气,“或许永乐县主会以为我是在挑拨离间,但请相信,我不过是担心你最后受到伤害而已。”
他的语气无比真诚,明知自己此举可能会让夏浅薇觉得他别有居心,引起她的反感,可慕元还是愿意冒险提醒。
“多谢殿下,臣女相信殿下的诚意,不过……”
“罢了,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倘若将来慕珑渊不护你,希望你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话音刚落,只见原本紧闭的屋门忽然打开,一阵冷风拂面,那俊美傲慢的男子竟毫无预警的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没有这个倘若!太子有这个闲情逸致担心旁人,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度过眼下的难关。”
慕珑渊早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松懈,否则一有机会,便会出现一个人来挖他墙角。
夏浅薇目光一闪,有些惊讶的看着这本应该外出办事的男子,“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接王妃回府。”慕珑渊说这话的时候,却是阴森森的望着对面已然心生警惕的慕元,他伸出手去将夏浅薇勾到自己怀中,俨然一副宣誓所有权的模样。
夏浅薇本想挣脱开这幼稚的男子,却没想到慕珑渊的手如同镣铐一样紧紧的紧固着她。
“这深宫人心险恶,本王怎么放心王妃独自一人出入。”
“本殿倒是以为,永乐县主与幽王一同进出才更危险。”慕元已然收起了身上那股平易近人的气息,两名男子四目相对,有股浓浓的火-药味瞬间蔓延开来。
眼前的一幕让慕元只觉得扎眼无比,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愠火,再看向夏浅薇时只剩下一片隐忍的温和,“永乐县主,路上小心。”
“确实该小心,卷进不相干之人的麻烦,被误伤了可如何是好。”慕珑渊毫不客气的拉着夏浅薇转身就走,一点儿也没给慕元留下情面。
望着那渐渐消失在夜色中的两人,棺木旁的男子袖中的手缓缓握起,仿佛要生生捏碎什么。
马车缓缓驶出皇宫,始终冷着脸色的慕珑渊却见窗边的夏浅薇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眼见着马上就要抵达夏府,她还是连句讨好都没有。
“难道你不打算让本王消气?”
第六百零三章 无怨无悔
夏浅薇望了过去,便见慕珑渊阴沉着脸,浑身上下都在说本王不高兴,很不高兴,若不赶快哄哄他,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夏浅薇却是睁着一双清澈坦荡的眸子,明知故问的笑道,“臣女未曾犯错,王爷为何要生气?”
“……”慕珑渊喉间一哽,只觉得这丫头实在没有作为旁人未婚妻子的自觉,这夜深人静跟旁的男子独处一室,难道不该考虑考虑他的感受?
而且还特地挑他外出办事的日子,这丫头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本王生气还需要理由?”
夏浅薇挑了挑眉,竟是带着一副他生他的气,她自岿然不动的模样收回了目光,静静的坐在那儿,只是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一直都知道慕珑渊这个人极其的小肚鸡肠,可没想到他霸道的占有欲竟会给她一种无奈又欣喜的感觉,堂堂杀伐冷酷的幽王跟个孩子一样想方设法的要她哄,让人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见眼前的少女不为所动,慕珑渊的表情似有几分僵硬。
这世间不给他面子的人不多,像夏浅薇这样的更是绝无仅有!
难道要他亲口说出介意她与慕元接触,哪怕就连说几句话都不行?这岂不是会叫她以为自己是担心比不过慕元?
若是从前,慕珑渊定会觉得这个想法极其可笑,他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目中无人惯了,倘若夏浅薇真的移情他人,那定是瞎了眼,有她后悔的时候!
可不知为何,每每看见夏浅薇站在别的男子身边谈笑风生,他的心中就好像长出了一根刺,开始怀疑自己最近是否做了什么令她反感之事。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想到这,慕珑渊心中一沉,突然伸出手去将对面的夏浅薇拉了过来,把她牢牢的紧固在怀中!
“你信不信本王现在立刻就回去杀了他?”
他轻蹙着眉头,语气里流露出了些许冷意。
夏浅薇只觉得浑身周遭充斥着他身上淡淡而温热的龙涎香味,感受到自己腰上强有力的大手,她顿时明白自己惹了火,以往只有幽王逗人的份,这男子不讲道理起来吃亏的永远都是她。
“太子怀疑此事与你有关,倘若我拒绝了他的求助,不就更坐实了他的猜想……我是在为你考虑。”夏浅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可脖颈与耳后早已染上了一片红霞。
虽然魏家已经不足为惧,可剩下的几方势力将会陷入更激烈的角逐,夏浅薇希望不到万不得已,慕珑渊别被卷入纷争之中。
她一边解释,一边想要逃离他的怀抱,却是被慕珑渊牢牢的按回了自己腿上。
这丫头的身子……和他想象中一样柔软。
软玉温香,说的便是如此。
慕珑渊一时间心猿意马,怨气早就消失殆尽,特别是夏浅薇难得露出一副不敢与他对视的微慌神情,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得确实是值!
“他如何想与本王何干?就算你帮他找出真凶,他也依旧会怀疑本王。”他说这话的时候,却情不自禁的缓缓低下头来,那深邃的凤眸好像想要将夏浅薇融化在自己的怀中。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头却早已涌现出一抹暖意。
所以这丫头去见慕元,都是为了他!
马车内的温度急剧上升,夏浅薇只觉得最近的慕珑渊很不一样,他看自己的眼神似乎燃烧着别样的火种,如同已经饥饿了许久的猛兽,垂涎着坚守许久的猎物。
入夏的气温哪怕是夜晚,都显得几分湿热。
透过薄裙,男子结实有力的腿支撑着她纤细的身子,让一向清冷寡淡的夏浅薇心跳早已不自觉的失去了控制,而慕珑渊毫不掩饰他的心思,这种咄咄逼人的强势令人招架不住。
夏浅薇察觉到危险的逼近,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抵住了他的胸膛,将两个人拉开了一段距离,“慕珑渊!”
慕珑渊看着怀中紧张得几乎要恼羞成怒的少女,嘴角的笑意更甚,“不放!本王的气还没消。”
“……”这家伙究竟要胡闹到何时?他若真的生气,浑身上下都会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杀意,可夏浅薇确实没有感受到任何的杀气,慕珑渊不过是寻机占她便宜!
而很显然,慕珑渊一点儿也不打算掩饰他的恶劣。
此时马车已经缓缓停下,外头传来了齐侍卫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已经到夏府了。”
“再绕一圈!”
车内那听似平静实则带着些许暧昧的声音响起,齐侍卫的表情微微一怔,王爷的意思是再绕京都一圈?
此时守在夏府门口的侍卫们不由得面面相窥,他们分明看见幽王府的马车在面前停下,而后又诡异的缓缓驶离,看那位齐侍卫的表情,自家的县主好像就在车上。
车内的慕珑渊全然无视了夏浅薇的抗议,反而紧紧地握住了她抵在自己身前的小手,“丫头,别把我想的太大方,若是可以,真想把你挂在腰上,让你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安安心心的留在我身边。”
夏浅薇好似明白了慕珑渊的不安,可她竟觉得不太真实,一直以为慕珑渊并非感情用事之人,或许,或许自己和外界的人一样,都误解了他。
只见慕珑渊细细的揉搓着她细腻的肌肤,看来若他不说,这丫头永远也不明白他的用心。
“你也见过这后宫中的尔虞我诈,我一直不齿皇帝老头的三心两意,也坚信早晚有一日他会死在自己妃子手中,所以,我对男女之情一直都很淡薄,直到遇见了你。”
他的眼神忽而一变,似有凌厉的冷光闪过,“我从不信这世间有真心,觉得对一个人付出所有是最愚蠢的选择,就如我的母妃,可那个人若是你,我愿意尝试全心全意的相信你,可丫头……你要知道我很自私,对你付出多少,我便也想得到多少。”
他此生不会再有别的女子,不娶侧妃不纳小妾,所以他也要求,夏浅薇的眼中只能有他。
夏浅薇静静的听着,她知道慕珑渊在说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将他的踌躇和犹豫尽数告诉了她,迫切的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他在担忧,担忧他付出的感情比她多得多,最后落得一个被辜负的下场。
“其实……”
“当初,我不该用肮脏的手段逼迫你,所以现在,我再郑重的问你一次,丫头,你是否愿意做本王的王妃,用你的一生爱我,夫唱妇随,无怨无悔?”
第六百零四章 他是凶手
夏浅薇只觉得慕珑渊的手渐渐收紧,那炙热的温暖包裹着她的手背,如同想要彻底俘虏她的芳心。
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的心跳声如此之近,连同外头的夜色仿佛也笼罩在一片幽深遥远之中,每一刻都犹如天长地久那般。
夏浅薇明白慕珑渊的过去让他形成了极端自我的性情,可这样的人内心深处却最是缺乏依靠感。
他的心似海涛般狂野无畏,从来不曾想过要在哪片海岸停留,而这一刻他却说,他想在她身边安定了,也只想守着她这样不解风情的冷岸。
他很坦荡真诚,对她既宽容又苛刻,而且在今后的将来,他依旧会不断的向她索取忠诚。
这样的慕珑渊……她似乎已经无法拒绝。
夏浅薇正要回答,马车却突然一个急刹,外头传来了齐侍卫警惕的训斥声,“什么人?!”
“永乐县主,救救奴婢!”这凄厉的叫声带着无尽的惊恐,很快,一双素手撩开了车帘,一眼便看见了从角落里冲出来拦在路中央,那浑身是血的婢女。
“大胆,幽王殿下在此,岂容你放肆?”
以齐侍卫多年来的经验,三更半夜怎会有人拦车呼救?多半都是阴谋诡计!报出自家主子的名号,定能给这些有心之人威慑!
果不其然,一听见幽王的大名,这可疑的婢女浑身一震,如同看见了恶鬼一般连连后退,口中哆哆嗦嗦,“不,不要杀我,不要……”
只听一声脆响,一块腰牌自她身上落下,立刻有侍卫上前拾起,齐侍卫定睛一看立刻变了脸色。
“王爷,是昌兴侯府的人。”
话音刚落,那婢女似乎惊吓过度竟是昏死在地。
众人立刻围上前去,夏浅薇的目光落在对方满身污泥的衣裙上,似乎还透着暗红色的血迹,她的心中立刻升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
“先救人再说!”
很快,人被送去了夏府,此事传到了夏宜海和老夫人的耳中,当他们匆忙赶来时,这伤痕累累的婢女刚被夏浅薇包扎妥当。
看着榻上苍白稚嫩的脸庞,老夫人的面色一片凝重。
“这是昌兴侯夫人身边的婢女,没错,浅薇及笄时她就跟在侯爷夫人身边。”
此话一出,众人顿感不妙,侯爷夫人身边的婢女为何只身来到京都?莫非遭遇了什么不测!
“她的身上有无数道被类似灌木划破的伤口,但这些血并不是她的。”
夏浅薇可以想象,这婢女是经历了怎样的磨难跋山涉水前来投靠她。
此时夏宜海已经立马命人去江南打探昌兴侯府的情况,他本就觉得侯爷和侯爷夫人先前的态度十分奇怪。
秦玉容是他们的爱女,正所谓爱屋及乌,哪怕他们对自己这个辜负了掌上明珠的女婿如何不满愤慨,也不该对浅薇如此厌恶才是。
虽然夏浅薇先前的几年十分荒唐,可据夏宜海对昌兴侯夫妇的了解,不论如何也做不到不闻不问。
他们究竟有何苦衷……
老夫人和夏宜海想到一块儿去了,她担忧的抿了抿唇,“难道是得罪了什么人?”
昌兴侯夫妇可是有名的大善人,为人处世都是八面玲珑,若说仇人……还真是没有听说过。
一股不祥的气氛当即弥漫开来,很快,榻上的婢女幽幽转醒,夏宜海立刻沉声问道,“你是何人?可是昌兴侯府发生了什么事?”
这婢女顿时红了眼眶,刚想说些什么,她一看角落里倚靠在墙上的尊贵男子,立刻吓得捂住了嘴连连摇头,惊恐的往角落瑟缩。
慕珑渊眉头不由得一蹙,他有这么吓人吗?
“本王在外面候着。”他深深的看了夏浅薇一眼,随后领着齐侍卫退了出去。
在关上房门的那一瞬间,榻上的婢女突然扑到夏浅薇的身前,“县主快逃,是幽王……是幽王派人血洗了侯府,侯爷他已经……”
什么?
众人心中大骇,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冷静一点慢慢说,这里很安全。”夏浅薇伸出手去安抚着这语无伦次的婢女,对方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泪不住的流着,浑身惊颤啜泣不已。
“七日前,一队阎幽军闯入侯府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死了好多人,好多血……侯爷夫人见逃不掉了,只能让奴婢钻进狗洞,要奴婢来告诉永乐县主真相……”
这怎么可能?
老夫人和夏宜海当即对视了一眼,实在无法相信此事。
且不说夏浅薇是慕珑渊即将过门的王妃,他与昌兴侯府也无冤无仇,为何要做这等屠杀满门的恶行?
他们再看向夏浅薇的表情,忍不住将那少女拉到一旁。
“这婢女着实可疑,倘若此事真是王爷所为,以阎幽军的做派根本不可能留下活口,况且她只身一人要从江南逃到京都,背后必定有人暗中相助!”
为的,就是离间夏浅薇与慕珑渊的关系。
老夫人和夏宜海十分冷静,并没有因为这婢女的一席话便下了定论,毕竟这段时日他们只看见了幽王对夏浅薇的用情,对他们夏府更是照顾有加。
却不想很快,老管家匆忙来到夏宜海跟前,将一封密信交到了他手中,封面上的字迹正是出自昌兴侯之手!
只见夏宜海打开一看,众人便见他的脸色渐渐沉下,许久之后谨慎的抬起头望向院外,幽王就在那边守着。
“将军?”老夫人疑惑的靠了过来,不是说侯爷已经遇害了,那么这信……
“母亲,这封信是岳父八日前命人送来的,信中要我们想办法破坏幽王和浅薇的婚事。”
怎会如此之巧,送出信后便遭阎幽军夜袭,难道这婢女说的都是真话?
“送信之人呢?”老夫人的语气已经流露出了几分慌张,然而老管家却答道,“信送到后,那人二话不说就走了。”
可疑!真是太可疑了!
“祖母,父亲,字迹可以模仿,此事不如等前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之后再做定夺。”
似乎一切的罪证都指向了慕珑渊,可夏浅薇的心中却有个声音,他不是凶手。
第六百零五章 侯门惨案
三日后,江南昌兴侯府。
“真是奇怪,侯爷已经多日不肯见客,这侯府大门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可不是嘛,连平时采买的下人也失去了踪影,这静悄悄的样子就跟死了人似的。”
“小声点儿!听说,前几日有人在夜里听见侯府中有异样的惨叫声,我看事情不简单……”
远处几名路过的百姓小心翼翼的张望着那守着四名侍卫的侯府大门,只是那四张凶神恶煞生人勿近的面容让人不敢多做停留。
傍晚时分,夕阳血红的余晖晕染了半边天空,侯府四周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只见几道暗中窥探的黑影找准了时机,悄无声息的翻墙跃入了府内。
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弥漫在这凄凉的府邸之中,眼前的几名探子顿感不妙,果不其然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地上横七竖八倒着的骇人尸身。
他们皆是被一剑毙命,身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尸斑,空中的苍蝇飞虫胡乱飞舞着,越往里走,那股臭味就越是浓郁。
“那,那是……”
只见庭院深处,一道孤寂苍茫的身影立在尸堆中央,他手握着大刀深深的插入了地里,支撑着他僵硬却伟岸的身躯。
迎风披散的发夹杂着枯槁的银白,他轻闭着眼,可紧皱着的眉间却锁住了最后的一抹顽强。
昌兴侯爷,年轻时也是弛聘沙场的英雄,而今他却战死在自己的王府之中,满地无辜妇孺,却不见敌人的踪影,可他身上破败不堪的袍子仿佛已经告诉众人,当时的战况有多激烈。
这几人带着敬畏的心情迎上前去,打算将老侯爷平放在地,却发现他的手死死地握着自己的武器,双臂上满是剑伤,左腿的经脉也被挑断。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没有放弃。
“他们都被毒哑了。”一番检查之后,这几人终于明白,为何昌兴侯府上下百余口人命被屠杀,这么大的动静只要大声呼救,必定会惊动附近的百姓,不至于灭门了都无人发现。
更还有欲盖弥彰的假侯府侍卫守着,实在是令人发指!
满地的鲜血却只有侯府里的人,可见现场已经被清理过,府中的值钱之物也都未丢失,那么就不是劫匪之流做的。
很快,他们又在后院里发现了侯爷夫人的尸身,也找到那死里逃生的婢女口中所说的狗洞。
“还是先回去禀报将军,另外……不能将侯爷夫妇放任不顾。”
他们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在门口的假侍卫发现之前,将尸体带回京都。
……
这一日,当夏浅薇从府外归来,便见夏宜海和老夫人面色凝重的等候在那儿。
“浅薇,你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现在就在屋子里。”
听着老夫人这低沉的语气,夏浅薇已然有了几分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当她看见那两口冰冷的棺木,便知昌兴侯府是真的遭遇了不测。
夏浅薇虽然对昌兴侯夫妇没有多少接触,除了惋惜之外,心中还有股说不出的沉重。
她保持平静察看了这两具尸身,除了发现昌兴侯中了毒之外,侯爷夫人已经久病缠身,这身形比她及笄之礼上见过的消瘦了一圈。
“父亲是说,侯府上下都中了哑毒?既然对方有这么大的本事,又存了灭门的心思,为何不直接毒死他们,反而要大费周章的夜袭?”
听完夏宜海的探子回报的消息,夏浅薇敏锐的捕捉到了可疑之处。
仇杀,这是她最先想到的可能性,不想让侯府里的人死得太过轻松,想让他们感受到绝望……
夏宜海犹豫了片刻,随后拿出了一块阎幽军的腰牌,“这是在侯爷手里发现的。”
又是指向阎幽军,指向幽王的证据!
夏浅薇立刻想到另一种可能性,这幕后黑手若是想嫁祸幽王,可以阎幽军一贯的风格,是不会做毒杀这种事情的,夜袭这种嚣张之举更符合他们的行事作风。
“探子们抵达侯府的时候,门口还守着四人,相信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侯爷夫妇不见了,马上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夏宜海是想告诉夏浅薇,此事一旦宣扬开,她和幽王的处境便十分尴尬。
而且,由于时间紧迫,探子并没能将侯府上下搜个干净,所以府中必定还留有证据,到时候幽王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
而作为他未过门的妻子,两人瞬间就成了血海仇人,夏浅薇若不避嫌,恐怕会被世人唾弃为不孝子孙。
老夫人担忧的拉住了夏浅薇的手,看着这张与秦玉容如此相似的绝美面容,想起尸骨未寒的侯爷夫妇,她便自责不已。
“你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天有灵,必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浅薇,先委屈你了,待事情查明我们再做打算。”
老夫人心疼极了,夏浅薇年幼丧母,如今又要面对这等祸事,夏府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这个孩子,不能再让她有所差池。
“母亲说得是,另外,将军府中也要加派人手。”夏宜海担心的是,对方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他们夏府?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将军,县主,不好了,幽王他……他要杀了县主救回来的那名婢女!”
什么?!
众人脸色一变,而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慕珑渊居然真的在夏浅薇的院子里,他强而有力的大手牢牢的钳制着那名婢女的脖颈,将对方抵在墙上,眼底满是杀意。
“住手!王爷,你,你这是在做什么?!”夏宜海大喝一声,慕珑渊轻轻一瞥他身旁的夏浅薇,不耐的一咬牙就松开了手。
原本被夺走的空气重新灌入口中,这婢女蹲坐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着,随后惊恐的尖叫道,“县主救救奴婢,幽王想要杀人灭口!”
“闭嘴!”
慕珑渊感受到四周投来的怀疑目光,众人已经冲上前去将那苟延残喘的婢女团团围住,警惕的看向这危险的男子。
夏宜海难以置信,同时心中也有了几分动摇,难道昌兴侯夫妇被运送回来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幽王这是……乱了阵脚?
慕珑渊无视着四周的警惕和防备,径直走向夏浅薇,但立刻有人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生怕他伤害了自家县主。
只见这浑身杀伐之气的男子停下了脚步,似有几分犹豫,好像想告诉她什么,可千言万语最后却只成了一句,“丫头,本王会给你一个解释。”
只留下这话,慕珑渊便收敛了神色,在众人戒备的目光中跃身消失在了围墙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