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送他人情
傍晚时分,夏宜海忐忑的等候在将军府门口,直到一匹快马匆匆而来,前去打探的武将一个翻身落了地,恭敬的禀道,“将军,找到老侯爷和夫人了,他们如今正在镇国府中休息!”
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了一封信交给了夏宜海,这紧张的男子打开一看,悬在心头的巨石终于放了下来。
“太好了,幸而逢凶化吉,否则……”一道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见老夫人又雷嬷嬷搀扶着,夏宜海赶紧迎上前去,“母亲,您怎么不在屋内休息?”
老夫人一颗心跳个不停,她直拍着胸脯,“哪有那个心情!你说,怎的这般不顺,好端端的居然遇上了水贼。”
因为昌兴侯爷如今已经不掌事,所以一家常住江南,这次若非为了夏浅薇也不会不远万里行船来京,老夫人难以想象倘若他们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夏宜海一边安慰着,一边又觉得事有蹊跷,现如今的水运总督是个雷厉风行之人,在他上任之后已经鲜少发生水贼劫船之事,昌兴侯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那些水贼何来的胆子敢对他们的船下手?
“侯爷吉人自有天相,明日一早,儿子便亲自去镇国府将他们接过来。”
……
是夜,幽王府迎来了一位久违的客人。
只见那身穿飞鱼服的冷峻男子久久的等候在慕珑渊的书房之内,他站在那一具棋盘面前,不知为何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
“这么久不见,终于有兴致来与本王对弈了?”身后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冷玉寒一转身,慕珑渊便目色一沉,看着他胸膛之上那一抹暗红,不由得嫌弃道,“下次来记得换身衣裳,莫要脏了本王的地板。”
冷玉寒今日刚执行完任务回府,就听镇国将军说起昌兴侯的事情,他当即拜见了侯爷与侯爷夫人,才知道原来,他们是被阎幽军救下的,只是为首的阎幽兵说他们是受冷家大少爷所托,才出手相助。
事实上,他却是最后一个知道此事之人。
“为何这么做?明明是你救了昌兴侯爷。”此事冷玉寒看着慕珑渊那张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着实疑惑不解。
只见他拢了拢自己身上的玄衣坐到了棋盘旁,一副平静无比的样子,“巧合而已,本王像是那么闲的人?”
正因为冷玉寒知道,要慕珑渊出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所以他才亲自过来问个清楚。
巧合?
要知道锦衣卫与阎幽军其实都是在为陛下行那等机密之事,所以多多少少都会互相掌握行踪与动向,最近慕珑渊受到的指示何其之多,却没有一件需要他布兵于水运。
由此可见,他分明是派人去守在了江面上,或许,或许他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昌兴侯府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命令!
可冷玉寒不论如何都想不出原因,此时他深深的看着对方的眼睛,仿佛想要从中探出些许线索。
然而,其实连慕珑渊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明明日子一点儿也不清闲,况且昌兴侯还是他最讨厌的那种清高之人。
此时他看着棋盘上自乱阵脚杂而无章的白子,竟忍不住笑出了声,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夏浅薇那晚死死憋着的表情,明明非常的想要开口骂他,却一副隐忍到极致的模样,说不出的有趣。
“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罢了。”慕珑渊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冷玉寒的表情当即一僵。
将功补过……
是的,自从冷司城害夏浅薇无果,冷玉寒便越发觉得无颜再见她,若非因为自己一时失察,又怎会让她陷入那样的险境。
“你……”所以他才命令阎幽军,告诉昌兴侯这一切是受了自己所托?把这份救命的恩情让给了镇国府,以此弥补镇国府对夏浅薇的亏待?
冷玉寒俊傲的面上渐渐浮起几分歉意,他轻轻抿了抿薄唇,袖中的手紧握着,“我还未原谅你。”
还未原谅他杀了自己的弟弟。
“本王做事,需要谁来原谅?”慕珑渊好笑的勾起了嘴角,他修长的手指叩了叩棋盘,“来都来了,陪本王下一局。”
然而,冷玉寒却是僵直了身子站在那儿,似有几分犹豫。
他瞥了棋盘一眼,没做他想便冷冷的丢了句,“不是有人陪你了?”
慕珑渊的眼中有抹流光快得一闪而逝,他未做回答,而是慢慢的将棋盘清扫干净,“想与本王下棋之人何其之多,却没有一个如你这般有性子。”
就连那个丫头,哪怕心里千万个也不愿意,自己也有办法把她掳来。
慕珑渊的意思是他对冷玉寒已经够宽容的了,怎么还不懂感激?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丝毫不买账,“王爷怕不是担心,冷某不肯替你办剩下的两件事吧?”
他一边说,一边撩开衣摆坐到了慕珑渊的对面,可这一刻,原本的心结竟不受控制的缓缓解开。
冷玉寒也觉得自己这人着实没有风骨,为何每一次都拿这个阴险的慕珑渊没有办法,他杀了冷司城,说起来也是仇人,还跟他下什么棋?
只见慕珑渊挑了挑眉,他的脸上浮现出几分狡黠的浅笑,“本王从不否认,你比旁人好用。”
“……”
“那么明日,有底气去见那个丫头了?”
那个丫头?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可冷玉寒很快将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若换成是别的男子,他才应该担心,可对方是不近人情自私自利的幽王爷,有些事情就成了不可能。
见他不回答,慕珑渊的态度便有了些许不耐烦,“从来不知道冷大少爷是个这么婆妈的人,也罢,你若不去,本王就帮你凑凑这个热闹。”
冷玉寒的目光不由得一闪,随后皱着眉头一副警惕无比的样子,“你该不会还想利用她?”
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他突然很想看看,等哪一日冷玉寒知道他的未婚妻早就为自己办了无数的事情,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不,本王只是想去看看,夏府的鬼长什么样。”
“……”
第二百四十六章 及第当日
冷玉寒一看对面的男子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心中忍不住越发担忧,“倘若宾客见了你,恐怕连鬼是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他似乎想阻止慕珑渊,但又明白,幽王决定的事情向来没有人能够改变,不过如此也好,幽王的出现或许能够起到别样的效果。
“怎么,你不是已经对那丫头死心了,居然还暗中关注着夏府。”否则他应该要问夏府的鬼是怎么回事,由此可见,冷玉寒对京中突然兴起的流言也有所耳闻。
眼前的男子并不否认,他是愧对夏浅薇,但不代表他不可以默默为她做些事情。
这时,慕珑渊无声的从袖中拿出了一样东西推到了冷玉寒的面前,他的眼底划过一抹疑惑,“这是……”
“今日袭击昌兴侯的,并不是什么水贼。你们锦衣卫中不是留有许多案底,翻查一下记录,或许能发现什么线索。”
冷玉寒立刻收敛了神色,将那东西放入了怀中,他迟疑了片刻才轻声开了口,“谢谢你。”
只听一声浅笑传来,“你这是以昌兴侯外孙女婿的身份谢本王?未免早了点。”
冷玉寒那张俊美的面容不由得一红,似有些窘迫的咳嗽了一声,随后捏起一颗白子落在了棋盘之上,似乎为了报复慕珑渊的调侃,他沉声问了一句,“明日,王爷该不会打算空手前去道喜吧?”
居然想替夏浅薇讹他?难道冷玉寒还不知道,自己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当初那个刘府小姐的及笄之礼,贺礼不也被他赊了么?
“道喜之人才需要贺礼,本王纯粹看热闹,空手又何妨?”
“王爷可别埋汰了自己的身份。”冷玉寒这架势,分明是慕珑渊不出点儿血的话,今晚就要跟他没完!
不说话?以为不说话就能省下这笔银子了?
“王爷之前不是劫了一批珠宝?”
此时棋盘之上的黑白两子已然杀得如火如荼,慕珑渊幽幽的瞥了他一眼,“如今,你倒是懂得用锦衣卫的职权谋私了,居然查起了本王的账,可别忘了是谁送你进去的。”
“过河拆桥这招,也是跟王爷学的。”
慕珑渊笑了笑,他从前怎么会以为冷玉寒是个永远也不会变的死板之人?如今不但狡猾了,还越发嘴上不饶人。
他想了想,好似无奈的丢了句,“为了避免你假公济私参本王一本,一会儿让管家给你开个仓,自己进去挑吧。”
冷玉寒没有想到,这男子突然变得这般大方,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他可还从未进过幽王府的宝库,这家伙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定有不少好东西。
就在这时,外头竟是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声,冷玉寒眼中一闪,立刻震惊的看向对面的男子。
这么多年以来,他可从未见过慕珑渊的身边带过任何一名女子,怎么短短的时日,竟然连孩子都有了?
“王爷,可是夏三小姐来了?”
一道温和的声音夹杂在婴孩的啼哭之中,冷玉寒的动作不由得一僵,夏三小姐?是他听错了吗?
不等他反应过来,慕珑渊已经站起了身走向门边,冷玉寒的视线随他而去,很快便发现一名陌生的妇人抱着孩子站在那儿,对方看见自己,立刻收敛了神色微微点头示意。
“既然王爷还有要事在身,玉寒就先去挑礼物了。”
慕珑渊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他的嘴角扬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随后接过戴夫人怀中的婴孩看向那蠢蠢欲动的男子,“想进本王的宝库,就先帮本王带带孩子。”
“……”
……
天蒙蒙亮,当戴夫人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便见慕珑渊独自一人坐在棋桌旁,怀中的婴孩早已熟睡。
她温柔的笑了笑,正要靠近,原本轻闭着眼的男子立刻睁开了双眸,“戴夫人身子还未彻底康复,莫要起得这般早了。”
“妾身只是担心王爷独自一人应付不来,实在过意不去。”
“无碍,冷玉寒帮着带了一个晚上,比本王还笨手笨脚,把这孩子折腾坏了。”慕珑渊的语气里尽显嫌弃,不过一想到冷玉寒那满头大汗的样子,便又忍俊不禁。
眼前的妇人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问了句,“王爷,昨夜那位公子莫非就是夏三小姐即将解除婚约的未婚夫?”
慕珑渊看着她一副担忧的表情,竟下意识的避开了她的问题,“夫人想说什么?”
在幽王府打搅多日,戴夫人觉得自己承蒙幽王照顾,已然了解到这名男子并非传闻之中的那般冷血无情,其实他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只是用的方式不一样。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但戴夫人终于明白,物以稀为贵,幽王似乎只有那位公子一个朋友,或许就是因为不愿失去,所以他才会刻意忽略某些事情。
“王爷可曾想过,自己为何要出手护昌兴侯安全?”
此话一出,慕珑渊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当即一僵,却是没有回答。
戴夫人眼中的担忧更甚,她轻叹了口气,“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趁事情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局面,王爷最好还是早做打算,如何将损失降到最低。”
“鱼与熊掌?戴夫人近日来说话越发高深了。”
慕珑渊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他只觉得戴夫人好像想要捅破他心里的某张纸,可纸的背后是什么,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怀中的婴孩不安的动了动,慕珑渊立刻被吸引了主意,继续开始低头轻哄着。
戴夫人见他这幅模样,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叹着气,或许,时机还未到。
……
清晨,辰国宫中。
此时那面容刚毅的男子满意的看着镜中风度翩翩的自己,轻轻一瞥自己身边的婢女,“你看今日,本皇子这打扮如何?”
“六殿下看起来格外精神,风度翩翩。”
“真的?”慕昭高兴的笑了笑,“赏!”
却不想一盆冷水突然从殿外泼了进来,贞妃冷着脸出现在他的眼前,“你想去哪儿?”
“……”母妃?她怎么来了。
慕昭讪讪的撇撇嘴,便见贞妃阴沉着表情丢了句,“今日夏府会有大麻烦,你就莫要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目光一闪,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不知道?你那三皇姐可早就备了厚礼!”
……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不请自来
一缕朦胧的阳光洒进雅致的屋内,榻上如静谧荷花般的少女轻闭着眼,精致的眼角似是挂着些许晶莹的泪花,怀念与不安的情绪充斥着她整个梦间。
如陷入轮回一般,那恍若隔世的场景禁锁着她的灵魂,那一年,她还是云国永定侯府最受荣宠的嫡女,身为华佗子之徒,多少人闻名而来,只为及笄之礼上见她一眼真容,京都万人空巷,侯府内外一片旷世胜景。
她还记得,那一日园中繁花似锦,礼乐动人,花浴洁衣之后,似有一双温暖无比的手轻抚着她的发丝。
“我的女儿,今日过后,你便不再是囚于侯府金笼之中的雀儿,外面的天空很蓝,不论你飞得多远,记得母亲永远在侯府里等着你,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你平安一生。”
谁也没有想到这段最简单而深远的祝语,却成了一种遥不可及的奢望。
曾经最熟悉的人此刻之剩下一片模糊,唯有她的声音格外清晰,如刻入骨髓中的诅咒一般,是的,在今后的每一日,都将成为折磨与痛苦的诅咒。
“浅薇,兄长没有什么可送你,只允你一个承诺,若将来卫玄麒负你,兄长就算不要这条命,也必护你周全,拉着他一同奔赴万丈深渊。”
倘若当时,她知道自己的兄长将要一语成谶,她一定会立刻阻止。
如今,该入地狱之人依旧逍遥法外,哪怕是在梦境之中,她也觉得浑身的血液几乎要沸腾倒流。
画面又是一转,她威严无比的父亲牵着一匹千里宝马而来,他什么多余的话也不说,只是将缰绳交到了她的手里。
那一刻她明白,父亲同母亲一样,理解她的志向,纵容她的抱负,明白她已认定了一人,必定会为了对方赴汤蹈火,所以,他们能做的唯有祝福,唯有成为她背后最强有力的盾牌。
倘若苍天怜悯,她希望自己永远沉溺于这一刻,永生永世不再醒来。
然而,那如毒蝎一般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嫡姐,柔纯愿你得一人宠爱,弱水三千,与五殿下圆圆满满。”
那张倾城绝色却尚显稚嫩的面容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夏浅薇只觉得浑身一僵,奈何梦境之中,她依旧笑得那般亲切友善,上演着姊妹情深。
“浅薇。”
夏浅薇的脑中轰的一声,梦及此处,她明白自己该醒来了,然而那张令她深恶痛绝的俊美容颜还是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那时候的卫玄麒儒雅翩翩,他还是一副文弱得令人心疼的模样,哪怕身上流着最尊贵的血脉,也依旧毫无半点的傲慢与凌厉。
“你我相识相知已有两年,终于等到你成年之日,今后的每一个生辰,我都将与你共度,月月年年,一生一世。”
她的杀父仇人缓缓伸过手来,夏浅薇明明想要避开,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迎上前去。
明明是她此生最美好的一段回忆,却在这一刻如坠地狱般,令她浑身冰冷,彻骨发寒。
“小姐?小姐……快醒醒,一会儿宾客该来了……”
似有人摇晃了她几下,夏浅薇终于猛然睁开了恐惧的眼眸,如画那张担忧的小脸渐渐呈现在她眼前。
“天啊,小姐的脸色怎的这般苍白,该不会是昨夜受了风寒?”
夏浅薇只觉得四肢发软,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缓缓支起身子,却发现初春的清晨明明还冰寒刺骨,可她却早已浸在一片虚汗之中,浑身的力气仿佛被尽数抽离,似有千万尖刀狠狠的扎着她的心脏,叫人透不过气来。
差点,差点又要做让她后悔的事情了,哪怕只是梦境,夏浅薇也无法接受!
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莫过于明知是一条死路,却无法拒绝,就好像成了命运的傀儡,要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死法,这比任何酷刑都要折磨人心。
“只是做了一场噩梦罢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夏浅薇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竟是透着几分颤抖,如画担心极了,可这样的大喜之日,她不敢说些什么触霉头的话。
“老夫人已经派了人过来,该在吉时之前沐浴更衣。”
“既然如此,备水。”
如画看着夏浅薇一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当下便禁了声。
片刻之后,屋外却是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煜、煜少爷,您的脸是怎么了?”夏林煜被二房的马车率先送了过来,却不想他低着头一路快步的赶来碧荷院,抬头的那瞬间惊得四周众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原本白白净净的小脸竟是青一块紫一块,眼眶还有一片淤青没有消退。
这少年闪烁着目光,随后闷闷的丢了句,“还没有宾客前来?”
下人们犹豫了片刻,纷纷摇了摇头,按理说这个时辰是该有人上门道贺了才对,可这样门庭冷清的画面,也早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哼,一群没有义气的家伙!早知如此,昨日就该打到他们满地找牙!”
却不想话音刚落,夏浅薇原本紧闭的屋门突然打开,一道好笑而又无奈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和人打架了?”
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草药香钻入鼻间,夏林煜的背撞上了一人,转身抬起头,便见一张干净清新得如同雨后水莲,动人心魂的面容跃入眼帘。
夏浅薇的发丝湿润,随意的披在修长优美的脖颈一侧,那清透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泛着迷离的光泽,只着两件洁白单衣显得她纯粹圣洁得叫人不敢亵渎。
夏林煜不由得看呆了眼,直到夏浅薇伸手摸了摸他的眼眶,这少年才疼得龇牙咧嘴。
“堂姐,轻一点儿……”
“知道疼了?昨日该不会是仗势欺人去了?”
只见他当即收敛了神色,闭上嘴一副什么也不想说的样子,但夏浅薇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想必他是为了找人来给她撑场面,结果遭到了拒绝,于是一气之下跟人动了手。
强扭的瓜不甜,这孩子怎么就不懂?
但夏浅薇的心头还是一暖,她转身吩咐着如画,“给煜少爷上药。”
却不想这时,一道惊恐的声音从外头而来,“小姐,三、三公主前来贺喜……”
夏浅薇的眼底顿时划过一抹流光,三公主?她记得祖母并没有命人给慕晴雪送邀贴吧?
莫非这些辰国皇族,都喜欢不请自来?
不等她说些什么,一个鎏金的红色木箱却是被抬了上来,只见一名面色骄傲的宫女无礼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夏浅薇的身上。
“奴婢见过夏三小姐,这是我家公主送的贺礼,还望三小姐喜欢。”
这声音里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挑衅,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她竟是命人直接打开了箱子,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当即四下散开,有人往箱子里头瞥了一眼,瞬间尖叫声划破云霄……
第二百四十八章 闹事之徒
只见一条鲜血淋漓的狐皮森然的躺在木箱之中,雪白的皮毛带着刺目的暗红色,那白狐的表情甚是狰狞,此刻还张着兽口露出那骇人的獠牙,仿佛在控诉着它所遭受过的痛苦与挣扎。
那宫女脸上的笑容更甚,然而等了许久,她却是没有从夏浅薇的脸上看见丝毫害怕的神情。
周遭的下人们皆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唯独夏浅薇就那样淡淡的站着,随后竟是轻笑了一声,“多谢公主殿下赏赐。”
宫女的眉头当即一蹙,随后冷笑道,“公主殿下说了,这可是昨日刚刚猎来的稀有白狐,看见它就让公主想起了夏三小姐,所以才命人剥下它的皮毛。”
她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夏浅薇,“三小姐不知道,这畜生可是狡猾得很,野性难驯,公主殿下本想给它一个痛快,可这畜生敬酒不吃吃罚酒,生生被抽了几百鞭子才咽了气,可惜了那身珍贵的皮毛留下了些许鞭痕,三小姐不会介意的吧?”
夏浅薇怎会听不出来,慕晴雪这是在借着白狐暗讽她不知好歹,更要她悠着点儿,只要一不小心,这可怜的白狐就是她未来的下场!
“能得公主殿下惦记,是臣女的福气,这位姐姐辛苦了,来人,送女官去席间入座,好生伺候!”
那宫女没有想到夏浅薇的胆子竟这般的大,当即暗自咬牙冷哼了声。
如此血腥的画面竟吓唬不了她,但宫女转念一想,贱人就是贱人,这脸皮真是厚的很,倘若她知道什么叫害怕,当初也不会得罪了自家主子。
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一会儿,自家主子还会送她一个终身难忘的生辰之礼!
引走了那宫女,四周陷入了一阵压抑而紧张的氛围。
“这三公主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样的日子怎可送这等晦气的贺礼,还是带血的!”如画愤愤不平道,然而夏浅薇却是缓缓走上前去,竟伸手抓起了那张狐皮。
四周立刻传来一阵低低的抽吸声,如画表情一僵,想阻止她却发现自家小姐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高深,随后,那两瓣优美殷红的薄唇竟勾起了一抹微冷的弧度。
“既是公主送的礼,更应好生保管才是。”
如画不由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莫不是错觉,为何小姐好像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即将倒霉的反而是那三公主了?
此时此刻,夏府的花园里错落有致的布着摆满瓜果的席位,那冷艳尊贵的公主选了一处最显眼的位置,身旁的宫女们个个眼高于顶的架势,一字排开说不出的气派。
只见一名婢女小心翼翼的上前,刚想为慕晴雪沏茶,就被一名宫女拉住了手腕狠狠的给了她一巴掌。
“大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侮公主殿下的眼?”
这小婢女早就听说三公主的脾气比当初的夏浅薇更加霸道,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此刻只能捂着火辣辣的脸颊连连磕头赔罪。
“还不滚下去!”这宫女一脚把人踹开,随后自己夺走了那茶壶,恭敬的为慕晴雪沏了一杯。
看着眼前虚座一片的景象,那冷艳的女子面上一片得意的神色,她轻轻挑了挑眉抿了口茶,竟顿时脸色大变吐了出来。
“呸,这是什么?竟敢用这等粗劣的茶水招待本公主,这就是你们夏府的待客之道?”
这愤怒的声音响起,守在四周的夏府婢女们纷纷吓得跪倒在地,随后,一道深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今日一身隆装的老夫人由雷嬷嬷扶着缓缓而来,她轻轻一瞥眼前的场景,面上毫无畏惧之色,“不知这果茶可是不合公主口味?当年,太后娘娘可是喜欢得紧。”
慕晴雪当即望向这位夏老夫人,听说她与自家皇祖母颇有渊源,她说皇祖母喜欢这茶,自己若是挑起毛病,岂不等同于跟皇祖母作对?
呵,真是个狡猾的老东西。
“是吗?既是皇祖母喜欢之物,本公主细品一番,倒也不错。”慕晴雪的语气清冷,随后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这样的喜庆之日,贵府怎的没有半个宾客?幸好本公主今日出宫途经此地,这才进来凑个热闹。”
途经此地?她分明是来看自家孙女笑话的,夏老夫人怎会不明白。
“公主殿下有心了,宾客们一会儿就来,倘若招待不周,还望殿下恕罪。”
话音刚落,身后已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夏老夫人面上一喜,这不,说来就来了……
然而,只见几名贵女被领到了花园内,却不想在看见慕晴雪之后,原本温和浅笑的表情竟霎时一变,愤怒无比的跪倒在她面前。
“还请公主殿下为臣女们的胞弟做主!”
老夫人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回事?她疑惑的望向方才领路的下人,她们也是一脸的错愕。
将军之前交代过,今日倘若有闹事之人,必定不可让其踏入将军府半步。
方才在门口时,这些贵女们明明皆是一副亲切友善的样子,她们这才领人进来,这会儿怎么说变脸就变脸了?
“哦?今日可是夏三小姐的及笄之礼,有什么天大的委屈过后再提,你们这是要让夏府的颜面往哪里搁?”慕晴雪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然而老夫人分明看见了她嘴角扬起的笑意。
只见为首的贵女义愤填膺的回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夏府简直欺人太甚!我胞弟身子骨弱,哪里能经得起这般折腾,结果那夏林煜昨日突然闹到府上,非要他今日带病前来夏府贺喜,我胞弟好言赔罪,结果竟被他打得吐血昏厥,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什么?竟然有这种事情?”
却不想这时,正好赶来花园的夏林煜一听,竟不顾身旁婢女的阻拦冲了进来,“你血口喷人!他那身子扛着大锤绕京都十圈都没有问题,而且昨日分明是他先动的手!”
老夫人的脸色当即大变,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夏林煜那青紫的小脸,怎么没人告诉她,煜少爷受了这么重的伤?
此时她已然明白,这些贵女们赫然是有备而来,她们道贺是假,闹事是真,分明是想搞砸自家孙女的好日子!
不……
恐怕这一切,正是慕晴雪安排的……
第二百四十九章 大戏连连
只见那名贵女愤愤的捂着自己的心口,一副被夏林煜气得差点喘不上气的样子,“公主殿下,您还在这儿,这夏林煜都敢放肆,可见平日里他是怎样的嚣张跋扈!”
她身后的几名贵女们纷纷掩面而泣,你一言我一语的指责着夏林煜的暴行,那少年哪里见过这样千夫所指的场面,一时间小脸越发难看,竟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煜儿。”
此刻,一道担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夏家的二夫人竟是领着几名命妇由外而来,她们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带着些许惊讶的表情。
“……母亲。”夏林煜的脖颈不由得一缩,要知道二夫人这两日为了夏浅薇的事情四处奔波,这才没有把他看紧,哪知道不过一日的功夫就闯下了此等大祸,还被拿来当成了针对夏府的把柄!
“夏夫人来得正好,令郎打伤了这么多高门子弟,该怎么办呢?”慕晴雪做出了一副为难的模样,那几名贵女们再次喊冤连连,不用详说,二夫人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紧皱着眉头拉住了夏林煜,片刻之后才赔罪笑道,“犬子无德,皆是妾身教子无方,待今日过后,妾身定领着这不孝子亲自登门赔罪,还望几位小姐见谅。”
“赔罪?可这人都还昏迷不醒,能不能度过今晚还说不准呢……既要本公主主持公道,就应以伤者为重,现将夏林煜看管起来,二夫人觉得如何?”
她说这话的时候,竟立刻有侍卫上前,打算将那面色惨白的少年拿下,然而,二夫人身后的几名命妇立刻出声制止。
“且慢!”其中一人面色凝重的望向为首的贵女,“芯儿,你是说谁被煜少爷打伤了?”
只见那还跪在地上的贵女表情有了些许僵硬,她下意识的看向慕晴雪,许久之后才回了句,“姨、姨母,是四弟他……”
“昨夜我抵京的时候,你四弟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昏迷不醒了?”
这贵女低着头一副心虚无比的样子,她哪里会想到这位久居乡野不问世事的姨母突然回京,竟是为了参加夏浅薇的及笄之礼,明明昨夜只是说她有要事在身,自己也没往这事儿想。
慕晴雪眉头不由得一蹙,怎么,她们居然是亲戚?
这夏家的二夫人真是碍眼得很,居然能让这么多命妇前来,给夏浅薇脸面!
气氛顿时一度尴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贵女分明是在撒谎!如今被自家姨母戳穿,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位不是刘夫人吗?本公主记得,刘少爷不久前才入朝为官,三日前,本公主在宫中见过的。”
慕晴雪突然看向了一位命妇,她别有深意的开了口,对方的眸光当即一闪。
二夫人立刻察觉到了什么,刘夫人的长子近日才入了方大人的手下办事,而方大人正是三公主慕晴雪的舅舅,她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在威胁刘夫人!
不,公主是在威胁所有人,不论是谁敢多管夏府的闲事,她有的是办法打击报复!
果不其然,这些命妇也是见过大场面的,立刻就明白了慕晴雪的警告之意,她们似有几分恼火,可眼下却也不敢发作,只能纷纷噤了声。
二夫人明白她们的难处,几位命妇今日肯看在她的颜面上为夏府撑场面,她已是感激不尽,怎可再连累了旁人?
老夫人阴沉着脸色,她分明看见了二夫人眼中的决然,自家儿媳这是打算独自承担所有后果!
那怎么可以?
“母亲,一人做事一人当,煜儿没有错,跟他们走也无妨!”
却不想,夏林煜突然站了出来,他见不得母亲为了自己的事情左右为难,难不成那三公主还会杀了他不成?
“煜儿!”
不等二夫人反应过来,这少年竟是挣脱开她的手跨了出去,“走!不论是官府还是地牢,本少爷跟你们去就是了!”
谁也别想坏他堂姐的好日子!
老夫人当即倒吸了口寒气,这孩子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正要出声制止,却不想这时,一名家丁竟连滚带爬的从外头折了回来,“老、老夫人,幽王殿下……幽王殿下前来道喜了!”
什么?!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慕晴雪的表情满是震惊,她该不会是听错了吧?慕珑渊来做什么?
可不等她回过神,那标志性的红色铠甲已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数名阎幽军由外而来,而中央那如同冷面帝王般的尊贵男子带着一身的森冷之气,踏入了这座气氛紧张的花园。
只见来人一袭黑色暗纹的金边华服,缀着紫色宝石的玄冠更显隆重奢华,那颀长而挺拔的身躯有种说不出的震人气场,俊美绝伦的面容自带冷酷寡淡的表情,此时他毫无温度的一瞥地上的那几名贵女,竟立刻有人吓得昏了过去。
四周的温度仿佛瞬间冷了许多,而夏林煜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竟下意识的出声唤道,“师傅?”
二夫人眼神当即一变,立刻将他拉了回来,这孩子真的嫌自己的命长?
慕珑渊很显然听见了夏林煜的声音,他当即看向那张满是伤痕的小脸,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二夫人立刻捕捉到了幽王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心中不由得大骇,怎么回事?难道幽王殿下之前见过煜儿?
“臣妇,见过幽王殿下!”夏老夫人强撑着身子,冲着慕珑渊行了一礼,然而此刻脑中已有千百种念头闪过,一个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逐渐占满心头。
难道今日,真的是夏府的劫难?
“夏老夫人不必多礼,本王正巧途经此地,闲来无事就进来凑个热闹。”慕珑渊风轻云淡的开了口,全然无视众人见了鬼般的表情。
“……”这话说的,简直跟三公主慕晴雪一模一样!
夏老夫人的眼前不由得一阵发黑,将军去了镇国府,怎么还不回来?一个慕晴雪就已经够纠缠的了,看来,是天要亡夏家!
第二百五十章 幽王出手
此时此刻,将军府中一片诡异的氛围。
那容貌如神抵般俊美,却浑身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尊贵男子独坐于一旁,周遭皆是面如门神的阎幽军,似有一阵阵危险的杀气扑面而来。
方才被吓昏的贵女已然幽幽转醒,正脸色如白纸般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而众人皆是一副吊着口气的样子,无人敢去看那气定神闲的男子。
慕晴雪紧皱着眉头,暗中恨恨的咬牙着,只觉得这幽王最近为何总是出现坏自己的好事?
却不想一道犀利的目光射来,她脊背一僵立刻心虚的避开了慕珑渊的视线,越发怀疑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邪术在身,为何每次自己在心里咒骂他的时候,他好像总能察觉到。
不过,这次岂能再让他打乱自己的计划?
“既然夏小少爷已经认了罪,为了不坏其他宾客的雅兴,本公主就先命人带他离开看管起来,待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作定夺。”
慕晴雪清冷的声音传来,二夫人脸色一变,什么叫认了罪?煜儿分明不是那个意思,三公主这是在断章取义混淆视听?
二夫人正打算据理力争,却听一道浅笑的声音响起,“公主殿下且慢。”
此时慕珑渊缓缓抬起眼,便觉得一抹清新脱俗的身影从对面而来,那干净洁白的少女如同天山雪峰中的一朵仙莲,而对方也看向了自己的方向,眼神中似有几分不满。
怎么?他本来就是来凑热闹的,可没打算出手相助。
自己的困难就该自己去解决,这天底下可没有那么多的好人,难道这丫头还不明白?
“浅薇,你来做什么?快回去。”老夫人立刻不悦的看向夏浅薇身旁的婢女们,按风俗来说,还未梳头加礼衣,是不得见宾客的。
然而夏浅薇却是给了老夫人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来到夏林煜的身边,含笑望向座上的慕晴雪,“公主殿下驾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只是不知舍弟犯了什么过错,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此时那为首的贵女已然收到了慕晴雪的眼神示意,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沉声回道,“这可得问夏三小姐了,贵府近日发生了这么多怪事,就不该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令弟却四处强人所难,难道不肯过府为夏三小姐贺喜,就是罪过?”
夏林煜的眼神不由得一闪,他心虚的望向夏浅薇,却发现对方始终没有半分责怪他的样子。
可事情明明不是她们所说的那样,是那些家伙先出言不逊动手伤人,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可关键时刻却露出了那等嘴脸,叫他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却不想夏浅薇突然笑出了声,那几名贵女立刻露出了愤怒的表情,“你笑什么?”
“舍弟今年不过十二,与贵府的几位少爷同样稚气未脱,浅薇以为,这其中定有误会,怕是孩童间的嬉戏打闹,却不曾想几位姐姐如此较真,实在有些小题大做,如今竟还要公主殿下主持公道,传出去岂不让人误会姐姐们心胸狭窄,连对孩童都如此严苛。”
要知道女子无德可是一件大罪,被人质疑心胸狭窄,绝对是有损声誉的事情!
一旁的夏林煜听了,却不由得撇了撇嘴,他明明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慕晴雪看着夏浅薇那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小贱人真是伶牙俐齿。
“夏三小姐此话差矣,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正因为夏小少爷年纪尚轻,倘若就此宽恕,今后还不知会犯下何等无法挽回的大错,所以莫要以为一句孩童打闹就能糊弄过去!”
夏浅薇立刻福了福身,“公主所言极是,那么浅薇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姐姐们。”
那几名贵女立刻警惕了起来,不知为何,她们竟觉得夏浅薇脸上的笑容有种说不出的不怀好意。
“想必,几位姐姐已经请大夫替受了伤的少爷们诊治过了,不知具体伤在了何处?用了何种药?可有药方在手?”
“……”
她们顿时一愣,似是没有想到夏浅薇竟会追问如此详细的事情。
“用了何种药,与夏三小姐有何关系?”慕晴雪已经露出了些许不耐烦的神情。
“既是因舍弟所伤,夏府自然愿意承担所有的费用银两,怎么,几位姐姐如此关心自己的弟弟,莫非却连伤在哪儿都不知道,就跑来兴师问罪?实在容易让人误会是在借题发挥。”
一阵沉默之后,为首的贵女冷笑道,“浑身皆是伤,至今昏迷不醒,哪还能服药?”
“这么严重?那究竟是昏了几个?如此说来,舍弟还是个武林高手了。”夏浅薇忍不住调侃道,谁知一道不合时宜的笑声从旁边传来,众人惊讶的闻声望去,便见幽王一副神色如常的模样,仿佛方才只是她们的错觉。
这丫头,都被人逼到面前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不等这些贵女们想好说辞,夏浅薇再次朝着慕晴雪行了一礼,赔罪道,“今日怕是要扫公主殿下的雅兴了,既然舍弟闯下如此大祸,臣女又怎能置身事外,这及笄大礼只得作罢,还是以几位少爷的伤势为重,浅薇这就亲自带人上各位姐姐的府上为伤者诊治。”
什么?!
谁也没有想到夏浅薇竟会为了夏林煜做到如此地步,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要取消她的生辰之礼,还要立刻动身去各府赔罪?
“三小姐,万万不可……”二夫人连忙制止,明明是煜儿的过错,怎可让她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而一旁看戏的慕珑渊也立刻皱了眉头,他这杯茶还没喝完,那丫头就打算散场了?
只听咚的一声,他突然重重的将手中的茶杯放到了桌上,众人吓了一跳,分明看见幽王的表情随之一沉,“三小姐就不必多此一举了,正好本王最是不喜听那片面之词,既要审,就一个不留的全部抓起来,哪怕是昏迷不醒之人……”
那贵女的脸色霎时一白,便见慕珑渊那冰冷得如同匕首般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脖颈处,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危机感。
“哪怕是昏迷不醒之人,本王也有办法让他醒来,如实交代!”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丑态百出
众人顿时一惊,地上的几名贵女当即手足无措的望向慕晴雪的方向,她们都是受了指示而来,但公主事先可没有告诉她们,冤枉夏林煜是会被送进幽王地牢的!
“幽王殿下日理万机,不过是些小孩间的打闹,何必劳您动手?”慕晴雪扬起了一抹僵硬的笑容,却不想座上那冷酷的男子却只是轻轻瞥了她一眼。
“如你所说,正因为他们年纪尚轻,才不可宽容对待,否则将来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岂不是辰国的祸害?”慕珑渊的语气毫无温度,那认真的模样令在场的贵女们胆战心惊!
只见他一个眼神示意,立刻有名阎幽军拿着笔墨纸砚而来,递到了那些面露疑惑的贵女手中。
“想必几位少爷已经无力书写诉状,就由你们代笔,何日何时,被夏府少爷伤到何处,事无巨细,白纸黑字都要写得清清楚楚!当然,若让本王发现半句虚言……”
她们拿着笔的手不由得一抖,只觉得似有一条狠辣恐怖的毒蛇缠绕上了她们的脖颈,众人不由得想起先前那些沾染了寒食散的高门子弟从幽王的地牢里出来之后,不是疯便是傻,生不如死状况凄惨。
再一想到她们的胞弟……幽王此人绝对说到做到,倘若她们夸大了伤势,恐怕阎幽军真要让他们缺胳膊少腿才会善罢甘休!
咔嚓一声,为首的贵女终于忍受不住这样的威压,吓得丢掉了手中的毛笔。
她尴尬的笑看向夏浅薇,“夏三小姐真是深明大义,其实舍弟今晨已经醒来,大夫说只是些皮外伤,他胆子小才被自己吓得昏厥过去,说起来,也并非是夏小少爷一人的过错。”
“是呀,一个巴掌拍不响,姐姐们也都是护弟心切,仔细一想皆是小事,不如让这些孩子自己去处理,以免伤了各府的和气。”
几位贵女顺势附和,纷纷赔着笑,哪还有方才咄咄逼人的架势。
“这么说,用不着本王审问?”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吓得她们连连点头赔着不是,而座上的慕晴雪早已面色阴沉的看着这些见风使舵的东西,但她也明白,倘若真让幽王把人带走,她们也会为了自保而供出背后的主谋。
此时夏老夫人与在场的命妇们面面相窥,她们着实有些看不明白,这位向来我行我素铁面无情的幽王殿下这是……在替夏府解围?
“浅薇能够体谅几位姐姐的心情,凡事以和为贵,若不嫌弃,还请入座添份喜气。”
慕珑渊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看着夏浅薇那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这丫头究竟是真宽容还是假大度?怎么听她的语气,好像一点儿也不感激他出手相助?
没有人注意到这尊贵的男子嘴角扬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随后幽幽开了口,“这花园也就丁点儿大,一会儿怕是会座无虚席,本王不喜拥挤,来人,就在夏府大门口添几张席位给她们。”
什么?
将席位摆在门口……
几位贵女的脸色越发难看,要她们在大庭广众之下喝茶用膳,人来人往的,像什么样子?!
况且根本不会有人来给夏府道贺,幽王殿下分明是在戏弄她们!
“这……”老夫人脸上故作无奈,但心中着实有些解气,这几位贵女仗着家世欺辱她们夏家,如今也该让她们尝尝权大欺人的滋味!
很快,数名阎幽军帮着夏府在门口摆上了几桌,竟生生将那几名悔不当初的贵女押了出去,待她们在街上百姓疑惑的目光中落座之后,还如门神似的守在左右,很快便惹来了一阵哄笑声。
“呦,今日这将军府好大的排面,席位都设到街上来了。”
“可不是,但我怎么没看见多少马车,真是奇了怪了。”
“……”
很快,幽王驾临将军府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京都似乎瞬间就炸开了锅。
此时花园里一片诡异的氛围,很快又有数名老夫人的旧友带着亲眷前来,可席面上的幽王气势实在令人难以忽视,加上那一脸阴沉的三公主,两个皆是不好惹的主儿,所以虽是多了几分人气,但仍是一派清冷无比的模样。
只听沉默了许久的慕晴雪看着那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终于忍不住讽刺的笑道,“这可真有意思,今日究竟是夏三小姐的及笄之礼,还是夏老夫人的大寿?不知道的还以为三小姐根本没什么朋友呢。”
她的意思是,前来道贺的宾客竟多是些年长之人,可见夏浅薇的人缘实在上不了台面。
眼前的景象是众人早就料到的事情,可慕晴雪丝毫不顾及夏府的颜面,就这般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老夫人的表情便有了些许僵硬。
却不想下一秒,管家惊喜无比的从前院而来,“启禀老夫人,外、外头突然来了好多宾客!”
不等老夫人反应过来,只见那成群结队的朝中大元带着恭维的笑声而来,“恭喜恭喜,下官来迟,还望夏老夫人见谅!”
“……李大人哪里的话,招待不周,还请入座。柳大人,真是许久不见了,柳小姐真是出落得越发倾城国色,快,来人,带柳小姐去女眷席……”
一阵寒暄之后,夏老夫人着实摸不着头绪,这、这是怎么回事?
然而顺着这几位大人的目光望去,她顿时恍然大悟!
连朝中最难宴请的幽王殿下都来给夏府贺喜了,这些收到邀贴之人哪里还敢在各自的府上坐着?
人心便是这么奇怪的东西,一开始他们还以为夏府要倒大霉了,赶紧命人打探消息,才知道幽王正悠闲的坐在夏府的花园里喝着茶,他们可还记得先前刘府的事儿,或许这位幽王殿下近日心情好,喜欢凑热闹?
这可不得了,有幽王的席面,那便绝对不能寒颤了,哪怕他们有多不愿意与夏府结交,也得看在幽王的面子上,逢场作戏虚与委蛇一样也不能少!
片刻的功夫,原本冷清的夏府大门竟已然一副车水马龙的景象。
而每个跨入大门的宾客,都得朝着一旁几张异常突兀的席位上多瞧几眼,那些贵女们此刻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也好过受此等奇耻大辱!
奈何,她们的煎熬才刚刚开始。
“太子殿下驾到——六殿下到——”
第二百五十二章 礼衣尽毁
低调却声势浩荡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将军府门口,两名尊贵的男子一出现,立刻吸引了无数的注意。
清风微拂,那身着紫色华服的俊美男子如同春日天边一朵薄薄的云彩,温和柔雅,他脸上的笑容仿佛有种说不出的感染力,让人过目难忘。
而他身边的另一人则像太阳一般爽朗耀眼,那隆重又不失英气的打扮,给人一种异常可靠稳重的感觉。
此时慕昭惊讶的望向门边的那几张席位,贵女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无地自容的低下头,脸上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
其中一名贵女忽然鼓起勇气站了起来,竟提起裙摆冲到了慕元的面前,楚楚可怜的跪倒在地,小手紧紧的抓住了他真丝的紫色衣摆。
“求太子殿下救救臣女……”
不等她把话说完,慕昭看一眼那些如同看押犯人的阎幽军,立刻便猜到了怎么回事。
本以为自家皇兄又要怜香惜玉,却不想此刻的慕元脸上虽是带着惯有的笑意,但眼底已经一片清冷之气。
他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衣摆,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微愣之中的贵女。
“抱歉,本殿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谁带你们来的,求谁便是了。”
这贵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今日的太子有种说不出来的冷漠之感,迎上他那含笑的双眸,却觉得一股刺骨的冷意直钻入心间,竟让她忘了动弹。
不知为何,她竟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预兆,待反应过来之际,太子已然抽身离开,只留下一地的寒风。
紧接着,一股厌恶的目光让她心头一颤,只见六皇子慕昭冲着她冷笑了声,“看来幽王殿下总算做了件好事。”
难怪他方才觉得这几名贵女长得有些眼熟,细细一想,她们不就是总围在三皇姐身边转的那些跳梁小丑吗?
今日怕是来为难夏府的,这倒好,被阴晴不定的幽王收拾一番,也省得他与太子出手了!
话音刚落,其中一名阎幽军已然面无表情的上前将这狼狈至极的女子架了起来,重新按回了席面上,四周再次惹来了一阵议论声与异样的目光。
此时眼前一片座无虚席热闹非凡的景象,无数震惊的目光落在了这两名尊贵的男子身上,谁也没有想到区区一个三品武将之女的生辰之礼,竟能让太子驾临,这实在是匪夷所思,前所未有的殊荣!
一时间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却是被慕元一个浅笑制止,“今日各位大人与本殿一样,皆是夏府的宾客,就不必多礼了。”
老夫人已然恭敬的迎上前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只见她与慕元客套了许久,众人见太子一副与夏老夫人十分熟络的模样,越发庆幸今日没有错过这场邀请,否则得罪的可不仅仅是幽王一人!
本应该门庭冷清的夏府顷刻间已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要知道放眼整个京都,就连当初相府柳溪云的及笄之礼都没有这样的排场!
待慕元入了座,他立刻望向了角落里那仿佛与世隔绝的冷酷男子,周遭热闹的一切丝毫影响不了那人冰寒异常的气场,慕珑渊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便独自品着茶,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将军还未回府?”老夫人远远的看着那对面而设的席位,她自是不敢将幽王与太子安排在一起,眼前这幅冰火两重天的景象,危险而又诡异。
而另一头。
为避免节外生枝,二夫人带着夏林煜来到后院狠狠的训了一顿,安顿好那对母子之后,夏浅薇才若有所思的回了碧荷院。
“小姐,吉时就快到了,一会儿夫人就该来为小姐梳髻加衣,礼见宾客了。”
如画在一旁兴奋的提醒着,夏浅薇听着前院渐渐传来的喧闹声,回想起方才那一片冷清的模样,嘴角扬起了一抹无奈的浅笑,她可不觉得慕珑渊有这么好心,只怕,那危险的男子又在盘算着什么令她头疼的事情。
“真是多亏了幽王殿下,奴婢见那几名贵女脸色铁青的样子,着实解气。”
夏浅薇看着如画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觉得她太不了解慕珑渊,那男子看似为夏府解围,可实际上却是在替她树敌,那几名贵女怕已经在心里恨透了她。
就在这时,一道慌张的身影竟是从碧荷院内跑了出来,毫无预警的撞上了夏浅薇。
夏晴看清楚来人,面色竟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三姐……不,不是我……”
什么?
夏浅薇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只见夏晴的手中拿着一把剪刀,迎上她目光的那一刹那,颤抖的手指一松,剪刀立刻落了地。
紧接着一声惊叫从屋内传来,众人立刻追进了院子,只见原本挂在架上的那套华贵礼衣,竟是被剪开了一大道口子!
“天啊,这,这可怎么办?要是让侯爷夫人知道了,还不……”
这些年因为夏浅薇的种种劣迹,昌兴侯爷几乎都要放弃了这位外孙女,而玉容夫人留下的礼衣或许正是破解僵局的关键,可眼下……
如画吓得语无伦次,而众人已然难以置信的望向八小姐夏晴,对方的眼底一片心虚之色,却不住的摇着头,“不,真的不是我……”
不是?这等同于人赃并获,事到如今八小姐竟还想抵赖?!
夏浅薇目色一沉,随后一个眼神示意,如画立刻稳住了心神,命人先将夏晴看管了起来。
“还有时间,快,命府中的绣娘过来,赶紧为三小姐缝补礼衣!”
“不,她们怕是没有这个能耐。”
夏浅薇看着上面已然被毁了的富贵牡丹,这些绣样出自侯爷夫人的手中,若是普通的修补根本逃不过她的眼力。
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着这奢华而珍贵的面料,似是勾起了什么遥远的回忆。
双面刺绣……
“府中可有金蚕丝?”只听夏浅薇沉声道,她的表情异常深远,然而众人却是面面相窥,那等贵重之物,夏府怎么可能有?
“本殿这里有!”却不想这时,屋外却是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众人回头望去,不知何时六皇子慕昭已经站在了那儿。
他迎上夏浅薇惊讶的目光,迈着大步跨了进来,伸手拉起自己的衣摆指着上面用金蚕丝绣成的的图腾,随后爽朗一笑,“拆吧!”
“……”
第二百五十三章 欲罢不能
另一头,热闹的席面上,到场的宾客们环绕在太子的身边,夏常峰陪伴于左右,一边热络着朝中趣事,一边议论着推迟的四国盛宴,原本诡异的氛围渐渐被融洽所取代,一时间众人仿佛忘记了夏家的种种流言,场面越发盛大。
待慕元回过神来,花园里竟早已没有了慕珑渊的身影,除了四周还留着把守的阎幽军,他差点都要以为幽王从未出现过。
或许正因为这名男子的消失,才让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缓。
然而,此刻那尊贵的男子正在无人的湖边,夏府的下人们远远地一见阎幽军的身影,便纷纷躲避开来,根本无需他费力遣散。
齐侍卫恭敬的立在慕珑渊的面前,将手中的一双绣花鞋交到了他面前。
只见这俊美无双的男子轻轻挑了挑眉,眼底满是失望,语气里尽是可惜,“所以,根本没有鬼?”
齐侍卫默默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自家主子今日来夏府,难道真是为了凑热闹?他怎么就不信呢……
慕珑渊随手将这双绣着“乐”字的小鞋丢进了身后的湖中,满脸写着一副无趣的样子,难怪那丫头这么想要取消这生辰宴,原来是不想给夏府的“鬼”闹事的机会。
似乎察觉到齐侍卫在偷偷的观察他,慕珑渊不悦的飞了个眼刀过去,“你很闲吗?那丫头不是还交代了你别的事情?”
齐侍卫面色一凛,随后恭敬的行了一礼,便化成了一阵清风消失在了慕珑渊的面前。
“什么人?!”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喝,随后,一名阎幽军粗暴的扯着那柔弱的少女而来,一把将她推倒在慕珑渊的面前。
“王爷,此女子在附近鬼鬼祟祟,被属下发现了!”
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却见地上那狼狈的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抬起头,如同受惊的小兔儿一般怯怯的抬起头,红着眼眶楚楚回了句,“香、香儿是来给王爷送糕点的……”
那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珠的小脸儿充满了梨花带雨的味道,慕珑渊望着她那水灵灵的大眼睛,玩味的勾了勾嘴角,“糕点?”
夏香委屈的点了点头,随后高高的捧起了方才被她牢牢护在怀中的点心盒子,她的小手因为撑着地面,擦破了掌心似有一片伤痕,颤抖的模样说不出的可怜。
“香儿见王爷不在席面上,应是嫌人多吵闹,所以特地命人备了些精致小点,香儿不是刺客,真的!”
她忍不住跪着往前挪了两步,仿佛想要表明自己的诚意,如同一朵柔弱的小花俨然将姿态摆在了最低,只怕任何的男子见了,都会生出一股于心不忍,向她伸出救赎的双手。
一阵沉默之后,慕珑渊果真靠了过去,那股淡淡的龙涎香传来,让夏香的心忍不住漏跳了两拍。
只见这尊贵的男子伸手接过那糕点盒子,随手打开一看,似有几分感动的丢了句,“冒着被当成刺客就地正法的危险,就为了给本王送点心?”
夏香显得紧张无比,那扭捏着衣摆的模样尽显女儿家的娇媚姿态。
“香儿怎么样都可以,王爷身子金贵,定是万万不能怠……”
却不想话还未说完,一股冰凉的甜腻从天而降,慕珑渊竟是缓缓的拿起了盒子里的糕点,毫无预警的尽数倒在了夏香的头顶上。
她神情当即一怔,只觉得那些滑腻的碎块沾花了自己精致的妆容,耳边传来那冰冷得如同刀刃般的声音,“本王从来不碰来历不明的东西,更何况是一些粗鄙之物。”
慕珑渊的身上散开了一股冷冽的气势,随手将那白玉瓷碟往夏香身边一丢,落地的瞬间,碎片四下飞溅,清脆的声响无比的刺耳。
随后,两根冰冷而修长的手指毫无怜惜之情的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迎上那危险的审视。
这名冷酷的男子一言未发,可夏香却觉得自己已经浸在了一片冷汗之中,他的目光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冰刃,正一刀一刀的划着自己的肌肤,这种感觉让她几乎就要窒息而亡。
然而,却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与兴奋渐渐在冰冷的血液中沸腾起来,这如同天神一般的男子,可怕得叫人无法反抗,他那危险至极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致命吸引力。
好像在他的眼底,她的一切皆无所遁形!
这种与生俱来令人臣服的威慑力,这般叫人着迷,夏香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哪怕被他厌弃,只要能让他多看一眼,就什么都值得!
“将军回府了!”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慕珑渊轻轻瞥了那一晃而过的人影,随后乏味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没有再施舍夏香一个眼神,而地上的女子就那样僵硬的跪着,连慕珑渊何时离开的都没有察觉。
待她回过神来,竟发现自己的脸上有两行不受控制落下的泪痕,浑身仿佛还笼罩在一片战栗之中,可她却缓缓地抬起手,抚着自己方才被慕珑渊碰触过的下巴。
倘若此刻有旁人在场,定会惊讶于夏香脸上的表情。
那种恐惧与敬畏并存,还夹杂着些许不甘,更有难以掩饰的野心,又哭又笑的模样说不出的诡异至极!
粗鄙之物……王爷说的,是她吗?
但那又如何?说不定有朝一日,自己这样的粗鄙之物却能站在他的身边呢?
这一刻,夏香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迷上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幽王殿下!
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看着湖中自己狼狈至极的倒影,可心情却涌现出了一股诡异的愉悦。
比起那些她只要稍微哭一哭,就会忍不住靠过来的男子,幽王殿下难道不是更有魅力吗?究竟要如何才能获得他的青睐,夏香觉得没有比这种遥不可及的挑战更加振奋的事情。
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掌心,开始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她能办到吗?
许久之后,这少女的嘴角扬起了一抹深沉的笑意,直到前方一道冷峻的身影跃入她的眼帘,夏香才收敛了表情。
那不是……镇国府的大少爷?
第二百五十四章 宣占主权
此时,碧荷院内的众人已然惊呆了眼,只见原本被毁得面目全非的礼衣眨眼间竟恢复如初,那复杂无比的刺绣牡丹栩栩如生的重新呈现在她们眼前,仿佛从未被剪毁过。
夏浅薇那娴熟无比的绣法令人叹为观止,连方才被找来的绣娘都自愧不如,可众人的心中同时升起一个疑惑。
三小姐从前最是厌恶女红,她究竟是何时学了这双面刺绣的技艺?
而一旁的慕昭早已看呆了眼,他是不懂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只是被夏浅薇那全神贯注的模样迷走了魂儿,说来也怪,从前他就觉得那些大家闺秀做这些无趣的事情丝毫吸引不了他,可在夏浅薇做来,却是那般令人赏心悦目。
她的一举一动美得如同画卷一般,每个动作优雅得令人舍得不打搅,而待他回过神来,四周已然传来一阵尴尬的笑声。
慕昭的面上不由得一红,他方才是怎么了?怎能这样肆无忌惮的看着人家姑娘家。
“不过,六殿下的衣服就……”如画最先反应过来,然而众人当即望向慕昭的衣摆,只见方才被拆掉的图案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般凌乱不堪,只是由复杂变得简单,丝毫没有影响它的奢华贵美。
慕昭顿时一愣,他只顾着夏浅薇的礼衣,倒是没多在意自己狼不狼狈,莫非方才夏三小姐拆解金蚕丝的时候,特地做了简单的修补?若不仔观察,根本发现不了这图样的缺损,没想到她的心思竟这般的玲珑剔透。
“多谢六殿下鼎力相助,若是不嫌弃,待今日过后,臣女会命人入宫,将殿下的衣衫修补如初。”
夏浅薇谢道,然而慕昭却不自觉的笑了笑,“夏三小姐客气了,但若真的过意不去,不如亲自为本殿制件衣裳如何?”
此话一出,屋内立刻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氛围,明眼人都看得出六殿下是什么意思,但这样的请求未免太过唐突,自家小姐可是有婚约在身之人,怎可为别的男子缝制衣裳?
“臣以为不妥。”却不想这时,屋外却是传来一道冰冷至极的声音。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冷家的大少爷竟站在了院子里,此刻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六皇子。
冷玉寒没有想到再见她时,竟已经有别的男子对她虎视眈眈,方才慕昭那眼中毫不掩饰的痴迷,让他第一次尝到了那种难以忍受的愠怒,似有一团嫉妒的火焰在心底不受控制的熊熊燃烧起来!
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冲进去,她怎能……在还未与他解除婚约之前,就对别的男子毫无防备巧笑嫣然?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感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慕昭已然感受到了冷玉寒那浓浓的不悦,可他却是轻轻挑了挑眉,眼神中竟流露出了一丝挑衅的笑意,“冷大少爷许久不见,这几次练马都借故推脱,本殿还以为今日,你也要缺席夏三小姐的及笄之礼了。”
此时那冷峻的男子已然迈开大步跨了进来,带着一身说不出的敌意站在了慕昭的面前,沉声回了句,“臣未婚妻子的大礼,怎有缺席的道理,六殿下多虑了。”
未婚妻子?这几个字眼着实刺耳,他觉得冷玉寒在这个节骨眼上才跳出来宣誓主权,未免有些可笑,“其实冷少爷就算缺席了,本殿也能理解,毕竟锦衣卫事务繁多,儿女私情自是比不上皇命重要,更何况是一段无实的婚约。”
只见眼前的两名男子之间竟是弥漫开了一股浓浓的敌意之气,屋内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屏住了呼吸不敢多作言语,唯有如画好不容易才深吸了口气,强颜欢笑的上前将慕昭拉开。
“六殿下,奴、奴婢领您去花园里入座,否则将军和老夫人该怪罪小姐待客不周了!”
慕昭的眼神这才有了些许松动,对,他今日可不是来让夏三小姐为难的,这男子当即爽朗的笑了笑,“既然如此,本殿就先去外头等着,夏三小姐若还有何事需要帮忙,但说无妨。”
“多谢殿下美意,这里有臣在。”就无需你费心了。
慕昭岂会听不出冷玉寒的话外之意,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旁边那此刻面色平淡的女子,这才在如画的再三赔罪下离开了那间屋子。
他如今一点儿也不在意冷玉寒究竟是如何看待夏浅薇的,就凭镇国夫人那般不待见夏三小姐,在宫中处处厌弃诋毁,让她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慕昭便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需要退让的道理。
“冷少爷,一会儿夫人该来为小姐梳妆了。”
已然有婢女上前,想要缓和这个紧张的氛围,可不等她把话说完,冷玉寒竟再也忍不住,含着一口怒火不甘的看着夏浅薇那张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你当真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另攀高枝?”
可话一冲出口,他立刻看见了夏浅薇眼底的清冷与疏离,冷玉寒顿时就后悔了。
方才夏家的九小姐一副慌张的模样,阻拦着他不让靠近碧荷院,那吞吞吐吐的借口让他越发不安,后来才知道原来六殿下就在夏浅薇的屋内,他立刻什么也顾不得就赶了过来。
明明一路上不断的劝着自己莫要冲动,可看见他们相视而笑的样子,他就无法抑制这一份妒意!
这些日子自己夜不能寐,被愧疚与担忧折磨得食不下咽,终于鼓起勇气想来亲口跟她道句歉,谁会想到,在没有他的这段时间,她已然跟旁人走得那般亲近!
然而,迎上夏浅薇清澈的目光,冷玉寒喉咙一涩,心中又升起了一种疑惑,她难道真的不打算给他任何的解释?
“不知是否浅薇先前说得不够清楚,让冷少爷还有所误会?”
夏浅薇的眼中似有一抹疑虑,她本以为这名男子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能接受现实,可却没有想到几日不见,他眼底的执着竟比之前更甚!
她最是不喜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既然自己的将来不愿与他有任何的交集,就无需再给人希望。
这一瞬间,冷玉寒察觉到夏浅薇即将说些什么,他立刻后退了一步,紧皱着眉头冷喝一声,“不!你别说了!”
他生怕自己再呆下去,只怕今后再也没有任何机会,只见这男子立刻转过身去朝着门口走去,不一会儿又停下了脚步。
“昌兴侯爷与夫人……我已经送回来了,你……”
他的声音似有几分颤抖,随后袖中的手一紧,眸光一沉便咬着牙大步离去。
而不远处的树荫之下,一名冷艳的女子早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第二百五十五章 梁上君子
咔嚓。
手边的树枝应声而断,慕晴雪的嘴角噙着一抹无尽的冷意。
她从未见过冷玉寒那副模样,那男子是何等的骄傲,他似那冬日暗夜中的冷月,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无法自拔的迷恋上了他的一切。
身为辰国最尊贵的公主,她不惜降低身份去接近他,哪怕惹得父皇龙颜大怒也在所不惜。
她从未觉得冷玉寒配不上自己,相反,只有他才值得自己这般上心!
可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这样耀眼的男子也会露出那种受伤的表情?
该死的……
夏浅薇那个贱人怎么能……
当初冷家答应这门荒唐婚事的时候,她就应该尽快下手除去那个贱人!莫不是觉得跟那种低贱之人较真有辱了自己的身份,她怎会等到今日?!
况且那时候她以为,让冷玉寒被夏浅薇这样臭名昭著的女子缠上,自己再伸出橄榄枝,镇国将军又不是什么傻子,难不成让自己最优秀的儿子放着尊贵的驸马不做,去做一个三品武将的女婿?
可谁知道,父皇竟如此固执,迟迟不肯下令成全她,结果就给了夏浅薇可乘之机!
她究竟施了什么妖法,换了张脸不说,还让冷玉寒好像丢了魂魄一般。
“公主殿下,还、还请您回席位上,否则让祖母知道了,定会责怪香儿……”
一道颤抖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慕晴雪的眼中当即一沉,竟转身扬手狠狠的给了夏香一巴掌!
那纤瘦的少女立刻狼狈的摔倒在地,楚楚可怜的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抬头望向她。
“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教本公主做事?”慕晴雪的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而地上的少女一副不敢反抗的弱者姿态,乞求一般的解释着。
“公主殿下息怒,只是若让三姐知道香儿没能伺候好殿下,定会让香儿生不如死……”
慕晴雪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冷着表情看着如同蝼蚁般的夏香,心中顿生一计。
“本公主听说,你那姨娘和兄长,皆是夏浅薇害死的?难道你不恨她?”
夏香浑身一震,闪烁着目光连连摇着头,“不、香儿不敢……”
这战战兢兢的少女已然将一可怜无助的小小庶女演绎得淋漓尽致,让人轻而易举的就卸下了防备。
一根冰凉的手指却是轻轻的挑起了她的下巴,慕晴雪的眼底泛起了一股浓浓的阴毒,嘴角勾起了冰冷的笑意,“倘若本公主愿意帮你呢?”
“……”
……
而此时,从镇国府归来的夏宜海已然带着众人来到了碧荷院,这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望着屋内一身洁白的女儿,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一段遥远的对话。
“夫君,将来我们浅薇及笄之礼时,玉容一定会不争气的流泪,那时候只怕要丢将军府的颜面了。”
她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那么现在,她可是在天上看着?
望着这张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夏宜海的心头一酸,无人发现这高大的男子眼眶似有几分微红。
一身隆装的温氏依旧是那副慈爱至极的模样,她与夏浅薇四目相对,语气真挚的开了口,“浅薇,我的女儿……”
然而正要上前,却是被一旁的老夫人拦住了。
她面色清冷的开了口,语气里还有几分淡淡的不悦,“今日便由我替玉容为她梳髻,你在外头等着。”
嫡母尚在人世,老夫人却提及已逝的玉容夫人,温氏的表情一僵,很快便隐在了一片恭顺的姿态之中。
缓缓闭上的屋门阻隔了众人的视线,老夫人心情复杂的看着镜子前乖巧绝美的少女,着实百感交集。
她颤抖的伸出手去轻拂着夏浅薇柔软如丝的长发,许久之后才感动的开了口,“孩子,祖母能为你做的不多,但祖母答应你,定会为你寻一片天地,绝不会让你……”
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她哽咽了声,却有双柔软的小手轻轻的拉住了她,老夫人神情微动,迎上夏浅薇那清澈的眸光,四目相对,一阵温馨渐渐弥漫开来。
而没有人注意到,此刻不远处的树梢之上,一道别样的视线正落在了夏浅薇的脸上。
那一身玄衣华服的男子慵懒的坐于树影之间,他的手背撑着那张俊美绝伦的面容,深沉的眸子清清楚楚的倒影着那年轻少女此刻神圣的模样。
清风微拂,平日里总是对他虚与委蛇的夏浅薇此刻乖巧得如同一只温顺的猫儿,阳光落在她那晶莹得有些透明的肌肤上,哪怕只是浅浅的笑着,表情却依旧生动不已。
“呵,虚伪的丫头。”
慕珑渊的耳力极好,他听着此时夏老夫人与夏浅薇之间的私房秘语,再看着那温馨和乐的画面,他的嘴角竟忍不住扬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没一句实话。”
守在树下的齐侍卫却是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他跟随慕珑渊这么多年,本以为早已摸透了主子的脾性,可眼下他却越发看不懂自家王爷。
杀伐冷酷,不近人情的幽王殿下居然会暗中偷窥人家姑娘梳发……传扬出去,他当真不愿去想象众人的表情。
此时齐侍卫只觉得自己还不如去杀人剥皮倒还自在一些,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这种梁上君子的行为,当真不符自家王爷的身份。
然而慕珑渊却丝毫不认为自己有何处欠了妥当,虽然其实只要他一句话,夏宜海便会感恩戴德的让他光明正大的参与夏浅薇及笄之礼的每一个流程,可偏生,他就是喜欢暗中品味。
此时看着夏老夫人那繁琐无比的礼节,慕珑渊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并不觉得乏味,脑海中反而浮现出一个念头。
方才,冷玉寒可是把贺礼送出去了?
不如,一会儿索性现身,让那丫头也给自己敬杯茶?
这尊贵的男子陷入了一阵沉思之中,待他回过神来,窗前的女子已经披上了那件奢华的礼衣,转身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中。
直到不远处一道久违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慕珑渊才回过神来,那是……
第二百五十六章 克祖克母
此时此刻,气氛愉悦的大厅之中,夏宜海略显紧张的领着众人等候在那儿,就听外头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三小姐加衣礼成!入厅敬茶——”
随后四周的氛围陡然一变,那一抹鲜亮俏丽的颜色随着清风落入众人的眼中,似乎一切的景致都跟着明媚了起来。
只见那雀步轻挪,齐地的长裙随着婀娜的身姿摇曳,落落大方而不失优雅悠然的少女扬着一缕淡淡的浅笑,她那璀璨如宝石般的双眸似有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是那春花照水,仙气飘然,又媚态横生。
众人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心跳随着她墨发间的金步摇晃荡生姿,天底下似乎只剩下这一抹动人的颜色,步步生莲,美得不可方物。
此时老夫人已先夏浅薇一步回到厅中,坐于主位之上。
她的神态一片骄傲与欣慰之色,想起不久前自己的孙女还是那一副令人忧心匆匆的庸俗模样,而如今已然落成一绝代佳人,她总算没有辜负儿媳当年的托付。
各种赞叹声此起彼伏,夏浅薇坦然受之,不骄不躁,她很快注意到夏常峰身边站着的两道尊贵的身影。
那似春柳一般儒雅谦和的男子眼中带着无尽的惊艳,但很快隐在了一片柔光之中,叫人看得不太真切。
而他旁边的六皇子慕昭却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与倾心,“皇兄,臣弟这一次,怕是真的无可救药了……”
反正方才,他已经向冷玉寒下了战书,这样的女子既然镇国府不珍惜,就别怪他出手抢人!
慕元轻轻的看了一眼慕昭那势在必得的架势,含笑的眼中划过一抹暗芒,他似是注意到座上的夏老夫人望了过来,当即收敛了神色,冲着她轻轻颔首示意。
没有人注意到老夫人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她一边看着款款而来的夏浅薇,一边琢磨着太子方才那个眼神是何含义,很快,雷嬷嬷已经笑着高声喊道,“三小姐给老夫人敬茶了!”
一杯清茶奉上,不想厅外却是传来了一道热切的声音。
“来得及,父亲母亲,时辰刚刚好。”
众人只见丞相夫人秦玉媛亲昵的搀扶着一名华贵的老妇人,还有那被众侍卫簇拥于中央,面色略显严肃的男子跟在一旁,夏宜海立刻收敛了神色迎上前去。
“昌兴侯爷,夫人,浅薇已经等候多时了。”
然而,昌兴侯爷竟是一副厌恶的模样,毫不客气的回了句,“怎么,这是怪我们来晚了?”
这是夏浅薇第一次见到夏三小姐的外祖父祖母,看这架势,果真如传闻中那般,因为过去错综复杂的恩恩怨怨,两家人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了极点。
“小婿不敢。”夏宜海的脸色微微一僵,却依旧是一副恭敬敬畏的模样。
在场观礼的慕元与慕昭不由得对视了一眼,气氛顿时有了些许尴尬。
此时夏浅薇却是注意到似有一抹别样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见那位面容慈祥的昌兴侯夫人眸光一闪,竟冷冷的撇开头去避开了她的目光。
难道,方才是她的错觉?
“母亲您看,浅薇是不是跟当年的姐姐一模一样?”秦玉媛的面上一片热情,可夏浅薇却没有错过她眼底的冷笑之意。
众人只见侯爷与夫人两人齐齐皱了眉头,似是被触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事情,周围的温度瞬间又冷了几分。
老夫人最先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迎上前去,“两位亲家,快请坐!”
昌兴侯爷深深的看了夏浅薇一眼,带着几分疏离的味道,随后领着自己的夫人坐上了主位。
雷嬷嬷在老夫人的眼神催促之下,收敛了紧张的神色笑道,“三小姐,该为侯爷与侯爷夫人奉茶了。”
夏浅薇分明感觉到几道紧张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波澜不惊的接过了嬷嬷递过来的茶杯,缓缓来到昌兴侯的面前,望着这威严犹存的男子,却不想还未等她开口,对方已然接过她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老夫人与夏宜海眉头不由得一蹙,怎么回事?明明从镇国府回来之时,昌兴侯并没有丝毫不悦的情绪,可现在……他却是一副如此不耐烦与敷衍的态度?
“望你今后,谨言慎行,宽厚仁让。”这内敛稳重的声音响起,夏浅薇眼中一动,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昌兴侯爷的领口,随后乖巧的行了一礼,“浅薇听训。”
一旁的雷嬷嬷似乎松了口气,再次将另一杯茶递到了夏浅薇手中,领着她来到昌兴侯夫人的面前。
却不想,面对自家外孙女奉上的茶水,昌兴侯夫人却迟迟没有动作。
“亲家?”老夫人看着夏浅薇还保持着那行礼奉茶的姿势,终于不忍的提醒了句,却不想这时,昌兴侯夫人的表情突然一变,竟悲愤不已的打掉了夏浅薇的手。
“你,你这个克祖克母的丧门星!”
哗啦一声脆响,那茶杯碎了一地,众人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只见昌兴侯夫人竟毫无预警的站了起来,愤怒无比的指着夏浅薇,“玉容、玉容就是被你克死的!还有脸给我奉茶?!”
秦玉媛的眼底顿时划过一抹精光,随后赶紧拉住了昌兴侯夫人,“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浅薇还小,姐姐的事情不过是场意外……”
厅中顿时乱成了一团,只见那妇人的情绪根本不受控制,各种难听的讽刺与谩骂传来,夏老夫人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而夏宜海已经铁青着脸色,立刻命人把昌兴侯夫人拉开。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来了不少正打算前来观礼的宾客,却见情绪激动的昌兴侯夫人被拉了出去,而侯爷则一言不发,丞相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场面说不出的混乱喧嚣。
各种议论声顿时此起彼伏,老夫人赶紧命人安抚各位宾客,谁也没有想到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兄,我记得昌兴侯夫人是位知书达理之人,怎会是这么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慕昭望着那被拖出去的妇人,忍不住替夏浅薇打抱不平。
而慕元则是轻拧着眉头,确实,昌兴侯夫妇已经不理朝堂之事多年,而且为人处世的口碑极佳,确实不该做出此等无礼之事。
莫非,与他们遭到的刺杀有关?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的礼物
“那个丧门灾星,是她,都是因为她……”将军府后门传来一阵嘈杂声,秦玉媛一副焦急无奈的模样,连哄带搀的将昌兴侯与夫人送上了马车,才阻隔了那一片谩骂。
“各位贵客,这可真是失礼了,我母亲兴许是长途跋涉有些累了才说的胡话,快,回席面上吃茶。”秦玉媛一副好声好气的模样哄着四周围观的宾客,俨然将丞相夫人该有的八面玲珑端了出来。
直到众人渐渐散去,秦玉媛脸上的表情才缓缓收敛,露出了几分深沉的冷笑。
一想到方才夏家上下难堪至极的脸色,她积压在心口多日的郁结才有了些许松缓,凭什么自己的女儿被那贱丫头害得整日以泪洗面,夏府却能如此风光的操办大礼,还请来了太子与六殿下,不过区区三品之家,也不想想自己什么身份?!
不过现在这么一闹,夏浅薇的这个生辰才算有些滋味了,也不枉自己忍着恶心与想把那丫头挫骨扬灰的冲动过来,以姨母的身份帮着夏家招待宾客。
只见秦玉媛转过身去,阴毒的望着将军府的高墙,嘴角带着几分深沉的笑意。
那么接下来……
此时此刻,晃动的车厢内,原本情绪失控的妇人竟是变了副模样,她神色颓然的擦着不知何时落下的泪,颤抖的拉住了一旁脸色深沉的昌兴侯。
“侯爷,您看见了吗?浅薇长得跟玉容简直一模一样,她,她还穿着当年我缝制的礼衣……”
一股悲恸的心情如潮水般汹涌在心间,侯爷夫人捂着沉痛的心口,“这些年,我们对这孩子不闻不问,如今还在她最重要的日子上……侯爷,玉容在天之灵,不会原谅我们的……”
只听身旁一直沉默的昌兴侯爷凝重的望着空洞的前方,紧拧着的眉头仿佛在思索着凶险万分的未来,他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我们已经隐忍了这么多年,若能保她一世平安,今日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
……
而另一边,将军府内院里,方才被打断的仪式勉强完成,而太子与慕昭已经回到了席面上,众人心照不宣的对方才之事只字不提。
慕昭在宾客间周旋了片刻,随后回到了慕元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耳语了片刻。
“丞相夫人?”
慕元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慕昭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那秦玉媛带着侯爷夫人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态度才会有那么大的变化。
慕元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是轻轻的看了他一眼,随后便若无其事的投入了宾客之中。
而此刻,如画担忧的看了一眼屋内的夏浅薇,随后关上了门留下一片清净。
“怎么,觉得无颜见人了?”
谁知,屏风之后竟是缓缓走出一道颀长俊美的身影,正在镜前拆簪的夏浅薇眸光一闪,惊讶的看着面前一脸淡笑的慕珑渊。
两人就那样四目相对,一缕清风从窗外涌入,吹动着夏浅薇松散的发丝,而这面若桃花般的少女只是迟疑了片刻,才一脸平静的回了句,“昌兴侯夫人只是身不由己,臣女反而应该感激她。”
昌兴侯夫人?她竟对自己的外祖母这般客套。
然而慕珑渊的心中却是有些失望,自己不声不响的出现在她的闺房之中,这丫头难道不该露出羞恼的表情?
在他面前,就非得这般无趣?
只见这尊贵的男子撩开衣摆大大方方的坐到了一旁,一副好事之徒的模样,“你怎知她身不由己?”
“昌兴侯一家远居江南,侯爷夫人元气虚弱,何必为了一个厌恶至极的外孙女千里迢迢赶来将军府。若只是为了当众出口恶气,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夏浅薇回想起昌兴侯夫人病色尽显的双眸,恐怕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再加上昌兴侯身上一股若隐若现的伤药味,恐怕他们夫妇二人遇上水贼死里逃生,并不是一件轻描淡写的事情。
然而即使如此,他们还是坚持来见她一面,由此可见,这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难言之隐。
慕珑渊听着夏浅薇笃定的语气,略显可惜的丢了句,“做人还是不要太聪明,否则你乏味的人生怕是一点儿惊喜也没有。”
本以为夏浅薇会为了方才的事情忧心匆匆,没想到她竟将事情看得这般透彻。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全然不在意他的讽刺,可下一秒,慕珑渊却是从怀中拿出了一样用锦帕包裹着的东西放到了她的面前。
对上夏浅薇疑惑的视线,这俊美绝伦的男子却是幽幽勾了勾嘴角,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一世,“你以为本王真会空手而来?”
他的意思是……这算是贺礼?
夏浅薇的目光却是浮上了一丝警惕,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名男子毫无章法可循的行事风格,可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
此时慕珑渊见她久久没有动作,眼底已经弥漫开了几分危险,夏浅薇及时悬崖勒马,做出一副恭敬无比的模样伸出手去,“谢王爷赏赐。”
然而当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块华贵的锦帕,却听慕珑渊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这是刚从俘虏身上挖出的肝肾,尽管拿去入药,不谢。”
此话一出,夏浅薇的动作当即一顿,柳眉蹙起略显愠怒的抬起头看着慕珑渊那戏谑的双眸,这男子终于得偿所愿的看见了她生动的表情,片刻之后竟开怀的笑出了声,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不等夏浅薇反应过来,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食指轻轻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感恩戴德的收着,本王可不白喝别人的茶。”
留下这么一句话,这男子渐渐收敛了愉悦的表情,眨眼间已然消失在了夏浅薇的视线之中。
“……”
屋子里的少女沉默了许久,她犹豫的盯着那阴晴不定的慕珑渊留下的东西,考虑再三才缓缓打开。
夏浅薇的目光当即一闪,这好像是……她曾经在书上见过的,金国的武器大师曾打造出一把威力无穷的防身之物,名为手铳,器身娇小而沉重,腔内装有五枚弹药,设计十分精细。
幽王莫非吃错药了,居然把这么稀有的东西给了她?
她又细想了一番,难道慕珑渊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屋内,只是为了提醒她,昌兴侯夫妇今日的所作所为是有特别的原因?
而他给的这把手铳,仿佛就是答案。
正当思索之际,屋外却是传来了一阵若隐若现的戏曲声……
第二百五十八章 人言可畏
席面旁的花园里临时搭起了戏台子,台前围满了迫不得已前来道贺的贵女们,听着那字正腔圆的曲嗓,她们原本强颜欢笑的面庞这才流露出了几分喜悦。
“真是多亏了姐姐费心,请来了京中最出名的戏班子,我怎么没想到呢。”温氏恭顺的站在秦玉媛的身边,两人的脸上皆是带着友善的笑容,望着前方热闹的戏台。
“身为浅薇的姨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倒是苦了妹妹……”
秦玉媛别有深意的拍了拍温氏的手背,那关切的模样仿佛先前所有的不愉快全都没有发生过。
而环绕在四周的达官贵妇们纷纷露出了同情的眼神,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慰着,“夏老夫人怕不是老糊涂了,温妹妹替将军府操持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清楚妹妹的秉性?”
“可不是,怎能让温妹妹孤身一人去雷若寺,偏袒自己的孙女也不该这般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你们看,连侯爷夫人都不打算认这个外孙女,别说,仔细一想,还真有些邪门……”立刻有贵妇想起了什么,当即压低了声音提醒着温氏,“温妹妹可要小心一点儿,这夏浅薇,怕真是个克母的灾星!”
温氏连忙摇着头无奈的赔着笑,随后众人的注意再次被台上的戏子吸引了过去。
此时已回到屋内休息的老夫人紧拧着眉头,一想到昌兴侯夫人当时的样子,她只觉得满心不安,总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秦玉媛找来的戏班子?”老夫人听完雷嬷嬷的话,脸色立刻耷拉下来,今日见她扶着昌兴侯夫人过来,便觉得不妙,果真后来便发生了那样不愉快的事情。
若不是幽王爷似有要事在身突然便带着阎幽军离开了,再加上太子与六殿下极力周旋,场面才缓和了不少,可这秦玉媛怕不是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一旁的雷嬷嬷小心翼翼的回道,“老奴看丞相夫人倒有几分真心,眼下贵女们都在看戏,这可是三小姐与她们亲近的大好机会。”
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多留个心眼问了句,“唱的什么戏?”
“好像是前朝安王爷的故事。”
雷嬷嬷话音刚落,老夫人的脸色当即一变,什么?!
百年前覆灭的前朝流传下不少动人的故事,其中安王爷的往事更是被民间改成了戏曲,为百姓所津津乐道。
传闻中这位安王爷自小流落民间,被一曹姓人家收养,与曹家小姐青梅竹马互许了终身,然而待身份揭开之时,便是有情人分别之日,那位曹家小姐怀着安王爷的骨肉,心碎之下嫁给了旁人,诞下女婴便郁郁而终。
而那位安王爷随后终身未娶,还留下了不少情诗雅籍。
“不,快,不能让他们唱这出戏!”老夫人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赶紧带着雷嬷嬷朝着花园的方向而去。
……
“小姐,夫人请您前往花园,贵女们都等着呢。”
屋外传来了如画略显兴奋的声音,当夏浅薇跨出屋门,却有一道慌张的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三小姐,别去!”
只见刘沁儿红着眼眶一副焦急无比的模样,然而迎上夏浅薇惊讶的目光,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立刻低下头来,怯怯的开口道,“能、能不能让沁儿进院子里坐坐?”
今日的刘沁儿亦是盛装打扮,然而此刻她沾了泥渍的裙摆却异常突兀,夏浅薇心中一动,抬起手轻轻的擦了擦她的脸颊,“沁儿,你的脸怎么脏了?”
对方一愣,赶紧用袖子擦了擦,但很快她却反映过来,心虚的迎上了夏浅薇审视的目光。
刘沁儿赶来碧荷院前特地注意过自己的妆容,脸上哪有什么污迹,她立刻明白自己被夏浅薇看穿了,当即露出了一副忐忑的表情。
“究竟发生了何事?”夏浅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沁儿犹豫了许久,才吞吞吐吐的解释着,“有传闻说……”
而此时,花园里台上的戏子唱得越发投入,而台下的贵女们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可是听说过,当年玉容夫人也有一位青梅竹马?简直跟这戏曲里所说的故事一模一样。”
“就是那位……你们说,该不会夏浅薇根本不是……”
却不想,竟有一道不悦的声音制止了她们的猜忌。
“几位姐姐可别信口雌黄,这里不是贵府的后花园,喝着别人的茶难道不该尊重一下主人?”
只见一名打扮利落的武将之女横眉瞪着那些娇滴滴的贵女们,众人的脸色当即一变。
“我们不过就事论事,怎么?姜小姐何时成了夏三小姐的狗儿了?”
此话一出,四周立刻传来一阵窃笑。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把你丢出将军府!”
又有几名武将之家的女子站了过来,花园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那些贵女们心头一惊,要知道平日里不论她们如何讽刺挖苦夏浅薇,都没有人为她打抱不平,今日这几个粗鄙的武夫是撞了什么邪,敢跟她们叫板?
“笑话,你敢动我一根头发试试?”
“试试就试试!”
谁知,花园里顷刻间传来一阵哀嚎声,台上的戏子们顿时傻了眼,很快旁边的男宾们闻声而来,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一向隐忍的武家姑娘们不知为何竟跟文臣家的小姐们大打出手,尖叫声不绝于耳,夹杂着些许谩骂。
“夏浅薇就是个私生女,我们说错了吗?”
“住口——”
一道震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众人顿时一惊,只见不知何时夏将军已经站在了回廊之中,而他身后,立着三道不悦的身影。
太子慕元与慕昭对视了一眼,花园里的几位贵女纷纷变了脸色,赶紧四下散开,跪倒在他们面前。
夏常峰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露出这般森寒至极的表情,他竟下意识的看向对面正好赶来的温氏,迎上自己母亲闪烁的目光,他心头不由得咯噔一声,却不愿往深处去想。
而这时,那明艳无比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回廊的另一头,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望向那张倾城绝色的面容,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夏浅薇自阳光下款款而来,她的脸上带着波澜不惊的浅笑,那平静而微冷的目光轻轻扫了那几名闹事者的脸,她们竟忍不住心头一颤,一种奇怪的敬畏感竟在心底蔓延开来。
而男宾客们久久的望着她那如春花临水般的妍丽容颜,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私生女……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五十九章 永乐县主
此时秦玉媛望向夏宜海那张难看至极的表情,嘴角似有一抹隐隐的笑意,然而很快她却是注意到一道别样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立刻收敛了神情迎上了夏浅薇的目光。
两人四目相对,似在空气中碰撞出一阵暗流涌动的冷花。
夏宜海复杂无比的望向那盛装唯美的少女,努力的想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而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支浩荡的队伍缓缓而来。
“呦,今儿个这么热闹呀?”只见为首的钱公公惊讶的望着那满地跪着的贵女们,她们披头散发伤痕累累的模样着实有些好笑。
夏老夫人已然赶来,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儿两眼一黑昏死过去,幸好身边的雷嬷嬷扶着,她才勉强支撑着。
钱公公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平日里绝不轻易出宫,他含着笑恭敬的迎上前来向慕元与慕昭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六殿下,杂家今日是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为夏三小姐贺喜的。”
秦玉媛与温氏的表情不由得一愣,只见钱公公拿出了一卷圣旨,众人当即脸色一变齐齐跪下身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夏家三女秀外慧中,德才兼备,医术超群甚得皇心,特封永乐县主……”
这尖细而嘹亮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四周的氛围陡然一变,秦玉媛更是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眼中满是震惊。
秀外慧中德才兼备?说的是那个贱丫头?
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忍不住恶狠狠的瞪向夏浅薇的方向,那眼神简直想在对方的脸上剜出几道口子来!
连夏老夫人也有种置身于梦境之中的感觉,全然没有听清楚钱公公后面说了些什么,直到那别有深意的笑声传来,“夏老夫人,恭喜恭喜,永乐县主深得太后心意,赶紧接旨吧。”
夏家众人终于有了几分反应,老夫人立刻收敛了神色,恭敬的接过了圣旨,却觉得双手前所未有的僵沉。
明明应是天大的喜事,可为何她的心底却有种莫名的恐惧悄悄的蔓延开来。
“臣女夏浅薇,叩谢圣恩。”
夏浅薇那如铃兰一般的声音很快唤回了夏老夫人的思绪,而钱公公则眼前一亮,略带几分欣赏的看着这宠辱不惊的少女。
他清清楚楚的将夏家众人的表情看在眼底,唯有这夏三小姐,年纪轻轻可那对清澈的眸子里沉淀着不似她这样的小姑娘该有的稳重与从容,这份气度浑然天成,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任何的大家闺秀。
明明是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的事情,可唯独她,似乎这份殊荣就应该属于她,坦荡而自信,内敛却不张扬。
区区三品之家竟能教出这样的女儿,难怪太后娘娘能那般喜欢,破例封了她一个县主。
“永乐县主快快请起,不知杂家能否有这个荣幸,在贵府讨杯茶喝喝,沾沾喜气?”
人群之中不少人暗自揣摩着这位钱公公的态度,要知道多少人暗中想要奉承讨好他,这位宫中资历最深的大公公却从来不买谁的账,如今他竟如此主动的向夏家示好,太后娘娘……究竟是何意思?
“是臣妇糊涂了,实在太失礼,钱公公还请上座!”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赔着笑,而钱公公好似想到了什么,对着身后的宫女示意。
“差点儿忘了,这儿还有份特别的贺礼,也是送给永乐县主的。”
话音刚落,众人只见宫女打开了身后其中一个红色木箱,随后一株泛着朱砂红的珊瑚树赫然呈现在眼前,在阳光下似是闪着点点星光。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东海血珊瑚,杂家也是第一次见。”
钱公公说着,别有深意的望向夏浅薇的方向,然而那少女却没有四周众人惊艳无比的神情,反而流露出几分思量。
夏浅薇心中一动,她也只在书上看过记载,传闻血珊瑚是东海的镇海之宝,遇水殷红,遇光则淡,变成浅粉,在夏日还会结出一层冰霜。
而这件宝物还流传着一个唯美动人的故事,据说东海龙宫公主爱上了一位凡人,然而仙凡有别,公主遭遇天谴之后落下了一滴血泪,便化成了血珊瑚。
夏浅薇只觉得有些疑惑,太后为何要赐她这么一件象征着至死不渝之情的珍宝?
直到一抹冰寒的气息从旁边传来,夏浅薇抬眼望去,明明晴空万里,可夏宜海却好像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他阴冷无比的望着那株血珊瑚,仿佛正看着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连老夫人的笑容也有了几分僵硬,夏浅薇分明捕捉到她眼底的慌张与担忧。
此物,绝对有蹊跷!
夏府沉静在一片前所未有的荣光之中,热闹的席面上,六皇子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皇兄,皇祖母可真有眼光!”
他微醺的笑看向太子,可却没有发现慕元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深沉。
这俊雅从容的男子下意识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夏浅薇的身影,似乎犹豫着该不该提醒一下夏三小姐,这一份圣旨福祸相依,她可明白?
而此时,相府的马车已然在将军府门口等着。
“姨母可是有要事在身,走得这般匆忙,浅薇还来不及谢姨母一声。”
身后传来一道浅笑的声音制止了秦玉媛的脚步,她面色一僵,才故作一副大方的模样转过身去。
“何必客气,这都是姨母应该做的,不过这会儿还是别送了,赶紧去看看你父亲,他怕是要不高兴了呢。”
秦玉媛挑衅的笑了笑,而夏浅薇却好像没有听出她话中的意思。
“浅薇得此殊荣,父亲怎会不高兴,姨母今日帮了这么大的忙,改天,浅薇定会好好的谢谢柳表姐。”
夏浅薇脸上那乖巧无比的表情带着满满的真诚,可秦玉媛却忽然眼神一变,再也保持不了那虚假的笑容。
她冷冷的推开了自己身边的婢女往前跨了一步,居然敢威胁她?
“三丫头,别得意得太早。”
倘若此刻有外人在场,定会惊讶于丞相夫人说变脸就变脸的模样。
而夏浅薇却是无畏的迎上了她仿佛要喷出火来的目光,笑得越发柔美。
似有几道疑惑的目光从不远处投来,秦玉媛这才收敛了表情,只是恨恨的冷哼了一声,便甩袖大步离去。
夏浅薇望着那离开的马车,眼底划过一抹幽光,随后看向身边的婢女。
“我父亲呢?”
“奴婢方才看见,将军似乎去了戏班子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