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厚此薄彼
四周似乎弥漫着一股隐隐的火、药味,却听守着三具尸体的士兵忽然惊呼一声,“看,那是什么?!”
夏浅薇这才回过神来,她跟着慕元围了上去,只见地上已然断气的三人动作诡异的瞪大了双眼僵硬无比的躺在那儿,他们唇色青紫面颊凹陷,那副模样好像身上缠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得不让他们在临死前拼命挣脱。
顺着其中一名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们的领口处隐隐现出一片鳞皮般的藓块,若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
“真是怪了,方才还没有的。”
不知是谁嘟囔了一句,众人竟默契的齐齐看向慕珑渊的方向。
他们知道幽王殿下见多识广,他辗转多国杀的人不计其数,应该见过这种怪相才对。
慕珑渊的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大步上前俯下身,伸手拉开了其中一具尸身的领子,露出了那大片骇人的肌肤。
慕元也正想亲自察看,却听夏浅薇突然出声制止了他,“殿下当心,可能有毒!”
太子的动作当即停住,随后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感激而温柔的冲着夏浅薇笑了笑,“多谢县主提醒,是我疏忽了。”
一道不满的视线立刻落在了夏浅薇的身上,慕珑渊略显阴沉的收回了自己的手,隐隐冷哼了一声,旁边的齐侍卫赶紧拿出一块手帕递过去。
他随意的擦拭了几下手指,阴恻恻的丢了一句,“太子身娇肉贵,怕是见不得这等场面,不如赶紧回宫以防发生什么闪失。”
那丫头是故意的吧?虽然他并不担心这点儿小毒,可夏浅薇如此厚此薄彼,让他很是烦闷。
怎么,太子中毒就不行,他随便如何皆无所谓?
慕元显然听出了慕珑渊话中的讽刺之意,只觉得今日幽王比以往刻薄了许多,他深深的看了自己身边的少女一眼,竟悠悠回道,“王爷此言差矣,国家大事面前,本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况且今日既有阎幽军共同守卫却还发生此等事情,本殿理应查个清楚。”
众人看着慕元不肯退让半步的模样,心中奇怪极了,一向宽宏大量的太子殿下今日怎么也跟小肚鸡肠的幽王针锋相对起来了?
“哦?既然太子这般清闲,那他们的死因就交给太子的人去查了。”慕珑渊一个眼神示意夏宜海离开,其实此事交给太子最适合不过,夏家刚刚逃过一劫,今日又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却不想这时,夏浅薇却是站了出来,目无旁人的观察起地上的三人,“殿下,可否命人将他们抬至尸房,我想亲自察看他们的死因。”
慕珑渊一听,心中直冒火光。
莫非她是怕旁人不知她对太子忠心耿耿,这点儿脏活累活都上赶子的抢?
可夏浅薇心中却有自己的计较,正因为夏宜海刚刚无罪释放,才更不能有半点儿流言蜚语,这三人死得古怪,若不亲自查个水落石出,恐怕会被人暗中做手脚,重新再给夏宜海泼次脏水!
“不可!怎么,永乐县主就不怕被人说做贼心虚?”
慕珑渊的语气里似有几分警告,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他好似在针对夏浅薇,可一想到若要验尸难免会有肢体上的接触,他便觉得百般不能忍受。
男女授受不亲,难道死了的男子就不是男子了?
想到这,慕珑渊当即看向慕元的方向,太子向来注重礼数,他应该也不会允许夏浅薇胡作非为。
“那就辛苦县主了。”
然而,慕元却是深深地看着地上三人诡异的死状,夏浅薇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她若主动请缨必定是发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
慕珑渊心中一堵,可那丫头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那模样好像他真的是什么多管闲事的外人!
一旁的夏宜海早就看出自家女儿与幽王之间似乎发生了些许特别的事情,回想起他们离开王府以后这孩子路上一言不发的模样,心中不由得越发担心起来。
天知道此刻慕珑渊早已生出了将这三具尸身大卸八块的冲动,看她还怎么验!
“事关重大,县主,我再命两位仵作协助于你。”慕元立在她的身边,两人间似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多谢殿下。”
待夏浅薇回过神来,慕珑渊不知何时早已转身走远,心中虽是松了口气,可还是不自觉的望向那大步离开的背影,不用想便知他此刻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
是夜。
“王爷,抽签的结果出来了,四国赛马上的双人比试,由太子与永乐县主参赛。”
齐侍卫带来了宫中传回的消息,正因为参赛的五人各有千秋,因此双人比试的人选迟迟没有定下,太子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抽签决定。
那负手而立于月色下的男子回想起今晨那两人相视而笑的画面,心中不由得一刺。
太子要与夏浅薇一组……
“他就是这样代冷玉寒照顾那丫头的?”慕珑渊冷冷的自语道,齐侍卫的眼珠一转,鼓起勇气又开了口,“属下听说太子派去协助县主的两位仵作长得甚是清秀,颇有才能,再加上那三具尸身……也就是有五名男子与县主共处一室,属下以为甚是不妥。”
咔嚓,四周好像响起了什么断裂的声音。
齐侍卫分明感觉到自家王爷危险无比的看了他一眼,一阵沉默之后,对方才佯装不经意的丢了句,“那么你有何高见?”
……
此时此刻,验尸房里,夏浅薇面对着眼前这具不知何时早已爬满了皮藓的尸身,心中已然升起了几分凝重。
昏黄的烛光之下,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味。
夏浅薇收起了思绪,转身拿起早已备好的剪刀,却觉得烛光微微闪了下,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若隐若现的从身后传来,她眼神当即一变,惊诧的回过头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慕珑渊那张不可一世的俊脸。
“听说,你哭着喊着求齐韶把本王唤来,看来是知道怕了。”
“……”
第四百五十三章 二人验尸
安静的验尸房里,二人四目相对,正因为这名男子的出现,四周原本的森森阴气竟瞬间褪去了不少。
慕珑渊一副是你求本王,本王才大发慈悲高抬贵手的架势,不等夏浅薇说些什么,他已然自顾自的走向那具被平放的尸身,随意的摆弄起来。
夏浅薇眉头当即一蹙,声音略显几分不悦,“王爷怕是误会了什么……”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只是懒洋洋的抬起眼瞥了她一下,无所谓的回了句,“哦?这么说是齐韶欺瞒本王?回去再收拾他。”
此时守在门口的齐侍卫心中不由得一沉,王爷,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明明他可是想了一套感人肺腑的说辞定能让永乐县主感受到自家主子的关心,怎么一见到县主就变了味儿?
现在,可不是跟人家姑娘置气的时候。
夏浅薇自然知道慕珑渊我行我素的性子,可心绪未平,她眼下还不想与他过多接触。
正打算说些不敬的话激怒他离开,慕珑渊反而盯着她手中的剪刀,瞬间就明白了这少女的意图,语气当即一沉,“放下!”
只见夏浅薇的表情似有些许清冷,慕珑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似乎重了些。
她已经投靠了太子,不属于他管,又怎会听从他的命令。
慕珑渊极力压下心中的不快,从何时开始自己做事也变得这般畏手畏尾了?
“你想查什么,本王帮你看!”
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不觉得碰触男子的身体有何不妥?
夏浅薇刚想拒绝,慕珑渊已经断了她的后路,“本王见过的尸体无数,论经验你可比不上,再废话我就毁了他!”
“……”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夏浅薇就知道慕珑渊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此时她已经有些后悔为何要支开那两位仵作,让他们去验另外两具尸身,才给了幽王这般明目张胆的机会。
“他们的四肢并没有明显伤口,所以需解开衣物细细检查一番,若无发现,就需查看胃中的食物残存,确定是否毒从口入。”
话音刚落,慕珑渊的眉角便轻轻的跳动了两下。
也是,她不止一次出入自己的地牢,面对那些体无完肤的俘虏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又怎会害怕什么五脏六腑。
可是……
慕珑渊深深的看着夏浅薇那张精致得如同牡丹花儿般的面庞,时至今日才觉得这幅皮囊真是与她的性子格格不入。
慕珑渊不悦的瞥向眼前的尸身,抬起手一挥,只听撕拉一声,那人的上衣便被利落的剥了下来。
他只是粗略的扫了眼,便朝着夏浅薇丢了句,“除了旧伤,没有可疑之处。”
那少女自然感受到了他的敷衍,平静的提醒道,“王爷,裤子还没脱。”
“……”
夏浅薇无畏的迎上对方那略显危险的眼神,是这位大人主动屈尊降贵替她动手,她可没有半点儿逼迫的意思。
正打算拿着剪刀上前,慕珑渊当即咬牙喝道,“站住,转过去!”
他那表情似有几分别扭,夏浅薇隐忍着笑意慢慢转过身,不用想便知道尊贵的幽王殿下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抑郁。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慕珑渊无比庆幸自己来了,否则一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打算让一具男尸赤身**的任她研究,他便有种想要将某座城池夷为平地的冲动!
看着眼前这具肌理分明的身子,慕珑渊一眼便知这个士兵平日里精于操练,应该身手不错,可却没有其他打斗后留下的淤痕,看来是毫无抵抗之力。
等等,这是什么?
慕珑渊眸光一闪,只见这人身上的鳞藓颜色在大腿根部的位置尤为厚重,就好像是以此处为中心向外散发开的。
他思索了片刻,便拿起一旁的镊子轻轻碰了碰,随后竟是撕下来一小片已经结痂了的肌肤。
慕珑渊的脸色越发凝重,这块痂皮之下竟是两点发黑的牙印!
“王爷?”夏浅薇等了许久,却听身后的男子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要转过身去,便觉得一阵清风拂过,慕珑渊竟瞬间脱下了他的外袍给那男尸罩上。
“本王已经知道死因了。”
他站得笔直,可面上已经没有方才那种随意玩笑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格外严肃的冷意。
夏浅薇看着他的模样,立刻明白这男子好似已经改变了主意,打算对她隐瞒些什么事情。
“王爷应该明白,臣女要有个完美的结果交差,否则便是自砸招牌。”
“此事你管不了,本王会亲自跟太子商量。另外,马场已经不安全了,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四国盛宴丢了性命。”
听着他的语气,夏浅薇沉默了片刻,随后抬起头细细的观察着他的眼神,“王爷的意思是还会有别的受害者?”
慕珑渊眉头一蹙,显然并不打算让她试探,他正打算拂袖离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叮嘱道,“你不是会做香囊?加点雄黄粉戴在身上。”
雄黄?
夏浅薇好似想起了什么,她再看一眼那士兵身上的鳞藓,脑海中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蛇毒!”
对,没错,她曾经听说过这世间有种极其少见的毒蛇,被咬之后不出七步必定暴毙身亡,而且还会出现如同蛇鳞一般的可怖印记。
而且这种毒蛇体型非常娇小不易被发现,这三名守卫想必是不慎被毒蛇钻进了衣内,而他们的死状不正是像被什么东西缠上而在浑身胡乱摸索的姿态吗?
“或许只是巧合,毕竟马场旁便是树林,里面有各种奇珍异兽……”夏浅薇说这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已然飘向了慕珑渊,只要她表现得毫不在意,幽王若真关心她的安危,难道还能不告诉她?
哪知道,那男子却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那狡黠的眸光,不由得暗骂一声狡猾的丫头,看来是不肯罢休了。
“倘若此蛇可以操控,你还觉得是巧合?”
“王爷怀疑是金国所为?!”夏浅薇立刻变了脸色,据她所知,金国的巫术便有控蛇这一种!
“……”他有说吗?
慕珑渊看着夏浅薇陷入一阵思索的样子,突然觉得聪明并不是一件好事……
第四百五十四章 奸夫银妇
此时夏浅薇已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丝毫没有发现慕珑渊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伸出手去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
“自不量力,有些事情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他正好不久前收到消息,金国王登基后以雷霆之势清扫了朝中反对他的大半势力,而那些死于非命的大臣都有一个共同点,皆是中了蛇毒!
金国王如此明目张胆的实行暴政,就因为收了一个厉害的巫师。
这巫师擅于操控各种毒蛇,绝对是个棘手的人物,所以慕珑渊也派人暗中调查,结果所有的探子皆是有去无回。
他手底下的死士从未受过如此大的损失,而金国王野心勃勃,想必以为靠着这名巫师便可横扫千军,所以趁四国盛宴开始打辰国的主意。
今日死了三个人,或许只是对方小试牛刀而已。
“王爷,太子殿下带了人朝着这个方向来了!”这时,外头的齐侍卫压低了声音警告道,慕珑渊眸光一闪,浑身冷意迸发。
这么晚了,只有一个姑娘家再加一具尸体,太子难道不懂得避嫌?
只见这满心不快的男子笔直的站着,一副打算亲自迎接慕元的架势,外头的齐侍卫当即有些着急。
“王爷,他们马上就要到了!”
“所以呢?”
慕珑渊冷冷的轻轻挑了挑眉,难道还想让他给慕元让出位置?
只听吱呀一声,夏浅薇却是打开了一旁的窗户,回过头来一脸贴心和认真,“王爷可以从这里离开。”
“……”
此时齐侍卫已经跟了进来,恭敬的劝道,“王爷,眼下还不是跟太子正面冲突的时候。”
他欲言又止,慕珑渊眸中一动,随后不甘的看了夏浅薇一眼。
“王爷,等等!”
原本已然跃出窗外的慕珑渊立刻被夏浅薇唤住,他心中一喜,谁知下一秒一件袍子却从里头丢了出来,窗户砰的一声又关上!
齐侍卫心有余悸的看着自家主子此时比夜空还要阴沉的脸色,这好像是王爷方才用来遮住那具男尸的衣服……
此时夏浅薇已经定了定神,外头很快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其中两位年轻仵作受宠若惊般的声音,“殿下,天色已晚您怎么也过来了?”
“让你们多加辛苦,本殿又岂能安逸?”
慕元的语气里尽显关怀,他已然站到门口轻轻敲了敲,“县主,打搅了。”
很快,那少女波澜不惊的打开了屋门,那张绝美的小脸带着几分惊讶,不等她说些什么,慕元便接过了身后侍卫递过来的食盒,柔声笑道,“给你带了糕点。”
“多谢殿下,但事态紧迫,还是……”
“那便一会儿再吃。”
慕元好像了解夏浅薇的性子,她不是那种会三心二意之人,若自己今夜不来,她很可能就这样熬到天明。
此时这温柔的男子目光已然越过了夏浅薇落在了她身后的那具尸身上,只是那赤身**的样子还是让他神色有了些许变化。
慕元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后迈开脚步跨了进去,但空气中残留的一缕熟悉气味让他眸光一闪,下意识便开始环顾四周。
“可有何发现?”他一边说一边朝着尸体走去,方才那一丝尴尬的表情也荡然无存。
夏浅薇不由得瞥向方才慕珑渊离开的那扇窗户,随后自然而平静的回道,“他是中了罕见的蛇毒。”
一旁的仵作立刻附和道,“对,卑职在那守卫的背部发现了蛇类的咬痕,另一具尸身则是在肩部。”
夏浅薇缓缓走到中央的那具尸身旁,指着对方的大腿内侧,“根据咬痕的大小,此蛇约有手指粗,着实不容易防范,殿下理应早做准备才是。”
四周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只见在场的所有男子皆是一脸不自然的避开了目光,夏浅薇疑惑的看向慕元的方向,“殿下?”
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他们眼底,自己这样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居然这般面不改色的立在未着寸缕的男子旁边,还用手指着,哪怕是个死的也不该如此淡定才对。
其中一名仵作赶紧拿起一块黑布将尸身罩上,故作镇静的圆着场,“永乐县主所言极是,这蛇毒非同小可,索性并不会如同瘟疫一般传播,眼下开春皆是这些毒物开始活跃的时候,不得不防。”
众人讨论了一番,慕元忽然看向夏浅薇的方向,“县主,既已查出死因,本殿送你回夏府可好?”
“多谢殿下美意,臣女打算取些落痂回去,或许能够研制出解药,父亲已经命人等着接臣女回府。”
一旁的侍卫立刻在慕元身边耳语了片刻,这儒雅的男子面上当即流露出了几分可惜与不舍,“既然如此,县主莫要太过劳累,本殿先行一步。”
望着那离去的一行人,夏浅薇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辰国太子这样愿意与民共苦的性子,将来应该会是个好皇帝。
她顺手关上了门,不知为何却长长叹了口气,和慕元比起来,某人怎么就没那么好打发?
谁知片刻之后,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原本离去的太子竟又折了回来。
他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下四周,随后在夏浅薇惊讶的目光中笑道,“记得吃糕点。”
“……多谢殿下记挂。”
慕元轻轻点了点头,这次终于不再回头的离开了她的视线。
夏浅薇心中一动,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被他发现又如何?”谁知,耳边蓦的响起了一道不悦至极的声音,夏浅薇眉头一蹙,当即不满的迎上了慕珑渊的视线。
然而这俊美的男子竟是露出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坏笑,“你这幅模样,若被发现,只怕真会误会我们是什么奸夫淫,妇。”
难道只有慕元才可以杀回马枪?莫非这丫头以为他能容许她跟别的男子共处一室?
只听砰的一声,下一秒慕珑渊竟是被狠狠的推了出去,结结实实的吃了个闭门羹,一旁的齐侍卫面上满是无奈,隔着这屋门他都感受到了永乐县主浓浓的怒气。
然而看着自家主子那瞬间愉悦的表情,齐侍卫突然有种预感,王爷怕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讨到王妃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改邪归正
早朝,大殿之上。
“开春山中毒物复苏,幸好太子发现得及时,眼下皇家马场需加强守备,对这些蛇虫鼠蚁早做提防,此事就交给幽王,相信以阎幽军的能耐,定不会让朕失望。”
辰皇前半句充满了对太子慕元的嘉奖,可后半句的语气却越发冰冷,甚至还带着一点儿讽刺的味道。
慕珑渊只是轻轻挑了挑眉,那表情比龙椅上的辰皇更加不屑,“本王尽力。”
这对父子之间的暗中较量和阴阳怪气,众人早就习以为常,一下早朝,却全部围住了太子殿下。
“殿下办事果真利落,这么快就查出了原因,皇上终于能够放心不少。”
“可不是,这真相一水落石出,便不会再谣言四起,要知道民间竟有人说皇家马场不干净!”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着,而中央那身着蟒袍气度越发俊逸非常的男子始终耐心而温柔的笑着,对这些场面话应对得越发自如,浑身似乎笼罩着一圈让人难以忽视的光环。
相较之下,另一边的幽王就显得阴冷了许多。
“王爷为何不告诉陛下实情?”齐侍卫忍不住压低声音开了口,要知道那可不是什么普通的毒物。
慕珑渊却是幽幽的瞥了那越发得心应手的慕元一眼,嘴角微不可察的一勾,“你以为太子不知道?”
什么?!
齐侍卫眸光一闪,太子怎会知道?
慕珑渊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疑惑,“当然是那个丫头告诉他的,可太子选择将计就计,想必是知道皇帝老头的性子。”
以辰皇胆小怕事的性格,说不定会费劲脑汁想办法取消在辰国之内举办四国盛会,他可不怕闹什么笑话,只求不引火上身便好。
可辰皇看不通透,这场战争早就已经开始了,不是他想躲便躲得掉的。
而慕元也已经做出了选择,这一次必定会与金国一斗到底!
说不定他们佯装蒙在鼓里,还能让这幕后推手掉以轻心,毕竟敌在暗我在明,暗中防御对他们来说更为有利。
“最近太子大出风头,可没少了那丫头的功劳,她呢?又进宫陪太后了?”
慕珑渊说这话的事情,到没有多少嫉妒和恼火的情绪,一旁的齐侍卫当即点了点头,永乐县主的马车一早就入了宫。
此时此刻,太后的行宫中传来一阵赞叹声。
只见花园里银光阵阵,那手持宝剑的少女身姿轻盈优美,又不失矫健利落,伴随着抑扬顿挫的曲声,她手里的剑时而杀气凌冽,时而行云流水,看得周遭的众人心情也跟着起伏绵延。
“好,好!”
一曲终了,太后忍不住笑道,立刻将那迎面而来的少女拉到了身边,“好孩子,这可是哀家见过最好的剑舞,这段时间让你吃了不少苦,没怪哀家吧?”
太后话中有话,夏浅薇那如肤白如雪的小脸带着些许晶莹的薄汗,透着恰到好处的红晕让她整个人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
“都是浅薇不好,让太后娘娘挂心,今日过后,应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浅薇了。”夏浅薇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幽默,惹得太后笑声不断。
要知道虽然夏家已经洗清了嫌疑,可却没有因祸得福,在陛下的心中他们依旧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因此满朝文武皆秉着观望的态度,无人敢在这个节骨眼向夏宜海示好。
更有许多关于夏浅薇不好的流言,但太后今日却兴师动众的传她入宫,已然告诉了众人,永乐县主依旧还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谁也怠慢不得!
“你这孩子,心思还是这般剔透,难怪没在柳家吃亏!”太后别有深意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不过,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夏浅薇的眼神似有几分疑惑,这一刻倒是猜不出太后话中的意思。
眼前的老人家那犀利的目光上下扫了她一下,语气里带着隐隐的取笑之意,“若非如此,从前见你就是个苦大仇深的小老太婆,如今眉眼间却多了几分柔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小老太婆?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形容她。
夏浅薇一阵无语,可心中却不由得一沉,脑海中竟是浮现出一张讨人厌又不可一世的俊美容颜。
“让哀家猜猜,难道是我那好皇孙儿?”太后轻轻挑了挑眉,夏浅薇立刻回过神来,严谨又恭敬的回道。
“太后娘娘误会了,浅薇怎敢有那等心思。”
要知道众多的皇子之中,唯有太子最得太后的心意,她说的自然是慕元。
一抹失望当即划过太后的眼底,她点了点头,“哦?那真是可惜了。”
从太后的宫中离开,夏浅薇细细品味着太后话中的意思,看她的表情倒不像是顾忌自己打着飞上枝头的心思接近太子……
正当思索之际,拐角处突然撞上了一人,她立刻回过神来稳住了身形,正要赔礼道歉,对方却惊喜的笑道。
“永乐县主?”
“……”这个声音……
夏浅薇当即抬起眼来,只见一名面色消瘦阴柔的男子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随后竟是伸出手来。
“四殿下请自重!”
慕严?他居然从冷宫里出来了!
看着夏浅薇瞬间冷下的脸色,慕严讪讪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无奈的回道,“永乐县主,我只是想扶你一把而已。”
夏浅薇的眼底划过几分不信,然而却发现多日不见,眼前的男子好像变了不少。
今日的慕严不像从前那般一身的贵气,他只着一件素衣,发间簪着简单的木枝,丝毫没有身为皇子的派头。
而他的表情也洗去了一贯的阴邪傲慢,反而多了几分亲切之意。
慕严似乎注意到夏浅薇在打量他,当即正了正神色严肃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大大方方的站在那儿,许久之后才问道,“县主可是看够了?从前皆是本殿的不是,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县主见谅。”
他竟深深的朝着夏浅薇作了一揖,俨然一副痛改前非的架势。
若换成是旁人,定会动摇自己原本的念头,说不定经历了这么多事,四皇子见庄妃大势已去,所以改邪归正了。
可夏浅薇的脑海中却是划过一个念头,她往旁边一站与眼前的男子保持着距离。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第四百五十六章 同游花园
眼前的少女毫不掩饰她的戒备与厌恶之心,慕严的面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无奈,竟不像从前那般纠缠。
“县主可是正要离宫?只可惜如今慕严无权无势,怕是无法再命人送你一程了。”
这张阴柔的面容露出了一抹苦笑,他长长叹了口气,正打算离开,却忽然又看向夏浅薇,脸色顿时一沉,“县主小心!”
只见慕严毫无预警的迎面逼来,他的手竟是朝着夏浅薇的肩头探去,这样的举动让人不受控制的想起他从前种种荒唐的行径。
夏浅薇眼神一冷,立刻往后退了几步,却不料身后忽而传来一阵惊呼,下一秒似有一双温暖的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双肩。
伴随着一阵清风,那股熟悉无比的香囊味隐隐传入夏浅薇的鼻间,让她瞳仁不由得一缩,浑身如坠冰窖般僵硬得无法动弹。
“殿下!”几道紧张的声音同时响起,很快,就传来了卫玄麒那略显愉悦的笑声,“无碍,四殿下与永乐县主这是……”
夏浅薇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那双亲切温雅似春光湖水般的眼眸。
卫玄麒只觉得眼前一亮,许久不见,这位辰国的永乐县主竟是出落得越发明艳,连同她额前一缕探下来的发丝都显得风情万种,只是她此刻的表情写满了错愕与抵触,如临大敌一般侧过了身子躲开了自己的碰触。
有那么一瞬间,卫玄麒竟觉得夏浅薇马上就要从哪里拔出一把刀似的。
又是这种感觉!她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呢。
掌心空荡荡的,可那纤瘦得如柳枝似的触感犹在,卫玄麒的面上带着善意的笑容,好似一点儿也不介意夏浅薇的失礼之举。
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在看见她这样生动的表情之后,心中的阴霾竟瞬间一扫而空。
若换成从前,他定会觉得这女子着实不知好歹,可偏生就是无法彻底打消对她的好奇心,觉得不经意间总是能在她身上看见某个人的影子。
“县主莫怕,只是一只蜘蛛罢了。”
此时慕严还抬着手,可掌心里却多了一只被他捏死了的黑色巨蛛。
四周立刻响起了几声宫女们惊恐的尖叫,夏浅薇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莫非慕严方才只是想要帮她抓住这不知何时落在自己身上的蜘蛛?
这两名男子很快从夏浅薇的身上收回了目光,互相寒暄了起来。
“太子殿下的伤才痊愈,怎的不多休息几日?”
“这春色明媚,忍不住想出来走走,这不,运气甚好。”
卫玄麒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那已然面露疑惑的少女。
四皇子何时与卫玄麒这般熟络的样子?
夏浅薇的猜忌没有逃过卫玄麒的眼睛,他毫不避讳的回道,“永乐县主有所不知,四皇子可是舍妹的救命恩人。”
在夏浅薇前往虞家村的这些日子,宫中可是发生了不少事情。
“不敢当,慕严今日便是来送还那时公主不慎落下的玉佩。”只见慕严从腰间摸出了一块玉递了过去,“慕严乃戴罪之身,不宜久留,怕是要先行告辞,望殿下恕罪。”
他一言一行异常得体,确实没有半点儿要生事的样子,留下东西行了一礼便爽快的转身离去,让人挑不出半点儿错来。
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夏浅薇不由得陷入了一阵思索,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卫玄麒正不着痕迹的观察着这位内敛的少女,她好像已经从方才的意外中整理好了心情,只是依旧与自己保持着距离。
虽然没有证据,但卫玄麒的直觉却告诉他,辰国柳相被抄家一事与夏浅薇脱不了干系,明明这一次夏家难逃一劫,为何她总能化险为夷?
他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漂亮的女子很多,可聪慧神秘又漂亮的女子少之又少,偏生让他又遇见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道熟悉的黑影快速的一闪而过,卫玄麒的眼底顿时涌现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不悦,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监视他?!
“永乐县主,可愿赏脸带卫某逛逛贵国的御花园?”
“……”夏浅薇终于回过神来,可她却下意识的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看向方才碰触过自己的那双白皙好看的大手。
那时候,正是这双手染上了她父亲和兄长的鲜血!
如今,她的双肩好像正燃烧着无法遏制的火焰,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底!
强烈的自责与不安牢牢地占据了夏浅薇的心头,是她大意了,明知这个跟她有不共戴天之仇的男子就在宫中,竟还这般不小心!
她生怕与卫玄麒站在一起,不知何时便会失去理智与他同归于尽!
“抱歉,臣女……”
不,不对,该躲的人是他。
夏浅薇忽然恍然大悟,明明做尽了坏事,伤天害理的人是卫玄麒,他才应该如那过街老鼠一般,而她就是要这般光明磊落的站着,无愧天地,无愧任何人!
想到这,夏浅薇深吸了口气,袖中原本紧握的小手渐渐松开,随后便在卫玄麒诧异的表情中抬起头来露出了一个淡淡的浅笑,“臣女荣幸至极。”
……
而另一头,御书房里。
“传本王何事?”慕珑渊幽幽挑了挑眉,漫不经心的望向对面一脸阴沉的辰皇。
哪知道砰的一声,他竟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的砸向了慕珑渊的脚边,看着那满地的墨汁,也不知这是第几个了。
“你,你究竟对云国公主做了何事?为何逼得她前几日自寻短见?!”
“死了?”慕珑渊的语气里倒是有些惊讶,这幅毫无愧疚之心的模样让辰皇的面色越发狰狞。
“若不是严儿恰巧救下她,若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打算如何担待?”
原来,不久前云国公主以散心为由独自去了无人肯踏足的庄妃冷宫,打算在那儿悬梁自尽,却是被慕严所救,辰皇一番安抚之后才知道是幽王对她做了不可饶恕之事。
可至于是何事,公主却是怎么也不肯说。
听及此处,慕珑渊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光,慕严?这又是演的什么戏码……
第四百五十七章 厌倦旧爱
此时守在御书房外的宫人们只觉得心惊胆战,每次幽王单独面圣总是这般惊天动地,听着里头的动静,不知这回又砸了多少宝贝。
慕珑渊看着眼前怒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辰皇,不但没有半点儿反省之心,反而火上浇油的补了句,“难道她没告诉你那一日她衣衫不整的求本王要了她,不但没能得逞反而还让本王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什么?
辰皇微微一愣,顿时忘了言语,不知过了多久才无力的坐了下来。
“卫太子……可真是个好人啊……”
若不是个好人,他们一国的公主遭受这样的冷遇,早就该启程回国发兵,跟辰国兵戎相见了!
“最坏不过就是两国开战,我帮你打赢便是了。”慕珑渊就是见不得辰皇这幅胆小怕事的模样,难道他不觉得一国公主做出此等毫无廉耻之事,本身就是个笑话?
然而,眼前的帝王却是绝望的摇了摇头,“明明可以轻松的结下两国朱陈之好,那公主不也生得花容月貌,哪里配不上你?”
“喜欢你就自己留下,岂不一举两得?”慕珑渊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之意,辰皇顿时瞪大了双眼,不等他说些什么,这狂妄的男子已然拂袖离去,只是临走时还吩咐了门口的宫人一句。
“为了你们陛下的龙体,还是马上传御医为好。”
“……”
一路上齐侍卫见自家主子一言不发,顿时有些心惊的解释着,“明明属下已经在宫中安排好了探子,也不知为何没有将此事上报。”
他说的当然是那不知好歹的夏柔萱自尽之事。
“自然是皇帝老头压下的消息,又或者说……那云国公主根本没有自尽!不过是一套说辞罢了。”
子虚乌有,探子又怎么会有消息?
慕珑渊并不觉得夏柔萱是那种贞烈之人,她去哪儿上吊不好,偏偏要选庄妃的冷宫,哪怕那儿如今再怎么清冷,也会有两三个看守的太监才对,她原本的说辞实在太过牵强。
辰皇为了息事宁人没有深想,但慕珑渊却是确定,如今四皇子慕严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
路过御花园,前方两道并行的身影让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顺着慕珑渊的目光望去,齐侍卫的面上满是惊讶,永乐县主怎么会和云国太子在一起?
“呵。”只听一声浅笑从自家主子身上传来,他望着夏浅薇清冷的侧颜,明明她已经努力隐藏了所有的情绪,可慕珑渊依旧捕捉到了那一丝别样的疏离。
“王爷,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齐侍卫刚一开口,便发现怎么自己最近总是本能的想帮永乐县主解围?
“你看那丫头,像不像在上刑?”哪知道,慕珑渊的心情却没有预料中的糟糕,好像已经看出了夏浅薇的不情愿。
那对美眸中不经意的流露出的恨意,倒是让慕珑渊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自己是夏浅薇最讨厌的人,那位云国太子……
看着那张始终温润雅致的笑脸,又是一个与慕元一样容易讨人欢心的性子,慕珑渊的眼底渐渐沉下一缕幽光,这位卫太子究竟想做什么呢?
只见那棵盛开的桃树之下,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卫玄麒如泉水涌动一般的眼眸深深的望着那心不在焉的少女,“这次的误会让县主受苦了,幸好已经还了镇军将军清白,否则卫某真不知该如何弥补……”
“殿下言重了,只是时候不早,太子妃怕是要担心了。”
夏浅薇的表情似有几分为难,清风微拂,从方才开始便一直对他若即若离的少女竟楚楚抬起眼来,那如水的眸子闪烁着动人的流光,让卫玄麒忍不住心中一荡。
“她知道我想在御花园里走走。”这语气显然又柔了几分。
“可太子妃并不知道臣女随行,她好像……很不喜欢臣女。”夏浅薇缓缓低下头来,一副略显委屈的样子。
卫玄麒立刻想起她与夏柔纯先前发生的种种,忍不住安慰道,“纯儿一向宽厚待人,她近日还在担心县主是否遭受牵连,一直说想要一位如县主这般聪慧能干的妹妹。”
想要她这样的妹妹?怕是夏柔纯承受不起。
夏浅薇心中冷笑,随后目光却是望向不远处匆匆而来的宫人。
“启禀太子殿下,娘娘似乎身子不适,殿下可是要回去看看?”
卫玄麒的眼中似有一抹不悦一闪而逝,夏柔纯在玩什么花样?他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便不舒服了?
“正好臣女还有要事在身,今后若有机会,再为殿下分忧。”她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注意到那前来传话的宫人脸色微微一变。
为殿下分忧?这个辰国的小县主未免太自不量力了!这话若是让太子妃知道,还不撕了她的嘴?
看着那少女带着一丝惆怅之意离去,卫玄麒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收敛。
一想到又要面对那多疑善妒的女子,那种乏味疲惫的感觉便涌上心头。
明明曾经她的占有欲与张弛有度的嫉心总能给他带来满足,好像自己是她的天,离了一刻也不行。
可时间一久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早已厌倦了她的依赖,除了哭哭啼啼装可怜,她什么也办不好什么也做不到。
明明前路依旧凶险,太多的困难全部积压在他一个人的肩头,天知道有多少个夜里,他总会在梦境中重温那早已破碎的过去。
卫玄麒着实不愿承认,他开始想念那个人。
想念只要她一出手,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而如今,卫玄麒已经向天下人证明了他的价值和能力,在这个绝对不能有任何差池的节骨眼上,夏柔纯反而成了一种未知的漏洞。
他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她又犯了什么低级的错误害得自己功亏一篑,所以不得不日夜盯着。
可真是没想到,自己也成了那个被盯着的人!
另一头。
“殿下呢,他回来了吗?”一道焦急的声音再次催促道,夏柔纯猛地抓起一旁的茶杯狠狠的丢在了宫女的身上,“没用的东西!还不快去……”
“爱妃这是怎么了?”话还未说完,卫玄麒已然由外而来,正好将夏柔纯此刻略显狰狞的表情尽收眼底。
对方瞬间变了脸色,红着眼眶扑了过来,紧紧地抱着他的腰身,“殿下,妾身又梦见父亲和兄长回来报仇了!还有族里枉死的人,他们都要来找纯儿索命!”
眼泪汪汪的夏柔纯根本没有发现卫玄麒此刻脸上的阴霾与不耐,这样的伎俩究竟要用几次?
“爱妃,你是不是后悔了?”
阴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夏柔纯不由得为之一愣,以往这种时候殿下总会温柔的宽慰她,怎么……
第四百五十八章 谁是戏子
不等夏柔纯反应过来,那冰凉的手指已经温柔的抚上了她的面庞,擦掉了那说来便来的眼泪。
眼前还是这张俊美得令人炫目的面容,明明他的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体贴和深情,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夏柔纯莫名心惊。
“你是不是已经后悔为本殿放弃了一切成为夏家的罪人?后悔与本殿一同站在风口浪尖?”
“殿下,不是的,纯儿……”
夏柔纯本能的否认着,可卫玄麒还是敏锐的抓住了她眼中那一闪而逝的心虚之色。
是的,成为太子妃的日子与她想象中简直大相径庭,她从来不知道打败了嫡姐,等待她的竟是那么多的明枪暗箭!
她从来都只看见嫡姐站在卫玄麒身边时的风光无限,万人朝拜,人人都说能成为太子妃定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可后来呢?她如愿以偿,却永远也压不住那些说她红颜祸水背亲叛族的流言!
明明她一直很努力的想要塑造一个宽容善良的形象,可不论自己做了多少善事,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抓着她的过去不放!
虽然她从不害怕别人称她为蛇蝎美人泯灭天良,可却不愿意让他听见!
她一定要让自己做他心中最完美的存在,若听了那些人的话,日子一长,或许玄麒就会发现自己极力掩饰的那一面。
所以她只好一个一个的杀,可为何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怎么也杀不尽?
此时夏柔纯只觉得自己好像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他这是怀疑她了吗?
不,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她,这会让她想起那些人的话……
庶女就是庶女,只是虚有其表根本登不上大雅之堂,哪里配得上他们的殿下?!
“怎么不回答,在想什么?莫非是在想本殿方才跟永乐县主在一起时都说了些什么?”
话及此处,夏柔纯浑身一震,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可卫玄麒却反手揽住了她的腰肢往自己怀中一带,竟是低下头来深深的吻住了她柔软的唇瓣。
他隐隐的怒气通过这般狂暴的掠夺清清楚楚的传递给了夏柔纯,怀中的女子似乎从未体会过这种肆虐的感觉,身子瞬间酥软在卫玄麒的怀中。
眼前的男子明明无比熟悉,可这一刻却给她一种极其陌生而危险的感觉。
奇怪是她的心竟久违的狂跳了起来,一向待她温柔有加的卫玄麒转瞬竟变成了一头莫测的猛兽,竟有种该死的吸引力,让她忍不住想要臣服于他!
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丝喘息,夏柔纯就这样娇羞轻喘着挂在他的身上,“殿下在说什么,纯儿不懂……”
“你不是派了人监视我?难道他没有回来向你禀报?”
卫玄麒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那时候躲在暗处的不正是夏柔纯身边的心腹小太监吗?
事到如今竟还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究竟是她太高估自己的能力,还是真的那般小看了他?
夏柔纯微微抿了抿唇,露出了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
“……是,可纯儿也是怕那狐媚子用了肮脏的手段接近殿下!殿下只能是纯儿的……”
她本以为很快便能看见那个跟嫡女同名的少女当众斩首的画面,哪知道连那等株连九族的大罪都能被夏浅薇逃过!
在卫玄麒的身边多年,她怎会不知那少女早已引起了他的注意,先前柳相给出的合作条件便是要他们助其一臂之力,铲除夏家。
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夏柔纯还记得当时卫玄麒犹豫了一下,她本能的感觉到就是因为那个贱人!
可后来,玄麒还是选择了顾全大局。
那个贱人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竟还有命继续在玄麒的眼前晃荡,这次不能斩草除根,还不知道她会想出什么法子引诱玄麒!
“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也值得你这般在意?纯儿,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卫玄麒轻笑着,让人猜不透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夏柔纯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那张如同春日蔷薇花一般的小脸,那水嫩晶莹的肌肤更不是如今的她所能比拟,在夏浅薇的身上她第一次尝到了自惭形秽的滋味。
“永乐县主可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纯儿哪敢跟她比。”话虽是这么说,可语气里明明满满都是鄙夷,仿佛对方才是真正用美色惑人的狐媚子。
卫玄麒当即伸出手去轻轻刮了刮她优美而小巧的鼻梁,“在我心里,能为我摒弃一切的女子才是最美的。”
夏柔纯娇媚的面容当即浮上两片红霞,她本来正为着这几日卫玄麒的若即若离而感到心慌,这一刻便觉得自己的担忧简直是多余的。
连她派人暗中监视他,玄麒都能包容,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可殿下……近日为何都不碰纯儿了,难道是因为纯儿手臂上的伤?”
她一边说着,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在卫玄麒的胸膛上转悠,媚眼如丝的模样分外诱人。
虽然那烧伤不在她最珍贵的脸上,可这一大片纵横整条手臂,凹凸不平的疤痕连夏柔纯自己都觉得恶心。
哪知道下一秒,卫玄麒突然撩开她的袖子,带着无奈而宠溺的浅笑缓缓俯下头来,在那些发红的疤痕上轻轻一印,“御医说了,你需要休息。”
他唇上的温度如同一阵电流,让夏柔纯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轻麻不止。
这女子瞬间化成了一汪春水,柔弱无骨的贴近卫玄麒,“纯儿只需要殿下……”
话音刚落,脚下当即一轻,卫玄麒已然将她拦腰抱起,那暧昧至极的声音响起。
“如你所愿。”
原本还守在四周的宫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们如胶似漆的画面,此刻已经十分识相的退了出去,那缓缓闭上的雕花宫门已然阻隔了那一室的旖旎。
夜渐渐深了,已然换好衣衫的卫玄麒转过身去看着榻上那香肩毕露的女子,面上早已没有了方才温存的柔和。
他无声的退出寝殿望向那漆黑的夜色,很快,一名暗影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从今往后她见过什么人,做了什么,都要事无巨细的回禀于本殿。”
“是!”
眼前的暗影再次消失,卫玄麒的眼底如同毫无涟漪的幽湖,冰冷非常。
人人皆道云国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可有谁能明白,曾经的怜惜早已变成了一种负担,好像只有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才能证明自己当初并没有做错。
可是,他当初真的没有错吗……
第四百五十九章 锦囊妙计
平静了两日,夏浅薇突然被一纸急诏传进了宫中,此时乌云密布,眨眼间辰国的第一场春雨便淅淅沥沥的落了下来。
那打着油伞的少女在宫人的带领下匆匆来到了东宫水榭,夏浅薇轻轻一瞥四周突然变多的守备,随后抬眼便看见慕元如同一株优雅的柳树般立在雨幕之中,正等着她。
“殿下,可是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着急传臣女进宫?”
夏浅薇刚刚收起伞,下一秒便看见慕元身后站着一名许久不见的男子。
那人束着华贵的玉冠,一身泛着冷光的银色铠甲,意气风发的眉眼带着些许隐隐的浅笑,他的脸颊上似有一抹还未干涸的血痕,像是被什么锋利的树枝划破的,可丝毫无损他那盛气凌人的气质。
“永乐县主,许久不见了。”
定兴侯府的三少爷魏鸿霖,上次六皇子慕昭在马场里被刺杀的时候,就不见他的人影,夏浅薇分明感觉到对方身上那非同寻常的自信,心中顿时有了几分计较。
慕元似乎看出了她的顾忌,当即轻声解释着,“先前鸿霖接到了一个秘密任务,此番他带回来一个消息。”
原来,魏鸿霖上一次借故缺席,皆是因为他奉定兴侯之命离京去调查金国马场的事情,慕元显然相信了他的这番说辞。
夏浅薇坦然的迎上魏鸿霖含笑的目光,只觉得这名男子似乎有了些许不一样的地方。
他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从容的底气,那微扬的下巴有种说不出的有恃无恐,此时他的眼底满是光彩。
“这次金国的马场发生了一场古怪的瘟疫,原本精挑细选出来准备参加四国赛马的精英马匹死伤大半。”
马瘟?
夏浅薇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她立刻想起了先前的事情,“这么说金国打算放弃了?”
“不,他们已经及时救回了几匹马,并且严加保护,鸿霖通过探子掌握了他们赛马的决策!”
只见慕元拿出了一份密函递了过来,依照信中的内容,这次金国遭遇马瘟,打算要求辰国再改赛马规则,变成三轮两胜的个人夺旗赛和双人合作接力赛。
夏浅薇的嘴角不由得一勾,心想着这金国对规则是一改再改,她倒是有些好奇,这位新上任的国君究竟有多强的好胜心。
每一次的规则都对他们最为有利,仿佛在昭告天下,他们不仅重在参与,而且一定要赢!还料定了以辰皇软弱的性子必定会答应。
“县主有所不知,以往的四国盛会,金国的要求也特别的多。”
慕元的语气里流露出了几分冷意,仔细想想,各国为了这场盛会准备多时,就因为他们金国毫无底线朝三暮四,导致众多参赛者多日的努力付之东流,从一定意义上讲,必定消耗了不少精力和斗志,这想必就是他们故意为之。
“只剩五匹马了?”看来这马瘟确实厉害,看来辰国至今能够安然无恙,少不了幽王慕珑渊的功劳。
想到这,夏浅薇的眉头忽而一蹙,赶紧将那个人的面容从自己的脑海中抹去。
“县主可别小看这五匹马,除了两匹稍差一点,其他远胜于我们的赛马。”魏鸿霖的语气中似有几分轻蔑,只觉得女子便是目光短浅,难道她不知道何为物少而精宁缺毋滥?
慕元的表情陷入了一阵凝重,“金国水草丰美,全民皆是马上精英,他们的战马异常彪悍。”
所以这一次,他们挑出了最好的两匹马参加双人接力赛,另外三匹则归于个人夺旗赛。
“魏三公子觉得,那三匹马与我们的赛马相比,实力差距可大?”夏浅薇突然开了口。
“太子殿下的风驰,应该可以与他们的中等马相媲美。”要知道慕元的马可是万里挑一,实力最强。
魏鸿霖这话的意思,就是让夏浅薇不要再妄想挑战他们的上等马了。
如此说来,胜算不大了?
夏浅薇已然明白慕元此番传自己入宫就是为了商量对策的。
水榭里当即陷入一阵沉默,只听四周的雨声不断。
这时,夏浅薇不着痕迹的扫了魏鸿霖脸上的伤痕一眼,随后将那封密函放到了中央的石桌上,“殿下,臣女有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县主请说!”
魏鸿霖分明发现太子的面上一喜,心中顿时有些古怪,难道殿下还真打算浪费时间听这个丫头耍弄小聪明?
她能想出什么妙计!
要知道自己今日本打算表现一番他的用兵之法,哪知道太子突然让夏浅薇入了宫,莫非从一开始,他就想听她的想法?
“既是三局两胜,那便让冷千户用殿下的风驰去应对他们的中等马,魏三少爷去应对他们的下等马。”
至于在他们当中稍有逊色的六皇子慕昭,便直接让他输了跟金国上等马的比试。
夏浅薇话音刚落,眼前的两名男子不由得为之一愣,显然从未想过还有这样一个方法。
只要赢了另外两场,结果也是一样!
慕元再看向夏浅薇时,眼底已经满是难以掩饰的欣赏,“这就是所谓的退一步海阔天空。”
以往他们只想要以硬碰硬,从未有过举手投降的念头,但有时候这种不肯服输的风格反而会一败涂地!
此时连魏鸿霖的眼神也难以控制的变了变,慕元好像顷刻间忽略了他的存在,开始与夏浅薇详谈其中细节,他只能讪讪的在一旁等着。
正当水榭里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名宫人恭敬的来到慕元的跟前。
“启禀殿下,定兴侯爷与魏大公子求见。”
“他们这么快便回京了?!”哪知道魏鸿霖竟迫不及待的往前跨了一步,随后竟是别有深意的看向夏浅薇的方向。
这一眼,便让她立刻明白了什么。
据夏浅薇所知,定兴侯府中的几位嫡子个个不简单,二少爷魏鸿飞手中人脉甚广,黑白两道通吃,三少爷魏鸿霖不用说,是个不可多得的少年将才,而这位大少爷,多年来镇守边关养成了一副雷厉风行的性子,在军中的威望甚至连定兴侯爷都要畏他三分。
夏浅薇终于明白为何魏鸿霖好似忘记了上次的教训,原来是靠山回来了!
第四百六十章 路见不平
慕元此时深深的看了夏浅薇一眼,听说那魏四少爷先前落马所受的伤至今未愈,恐怕终身不能习武,虽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但眼下绝对不适合让她与定兴侯爷见面。
想到这,慕元当即借故支开了夏浅薇,一旁的魏鸿霖看着那少女离去的背影,心中顿时有些失望。
也罢,隐忍了这些日子的定兴侯府很快便要扬眉吐气了,到时候少不了这个丫头苦头吃!
然而当夏浅薇刚刚离开水榭,回头便远远的看见两名魁梧的男子被领到了慕元的跟前。
哪怕只是这样隔着雨帘望上一眼,她依旧能够感觉到那两人身上非同寻常的气息,那是久经沙场的人才有的煞气。
定兴侯府……确实是一个虎狼之家。
刚走没多远,对面的长廊上两道慌张狼狈的身影迎面而来,只见一名年幼的小宫女浑身湿漉漉的由另一位长宫女扶着,那张小脸惨白如纸,那耷拉在身子一侧的手掌正不断的滴着鲜血。
长宫女很快发现了夏浅薇,当下停住了脚步神情闪烁的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永乐县主。”
她拉了拉自己身旁好似随时可能昏倒的小宫女,却是被夏浅薇拦住了。
“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仔细一看,这小宫女的鞋面上满是泥澡,那模样像是被人从池塘里捞出来似的,再拉过她冰冷僵硬的小手,掌心出一道血肉外翻的伤口让夏浅薇不由得皱了柳眉。
“是,是……”
哪知道,眼前的宫女眼眶一红,仿佛隐忍着莫大的委屈与疼惜,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身处深宫,夏浅薇自然明白其中艰苦,她当即从袖中抽出了一块手帕紧紧地为小宫女扎好伤口,“寻个清净之地,我为她上药。”
可是话音刚落,却有一道尖酸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混账东西,公主的珠钗还没找到,谁让你们离开的?!”
夏浅薇一抬眼,立刻认出了来人正是夏柔萱身边的公公。
对方微微一愣,很快收敛了表情迎上前来,敷衍的福了福身,“奴才给永乐县主行礼了,这两个贱婢犯了错,奴婢正打算把她们带回去呢。”
夏浅薇见他的架势,立刻明白又是夏柔萱在背后生事。
“这孩子伤势严重,念在她尚还年幼,我先为她疗伤再说不迟。”
“这可不行!若我们公主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这公公往前跨了一步拦住了夏浅薇的去路,丝毫不打算给她颜面。
就在这时,那位长宫女卑微的跪下身来,“奴婢这就回去帮公主殿下寻那珠钗,舍妹向来体弱,熬不住那池水之寒……”
原来,是这小宫女不慎冲撞了夏柔萱,让她发间的一支珠钗落入了莲花池里,结果夏柔萱恼羞成怒,便命人把这小宫女丢进了池中,要她徒手去摸寻。
而她掌心的伤,便是落水的那瞬间被池底的锐石划破的!
“公主大发慈悲饶她一命,只不过要她捡回珠钗罢了,莫不是你们辰国连小小的宫女都不把我们公主放在眼里?”
听及此处,那长宫女慌忙重重的磕着头,“奴婢不敢!只是舍妹已经在水中找了半个时辰,实在是……”
谁知,从方才开始便虚弱无比的小宫女忽然两眼一翻,孱弱的身躯当即往后栽倒而去,幸好夏浅薇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将这如同破碎纸风筝般的小小身躯护在了怀里。
“呦?这还演上了!我看你们根本是欺负我们公主心善……”
不等那公公把话说完,他立刻感受到了夏浅薇投来的冰冷视线,那个眼神竟有种说不出的威慑力,让他顿时一愣,咬牙压下了心中的忌惮威胁道,“永乐县主莫要多管闲事!”
“管了又如何?”
“好大的口气,本公主当是何人,原来是刚从地牢里出来的永乐县主!”很快,那熟悉的声音紧随其后,只见盛装打扮的夏柔萱由数名宫人簇拥着款款而来。
夏浅薇看着对方那红润精致的妆容,坦然的迎上了夏柔萱轻蔑的目光,不卑不吭的回道,“公主此言差矣,臣女一直都在府中,从未去过地牢。”
夏柔萱冷哼了一声,轻轻一瞥那已然昏迷的小宫女,“想救人?也可以,你就替她下水帮本公主把珠钗找回来,人就让你带走。”
此时四周已经聚集了不少路过的宫人,夏浅薇分明发现他们的神色皆是避之不及,好像谁也不愿意招惹这位云国公主。
夏浅薇自然不知,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辰皇为了给夏柔萱压惊,命人送了不少宝物,并吩咐任何人皆不可怠慢,哪怕是天大的委屈都得守着。
夏柔萱就是故意刁难,她心想着以这个永乐县主以往的性子,定会出言不逊顶撞自己,到时候她便可以命人向辰皇诉苦,让他重重的处罚这个贱人!
哪知道,夏浅薇却是回了句,“公主所言极是,犯了错岂有不罚的道理,就应该由这笨手笨脚的宫女替公主寻回失物。”
什么?
她居然不吃这套激将法?
“不过,她这样的情况只怕没个三天两夜是醒不过来的,只要给臣女半个时辰的时间,定能让她恢复意识,继续赎罪。”
夏柔萱眼中一沉,狡猾的贱人,难道以为她会上当吗?!
“不必劳烦了,来人,把她丢进池子里,本公主不信她醒不过来!”
地上的长宫女脸色瞬间大变,她此刻什么也顾不得立刻转身扑到自家妹妹的身上牢牢护住,“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连她也一并丢下去!”夏柔萱阴毒的喝道,立刻有数名宫人上前,却不想当他们即将把那小宫女从夏浅薇怀中拖走的时候,一阵哀嚎声齐齐响起。
只见原本剑拔弩张的宫人们毫无预警的瘫倒在地,纷纷抱着自己的膝盖左翻右滚再也站不起来。
夏柔萱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随后愤怒的目光落在了夏浅薇的身上。
“你,你做了什么?!”
“臣女不明白公主的意思,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了,是他们自己倒下的。”夏浅薇的嘴角微微一勾,这样的表情立刻激怒了夏柔萱。
“贱人,你敢戏耍本公主!”
她一个眼神示意,方才那名公公立刻抡起了袖子站了出来,高高举起手臂作势就要狠狠的给夏浅薇来一巴掌。
却不想,一道震惊的声音由远处而来,“住手——”
第二百三十九章 女儿心思
春日的第一抹嫩芽缓缓抽杆而出,冰雪初融的京都点缀着一片片欲放的生机,清脆的鸟鸣声在窗外响起,温暖的阳光洒进这间干净整洁的屋子,榻上的男子蝶翼般的睫毛微动,长舒了口气坐起了身子。
那修长的左腿轻轻落了地,夏故新双手撑着身子,表情竟有种说不出的神圣。
伴随着他多年的刺痛在这一瞬间竟如梦境中的云雾一般消散得一干二净,这张儒雅俊秀的面庞露出了堪比春风的笑容。
那丈青色的身影缓缓穿梭于将军府的花园之中,惹来一道道惊奇的视线。
却不想拐角处,一股清甜的气息扑鼻而来,那娇小的人儿毫无预警的与他撞了个满怀。
“刘小姐?!”夏故新歉意的急忙伸手去扶,刘沁儿稳住了身形抬眼一看,小脸当即一红,“夏、夏大少爷?”
夏故新的目光落在她湿润的眼角,以及那白皙的小脸上还未彻底褪去的红色掌印,他眉头不由得一蹙,随后有礼的退后了一步,温柔的赔罪道,“抱歉,是故新莽撞,刘小姐可有受伤?”
“不,不是的,是沁儿的错……”刘沁儿慌张的低下头,两只小手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夏故新佯装没有看见她面上的窘迫,“刘小姐可是来寻我三妹的?正巧,那便一道去吧。”
刘沁儿微微一怔,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的男子已经迈开了步伐,见她没有跟上,行了几步便回过头,那包容的笑颜如同闪耀的朝露一般清新,瞬间就抚平了她内心深处那悲伤的委屈。
她怯生生的提起裙摆跟了上去,好似想到了什么,“夏大少爷,你的腿……”
话刚说出口,刘沁儿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可她分明注意到夏故新的行动已与常人无异,明明先前见他的时候……
只见身旁的男子缓缓停下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腿,十分珍视的抚了抚,刘沁儿望着这张温暖无比的侧脸,只觉得他跟画中的谪仙一样好看。
“都是托了三妹的福。”夏故新没有详说,但刘沁儿分明能够感觉到,只怕又是一个很长很暖的故事。
然而当两人来到碧荷院内,如画迎上前来却是歉意的行了一礼,“小姐正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商量着三日后及笄之礼的宾客名单,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刘小姐不妨在院里坐坐,喝口茶暖暖身子。”
刘沁儿的眼中难掩失望,她无奈又歉意的苦笑了下,“不,不必了,没有提前知会夏三小姐一声,本就是沁儿的错,既然如此……沁、沁儿还是回府,改日再来拜访。”
不等如画挽留,那似有千万心事的女子缓缓转身离去,夏故新望着刘沁儿孤单凄凉的背影,眸色微动之后便跟了上去。
刘沁儿走得异常缓慢,她只觉得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回府?不,她是与二姐争吵之后一气之下跑出府的,随后才发现自己竟是连一个说知心话的朋友都没有,不知不觉竟是来到了夏府。
也好,幸而没有见到三小姐的面儿,若让她知道自己是来吐苦水的,说不定会觉得她是个麻烦无能之人。
只是,眼下自己究竟该去往何处?
“刘小姐请留步!”身后传来了一道焦急的声音,刘沁儿立刻停下了脚步,惊喜的回过头去。
只见阳光之下,那抹如翠竹一般的身影带着一丝担忧的神情小跑而来,他的面上满是柔和的笑容,一股清新的草药香伴随着清风而来。
夏故新很快在呆愣的刘沁儿面前站定,随后有些犹豫的拿出了一卷画轴。
“前阵子刘小姐的及笄之礼,故新还在休养之中,因此未能赴约,这副画……是故新所作,倘若刘小姐不嫌弃,还望收下,便当是迟来的贺礼可好?”
他的声音像极了山中的沁人心脾的清泉,瞬间流入了她苦涩的心间,刘沁儿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伸手接过了夏故新的画轴,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
她下意识的想要抽开上面的绳结,却不想夏故新略显紧张的开口制止了她,“还是回府之后再拆吧,此等拙作,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眼前的男子面上似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份礼物是他临时准备的,刘小姐好不容易来府中一趟,却见不到自家三妹,总不好就这样让客人空手而归。
“怎、怎么会呢,夏大少爷才华横溢,这幅画定是旷世之作!”刘沁儿的眼中晶亮无比,她高兴的往前跨了一步,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他。
夏故新微微一愣,旷世之作?这样的称赞,他可是自认为担待不起。
只见他沉默了片刻,随后轻柔的开了口,“刘小姐可是遇见了什么难事,若故新帮得上忙,但说无妨。”
听及此处,刘沁儿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僵,她望着夏故新那对温柔至极的眼眸,原本极力掩藏的悲伤竟如同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再也抑制不住。
她眼眶又是一红,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赶紧低下头来,“沁儿没,没什么事情……”
这声音越说越小,连她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捧着画轴的手有些轻轻的颤抖。
“真的吗?”眼前的少女如同战战兢兢的幼鸟一般,让夏故新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怜惜。
这真真实实的关心让刘沁儿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过去的种种,她好像从来没有从自己的亲人身上感受到这样的爱护,父亲和母亲从小只在意她的学业女红,除此之外不曾问过她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在他们看来,她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只要按着他们的意思去做每一件事,才是她活着的意义。
吧嗒。
豆大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清脆又响亮的哭声突然从这瘦瘦小小的身子内爆发出来。
夏故新吓了一跳,他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惹得刘沁儿如此伤心,这男子当即有些手忙脚乱起来。
“这,这可如何是好?”
他从自己的怀中找出了一块帕子递了过去,慌张的四下张望着,幸好这个时辰府中的下人多半在打扫各自的庭院,否则还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误会。
夏故新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他俯下身带着一副请求的语气,“正巧今日,故新打算出府去挑选送给三妹的生辰之礼,若刘小姐不嫌弃,能否随故新一起?”
话及此处,刘沁儿竟真的渐渐停止了哭泣,她哽咽的抬起眼,夏故新抿了抿唇,又补了句,“同为女儿家,想必刘小姐定能给故新一个好的建议,若不方便……”
“好,那就一起!”却不想,眼前的少女竟立刻用袖子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那双颊红扑扑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清风微拂,两人之间弥漫开一股别样的氛围,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落到暗处某双幽深的眼眸之中……
第二百四十章 幽王请邀
是夜,云泉院内亮着一盏烛台,昏黄的光线之下那张儒雅的面庞带着认真而专注的神情,正细细的摆弄着手中一截来之不易的小叶紫檀木。
“大哥?”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夏故新眸光一闪,立刻慌张的站起身,急忙将手里的东西藏了起来。
夏浅薇此时已经站在了门外,看着他这幅窘迫的模样,立刻勾起了从前某些暖心的回忆。
果然每每疲乏之时,到这云泉院里看看这张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容,哪怕再烦躁不安的心情,也会瞬间被满满的平和填满。
“三妹,你怎么来了……”夏故新的目光似有几分心虚,夏浅薇好笑的缓缓靠近,意有所指的打趣道,“大哥今日可是跟沁儿上街了?让她白白来了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只见眼前的男子眸中一片清明,夏浅薇一眼便知,夏故新并没有其他的什么心思,反倒是刘沁儿……
“听说沁儿还送了大哥谢礼?”她好似不经意的一提,夏故新慌忙解释着,“不,这是因为……”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刘小姐特地交代过千万不要让三妹担心,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当即又咽了回去。
夏浅薇一看他的脸色,便笑了笑,“既然是大哥与沁儿的秘密,浅薇就不打听了。”
“……”
他本想找个合适的借口,却发现眼前的少女脸色忽然一变,随后一道高大的身影无声的出现在了门口。
“什么人?!”夏故新吓了一跳,一看那张凶神恶煞的脸便觉得此男子定不是什么好人,下意识的就把夏浅薇护在了身后。
他还没见过齐侍卫,此时浑身紧张得异常僵硬。
却不想,眼前的男子竟是露出了一脸惧怕的表情硬着头皮跨了进来,夏故新只听自己身后的少女不悦的开了口,“麻烦回禀王爷一声,臣女今夜疲乏得很,就不奉陪了。”
齐侍卫不由得苦笑出声,“夏三小姐发发慈悲,饶了属下一命,王爷说了,若今夜见不到您的人,属下就得提头去见。”
什么?!
夏故新的表情瞬间大变,难道又是那个幽王?没想到自己休养的这段时间,自家三妹竟被那危险的男子缠上了!
“不知是何要事,竟要一名闺阁女子夜行出府?王爷此举未免有欠妥当!”
此时夏浅薇已然轻叹了口气,夏故新一听,便知道她妥协了,紧张得回过头去,“三妹,幽王倘若要自己属下的人头,又与你何关?”
此话一出,夏浅薇分明看见齐侍卫的脸色瞬间黑了不少,她当时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夏故新僵硬的肩膀,浅浅笑道,“齐侍卫这些日子护我周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既然如此那便走一趟。”
门口的齐侍卫分明感觉到夏故新飞过来的眼刀,没想到这夏家大少爷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护起自家妹妹来还真有股想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
明明眼下最危险的是他,特别是最近,夏三小姐一有什么让王爷不顺心的事情,自己便有种刀架在脖子上的危机感,好像王爷随时都会迁怒于他……
望着那已然消失在门口的身影,夏故新紧皱着眉头,越想越不安,怎么有种抢人的意味?
如此看来自家三妹受那幽王的胁迫已经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情,想到这,他袖中的手不由得一握,烛光之下那对深沉的眸子似有隐隐的怒火在跳动……
此时,幽王府里传来一阵清脆而响亮的啼哭声。
“王爷,夏三小姐带到!”齐侍卫冒着一头冷汗跨了进来,而那棋桌旁的男子则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直到夏浅薇一副懒懒的模样出现在慕珑渊的面前,齐侍卫才感受到那股杀气散尽,他当即擦了擦汗便退了出去。
“你这丫头,不管孩子死活了?”
只见眼前俊美无双的男子一副怨气冲天的模样,抱着怀中的婴孩立刻就靠了过来,二话不说便塞进了夏浅薇的手里。
他的身上带着一股沐浴过后的淡淡清香,那一头湿润的发丝还未清爽,白皙得有些冰冷的肤色在月光下如陶瓷般细滑,自带朦胧光晕,那一身说不出的美感竟比女子还要惊艳。
夏浅薇轻轻挑了挑眉,很快从这张异常惑人的美貌中收回神,原本躁动不安的婴孩过了她的手竟很快安静了下来,慕珑渊望着那张渐渐平静的小脸,忍不住冷笑道,“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王爷多虑了,一月睡二月哭,府中的乳娘应该知道这是正常之象。”
然而眼前的男子却丝毫不肯听她的解释,“若非戴夫人身子虚,本王早就杀了那几个没用的家伙!既然他不哭了,你,过来下几局。”
夏浅薇的眼底划过一抹幽光,突然明白这位因为养伤而无聊到极致的幽王殿下,不过是以孩子哭闹为由把她骗来,不过就想让自己陪他消遣解闷而已。
以慕珑渊的性子,府中的乳娘定是整个京都数一数二的,不可能连新生儿的习性都不懂……夏浅薇突然有些同情自己怀中的婴孩。
“若王爷实在找不到对手,臣女抽空便是了,这孩子还是交给乳娘照顾为好。”
“……你可是比老皇帝还难请。”
此时慕珑渊竟不再掩饰,说来也怪,跟夏浅薇对弈的这些日子,明明她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但还是有种与跟冷玉寒对弈时截然不同的乐趣。
并且,这丫头的棋技进步得异常神速,有时候自己疏忽大意,竟真的让她占得了先机。
夏浅薇看着慕珑渊一副心情瞬间变得极好的模样,她突然有个不厚道的念头,不知何时金国的几位皇子才能得手?恐怕只有那个时候,她才能真正从这位幽王的贼船上下来。
此时慕珑渊看向对面那张未施粉黛却依旧精致动人的面庞,他幽幽挑了挑眉,“在想本王什么时候命丧黄泉?”
“……臣女不敢。”有这么明显吗?她自认为遇事皆是宠辱不惊,怎的总被眼前这人看穿?
“不敢最好。”慕珑渊的语气当即冷了几分,他的眼中忽而划过一抹流光,薄唇微微一勾,“本王听说,夏老夫人正四处下帖,打算为她最疼爱的孙女行及笄之礼,只是本王至今还未收到,莫非是打算明日送来?”
他的意思是,明日送还来得及。
夏浅薇分明察觉到这名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图,她眼底不由得一沉,语气里毫不掩饰的排斥,“王爷重伤未愈,实在不必勉强。”
“本王救你的时候都不怕勉强,不过是凑个热闹,这伤也好得快。”
“……”他是认真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阴魂不散
此时此刻,慕珑渊好笑的看着眼前棋盘上早已自乱阵脚毫无章法的白子,自从方才自己说要参加她的及笄之礼,这丫头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竟被吓成这幅样子?
看她脸上还是一片波澜不惊的表情,只是紧拧着的柳眉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慕珑渊的心中突然有个念头,夏浅薇该不会正在心里咒骂他吧?
“王爷,臣女认输了。”
“哦?心服口服的那种?”这俊美绝伦的男子轻轻挑了挑眉,语气里尽显玩味,夏浅薇自然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是,她是真的服了,没想到这辰国的幽王竟是个喜欢把自己的乐趣建立在一个小女孩痛苦之上的任性男子,夏浅薇的脑海中已然浮现出刘沁儿当时的表情。
正所谓风水轮流转,她倒是能体会沁儿的感受了。
夏浅薇突然有种冲动,不如明日一早立刻便跟夏老夫人提议,这及笄之礼就免了吧?
“太子如今怕是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而你那未婚夫,兴许也是不会去了,再没本王给你撑场面,这人生第一大礼未免也太凄凉了些。”
慕珑渊一副极其自信的样子,夏浅薇的眸光却是一闪,“王爷怎知太子殿下有了麻烦?”
难道又是他在背后做的手脚?
只见眼前的男子露出了一抹高深的冷笑,语气里竟有股若隐若现的怒意,“与其担心旁人,你就不问问为何冷玉寒也不会去你的生辰大礼?”
这丫头莫非真的已经见异思迁?难道她不知道,那一日若冷玉寒没有露面,恐怕她又要沦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夏浅薇却是淡淡的收敛了神色,这一副不想与他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架势,让慕珑渊立刻乏趣了不少。
他立刻伸出手去冷冷的拨乱了棋盘上的黑白子,“下的什么棋,既然孩子已经睡了,你也滚吧。”
夏浅薇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了这位尊贵的幽王殿下,当即将怀中的婴孩递了过去,恭敬的行了一礼,“谢王爷开恩。”
留下这句话,她已然缓缓转身安静的退了下去。
却不想几秒之后,屋子里再次传来一阵啼哭声,慕珑渊愣愣的看着自己手里的襁褓,原本冷酷的神情只剩下一片无奈,“怎么又哭了……”
……
夏浅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情绪竟这般容易被人牵动,她整夜思索着该如何让慕珑渊改变主意,却发现自己竟对那恶劣的男子束手无策。
辗转难眠,一睁眼,天色已经蒙蒙亮,外头忽然传来一阵不安的喧闹声。
“如画,发生了何事?”夏浅薇疲惫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缓缓起身,只见守在外头的婢女慌慌张张的折了进来,如画的面上一片惨白。
“小姐,听说花园池子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好像,好像是怡蓉院的婢女莲儿。”
此时此刻,花园里一片人心惶惶的景象。
还未敞亮的天边落下一道灰蒙的阴影,渲染出了浓浓压抑的氛围。
老夫人闻讯赶来,面色凝重的望着此时已经被打捞上岸的小婢女,一名家丁伸手扯开了盖在莲儿身上的草席,露出了那张被泡得肿胀惨白,难以辨清五官的面容。
四周立刻传来一阵尖叫声,女眷们纷纷侧过脸去不敢再看,一道难以置信的哭声顿时响起,“莲、莲儿?!”
夏香不顾众人的阻拦,一把扑倒在那湿漉漉的身躯上,老夫人紧皱着眉头,焦急的命令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九小姐拉开!”
然而不等人把她扶起,这柔弱的少女竟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四周顿时一片手忙脚乱。
一阵窃窃私语此起彼伏,却有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你们看,她的脸好像……”
只见这尸身的面上竟有一道从额头延伸到脸颊的伤口,竟与当初七小姐脸上的伤如出一辙!
“像,真的太像了!该不会……”
“当初七小姐也是落进这池子里的,难道,是七小姐……”
七小姐回来索命了?!
人群中的夏晴浑身一震,立刻冲着那几名口没遮拦的下人冷喝了一声,“胡说什么?!”
然而她越看那张脸上的疤痕,就越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只觉得双脚好像站在一片冰面之上,刺骨的凉意像毒蛇般爬上她的身子。
“三小姐来了!”
众人立刻望向此时缓缓靠近的少女,气氛顿时变得异常古怪,毕竟当初七小姐的死跟三小姐不无关系,所以此刻众人的眼神也蒙上了一片狐疑和猜忌。
老夫人的脸色越发难看,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见夏浅薇打算上前察看,赶紧拦住,“孩子,别过去,不吉利!”
老夫人只觉得心里瘆得慌,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显得异常镇定,她看了一眼那面目全非的脸部,“祖母,可是确定为怡蓉院里的婢女?”
只听一旁的家丁解释着,“莲儿已经失踪了好几日,小的最后一次看见她,确实穿的这身衣裳。”
老夫人拉着夏浅薇到一旁,一副不愿她插手此事的样子,再过两日便是自家孙女的及笄,这个时候岂能让她沾染那等晦气之事?
“传令下去,今日之事若有任何人走漏半点风声,立刻打断双腿发卖出府!”是要查个清楚,但绝对不是眼下!
夏晴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回双姝院的,她脑海里满满都是方才那张充满死气的面容,总是不自觉的将自己记忆中的夏乐重叠在一起。
忽然,一道狂笑声从前方传来,“七小姐,你回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让夏晴不由得浑身一震,却见她一直被关在屋内的姨娘不知何时竟跑了出来,此刻正冲着无人的空气,露出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
“姨娘,你在说什么呢?”
连夏晴也没有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声音有种诡异的沙哑,只见披头散发的阮姨娘缓缓转过头来,用那对晶亮而癫狂的双眸注视着她。
“你七姐回来了!看,她就在你身后……”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不详之府
明知是不可能的事情,可夏晴还是鬼使神差的转身回过头去,然而自己身后的小路上哪有半个人影,清风微拂,让还未抽出新芽的树枝瑟瑟作响,在地上投出了一道道如鬼影般的印子。
“我的女儿……你终于回来了,你是来报仇的对吗?”
当夏晴回过神来,她的后背已然渗出了一片冷汗,她几乎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才迈开了步伐,一把将疯疯癫癫的阮姨娘扯到面前,“姨娘,不要再说此等疯话,若让祖母听见了,她定会把你赶出府去!”
然而阮姨娘却一直歪着头笑着,竟一把拨开了夏晴的手,朝着夏乐原本的屋子而去,“别走那么快,等等姨娘……”
一直压抑着情绪的夏晴,终于崩溃了最后一道防线,她只觉得四周的温度瞬间冷了许多,眼神也越发闪烁起来。
屋门砰的一声忽而闭上,阻隔了那道早已乱了方寸的身影。
而另一头。
如画安安静静的跟在夏浅薇的身后,老夫人明明交代过不准自家小姐再去接触那具尸身,可方才她还是去了,回来以后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叫人忍不住担心。
前方碧荷院外围满了人,夏浅薇很快收回了思绪,她这一出现,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各种惊惧的目光投来,让她感受到了一抹古怪。
随后,雷嬷嬷竟是带着两名婢女从院内走出,一看见夏浅薇顿时变了脸色。
“嬷嬷手里拿的是什么?”
她一眼便看见对方藏到身后的东西,雷嬷嬷的表情当即一僵,尴尬的笑道,“三小姐看错了,老奴什么也没拿。”
“可是祖母有事吩咐?”夏浅薇也不拆穿,只是淡淡的扬起了嘴角,雷嬷嬷神情闪烁,很快反应道,“老夫人让三小姐宽心,莫要为了今日的事情烦忧,一切有老夫人做主。”
留下这么一句话,雷嬷嬷便揣着那东西神神秘秘的带着婢女离开了碧荷院,一时间众人作鸟兽状散开,纷纷低着头无人敢迎上夏浅薇的视线。
这到底是……
“小姐,可是要奴婢去外头打听打听?”如画小心翼翼的询问着,不止雷嬷嬷,连在碧荷院里打扫的下人们都古怪得很。
“不必,她们是不会说的。”但她却明白,恐怕与那命案有关。
这一日,将军府沉静在一片阴森至极的氛围之中,夏故新和夏常峰轮番来到碧荷院内,对着夏浅薇嘘寒问暖,但纷纷对今日之事闭口不谈,越是如此,她越觉得有什么事情在悄然发生。
府中的守备立刻多了些许,可却依旧无法让所有人心安。
果不其然,夜深人静之时,如画突然脸色煞白的从外头回来,她忐忑的站在夏浅薇的面前,紧咬着唇一副挣扎犹豫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这小婢女才深吸了口气,从怀中抽出了一样东西,放到了夏浅薇的面前。
“绣花鞋?”她随手拿起一看,竟是在鞋部发现一个刺绣而成的“乐”字。
只见如画突然抬起头,一副冷静无比的模样,“小姐,今日府中众人皆传是七小姐回来索命,但奴婢不信,只是奴婢担心,这事儿是冲着小姐来的,所以……”
这小婢女好像鼓起了所有勇气,将晚上发生的一切缓缓道来。
原来傍晚时分,她为夏浅薇送来点心的时候,竟在门口的廊上发现了这双绣花鞋,而今晨,雷嬷嬷之所以会那般神秘,就是因为有人在碧荷院的门口也发现了七小姐的遗物!
老夫人生怕夏浅薇担心,便立刻让雷嬷嬷过来,将那等不祥之物带走,并且郑重警告了院内众人,让她们管好自己的嘴,莫要影响三小姐心情。
可没有想到,这幕后之人竟是阴魂不散,三翻四次想要扰乱人心,方才她带着这双绣花鞋去了老夫人跟前,也被叮嘱了一番。
“你不怕吗?”夏浅薇看着如画挺直了腰杆的模样,这小婢女摇了摇头,可双手却分明在轻轻颤抖着。
她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目光落在那双崭新的鞋面上,“这人倒是有心了,不过我实在好奇,对方究竟是想做什么?”
……
次日午时,碧荷院内再次迎来了一位客人。
夏浅薇方从老夫人的院子里归来,便看见早已等候在院内的刘沁儿。
那可爱的少女竟是带着满脸的担忧迎上前来,作势拉住了她的手,“夏三小姐,你没事吧?”
这话听起来,倒有几分意思。
“不知沁儿所言何意?”
刘沁儿微微一愣,看着夏浅薇那张淡笑的面容,表情却愈发紧张,她犹豫的四下张望了片刻,随后才沉声开了口。
“夏三小姐可知,贵府近日发生的事情,整个京都都传开了!”
刘沁儿今早正在亲自挑选明日送来夏府的礼盒,却见自家二姐再次怒气冲冲的闯进她的闺房,冷言阻止她明日来夏府。
“据说受到邀贴的许多贵女都怕沾染了夏府的邪气,纷纷表态明日不会参加三小姐的及笄之礼,虽然沁儿一个字也不信,但三小姐……你一定要有所准备。”
原来,也不知怎的,一夜之间,京都皆传夏将军府先前对外宣称病逝的七小姐含冤回来索命,包括什么池底沉尸,七小姐的遗物凭空出现,更还传出了什么鬼影歌声等怪诞之说!
这种传闻原本听听也就罢了,偏偏撞上明日是夏浅薇的及笄之礼,这影响便越发扩大,闹鬼的夏府,谁还敢来?
更有好事之徒以讹传讹,说夏乐分明是被夏浅薇所害,所以才选择这个节骨眼,为了向众人表明她的冤屈!
原本夏浅薇的名声已经挽回了许多,这次一闹,她从前的种种荒唐行径再次被翻了出来,竟有一发不可收拾之态。
“那么沁儿明日可还来?”夏浅薇听完,眼底竟没有太多的恼意,反倒是刘沁儿替她急得不行。
夏三小姐这会儿怎么还笑得出来?倘若明日真的没有任何的宾客前来道贺,那对她的影响何其之大,难道三小姐还不明白?
看着对方一副快要急哭了的表情,夏浅薇心头一暖,当即出言安慰道,“说起来,这幕后之人还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刘沁儿目光不由得一闪,这,这是什么意思?(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护姐之心
刘沁儿不知道的是,夏浅薇正愁没有理由取消这场生辰之礼,与其宾客满座到头来却因为一个幽王而让众人跟着她一同瑟瑟发抖,那还不如一片虚席。
重活一世,夏浅薇明白再隆重的大礼也不及几份真心实意,若非夏老夫人坚持,她当真不愿这般大操大办。
“总之,夏三小姐别灰心,沁儿一定会尽全力帮你!”
刘沁儿露出了一副坚定的神情,也不等夏浅薇劝些什么,已然转身匆匆而去。
此时回廊之上,几名本在布置着庆景的家丁婢女们一副懈怠懒散的模样,随手将红色的绢花一丢,“听说了吗?明日根本不会有人来为三小姐道贺,既然如此,老夫人何必这般铺张?”
“今日出门采买的时候,遇见好几家的下人都这么说,最近将军府不干净,谁愿意来触这个霉头?”
“你们怕是不知道,这两日,碧荷院里时不时就会发现七小姐的遗物,可邪门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随后一名路过的婢女也凑了过来,“何止这些,双姝院里的阮姨娘突然口口声声说七小姐回来了,吓得我呀……”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道不悦的冷喝声传来,“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背后议论主子事非?!”
这几名下人顿时一惊,转身之际竟发现二房的夫人和夏林煜少爷不知何时就站在不远处,已然将他们方才的言论尽数听进了耳中。
他们吓得赶忙跪倒一地,战战兢兢的低着头。
二夫人轻皱着眉头,严肃的俯瞰着这几名胆大妄为的下人,“看来,是苏姨娘的为人太好,把你们这些奴才惯的!若不是三小姐好事将近,本夫人定饶不了你们!”
“小的知错,奴婢知错了!”几人纷纷磕头求饶,夏林煜顿时冷哼一声,“算你们运气好!否则,本少爷第一个替堂姐剥了你们的皮!”
直到二夫人离开,这几名下人才紧绷着表情继续着手里的活儿,不敢再继续造次。
“这些奴才真是太可恶了,方才就该撕了他们的嘴!看他们还敢不敢在堂姐生辰之际说那种晦气话!”前方的小少年愤愤的踢着路边的石子,看得后面的二夫人忍俊不禁。
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家儿子已经彻底成了三小姐的拥护者,旁人说她一个不字都不行,明明从前这对堂姐弟是出了名的水火不容。
而后到了福寿院,二夫人有要事相商独自进了老夫人的屋,只留夏林煜在外头等着。
“岂有此理,这帮混账东西!”此时老夫人正发着火,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已经严令不准任何人走漏风声,事情还是不受控制的宣扬了出去,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
二夫人在一旁轻拍着她的背,恭敬的劝着,“母亲放心,儿媳结识了几位命妇,她们都愿意捧这个场,明日不会让将军府太过难堪……只是,儿媳觉得事有蹊跷,还应做好万全准备。”
其实老夫人与二夫人一样,都嗅到了一股别样的味道,只是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必须等夏浅薇的大礼过后,才能深入彻查此事。
“哼,想坏我孙女的喜事,那真是小看了我们将军府!我那些老姐妹们已经启程在路上,总能让浅薇风风光光!”
老夫人置气道,然而她却也明白,京中那些年纪与夏浅薇相仿的贵女们倘若都不肯来,对自家孙女的影响,可不仅仅是名声那般简单。
“还有一件事,恕儿媳多嘴,事关温嫂子……”二夫人一开口,老夫人便沉默了下来,已然猜到她接下来打算说些什么。
此时夏林煜正在屋外的花圃中警惕的四下张望着,好像打算再揪一揪那些嚼舌根的下人,却有一道软绵的声音惊喜的传来,“是煜少爷吗?”
只见一朵如水仙般素雅纤弱的少女怯生生的站在不远处,那张白皙得透明的小脸有种说不出的无辜柔美之感,夏林煜原本有些阴沉的脸色竟不由得缓和了许多,只是犹豫的看着对方,“你……你是谁?”
夏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整了整自己的衣裙,“煜少爷定是不记得我了,香儿从前……住怡蓉院的。”
怡蓉院?
夏林煜好像想到了什么,他差点都要忘记这位常年躲在屋子里头捧着药罐子过活的堂姐儿了。
此时那少女已经小心翼翼的靠了过来,晶亮的双眸就那样带着一种纯洁清澈的光芒望着他,看得夏林煜面上一红,“你,你看我做什么?”
夏香微微一愣,随后有些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都、都是香儿不好,吓到煜少爷了,只是煜少爷长得太好看,所以香儿就……”
夏林煜还是第一次让一名姑娘家夸他长得好看,虽是自家的堂姐,但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喜悦与骄傲。
她的姨娘和兄长虽然不是东西,但她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
“你怎么跟只小老鼠一样,胆子那么小?我又没有生你的气。”夏林煜嘟囔了一声,怎么,难道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凶狠?
“真的?可煜少爷好像不太高兴……”她这声音越说越小,小手有些不安的扯着自己的衣摆。
夏林煜当即收敛了神色,随后冷哼了一声,“还不是外头那些混蛋,居然说三堂姐是不祥之人,真是笑话,难不成少了他们,堂姐的及笄之礼就办不成了?”
“可,三姐应该也是喜欢热闹的吧?倘若知道她邀请的宾客都不愿意与她分享喜悦,三姐一定会很难过。”
夏香露出了一副担忧无比的表情,夏林煜当即沉默下来,确实,若换成是自己,好端端的一个生辰却没几个人愿意来为他庆祝,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受到了排挤和讨厌,又怎么能以最好的心情去迎接人生中最有意义的一天?
这少年伤脑筋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夏香一慌连忙阻止他,“其实,香儿还有一个办法。”
“你说,快!”夏林煜的眼前当即一亮,就听她轻声提议道,“听闻煜少爷的人缘极好,只要说动你的那些朋友们帮忙,明日过府来凑个热闹撑撑场面,看见那么府中来了那么多宾客,三姐一定很开心。”
对,他怎么没有想到?
“九堂姐,你真是太聪明了!先找谁比较好呢……”夏林煜终于展露了笑颜,随后开始自言自语的盘算着,“对儿,九堂姐你……”
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却不想一转身,四周哪还有夏香的身影,他忍不住啧了一声,这九堂姐不是身子不好吗?怎的这般神出鬼没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 下落不明
傍晚时分,整个将军府已经为明日的大礼布置妥善,却有一道忐忑的身影在门口张望徘徊。
直到一辆熟悉的马车缓缓的由远处而来,夏常峰当即收敛了神色迎上前去,很快,一道素净端庄的身影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母亲……”夏常峰的喉间顿时哑然,他看着温氏那张轻减了许多的面容,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口,一片五味杂陈。
今日的温氏一身朴实无华的灰色衣衫,洗净铅华的面容带着温和的浅笑,她的眼底一片清明,手中还揣着一串念珠,对上夏常峰的视线,她的眼眶当即一红。
“常峰,快,让母亲看看你可是瘦了许多?”
那熟悉而温暖的掌心轻轻的抚向他的面庞,夏常峰当即摇了摇头,他紧紧的扶住了温氏,愧疚的低下头黯然道,“是孩儿不孝。”
久别重逢,先前的种种纠葛仿佛瞬间随风而去,只剩一片关切之心。
温氏一出现,府中的下人们纷纷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而老夫人早已在厅中等候多时。
这低眉顺目的妇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比之前更加的谦卑柔和,她满怀懊悔的跪拜在老夫人的面前,“给母亲请安,儿媳不孝,未能在母亲身边伺候,实乃罪过。”
老夫人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只是轻闭着眼,大厅之中顿时安静得仿佛连根绣花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夏常峰紧张的立在一旁,看着自家祖母还未打算让母亲起身的架势,再一看温氏那清瘦的身躯匍匐在地上的模样,不免于心不忍。
正当他要开口求情之际,老夫人才沉吟一声,“起来吧,舟车劳顿,你也是累了。”
夏常峰面上一喜,立刻上前将温氏扶了起来,而这妇人一副惶恐至极的表情,依旧不敢落座,便那样恭顺的站在旁边。
“明日是浅薇的大日子,作为嫡母,你可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温氏之所以这么快便能回来,就是因为自古及笄之礼,嫡母在世便无缺席的道理,否则视为大不吉。
老夫人哪怕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也得命人把她从雷若寺接回来。
“儿媳这段时日已经诚心悔过,自知这些年愧对浅薇,又怎敢再伤她的心。待大礼过后,儿媳恳请母亲允许,再回寺中参悟佛礼。”
温氏的眼中一片诚然,找不出半点儿虚假的神色,顿时让人恨不起她从前的所作所为。
老夫人的眼底划过一抹流光,没有想到温氏竟如此明确自己如今的立场,莫非自己先前的担忧都是多余的?
想到这,她语气似有几分满意的开了口,“你能这般诚心,真是叫人欣慰,至于兰初……”
老夫人试探的看了温氏一眼,却见对方眉头一蹙,义正言辞道,“兰初犯下那等大错,万万没有让她回府的道理,明日儿媳会告知宾客,说她是身子抱恙外出治病,绝对不会让她再次辱没将军府的声名!”
不止是老夫人,连夏常峰也有些惊讶,明明眼下是最适合替夏兰初求情的机会,她竟这般轻易就放弃了?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一名家丁跨了进来,恭敬的递给了夏常峰一封信件。
只见这俊朗的男子表情忽而一变,老夫人立刻察觉到了什么,“是宜川来的信?他应该早就从军中出发了,怎么今日还未到府?”
夏常峰沉默了片刻,犹豫了片刻才回了句,“五弟他军务缠身,说过几日才能回来。”
此话一出,便听老夫人冷笑了声,“他倒是比你父亲还要忙,怎么?这是已经当上大将军了不成?这么大的日子竟如此敷衍,我看,他还是永远都别回来了!”
老人家满脸的不高兴,只觉得夏宜川分明是在使性子敷衍了事,温氏无奈的赔着笑,却也不敢替自己的儿子多说几句好话。
夏常峰生怕老夫人会越想越气,当即转移了话题,“父亲不是已经向镇国将军告假了,他可是在三妹院子里头?”
听及此处,温氏缓缓低下头来,隐去了她眼中的失落,想必将军如今还是不想看见她吧?
老夫人的表情带着几分深沉,许久之后才应了一声。
……
此时此刻,碧荷院里,苏姨娘红着眼眶望着屋内如同桃花仙子般的绝美少女,激动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而夏宜海则带着一副慈爱的笑容坐于一旁,只是他的眼底有种复杂无比的情愫,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此时的夏浅薇一头如丝绸般的墨发垂于身后,那一袭粉紫彩云纹的礼衣之上,美轮美奂的绣着一朵朵富贵牡丹,随着她身姿摇曳,这些牡丹仿佛正迎风绽放一般,令人叹为观止。
“这件礼衣,是当年夫人及笄之日穿的,上面的牡丹据说是三小姐的外祖母,也就是昌兴侯夫人亲手绣的,世间已经寻不到这块冰丝的绸料,夫人喜爱得紧,说要留给三小姐,一代一代的传下去。”
苏姨娘仿佛回忆着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向往与怀念的味道,随后伸出手去拉开了夏浅薇的袖子,“三小姐您看,夫人还在袖口处绣了消灾祈福的经文,每一个字都是她一针一线刺上去的,精细无比。”
夏浅薇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真,复杂的袖口密密麻麻的全是祈福经文,若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这件礼衣还另有玄机,她已然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疼爱之心,却又不能告诉任何人,她受之有愧。
倘若玉容夫人在天之灵,知道自己要利用她女儿去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恐怕永远也无法瞑目吧?
“难得苏姨保存得如此之好。”夏浅薇的声音里似有几分惭愧,苏姨娘摇了摇头,“当年夫人交代过的,定要在这一日拿出来,知道这件礼衣的,也只有府中几位资深的老嬷嬷了……”
现在想来,夫人那时候难道已经有所感应,知道她看不见自己女儿的及笄之礼?
“外祖母的这绣活……莫非是失传已久的皇家双面刺绣?”
夏宜海这才从他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轻轻笑了笑,“你这丫头倒是好眼力,昌兴侯夫人的绣活天下第一,就连你母亲也未得到她真传,说起来,明日他们应该……”
却不想话及此处,老管家却是慌慌张张的由外而来,“将军,不好了,昌兴侯府的船遇上了水贼,听说死了好多人,老侯爷和夫人……下落不明了!”
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