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共处一室
是夜。
偌大的屋子里安静得仿佛连一根绣花针掉落在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只见屋内中央的圆桌旁,一对男女面对而视,齐齐按着一本兵书僵持不下,气氛竟是有些许剑拔弩张。
此时的慕珑渊早已摘下了那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他原本俊逸非凡的面容,此时正散发着一股冷酷霸道的气息。
夏浅薇只觉得有些头疼,“王爷何必总是与臣女过不去?这兵书昨夜臣女已经看了一半……”
“所以今夜就轮到本王了,怎么,这你也敢争?”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们昨日便已经独处一室,可却是夏浅薇揣着这本兵法坐于窗前借着月色耗了一整晚。
她美名其曰幽王身份尊贵,岂有让他坐冷板凳的道理?
但慕珑渊却觉得烦闷至极,他心仪的少女就坐在自己的对面,似乎整间屋子都是她身上那沁人心脾的草药香气,如何能让他安眠?
与其又是两个人都没睡,不如今夜便宜了她,由他来守着。
“王爷还有要事在身,若不好生休息,如何能够应对万变?”
“你这丫头,莫非真以为自己是金刚不坏之身?”慕珑渊忍不住冷笑道,心中只觉得夏浅薇怕是对他不太放心,所以才不愿合眼,生怕自己对她做些什么不轨之事。
否则,从前他领着阎幽军千里迢迢跋山涉水日夜不眠的穿过一个国家也不曾倒下,如今不过是区区熬上一夜又算得了什么?
夏浅薇眸色微动,她自然知道慕珑渊是在关照她,可却偏偏无法心安理得的承了这份情。
果然,他还是适合做他高高在上的金贵王爷,守夜这种事情着实不太妥当!
“臣女已经习以为常,王爷无需担心。”
重生一世,多少个夜晚她都从噩梦中惊醒,无数个不眠之夜伴随着夏浅薇,她确实没有慕珑渊想象中的那般娇气。
而眼前的男子似乎已经耗光了所有的耐心,他索性危险的勾了勾唇角,开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夏浅薇的身前,“既然你也不想睡,不如我们来做点特别的事情……”
此话一出,对面的少女立刻松开了放在兵书上的手,警惕万分的盯着慕珑渊。
她这幅样子着实也有些好笑,自己若想对她做什么,还需要事先知会?
这种事情可不是她瞪大了眼睛就能抵抗的,莫非这丫头已经忘了先前的教训?
迎上慕珑渊得逞的浅笑,夏浅薇顿时有些羞恼,而对方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似在欣赏她此刻窘迫的表情。
“怎么?莫非要本王亲自抱你去榻上才肯休息?”慕珑渊说这话的时候,脚下已经微微一动,夏浅薇瞳仁一缩,暗暗咬牙才转身朝着榻子的方向而去。
她丝毫不用怀疑这男子绝对说到做到,可心中却有些郁结,那些伦理纲常在慕珑渊的心里根本不值一文,又有什么可以约束他霸道的性子?
夏浅薇此刻就有种身在虎穴的感觉。
哪知道转瞬间,身后却是传来一阵翻书的声音,她惊讶的望了过去,便见慕珑渊已然披了件外衫坐下,竟真的认真读起手中的兵书来,完全没有要继续逗弄她的意思。
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屋子里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夏浅薇犹豫了片刻,才挽起长发合衣躺下,明明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莫要受幽王的影响,可她实在无法忽略窗边的那名男子。
今夜的月色格外的朦胧皎洁,那一缕银光从微微敞开的窗户间投射进来,落在慕珑渊的肩头,他随手撩起垂于脸颊上的发丝,袖口滑下露出了那截有力的手臂,在光晕中显现出如陶瓷般细腻的色彩。
此时,他的眉眼早已褪去了平日里的冰冷,只剩下一片惊艳的俊美,难以想象此时那双正在翻页的修长手指沾染了多少鲜血。
若非夏浅薇清楚慕珑渊身上的故事,只怕真会以为这只是一名上天眷顾的贵公子,集旁人羡慕不来的皮囊与地位于一身。
不知不觉间,原本的戒备渐渐散去,疲惫感席卷而来,让夏浅薇的视线渐渐模糊,不觉间竟是沉沉的睡去。
只是奇怪今夜的风似乎格外的温和,她好像回到了多年以前还在侯府的时候,睡在自己的闺房中那种再难得到的安宁。
榻上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让窗前的慕珑渊缓缓抬起眼来,明明他极力的想要将注意力放于手中的兵书上,可这一刻还是没能忍住望向夏浅薇的方向。
不知何时,她的长发已然散开,如同丝绸一般以优美的弧度披在那纤细单薄的背上。
领口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颈竟让他看了许久,明明只是个背影而已,却美得让他挪不开眼,连原本清寒的冷风也随着他心头升起的热意而散去。
哒的一声,手中的兵书忽然落在了地上,慕珑渊惊觉回神,发现自己竟盯着夏浅薇这般久。
他当即捏了捏自己的眉间,嘴角扬起了一抹无奈的笑意,不知在惆怅着什么。
就在这时,屋顶上传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静,慕珑渊的眼底瞬间划过一丝寒光,冷冷的抬头望向屋顶的方向。
他脚下当即一动,伴随着一股寒风突然钻进了被褥之中,惊醒了睡梦之中的夏浅薇,而下一秒一双强有力的大掌竟从身后而来,包裹住了她的小手!
夏浅薇心中咯噔一声,正要挣扎,身子却被完完全全的捞进了那炙热而坚实的怀中。
“别动,有人!”
耳边响起了慕珑渊警告的声音,夏浅薇眉头一蹙,她发现身后的男子好像屏住了呼吸,他的注意力全然不在自己的身上,很快她也感受到了那监视的视线。
似有一股微风轻轻推开了屋门,那陌生的气息由门口而来,哪怕夏浅薇看不见,依旧能清楚的知道屋内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人缓缓朝着榻子的方向靠近,脚步小心翼翼,夏浅薇下意识的想去掏袖中的银针,却是被慕珑渊牢牢的握住。
她这才惊觉慕珑渊此刻是背对着那人的,这不等同于将死穴全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中?!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是大忌!
等等,难道他是为了保护她?!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亲密之举
夏浅薇此刻百感交集,她感受着自己背后传来的那股强而有力的心跳,只觉得慕珑渊完全不必要做到这般地步。
倘若对方是个绝顶高手,这一瞬间就能要了慕珑渊的性命!
紧紧裹住两人的被褥中充斥着奇异的香味,他身上的龙涎香与草药味混合在一起,仿佛燃起了别样的温度。
夏浅薇紧绷着神经,那夜闯屋子的黑衣人久久的站在榻前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她忽然想起自己身上的衣裳……
哪有人穿得这般整齐歇息的?
而慕珑渊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微微一动,竟是将夏浅薇往怀中又搂紧了些,将她娇小的身躯彻底的藏匿于被褥之中,那炙热的鼻息已然喷在她的脖颈处,深沉又放松。
此时两人紧紧地贴在一起,夏浅薇只觉得自己仿佛要融化在这逐渐升高的温度之中,可却不敢有任何的反抗,生怕给慕珑渊带来危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让人觉得如此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那徘徊在屋子里的黑衣人才悄悄退了出去,关上门的瞬间夏浅薇几乎要弹跳而起,却是被慕珑渊按了回去。
“还没走!”
他压低了声音警告着,夏浅薇果真又安分了下来,可她却看不到慕珑渊嘴角早已扬起的浅笑。
她还是第一次这般乖巧的窝在自己的怀里,只是怎的这般纤瘦,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柔弱。
难以想象这么一具小小的身子,竟有那么大的勇气与所有人顽抗!
此时慕珑渊突然想起夏浅薇在马背上时的样子,凌厉得如同一支淬了毒的长箭,而他不知不觉间竟已经中了她的毒,似乎……越陷越深了。
怀中的温度如此惹人爱怜,让他全然舍不得松手。
念在这一刻,慕珑渊决定放方才那人一马,不,应该说是让他死得痛快一点儿,当做回报好了。
可是夏浅薇仿佛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亲密,她忍不住轻声问了句,“王爷,他还没走吗?”
“别说话,小心被发现。”
天知道慕珑渊需要多么大的毅力,才能忍住不笑出声来。
这丫头平日里精明得很,没想到也有蠢得这般可爱的时候,都已经过了这般久,若是那人还未离开,守在暗处的齐韶又怎会毫无举措?
他只是有些贪恋她发间冰凉清新的触感,或许这一刻便是他这些年来最舒畅的瞬间,真不明白方才他为何要那般折磨自己。
难道那冷冰冰的凳子舒服?难道那乏味的兵书比他中意的少女更吸引人?
只能远远的看着,这实在太不符合他的性子。若是可以,他宁愿回到牢中亲自刑罚那些俘虏,也好过这种进退不得的境地。
慕珑渊仿佛瞬间开了窍,他索性点了夏浅薇的睡穴,心安理得的伸出手去替她理了理那一头柔顺的发丝。
他还贴心的为她摆了个舒适的姿势,看着身下的小女子恬静的模样,心中忍不住笑道:若这丫头能永远这般乖巧,或许自己还能多活几年,否则只怕他不是被那些死敌暗杀而死,而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惬意的欣赏着这近在咫尺的小脸,随后慕珑渊的目光便忍不住落在她轻闭的双唇上,喉间渐渐涌现出一丝干涩。
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指已经轻轻伸了出去,细细的描绘着那两片柔软的唇瓣,似有一片羽毛落在了自己的心间,挠得他的理智渐渐消散。
只见他缓缓俯下身来,正要覆上那惑人心智的樱唇,脑海中却突然划过夏浅薇厌恶的眸光。
“……”萌动的情意当即荡然无存,真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如此在意旁人的看法,不愿成为她心中的那种恶人。
“王爷。”此时屋外响起了齐韶谨慎的声音,慕珑渊回过神来,正要起身离开,可心头的不甘却让他再次折了回来,只是快速的在夏浅薇的额间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印,才心满意足的抽身离去。
片刻的功夫,院子安静的阴影处,齐侍卫早已等候在那儿恭敬的望向来人,随后将手中的一份供词递了过去,上面还盖着骇人的血手印。
“王爷,这份供词是从村长的手里得来的。”
慕珑渊此时又恢复了那冰冷的模样,展开这供词一看,上面清清楚楚的交代了朝中大元如何草菅人命,霸占民地之后以钱财收买人心掩盖恶行,这位村长更是亲眼所见虞府的大火以及后头的修缮,只是字里行间似乎还并不知道虞老爷已死之事。
“看来这位虞二爷还真是帮了柳相不少。”
慕珑渊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把握,想起那八面玲珑的虞二爷,只是不知面对阎幽军的刑具,他是否也能如此圆滑?
“王爷,方才那人正是虞二爷派来的,可是要……”只见齐侍卫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慕珑渊轻轻挑了挑眉,“做干净点。”
他与那丫头独处的样子岂能被人欣赏了去?留个全尸便是了。
想必是今日他们去村子里打探消息,让这位虞二爷终于坐不住了。
慕珑渊原本就不认为这般光明正大的调查能有什么特别的收获,所以他早就暗中命阎幽军去寻如今柳相建好的祖祠,也就是在那儿发现了被收为仆从,负责替柳相看守打扫的村长。
在阎幽军手中招供之人,绝无翻供的可能,所以眼下只要把那村长带回去,柳相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皇帝老头一边忙着防备镇国将军,看来这回又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只是……
“王爷,我们何时回京?”
回京?慕珑渊当即望向屋子的方向,他还真是有些不舍这样的日子,待柳相伏法撇清了夏宜海的罪名,这丫头说不定又要开始躲得远远的。
这时,齐侍卫好像想起了什么,“王爷,昨日宫中的探子来报,已经有两日不见太子的身影。”
提起慕元,慕珑渊的表情当即一沉,好心情瞬间破坏殆尽,这么说那位金枝玉叶的太子如今不在宫中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祖宗原谅
天还未亮,榻上睡得深沉的少女蓦然睁开了双眸,鼻间似乎还残留着那股淡淡的龙涎香气,夏浅薇的脑海中似有什么灵光一现,猛地坐起身来,一件黑色的袍子当即从她肩头滑落。
“醒了?”
角落里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她抬眼望去,便见那只着一件洁白里衣的男子独坐于窗边,一头乌丝慵懒的散在身前,朦胧的天色让他的肌肤更显几分银白的凉意,却也让他如同精雕细琢般的五官越发邪魅逼人。
夏浅薇顿时有了些许失神,很快她的眸中划过一抹错愕,“昨夜……”
“昨夜你倒是睡得安宁,本王就这样坐着守了几个时辰,好几次忍着不把你丢出屋去,感恩戴德吧。”
听他这不满的语气,好像什么特殊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夏浅薇怔了许久,她低下头来看着自己整齐的衣衫,可那炙热的温度仿佛还残留在她的周遭,真实得叫人有些心躁,可这样的话她该如何问出口?
思绪一片混乱,她只记得好似有人潜入了屋子,可后面又发生了什么竟没有丝毫的印象!
“怎么,做噩梦了?”慕珑渊一本正经的问道,只觉得夏浅薇此刻的表情笨得十分可爱。
梦?
难道真的是她的幻觉?
夏浅薇轻皱着眉头,可那梦境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些?
不经意的抬眼,正好捕捉到了慕珑渊那早已深深勾起的唇角,榻上的少女恍然大悟,立刻明白幽王又在戏弄她!
这一瞬她竟再也控制不住,伸出手抓起身边的枕头就丢了过去,却是被慕珑渊稳稳的接住,随后发出了一阵畅快无比的大笑。
夏浅薇气急,可笑的是方才自己居然还担心他是否发生了什么意外。
想必她会睡得这般深沉,都是慕珑渊做的手脚!
眼前的男子丝毫没有打算要隐瞒和解释,只是随手将兵书放下,挑了挑眉笑看向她,“虞英杰那儿有动静,随本王去看场好戏?”
“……”
……
“少爷,您不能出去,老爷交代过了,要您好生在府中休息。”
两名家丁正苦口婆心的拦着那眼眶乌青披头散发的男子,谁知啪的一声,虞英杰竟高高扬起了手直接将其中一人打翻在地。
“混账东西,少爷我都快死了,今日就算皇帝老子来了,本少爷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虞英杰双目通红如同恶鬼一般,他的声音沙哑无比,那表情仿佛要将眼前的两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另一名家丁当即吓得忘了反应,少爷平日里风一吹都能抖三抖,今日的力气居然这么大?真跟撞邪了似的!
然而只有虞英杰知道,他真的被冤魂缠住了!
这两日一闭上眼,便觉得有东西在他的耳边吹着凉气,半夜醒来时总能看见窗外快速的飘过一抹鬼影!
他甚至在自己的屋内发现了大伯的鞋子,一会儿在桌下,一会儿在榻子前,好像大伯无时无刻都跟在他的身边似的!
“大伯,冤有头债有主,不关英杰的事情,有话、有话就跟我父亲去说……”
甩开了那两名家丁,虞英杰语无伦次跌跌撞撞的闯出了院子,抄着小道从后门逃了出去。
坐落于钟寿山脚下西南方向,某一处临时搭建的虞家村祖祠显得格外寂寥。
简陋的供桌上摆满了牌位,可上头却落着厚厚的一层灰尘,还有老鼠凌乱的脚印,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只听砰的一声,那摇摇欲坠的木门竟是被毫无预警的撞开,一名慌慌张张的身影狼狈无比的跌了进来。
他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手忙脚乱的掏出了临时备的香炉,点上了两根清香。
“祖宗在上,英杰是冤枉的,祖祠一事皆是我父亲独断独行,与英杰没有任何的关系!请各位祖宗千万不要怪罪……”
这时,一块牌位诡异无比的落了下来,直接砸在了虞英杰的脚边,吓得他原地蹦起,赶紧双手将那块牌位捡了起来。
谁知定睛一看,上面的名字让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祖、祖父!”
那么多牌位偏偏倒下了自家祖父的,不是祖宗显灵发怒那是什么?
这一刻虞英杰差点儿昏死过去,谁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外而来,闻讯赶来的虞二爷手中高举着火把,瞬间就照亮了自家儿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畜生,叫你不要踏入祖祠,当为父的话是耳边风吗?!”
虞二爷压低了声音愤愤的训斥道,作势上前揪住了那年轻男子的耳朵往外头拖,然而虞英杰却是尖叫着甩开了他的手,对着一旁的空气求道,“凶手!他才是凶手!大伯若是想报仇,找我父亲便是了,放了英杰吧!”
虞二爷差点没被生生的气出一口血来!听下人说这两日自家儿子变得神神叨叨,时常指着空气尖叫说看见了他大伯,口中囔囔着他大伯回来索命了,生怕旁人不知道虞府的大老爷死于非命!
若非自己早已打点好了一切,府中的下人们不敢声张,否则真要被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坏事!
“闭嘴!还不快跟为父回去,发什么疯!”
“我不走!父亲,你快跪下来向列祖列宗认错,求他们饶了英杰,否则,否则英杰活不过三日啊!”
只见虞英杰疯魔一般撩开了自己的袖子,那两条手臂上的青痕更加明显了,虞二爷不由得皱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他就是因为这些痕迹,所以才这般六神无主?
“不过是些皮外伤而已,说不定是在哪儿摔了……”
“不!这是诅咒!大伯回来索命了,还有列祖列宗,他们怪我们把这么好的风水宝地卖给了别人,反而把他们迁到这种破地方!父亲,你不怕报应,难道还不管儿子死活了吗?!”
虞英杰歇斯底里的吼着,终于彻底激怒了眼前的虞二爷。
“什么风水宝地?道长说了,那地皮不干净!”
“呸!父亲别瞒我了,那道长分明是收了你的好处,我那时候都听见了,我们虞家村这地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龙穴!长居于此,子孙不能封王也能拜相!”
虞二爷看着自己眼前这个胸无点墨的儿子,忍不住冷笑道,“子孙能不能封王拜相我不知道,但眼前我就能进京做个小官,这样的生意换成谁不会答应?”
做、做官?!
第四百四十章 水落石出
虞二爷好像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轻轻一扫列祖列宗的牌位。
“再好的风水宝地,若抓不住机会,何时才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你大伯就是太迂腐了,居然为了虞言庭一家得罪了相爷,最后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是愚蠢至极!”
屋外似乎刮过阵阵阴风,让他手上的火把忽明忽暗。
“父亲,别……”虞英杰早已面如土色,只觉得自家父亲怎么敢在列祖列宗面前说出这等话来。
虞二爷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些什么,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还这般胆小如鼠,有生之年怎么指望着这块风水宝地来让他封王拜相?
虞二爷缓缓走到方才落下的那块牌位前,好似想起了多年以前的事情,“父亲,您总说大哥有文人傲骨,将来必定能金榜题名荣登庙堂,真是可惜啊,可惜您死得那般早,没能看见大哥年年落榜的样子。”
只见这男子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随后渐渐变成得意的大笑,“真是块榆木脑袋,想入朝为官何止科考这么一条路?什么大善人,现在哪个村民记得他?敢为他说一句话?”
有钱能使鬼推磨,自己不过是给了那些村民一点点好处,就再也没有人反对迁移祖祠之事,先人的庇佑福荫还不如眼前的利益实在!
“父亲,别说了!会遭报应的!”虞英杰只觉得四周的氛围突然变得诡异无比,脚底不由得窜起一阵凉意,他紧紧地盯着门口,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下一秒就要突然冒出来!
“报应?如今我为柳相办事,荣华富贵必定享之不尽,若是运气好,还能帮你也谋个一官半职,只要管好自己的嘴,别给为父添麻烦!”
虞二爷已然流露出了厌恶的神情,谁知这时,虞英杰竟是惊恐的张大了嘴望向他的身后,这幅一惊一乍的模样简直让人气结!
虞二爷终于忍不住扬起手来,正打算一巴掌打醒这没出息的东西,地上却出现了数道影子让他停下了动作。
只见不知何时,他的身后竟是站着几名面色阴郁的村民,令人震惊的是他们的脸上居然缠绕着和虞英杰一样的淤痕!
“你,你们……”
“二爷,你居然骗了我们!”只见这些村民竟与虞英杰一般双目通红形如鬼魅,他们的眼中写满了惧怕,愤怒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虞二爷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有那么一刹那他竟觉得眼前的这些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随时可能化成野兽的妖怪!
倘若只有虞英杰一人如此,他倒不会有所怀疑,如今居然这么多人一起……
虞二爷目光闪烁,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试图遮掩一切,“天还没亮,你们来此地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向祖先请罪来了!若非如此,怎会知道二爷居然把我们都给卖了!”
虽然每家每户都收了虞二爷给的抚银,但他们只想过上好日子,倘若为此却要付出性命,说什么都不会这样昧着良心!
“呵,说什么浑话?银子没给你们吗?这么快就来过河拆桥?”
此时的虞二爷哪里有平日里和蔼可亲的模样,他的眼底一片尖酸,轻蔑的看着这些穷苦村民。
只见他们面有心虚之色,其中一人咬牙道,“银子还给你,我不同意卖地!再多的银子也比不上命重要啊!”
“就是!我们不卖了,立刻把祖祠迁回去!”
众人纷纷应道,可虞二爷却好像听见了什么玩笑话,“谁要你们的命了?地契都已经不在我们手上,怎么迁?除非你们能拿出三倍的银子,这事儿或许还好说!”
明知卖了整个虞家村的人都拿不出那么多的银子,虞二爷此言无疑是给他们指了条绝路!
“我们……虞老爷有银子,他会帮我们的!”
虞二爷的眼底满是冷意,他低下头来抠了抠自己的指甲,嘴角的冷笑更甚。
不知他的大哥在天之灵看见这些人的嘴脸,心中作何感想?
有好日子过的时候没人想起他,失踪这么多日连问都没问一句,如今紧要关头,却只想着受他恩惠!
“没错,我大哥一定会帮你们,所以,你们就一起去黄泉路上,等着他接济如何?”
什么?!
众人脸色一变,此事他们一直觉得蹊跷,那天虞府的大火染红了半边天,可因为发生了虞言庭两兄弟的那件事情,所以无人敢靠近,更没有人帮把手前去灭火。
他们就等到了天亮,火势终于熄灭了,可虞老爷和夫人却不见了踪影,只有虞二爷带着人在那儿收拾,他当时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虽然心有怀疑,可村民们却不敢当面说些什么,再后来,虞二爷挨家挨户的送银子,说是给他们压惊的,沉浸在天降横财的喜悦之中,更无人深究真相,只是隐约听说虞老爷生了重病,现在府内休养拒不见客。
“所以,是,是你害死了虞老爷?”
众人此刻知道怕了,虞二爷面对他们的指责,却是无所谓的笑了笑,“话可不能乱说,我大哥是因为不知好歹,倘若他肯为相爷办事,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看来你们也想步他的后尘……”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萌生了怯意,他们只是一介布衣,如何与当朝丞相对抗?
虞二爷将他们绝望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已,这群窝囊废,还敢跟他斗?
然而这时,虞英杰突然扑倒在虞二爷的脚边苦苦哀求着,“父亲救救我!只要你向祖先们认个错,或许他们就会原谅我们,英杰只剩下三天的命了……”
三天?!
这几个村民齐齐脸色大变,他们早就听说虞府的少爷中了邪,谁知今日一早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上也有这种诅咒的痕迹,都以为是祖先惩罚,所以才会不顾虞二爷的交代回到祖祠这儿,打算好好的供奉赔罪,以求宽恕!
“三天的命,虞少爷都这么说了,肯定没错!既然横竖都是死……”
虞二爷心头一惊,分明感觉到这些村民的眼神变得危险至极,“你们敢?!柳相一定不会饶过你们的,小心被满门抄斩!”
“好一个满门抄斩!”就在这时,黑暗的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透着一股隐隐的冰冷笑意。
众人吓了一跳,还以为是祖先显灵,谁知黑暗中竟是走出几道身影。
虞二爷看着为首的年轻男子,以及他身旁的夏浅薇,面上立刻露出了一抹尴尬而僵硬的笑容。
“司公子,您怎么会在这儿?”
第四百四十一章 谈判破裂
虞二爷心中疑惑,今夜他派去的人明明说司公子已经歇下了,眼下怎会突然出现?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人回去复命后不久,就被阎幽军干净利落的结果了!
可此时慕珑渊已经没有心情与他闲话,四周突然出现了数名身着红色铠甲的侍卫将整个祠堂团团围住,这架势让虞二爷立刻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
他紧皱着眉头收起了笑脸,沉声威胁道,“司公子真打算插手此事?但只怕,连司大人也没有资格与相爷对抗!”
“他没有资格,本殿可有资格?”
一道冷厉的声音从祠堂之外传来,慕珑渊眸光一闪,只见那风尘仆仆的男子领着一队便衣侍卫由外而来,那张如柳般轻雅的面容此刻带着平日里从未见过的寒意,出现在错愕的众人面前。
一旁的夏浅薇分明感觉到慕珑渊的视线已然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但她却是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名男子浓浓的不悦。
慕珑渊着实没有想到自己竟在最后关头被夏浅薇摆了一道!
原来太子慕元前两日从京中消失,只怕就是微服赶来了虞家村,不用想便知其中缘由,自己算是给他人做了嫁衣!
没良心的小丫头,论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的本事,她也是炉火纯青。
而慕元的目光却是越过众人毫不避讳的落在了夏浅薇的身上,他无视着慕珑渊冰寒的目光径直来到那少女的跟前,眼底瞬间变得柔和无比。
“辛苦你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明明画面异常和谐,可在慕珑渊看来却是那般刺目,而夏浅薇自始至终连看也没再多看他一眼,眉目间竟也泛着一丝隐隐的怒意。
……怎么,这丫头莫非还在记恨着自己方才在屋内戏弄她的事情?
难怪赶来虞家村祖祠的这一路上她沉默得有些古怪,原来是真的恼了他的玩笑话!
“你们是什么人?莫要多管闲事!”虞二爷此时心中已经有些慌乱,但面上却是虚张声势恶狠狠地吼道。
哪知道话音刚落,竟有两名侍卫上前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大胆!太子殿下在此,岂容你放肆?”
太、太子殿下?
虞二爷面上一白,他闪烁着目光难以置信的样子,“笑、笑话!太子怎么会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冒充太子你们该当何罪!”
然而,当其中一名侍卫拿出了太子随身携带的蟒玉,他终于安静了下来,当今陛下是真龙,而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佩戴蟒饰?!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一时间祠堂内的众人齐齐跪倒在地,像他们这样的平民百姓从未想过今生还能亲眼见到当今太子,而虞二爷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那么他方才说的话,全都已经……
“将他们都带下去,听候发落!”慕元负手而立,面上一片清冷,很快祠堂里所有的虞家村人齐齐被押走,当那此起彼伏的哀求声渐渐远去,这诡异的祠堂里便只剩下了他们这几个人。
两名尊贵的男子四目相对,似有一股暗中较量的氛围弥漫开来。
“带永乐县主先行离开,本殿有话与幽王殿下相商。”
此时慕元的声音虽然客气,可已经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和。
慕珑渊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齐侍卫也跟着退了下去,这里没有了外人,他索性一把摘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那张带着冰冷笑意的俊美面容。
“太子可知何为喧宾夺主?”慕珑渊的声音里藏着浓浓的不悦,明明柳相的把柄是他找出来的,慕元一出现便这般理所应当的据为己有,不是喧宾夺主是什么?
而让他更加耿耿于怀的是夏浅薇居然那般听话的就退了出去,丝毫不掩饰她如今已经是太子船上的人。
慕元轻蹙着眉头沉声道,“这份功劳你想要便拿去,而永乐县主由我带走。”
他只要夏浅薇?!
慕珑渊忍不住笑了笑,可脑海中早已被各种猜忌填满,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没想到太子还是个多情种,千里迢迢离宫就是为了一个小丫头?”
“我答应了玉寒,要替他好生照顾永乐县主……”
“若本王说不呢?”
然而,慕珑渊却是沉下了脸色打断了他,不知究竟是在跟冷玉寒置气,还是打心底不相信慕元的动机如此单纯。
冷玉寒选谁不好,非得是慕元!他这般挑衅,莫非是打算逼自己对他下手?
连夏浅薇也是,在他们的眼底慕元就那么好?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沉默,此时天色已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这简陋的祠堂里,不知过了多久才传来一声轻叹。
慕元似乎做出了妥协,“究竟要如何,你才肯放了那弱女子?你与冷玉寒之间的恩怨与她何关?”
这幅口气,好像慕珑渊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慕元已然认定他是为了牵制冷玉寒,因此才抓着夏浅薇不放,幽王平日里不近女色又冷酷无情,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所以很难让人往别处想。
哪怕这次慕珑渊私自带夏浅薇离开京都,在慕元看来,他都是另有图谋。
“若本王要你的太子之位呢?”慕珑渊轻轻飘来一句,可声音里满是戏谑。
慕元那一向和煦的面容难得流露出了一丝厌恶,“本殿给你,你便能坐吗?”
两人其实都心照不宣,可慕珑渊一向的行事风格便是他不如意,谁也别想好过!
是,就算慕元让位又如何,皇帝老头依旧不会改变心意将江山交给他这个拥有异国血统的“外人”!
“本王看起来像很稀罕?谁坐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这位天之骄子,怕是从未体验过何为失去?他一出生便不费吹灰之力的拥有了一切,轻轻松松的沐浴在阳光之下,耀眼得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
可越是如此,就越给人一种想要摧毁他的**!
“你就这般恨我?”慕元似乎想要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慕珑渊却丝毫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恨?
看着那张似有些许痛心的俊雅面容,慕珑渊不由得想起无数个在鲜血中摸滚带爬的日子,想起那个坐在凤殿内曾视他为蝼蚁的皇后。
“本王,只是想将你们一同拉入深渊罢了。”
“……”
第四百四十二章 他的宽容
此时,数名便衣侍卫守在夏浅薇的身边,前方的阎幽军一见来人,竟立刻站成一列,一副不打算放行的架势。
就算是太子,也别想轻而易举的带走他们王爷的人!
“永乐县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从身后追上来的齐侍卫犹豫了片刻,才靠近夏浅薇的身边。
慕元的侍卫一脸的警惕,正打算拔出腰间的长剑跟这些嚣张跋扈的阎幽军拼上一把,他们身后的少女却缓缓上前,一个眼神示意他们莫要轻举妄动,便跟着齐侍卫朝着无人的角落走去。
“永乐县主真要跟太子离开?”
这段时日他将自家主子和永乐县主相处的点点滴滴尽收眼底,只觉得有些话此刻不得不说了。
看着夏浅薇的表情,他已然知晓了答案,齐侍卫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其实王爷早就发现县主这一路暗中做了记号,也知道县主藏着别的心眼……”
眼前的少女眸光一闪,似有几分难以置信。
是,朝中多少双眼睛都盯着被阎幽军看管起来的夏府,太子也命人暗中关注,所以当她被慕珑渊的人带走之后,第一时间就向慕元发出了信号。
兴许是幽王这人太过自大,从未束缚过她的行动,因此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沿途留下记号,方便慕元寻迹而来,甚至连先前在株洲城的夜市她主动相邀,也是为了方便行事。
可倘若慕珑渊早就发现了,竟还由着她去?
夏浅薇不由得一阵心烦意乱,可面上却依旧一片清冷。
见她没有回应,齐侍卫显得有些焦急,“属下真的从未见过王爷对何人这般包容,若是之前,属下不敢断言王爷的态度,可如今……”
他想说的是,如今他已经可以肯定,自家王爷绝非贪图一时新鲜,兴许说出来很难令人信服,可光从县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王爷的底线,却还能活到至今被百般保护,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要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想要杀了幽王,什么奸细叛徒,他们遇见的还少吗?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但凡有一丝可疑之人,都不可能被王爷留在身边!
“齐侍卫!”夏浅薇突然开口制止了眼前的男子,她发现自己竟丝毫不愿继续听见关于幽王的一切。
其实她恼的不是慕珑渊,而是她自己。
从虞府离开的这一路,她满脑子都被一个可怕的念头所占据。
慕珑渊这个人确实卑鄙,但她可以肯定昨夜那潜入屋子的人并非他刻意安排,所以当自己被慕珑渊护在怀里的时候,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那样一个男子,真的愿意为了旁人牺牲自己?
而她睁开眼来率先担心的竟是他是否受了伤!
这种不受控制的意识让夏浅薇心中极度不安,本能的不愿去深想其中缘由。
齐侍卫见夏浅薇此刻的表情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抵触,她深吸了口气,眼底渐渐剩下一片冷漠,“烦请齐侍卫转告幽王一声,请他不要对臣女有所期待,如王爷所想,臣女是没有心肝的。”
“……”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怒意的焦急身影闯进了两人的视线之中。
慕元快步来到夏浅薇的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冷厉的对着齐侍卫训斥道,“本殿在此,容不得你放肆!”
他显然误会了齐侍卫,以为对方是奉幽王之命来刁难夏浅薇。
“殿下莫要误会,属下……”齐侍卫本想解释,可慕元身后的少女已然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这才想起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显得别有居心,反而会给自家主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哪怕心中不甘,齐侍卫也只能咬着牙行了一礼,“属下告退!”
直到对方离开,慕元的脸色才有了些许缓和,他回过头来却发现夏浅薇竟略有失神的表情,果然,方才慕珑渊的手下定是对她说了些什么!
“永乐县主?”
“殿下,幽王可有为难您?”夏浅薇终于回过神来,此时又恢复了那冷静理智的样子。
慕元无奈的笑了笑,“让县主失望了,原本我想与他谈个交易,可惜失败了。”
“交易?”夏浅薇丝毫不惊讶,难道慕珑渊还能给太子什么好脸色不成?
“我想让他放了你。”眼前的男子面色深沉,精致的眼底涌动着复杂而担忧的流光,不用想就知道他误会了慕珑渊是用什么肮脏的手段要挟了她。
“……”
夏浅薇的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这次的事情皆在她的意料之中,柳相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在劫难逃!
而她帮助慕元抢了这个功劳,幽王忙活了半天一点儿好处也没得到,只怕慕珑渊现在想要将她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吧?
倘若齐侍卫所言都是真的,那么他对自己有多宽容,这一次就有多恼火,下次见面怕不会再客气了。
“不过县主放心,夏将军如今身在安全之地,幽王奈何不了他。”慕元以为夏浅薇是在担心她的父亲,当即宽慰了一句。
眼前的少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从不认为自己愧对慕珑渊,可此时此刻心中竟是涌现出了一股莫名的烦闷之意。
毕竟,那男子这段时间的关照早已大出她所料,夏宜海在幽王府中被视若上宾,无人敢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因此只要慕元稍加花点心思把人救出来绝非难事。
可这笔账,就更难算清了。
据夏浅薇所知幽王至今还从未吃过这样的亏,这算不算是他骇人听闻的经历中唯一的一抹败笔?
“殿下,还有一位至关重要的证人在虞府中。”
……
此时,齐侍卫已经回到了慕珑渊的身边,他凝重的低着头,“王爷……”
眼前俊美尊贵的男子眼底一片幽湖般的冷意,像是覆上了厚厚的冰霜,将前几日所有的柔和景致掩埋得一丝不剩。
“那两个小的,也被救走了?”他说的是虞庆和虞悦。
“是。”
齐侍卫心中越发忐忑,永乐县主这次做得太绝,她可想好了这般利用王爷后的代价?
谁知,自己身侧的慕珑渊突然轻轻笑出了声,瞬间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只见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张飞鸽传书,揉在掌心里化成了一堆碎屑。
“那丫头还以为一切尽在她掌握之中,怕是万万没有料到,夏宜海……”
第四百二十三章 她的心事
一辆马车离开钟寿山快速的朝着京都的方向行驶而去,数名便衣侍卫紧跟其后,时不时回头张望,仿佛生怕什么人追上来似的。
“殿下,看来幽王已经放弃了。”
一名侍卫驾着马来到车窗边禀道,然而慕元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轻松之色。
当他们赶到虞府将虞言庭救出时,竟发现不知何时慕珑渊手下的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本以为又会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画面,谁知对方竟撤得这般干脆。
慕元只觉得这太不像慕珑渊的风格,他收敛了思绪望向坐在对面的夏浅薇,“永乐县主,此番回京之后可要万事小心。”
只怕幽王是打算秋后算账,或许他已经设下了埋伏只等着他们放松警惕!
哪怕是如慕元这般温暖随和之人,面对慕珑渊也难以放下防心。
“言庭哥哥醒了!”
这时,车内的两个小人儿惊呼一声,只见这一路昏睡的虞言庭终于悠悠转醒,他迷茫的睁开眼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虞庆虞悦,忽而坐起身吓道,“少爷小姐,你们怎么会……”
“言庭哥哥,是永乐县主把我们救出来的!可、可是你……”
泪水花了悦儿的小脸,她哽咽的看着虞言庭满是血迹的衣衫,方才夏浅薇替他抱扎伤口的时候亦是被那些血肉模糊坑坑洼洼的伤口惊得一阵无言。
救出来了?
颠簸的马车这才让虞言庭意识到自己终于逃离了那炼狱之地,他咬着干涸的唇作势就想起身给夏浅薇跪下,却是被她伸手拦住。
“虞公子有伤在身,就莫要多礼了。”
然而虞言庭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回想起自己所遭受的事情,浑身便止不住战栗而起。
原来,那日他被带进屋内,虞二爷便以治病之名命人强行给他灌下来路不明的汤药,待他们得手退出屋外并且上锁之后,虞言庭立刻抠着自己的嗓子吐出了大半。
他知道虞二爷不会轻易杀人灭口,怀着忐忑的心情躲在屋内细听着门外偶尔传来的对话,才知道那是置人神志不清的疯药!
所以虞言庭便将计就计,佯装自己被药力所控制,可虞二爷是个心细的哪里会轻易相信?每日都会命人送药过来。
夏浅薇不用想便知虞言庭一方面要装疯卖傻,一方面又要与体内没有除尽的疯药作斗争的艰难。
“所以你用剪刀自残,就是为了保持清醒?”
“是……每每剧痛过后,才能重新想起自己是何人,要做何事。”
虞言庭苦笑了一声,好在虞二爷没有起疑,流再多的血受再多的伤都是值得的。
车内的两个小家伙听得胆战心惊,虞庆坚定的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言庭哥哥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太子殿下?
虞言庭这才发现角落里坐着一名气质出众的雅致男子,看他微愣了许久,慕元轻皱着眉头歉意的赔罪道,“让这位公子受苦了,皆是我朝办事不力,文武百官本是为民而生,如今却发生这等官逼民反之事,身为当朝太子,我实在有愧。”
虞言庭挣扎着想要起身,慕元先一步扶住了他,“县主好不容易才替你止了血,莫要让她担心。”
“……多、多谢殿下,那位慕公子……”
“他回京了。”不等虞言庭问些什么,夏浅薇便打断了他的话,眼前虚弱的男子面色似有几分可惜。
“本想亲自向慕公子道声谢,这几日若非他命人暗中给我送吃食,怕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虞二爷虽没有命人对虞言庭施虐,可看他似乎已经真的疯了,便不再叫人送食,打算活活饿死他!毕竟一个疯子,连自残这种事情都做了,不懂得吃喝也不稀奇。
慕公子?说的莫非是慕珑渊?
慕元不由得深深看了对面的夏浅薇一眼,而那少女却始终一副淡淡的表情,他心中似有些许迟疑,方才莫非是他的错觉?
总觉得提起慕珑渊的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中划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变化,心中竟是有种莫名的直觉。
以往夏浅薇总是对幽王流露出深恶痛绝的眼神,可这一次她越是平静,就越让慕元觉得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回京的路途遥远,是夜,车内一片均匀的呼吸声。
一丝细微的动静让原本闭目养神的夏浅薇猛地睁开了眼,只见慕元手中拿着一件外袍正打算为她披上,此时还保持着那个手势,四目相对,那男子略显尴尬的笑了笑。
“惊扰永乐县主了。”
他压低声音看了一眼旁边睡得深沉的三人,他们重见天日哪里顾得上马车颠簸,睡得异常安稳深沉。
唯有夏浅薇,自始至终眉间都带着一缕化不开的忧愁。
“本该寻处客栈歇息,但……”
“臣女明白,正事要紧。”
以慕元的身份,理应快马加鞭赶回京都以免节外生枝,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委屈不便,反观这位辰国太子竟愿与民共苦,让虞言庭和两个孩子一起在他的车内休息,实属不易。
“县主有心事?”
见眼前的少女又陷入了一阵沉默,慕元面带春风般的浅笑关切的问了句,夏浅薇微微怔了怔,从他那清澈的瞳仁中清清楚楚的看见了自己疲惫的神色。
车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兰香味,明明不久之前,她还与幽王共乘一车,共处一室。
夏浅薇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心中竟有种说不出的空荡之感,这一路紧绷的神经让她猛然意识到慕珑渊对她的影响实在太深。
兴许是那个男子太过强大,考虑的总比旁人更加周全,而且不经意间,夏浅薇总能发现藏于暗处保护她的齐侍卫。
有慕珑渊在,她总能得到一丝喘息和安定,而不会像现在这般需要她处处留神提防周遭可能暗藏的危险。
明明他才是最需要她警惕的人,为何现在……
夏浅薇立刻定了定神,不,这不是依赖!
与强者合作不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吗?既能省心又能轻而易举的达成目的,各取所需而已。
“臣女只是在想柳相之事。”
慕元自是不信,却也未深究,可夏浅薇的隐瞒让他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了些许失望。
这体贴的男子再次将手中的衣衫递了过去,贴心的披在了她的腿上,“有一事,我想与县主商量……”
他顿了顿,抬起眼望向夏浅薇,那眸中似有一股深情不自觉的倾泻而出,“我……不想娶那云国公主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初心不改
慕元的声音犹如月夜里的一股清风,透着些许淡淡的无奈。
夏浅薇惊讶的迎上他皎洁的眸光,在她看来这云国太子并非那种优柔寡断朝三暮四之人,“殿下,可是发生了何事?”
明明她的反应在慕元的意料之中,可他却有些隐隐的失望,只能轻笑道,“六皇弟希望我成全他,既然我们的目的只是拉拢云国,或许……”
慕元话中的意思是只要与他一条心,谁娶那夏柔萱都是一样的。
“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必定激怒卫太子。”
夏浅薇回得斩钉截铁,她太了解卫玄麒这个人,且不论慕昭绝对不可能对夏柔萱有意,其中必定另有隐情,再者,卫玄麒怎会将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棋子送给一个在他看来没有丝毫前途的皇子?
慕元再一次从夏浅薇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种超乎寻常的执着,她眼中的坚定骗不了人,让他方才心中升起的一丝怀疑渐渐消散。
一抹欣慰的浅笑扬起,慕元此刻的表情带着些许高深,但很快便隐在了一片难以言喻的愉悦之中。
“确实,如你所说,卫太子必定不会允许公主嫁给六皇弟,反而还会伤了两国和气,所以这次,我怕是要让他伤心了。”
“六殿下通情达理,此事应有什么误会。”
夏浅薇立刻想起之前慕昭与她说过的那些话,隐约察觉到了其中缘由。
想必,六殿下是不忍太子牺牲自己,所以才出此下策,只能说慕昭没有看清其中利害,幸好他们手足情深,否则着实容易心生嫌隙。
“那么永乐县主呢?”
谁知,慕元突然问了句,他的脸色仿佛笼罩在一片蔽月阴云之中,“本殿记得县主说过,在其位谋其政,慕元始终不敢忘记自己的责任,哪怕心有所系,却明白应以大局为重,而县主是否也初心不改?”
夏浅薇终于察觉到了慕元的担忧,他贵为太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却始终能约束自我,这点着实难能可贵。
而眼下幽王对她的特别,只怕明眼人皆看得出来,慕元是担心自己是否已经被慕珑渊拉拢,改变先前愿为他效犬马之劳的诚意。
皇族之间的争储之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谁愿意轻易相信一个可能会临时倒戈之人?
“殿下放心,臣女说过会助殿下荣登大宝,百姓需要仁德兼备的明君。”
慕元眸光一闪,不由得皱着眉头解释道,“县主误会了,我并非怀疑……罢了,好生休息。”
他避开了夏浅薇疑惑的眸光,心中轻叹了口气,而脸上已然带着温和的浅笑回过身去,为车内的两个孩子拉拢了下薄被。
既已忍耐至今,怎能一时冲动前功尽弃。
况且慕珑渊此人心狠手辣更不懂得怜香惜玉,有何值得她倾心之处?
果然,是他多虑了。
……
春日的清晨阳光暖而明媚,宏伟庄重的朝钟响起,文武百官早已齐聚大殿之中,俯首于天子脚下。
“启奏陛下,前阵子的北部沙尘影响春播,丞相大人及时应对,第一批赈粮已经送达,解了百姓燃眉之急。”
“去年由丞相大人亲自指挥修建的洪坝造福了受水患困扰的一方百姓,今年再无噩讯传来,甚是顺利。”
“丞相大人忧国忧民,实在我朝之幸。”
一阵歌功颂德之后,辰皇的面上虽是带着笑,可眼底却是划过了一抹幽光。
“柳爱卿深得朕心,说吧,想要什么样的奖赏?”
此话一出,角落里原本低调谦卑的柳相立刻露出了一副惶恐至极的模样站了出来,“陛下隆恩浩荡,臣自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有所奢求!”
这时,一名大臣却是大步上前跪倒在地,“陛下向来赏罚分明,丞相大人之忠诚天地可鉴,恐怕今生唯一憾事,便是未能为其母讨回公道!”
柳相的脸色当即一变,立刻回过头去看着那位大人压低声音喝道,“莫要胡言乱语,还不快退下!”
怎么回事?不是叫他们莫要再提此事,这人是发的什么疯!
柳相回京之后才知道朝中的几位大臣为了讨好他联名弹劾幽王,也不知是谁出的馊主意,竟是先斩后奏!
他私下大骂了那几位大臣,惶惶度了几日,而陛下对此事只字不提,钟寿山也没有任何可疑消息传来,再加上幽王突然称病,休朝了数日,便以为辰皇是打算息事宁人,毕竟谁都不愿跟幽王正面冲突,假意训斥几句也就罢了。
然而这位大臣却好像没听见似的,目光灼灼的望着上方的辰皇,“陛下圣明,莫要让臣子们寒了心啊!”
柳相差点没被气出一口血来,正要叫人把这口没遮拦的大臣拖下去,却听一道冷笑从辰皇口中传来。
“确实,若不好生处理此事,朕还真是要让百姓们寒心了!”
众人当即为之一愣,下一秒,只见一道身着蟒袍的俊雅男子由外而来,他那清冷的眸光轻轻一扫柳相以及他身后几位大臣微变的面容,随后在中央站定行了一礼,“儿臣参见父皇。”
“太子免礼。”
柳相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警惕,他分明察觉到辰皇犀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见慕元一改平日里温和近人的模样,浑身散发着严峻的气息,他忽然望向柳相沉声命令道,“来人,将柳相拿下!”
什么?!
满朝文武瞬间发出一阵震惊的喧哗声,谁都没有料到太子竟会突然发难,顷刻间已然有侍卫冲上大殿,将柳相押住让他跪倒在地。
“殿下,不知微臣所犯何事?!”柳相的面上一片镇静,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知柳爱卿可认得此人?”
辰皇一开口,众人当即望向来人,只见一名布衣男子领着两名孩童出现在大殿之中,齐齐虔诚肃穆的俯身跪下,伴随着嘹亮的声音久久回荡在大殿之中,夹杂着一股激昂的恨意,“草民虞言庭,家住钟寿山虞家村,今日前来只为指认当朝丞相狼子野心草菅人命之罪!”
“……”
第四百二十五章 证据确凿
大殿之上好似回荡着虞言庭的指控,这男子目光如炬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顿时掀起轩然大波。
慕元只见此时柳相的眼底竟是划过一抹轻蔑,真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朝中大元,眼下此等场面竟还这般临危不惧,该夸他胆识过人还是老奸巨猾?
“何来的胆大刁民,竟敢血口喷人!”
很快便有数名大臣站了出来,疾言厉色的训斥着虞言庭,他身后的小姑娘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早已吓得红了眼眶泪流满面。
“别怕,有哥哥在。”虞庆咬着牙握着她的手,饱含希望的望着他身旁的男子,这一刻只觉得一向温和的言庭哥哥伟岸得如同钟寿山一般。
慕元轻轻一扫那几位打抱不平的大臣,幽幽笑道,“几位大人稍安勿躁,何不听听他的说辞。”
“一年前柳相带了位天师到我虞家村,一眼便相中了族中祖祠之地,蛮横的请了土匪强拆民宅,不但杀了草民的两位胞弟,事后更变本加厉……”
他一件件的细数着柳相的恶行,可至始至终对方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辰皇的脸色越发阴沉,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的眸光重重的落在了柳相的身上,“爱卿有何话可说?”
“皇上,微臣冤枉!”
柳相的声音洪亮坚定的传来,他紧皱着眉头看向虞言庭,“臣是购了块地,但那绝对你情我愿没有半点儿徇私枉法之事!此人微臣认识,念在他出身贫寒壮志未酬,便收于门下,谁知他心术不正,几次三番暗中打听今年科举考题,臣忍无可忍才将他赶出相府……”
在柳相的口中,虞言庭已然成了一个居心叵测的忘恩负义之徒!
虞言庭气急,他着实没有想到人证物证俱在对方还如此狡辩,正要说些什么,却有大臣出声制止了他,“闭嘴!区区一介布衣,朝堂之上岂有你说话的余地?”
“请陛下明鉴!我府中上下皆可作证,将此人赶走之后他还时常回来纠缠府中女眷,着实下流恶劣,微臣有意放他一条生路,谁知今日他竟蒙蔽太子,意图陷害微臣!”
柳相话音刚落,立刻有大臣附和道,“难道,他就是相爷曾经提到过的那个疯子?陛下,此人时常神志不清,看他种种行径便知那些话信不得听不得!”
辰皇轻轻挑了挑眉,下意识的看了太子一眼,似有几分犹豫,“疯子?”
慕元知道,这些年柳相从未有过行差踏错,要让辰皇下决心铲除这毒瘤需要更多有利的证据,“难道整个虞家村的百姓都是疯子?”
话音刚落,只见数名侍卫押着一名面色惨白心惊胆战的男子进来,柳相抬眼一瞥心头顿时一震,他怎么在这里?!
“啊——”兴许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虞二爷脚下一软竟是狼狈无比的栽倒在地,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唉声连连。
辰皇不由得眉头一蹙,似乎十分厌恶这等失礼之举。
一双金丝蟒靴出现在虞二爷的眼前,他挣扎的爬了起来,几乎是痛哭流涕的磕着头求饶道,“太子殿下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你可知,殿上何人?”
顺着慕元的目光望去,虞二爷看见了那一身威武至极的明黄龙袍,他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可很快,一道犀利危险的冷光却是让他身子一抖。
柳相的眼中散开一股刺骨的寒意,仿佛在警告他好生掂量。
然而慕元却是挪了一步遮住了他的视线,“你可知,天子面前若有半句虚言,会被处以车裂之刑?”
车、车裂?!
虞二爷终于吓得老泪纵横,既然横竖都是死,起码也给个痛快!他哪里还顾得了其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磕着头,“草民说,草民什么都说了……”
片刻之后,满朝文武听得面色大变,而龙椅之上的辰皇却是笑得越发深沉。
四周很快安静了下来陷入一阵诡异的寂静,众人只觉得陛下身上散开一股骇人的压迫力,阴沉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能与我朝皇陵比肩的龙脉之地,柳爱卿,这是不愿意屈尊丞相之位了?!”
只见辰皇重重的一拍扶手,在场众臣齐齐跪倒在地,柳相终于慌了神,他努力压下心中的那一份惊颤悲愤无比的抬起头,“陛下息怒,臣冤枉啊!臣确实不知那块地竟暗藏此等玄机,定、定是他!是他从中作梗捏造这样的罪名妄图加害微臣,陛下千万不要听信他们一面之词啊!”
几名大臣也纷纷附和,他们心中无比清楚,倘若柳相倒下,很快便轮到自己了,“请陛下明鉴,这些刁民定是串通好了,丞相这些年忠心不二,天地为证其心可鉴!”
一时间大殿之上两方各执己见,僵持不下,直到太子那清润的声音响起,瞬间平静了眼前汹涌的浪涛,“丞相这些年功绩卓越,本殿本不想赶尽杀绝,可今日若不严惩以儆效尤,恐朝纲大乱之日不远。”
话及此处,柳相的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随后,只见数名御林军由外而来,铿锵有力的声音重重的敲进众人的耳中。
“启禀陛下,卑职从柳相的书房中搜出了这件东西!”
一副熟悉无比的字画赫然呈现在柳相眼前,他疑惑的皱着眉头,那是不久前溪音命人寻来孝敬他这个做父亲的,难道画中有猫腻?
慕元接过那字画,别有深意的在卷轴上捏了捏揉了揉,随后眼神一动,从那空心的轴中抽出了一张卷好的纸条。
“父皇!”
太子转身恭敬无比的将纸条呈上,辰皇面色阴郁的打开一看,很快龙颜大怒。
“大胆逆臣!你还有何话说?!”
“微、微臣不知……”
“不知?!”辰皇冷笑了声,索性将纸条丢到了地上,柳相被身后的侍卫无情的推了出去,他踉跄了几步赶紧捡起纸条一看。
上面熟悉无比的字迹清清楚楚的写着他命姜副将暗中埋伏刺杀云国太子,并嫁祸给夏宜海的事实,信中还提到倘若姜副将不从,就要杀了他一家老小!
“不,这不是微臣所写!”
柳相如同被烫了手般往后退了几步,可那字迹竟连他本人也难分真伪!
竟有人能仿得这般逼真,方才的一刹那差点儿让他怀疑起自己!
没错,他是以姜副将家中老小的命为威胁,可怎会留下这样的把柄?而这字画,还是他的女儿所赠。
柳相眸中一闪,如遭雷击般抬起头望向了慕元的方向……
第四百二十六章 以牙还牙
此时人声嘈杂,而那如墨画一般温文尔雅的男子带着与平日里无异的浅笑望着自己,这一刻柳相却有种遍体生寒的感觉。
太子身上明明环绕着一股温和近人的春风,可他竟好似看见了一把暗藏锋芒的宝剑带着凌厉的杀气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
自认为阅人无数的柳相瞬间恍然大悟,放眼朝中,他从未将任何人真正的放在眼底,哪怕是嚣张狂妄的幽王也并非能够轻而易举地伤到他的要害!
而这位金枝玉叶的太子殿下,更是毫无威胁可言。
不过是个任由皇后操控的傀儡罢了,没有任何的脾气架子,好似连平民百姓都可以冒犯于他,若非背靠皇后,只怕太子根本不可能活到今日!
而这一刻,柳相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有的人善于更换面具,左右逢迎八面玲珑,比如庄妃,比如他自己。而像太子,却是从幼时起就很好的隐藏了一切真实,只展现出了他的年轻抱负,天真理想,集一切难能可贵的品质于身!
可实际上,他却为了将那所谓的“证据”神不知鬼不觉的藏进相府,而利用自己的女儿!
柳相着实没有想到,阳光一般温暖正直的太子,竟会使这般肮脏的手段!
慕元仿佛没有看见柳相阴冷复杂的神情,他一个眼神示意,很快御林军便扛着一件散发着浓浓恶臭的麻袋进来。
四周顿时响起了一阵嫌弃作呕的声音,连辰皇也不由得皱了眉头。
“柳相若是认不得自己的字迹,那可认得此人是谁?”
哗啦一下,当那满是淤泥的麻袋一掀开,那具被泡得肿胀无比的尸身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顿时又是一阵轩然大波。
“啊?丞相夫人!这,这到底是……”
“难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哪怕那张脸已经**不堪,但依旧可以认出是丞相夫人秦玉媛,此时议论声早已此起彼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柳老夫人虽然得了肺痨原本时日就寥寥无几,但那天在场的命妇何其之多,每个人都知道丞相夫人和柳大小姐做了大逆不道之事。
然而这是柳相的家务事无人敢再提,他只对外宣称丞相夫人回了老家忏悔己过,谁也没有想到竟是这般惨状……
慕元一脸惋惜的看着面色僵硬的柳相,字字如箭,“相爷不但是陛下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更是出了名的孝子,万万没想到竟做得出这等强取豪夺草菅人命,杀妻沉尸之事!不知相爷究竟有几副面孔?”
杀妻沉尸?
众人这才知道,丞相夫人是被御林军从京江里捞出来的!
柳相心中冷笑,他也想问问这位太子殿下有几副面孔!
然而,众人只见这男子露出了悲痛欲绝的表情,“陛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内人不日前就已经启程回乡,微臣实在不知她竟……”
他俨然将一副痛失爱妻的悲恸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谁知,下一秒被带上大殿之人让柳相立刻失了言语。
只见一名老嬷嬷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叩见陛下!老奴乃是相府里伺候溪音小姐的嬷嬷……”
“说,你都看见了什么?只要你坦白从宽,本殿恕你无罪。”太子向来一言九鼎,这位嬷嬷为了保命,当即和盘托出。
“老夫人出事儿后的那一日,老奴跟着溪音小姐去了柴房,看见夫人被倒挂在梁上,浑身皆是伤口,那血滴得满地都是……”
众人一听,脑海中已然浮现出那骇人的画面。
这么说丞相夫人是被放干了血再丢进京江里的?相爷竟用这般残忍的手法对付自己的糟糠之妻,为柳老夫人报仇出气!
“血口喷人!小姐为何要去柴房?”
柳相亦是震惊无比,不,这不可能!倘若那一向唯唯诺诺的女儿知道自己杀了她的母亲,怎会对他依旧恭敬有加?
她明明最藏不住心事,平日里更是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又怎能应对那鲜血淋漓的画面?
“相爷若真这般了解的妻女,柳老夫人也不会被活活气死了。”慕元的声音轻轻传来,此时柳相的双眸已经爬上了红色的血丝。
原来,原来如此!
他恨曾经被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柳溪云是个蠢的,没想到这个不受重视的小女儿反而满腹的城府!
一直沉默的辰皇终于听不下去,他大手一挥,“够了!这等乱臣贼子,朕不想再见到他,即刻摘去柳相的乌纱帽,将他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这震怒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大殿之上,事到如今已经无人敢为柳相多说一句话,唇亡齿寒,这一刻又有多少人心惶惶?
……
阴森压抑的天牢里,原本高高在上的柳相身穿囚服,披头散发的坐于草堆之中,可面上依旧一片冷峻。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柳相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来了吗?终于可以知道究竟是何人给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谁知一抬头,却见一张年轻绝美的妍丽面庞同样带着平静无波的浅笑看着自己。
“是你?”柳相眉头一蹙,他还以为露面的是当朝太子。
“丞相大人别来无恙。”
夏浅薇自然捕捉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他怕是想不到为何自己会飞出阎幽军所看守的夏府。
柳相很快回过神冷哼一声,“难道县主不该唤我一声姨父?”
“姨母已死,何来的姨父?不过念在曾经亲戚一场,浅薇还是愿意给柳家指条明路的。”
只见夏浅薇从袖中拿出了一份早已备好的认罪状书摊开在柳相的面前,上面的字迹让对方浑身一震,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你……”
原来,那藏在字画里的纸条竟是出自夏浅薇之手!
眼前的少女笑了笑,“难道丞相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
柳相眸光一闪,很快便想到了什么。
先前,他们不也送了一份认罪状书给夏浅薇,要她带去皇后面前为柳溪云扳回一城!
风水轮流转,所以这丫头……今日是来以牙还牙的?!
第四百四十七章 穷途末路
柳相浑身气势陡然一变,阴沉着脸色将这份认罪状书撕成了两半,瞪着眼睛喝道,“无知的小丫头,竟敢戏弄本相!”
他纵横官场多年,何时轮到一个丫头片子来他面前班门弄斧耍弄心机?
此时眼前的男子哪还有大殿之上那委曲求全的模样?他的眉眼间尽显犀利的冷意,眸中泛着精光,仿佛在盘算着什么反击的计划。
然而夏浅薇好似料到他会这般盛怒,只是淡笑着从袖中抽出了另一份同样的认罪状书递上,“相爷不妨看看,再决定要不要认罪画押。”
柳相微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竟真的伸出手去,他必须要确定夏浅薇究竟知道多少,又掌握了几分证据?
谁知,当他目光轻轻一扫纸上的内容,眼神终于不受控制的变了变,随后带着一副可怕的表情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少女。
他沉默了片刻,才冷冷的勾了勾嘴角,“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你是用何种手段引诱了太子,以为事到如今本相就奈何不了你了?”
这罪状上竟清清楚楚的交代了他这些年如何利用职权中饱私囊,欺压百姓威逼利诱拉拢朝中同僚,甚至连他自己都忘记的往事都被挖了出来!
有这等能耐,除了皇后以及幽王,他想不出其他!
再回忆起这段时日夏家所受到的关照,便断定夏浅薇与太子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然而他的诽谤丝毫影响不了夏浅薇,这少女一副心情愉悦的模样,“浅薇以为,相爷应该不会蠢到等着那几位大人来救,想必……是以为卫太子应该有所动作了吧?”
夏浅薇怎会不知,卫玄麒与柳相早已暗度陈仓,作为控制辰国最有力的棋子,柳相深知自己的价值所在,也断定了卫太子定不会让他就这样折在地牢里。
见他不说话,夏浅薇又笑了笑,“可相爷怕是还不知道,卫太子早已与殿下达成了协议,这次的事情,也有卫太子的一份功劳。”
什么?!
柳相眉头一蹙,难以置信的看向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被骗了?
柳相的心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他无法确定夏浅薇话中的真假,可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
自己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迟迟没有正面回应卫太子,就是深知来之不易的东西才更叫人珍惜,倘若他随随便便就答应了对方,岂不显得他这个辰国丞相太容易贿赂?
可仔细一想,万一这一开始就是个陷阱呢?
卫太子真正的目标其实是殿下,为了拿出诚意,才将自己这头蛰伏多年的猛兽作为礼物献给太子殿下!
或许,卫玄麒真的是来跟辰国合作的,如今金国势头正猛,各国皆有危机感,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强。
拉拢别国丞相,被发现的话,辰国与云国必定势不两立!
柳相暗自咬牙,是他疏忽了!
夏浅薇心中冷笑,从柳相越发铁青的脸色便知道他已经有所动摇。
说来也是,这世间还有谁比她更了解卫玄麒?
他就是那么一个热衷于富贵险中求的人,明明在各国势均力敌,盟友越多越能站稳脚跟的局势之下,他依旧敢将手深入他国内部,为将来做准备!
或许他计划的不是短期内吞并辰国,但这一统天下的野心绝对不会熄灭,他愿意为了这个宏图提前布局,哪怕是十年二十年!
柳相现在一定怀疑自己被卫玄麒骗了,而这个时候,就容易套出她想要的信息。
“浅薇这次来,其实是想给相爷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要本相倒戈揭露卫太子?”
柳相眉头一蹙,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夏浅薇,顿时沉声道,“你一个小小的闺阁女子,究竟安的什么心?莫非是想以此讨好殿下?”
“是太子让浅薇来做这个说客的。”
“笑话,这等大事,理应他亲自来说才对,这分明是你自己的意思!”
倘若他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岂不白做了多年的丞相?
夏浅薇缓缓垂下眼来,捋平了被柳相弄皱的认罪状,那精致的眼角尽是深沉的笑意,她恍若月色中若隐若现的牡丹,赏心悦目却又令人忌惮。
不得不说,这柳相确实有几分眼力。
“死了这份心吧!”只听他冷哼一声,就算他指认卫太子又能如何?阶下囚说的话又有几分力量?
况且,就算将功折罪顶多保下一命,他的余生还是要在这冷冰冰的天牢里度过,而以卫太子的风格又怎会轻易饶过他?
“这么说,也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那为了彼此宝贵的时间,相爷还是画押吧。”
柳相身形僵硬,他心中渐渐失去了希望,只怕自己真的被卫太子弃了。
不,再等等,倘若……
“相爷只有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天色不晚,浅薇也该歇息了。”夏浅薇轻轻挑了挑眉,脸上只剩下一片淡漠。
“呵,还没有人能威胁本相!”
“难道相爷看不出浅薇真是来帮你的?殿下说了,若相爷不肯配合,天一亮柳家上下就会被满门抄斩!真是可惜呢、,本想放他们一条生路的……”
“你!”柳相气急,怒火瞬间将他的理智燃烧殆尽,正打算索性拉上夏浅薇垫背,牢外已经冲进来两名侍卫用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锋利的剑锋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溢出了些许鲜血,柳相的眼神说不出的可怖,“夏浅薇,你究竟想做什么?!既能将本相的字迹仿得以假乱真,还缺这么一个手印?!”
话音刚落,身旁的侍卫立刻用剑划破了柳相的拇指,毫不客气的将他按在罪状书上,这男子双目眦裂的瞪着夏浅薇,随后,一条白绫出现在他的眼前。
“看来相爷丝毫没有反省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你这样的人,不值得任何体面的死法。”
夏浅薇的心中失望极了,看来他的手中确实没有卫玄麒重要的把柄,否则又怎会放弃最后一搏的机会?
只能说明就算他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她,那些信息也不足以赦免他的罪行。
这一刻,柳相终于体会到了穷途末路的滋味,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竟沦落到这样的下场!
……不,他有错!
若非为了给女儿出气,他不会刁难夏宜海,不会对夏府动手,也就不会纵容秦玉媛那个蠢货招惹上夏浅薇这个灾星!
没有想到,自己辉煌的一生竟会栽在这些女子的手中!
终究,还是他太过狂妄自大,以为身处相位,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可如今,明白这个道理已经太晚了!
“相爷,该上路了!”
……
第四百四十八章 抄家灭族
清晨,春光明媚的京江边上杨柳依依,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竟少有人迹,仿佛半个京都的百姓都集中到了相府柳家门口,听着里头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尖叫声。
“放开我,我可是相府的大小姐,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这般无礼?!”
平日里清高端庄的柳溪云此刻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两名破门而入的侍卫毫不留情的将她架了起来,干脆利落的戴上了枷锁把人推了出去。
院子里一片哭哭啼啼的声音,所有人皆是面如死灰的望着正以迅雷之势翻砸着周遭一切的侍卫军,大祸临头的恐惧让他们几近崩溃的边缘。
柳溪云心疼的看着自己被丢了满地的绫罗衣裙,只见他们竟是将屋内所有的珠宝首饰尽数贴上封条搬了出来,再次失声惊叫,“你们这是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打劫相府?!”
谁知啪的一声脆响,一道高大的阴影瞬间将她笼罩,毫无预警的给了她一巴掌!
这下打得柳溪云耳边嗡嗡作响,差点没昏厥过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丞相柳成承中饱私囊意图谋反,杀妻沉尸灭绝人性,今被查实为刺杀云国太子一案的主谋,朕痛之入骨愤不能平,琢赐连坐家族,府中家眷发配边疆,钦此!”
这冷酷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柳溪云面色一愣,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杀妻?杀什么妻?
四周立刻响起一阵哭喊声,就在这时,柳溪音刚好从另一个院子被带进来,她的眼底一片茫然和失神。
昨日相府中突然闯进几名御林军将她们看管起来,也不知在翻找着什么,随后便禁止任何人出入,明明下朝了父亲也没有回来,柳溪音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而此刻她好似明白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意图谋反?冤枉啊,我父亲忠心耿耿,更无道理刺杀卫太子,求陛下明鉴!”
然而那手握圣旨的御林军统领却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柳成承都已经在天牢里畏罪自缢了,证据确凿由不得你们抵赖!”
“……”
畏罪自缢?
四周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在他们心中如天一般不可亵渎的相爷自缢了?
“不,不可能!”柳溪云和柳溪音几乎是异口同声,可御林军统领却再也没有多看她们一眼,转身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即刻将犯人押出京城!”
这声音斩断了众人最后一丝希望,柳溪云双腿一软跌坐在地,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那样被粗鲁的连拖带拽,如同卑贱的俘虏一般毫无尊严可言。
柳溪音久久的站在那儿,直到有人上前打算将她押走,这女子突然尖叫一声甩开了对方的手。
“别碰我!太子、太子殿下绝对不会容许你们这么做的!”
众人惊讶的看着这平日里一向唯唯诺诺的三小姐突然发起狂来,她的脸上带着从未有过的愠怒,夹杂着几分狰狞。
柳溪音浑身颤抖不已,是的,太子殿下若是对她无意怎会命人送来字画?定是父亲履行了之前对她的承诺,成功游说了太子允她侧妃之位!
柳溪云只见自家妹妹用一种古怪至极的眼神看了过来,那模样好像她们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我不会成为阶下囚的,父亲说往后就指望我来光耀门楣!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一日……要被发配边疆的是你!”
谁也没有想到她竟突然毫无形象的朝着柳溪云啐了一口,嘴里发出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怪笑。
隐忍了这么多年,眼见着就要踩着众星捧月的嫡姐飞上枝头,父亲怎么就自缢了呢?
柳溪云这时忽然清醒了不少,“你,你竟打着这样的心思?白日做梦!”
她的面上写满了鄙夷,仿佛眼前这个妹妹不过是地上毫无价值的烂泥。
那个眼神让柳溪音想起了这些年自己所遭受的冷遇,脑中紧绷的一根弦瞬间断开。
“住口!住口!住口!”
她挣扎着冲开了眼前的人群,竟是朝着柳溪云扑了过去,将对方狠狠的按倒在地。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她用自己双手上的枷锁重重的砸着身下的女子,口中不断的谩骂着,“你以为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冷玉寒不要你,太子也不要你,你有什么可骄傲的……”
“啊——救命,救……”
眨眼间,柳溪云竟是被生生砸得满头鲜血,眼见着即将奄奄一息,那御林军统领才命人拉开了这两个疯婆子。
相府众人被赶到了门口,百姓们对着眼前的一幕指指点点。
“那不是柳大小姐吗?天啊,那是死了吗?”
“难道你们没听说,今日早朝上还有几个没有眼色的,上书为柳相求情,这等没脑子的人能活到如今,想必没少柳相照拂。”
“听说连游历在外的柳二少爷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抓了,柳家已无翻身之力了。”
人群中一阵唏嘘,可更多的却是幸灾乐祸的嘲讽。
不远处茶楼上的雅间里,窗边的几人将那一切尽收眼底,虞言庭的面上一片怅然,他紧紧地将虞庆和虞悦揽在身前,大仇得报,心中的畅快不过转瞬即逝,只剩下无尽的惋惜。
他的弟弟和虞老爷夫人,九泉之下应该能瞑目了。
山崩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柳家的这些人终要为了他们家主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殿下,臣女有一事……”夏浅薇的目光从柳溪音的身上收了回来,看向自己身旁便衣出行的慕元。
“我为柳府众人向父皇求情,你可怪我?”谁知,慕元竟抢先开了口。
柳相之罪,就算满门抄斩也是死有余辜,可辰皇却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原来竟是太子动了恻隐之心。
见夏浅薇没有回答,慕元长长的叹了口气,柔和的眼中带着几分悲悯,“我知道那字画是县主以我的名义命人送给柳三小姐的,不论如何,都是我有愧于她,所以就留她一命。”
与其说他是妇人之仁,不如说慕元光明磊落,夏浅薇知道自己这样的手段与擅长利用女子的卫玄麒一样卑鄙,但倘若那柳溪音没有带着龌龊的心思,又怎会上当受骗?
她命人将那藏有证据的字画送给柳溪音,彻底为夏宜海洗清罪名,可这柳三小姐却还做着很快便要成为太子侧妃的美梦,幻想着将她的姐姐踩在脚下。
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夏浅薇可怜。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忙来到慕元的身边,“殿下,不好了,夏将军他……”
第四百四十九章 幽王无赖
今晨相府被抄家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同一日更有数名大臣被贬,牵连无数,人心惶惶。
是夜,幽王府中央的花树下,柔软如絮的紫粉花瓣洒洒落在铺满皎洁月色的棋盘上,那尊贵的男子身着轻衫,眸色深沉的盯着战况焦灼的黑白子。
能在他的重重包围之下杀出一条血路,这夏宜海确实有些本事。
“这不是把丢的东西捡回来了么?”他薄唇一勾,语气里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
一阵清风拂过,夹杂着那股熟悉无比的草药香,慕珑渊的眼底划过一抹精光,头也没回便知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何许人也。
夏浅薇看着那道惬意无比的背影,心情复杂极了。
她从未想过发生了这些事情之后,在慕珑渊没有耍弄任何手段的情况下她竟还会心甘情愿的回到幽王府。
哪怕她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可这一刻竟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是什么风把太子跟前的红人吹来了?打算在那儿站多久?”
夜里风寒,特别是他这清冷的幽王府就好像建在冰面上一样,本想着这丫头若是不拿出诚意求饶,就干脆让她受凉也罢。
可转念之间,他的脑海中竟浮现出那具单薄如柳枝一般的身子背靠在自己怀中的感觉,慕珑渊从来不知自己竟还有这般不忍的时刻。
明明他手染鲜血无数,再残忍的手段都用过,怎的偏生舍不得让这狡猾的小丫头吃一点儿苦头?
夏浅薇轻轻拉拢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早已料到此番前来绝对听不到什么好话,索性正了正神色回道,“承蒙王爷关照,家父多有打搅,臣女感激不尽特来迎家父回府。”
夏浅薇与太子慕元着实没有想到,夏宜海被救出去后昨夜竟突然离开了为他准备的藏身之地又回到了幽王府,只是留下一封信,表达了他很感谢太子心意,可幽王于他有恩,不可这般不辞而别。
他们千算万算,唯独漏了夏宜海此人正直不阿坦荡磊落的性子。
慕珑渊看着夏浅薇那毫无愧疚之色的表情,幽幽挑了挑眉,就见她缓缓上前,从袖中抽出了一份名单平静无比的放到了棋桌上。
“这是什么?”此时慕珑渊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心中却比方才更加恼火。
“云国奸细的藏身地点。”
如今各国虽有盟约,但暗中在彼此的境内安插眼线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能不能找出来拔个干净全凭各自的本事。
在这好似和平友善却又两面三刀的时局之下,谁人不是暗中较劲,可明面上依旧要笑脸相迎。
就好像卫玄麒安插在辰国里的死士,皆会在衣上绣着暗纹,他们的藏身之地也同样留有旁人看不懂的记号。
夏浅薇已在辰国多时,而这一份便是她收集起来的所有消息。
她本想等待时机交给慕元,让他再立下一份功,如今为了让夏家不再欠幽王人情,她只好忍痛转送给慕珑渊。
“你以为本王稀罕?”
谁知,眼前的男子竟是冷冷的回了句,他突然站了起来带着一身凌冽之气逼近夏浅薇,“不想欠本王的?可以,你知道本王最想要的是什么。”
那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慕珑渊的视线越发危险,只觉得夏浅薇未免太小看他了,难道在她的心里,他只是那种唯利是图之人?
为何这丫头一而再再而三的故意激怒他,这般急于划清他们两人之间的界限,他第一次动的真心,岂有这般容易就甩开的道理?
“若王爷想要有关太子的消息,恕臣女办不到。”
夏浅薇很清楚慕珑渊在介意什么,想要耗光他的耐心,或许并不是只有假意逢迎让他腻味自己这一条路,还可以让他明白自己就是这么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子。
这两种方法有何差别?在于后者必定会次次激怒幽王闹得不欢而散,她也不会再被他左右情绪,搅得心烦意乱。
慕珑渊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她俨然将拥戴太子的忠仆模样展现得淋漓尽致,好像生怕自己不会当场掐死她似的,这般自取灭亡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
“你果然是来故意气我的吧?”
谁知,月色下这张俊美无双的面容忽然泛开了一抹无奈的笑意,方才那种冰寒至极的怒气顿时烟消云散。
夏浅薇有些惊讶,她着实没有想到幽王的脾气居然变得这么好了?
可下一秒,银色的月光好像在他的眸中渐渐沉淀,一股莫名的喜意溢出他精致的眼角,连声音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丫头,你是何时对本王动心了的?”
“……”
夏浅薇微微一愣,还未反应过来这名男子已经又逼近了一步,“以你的性子只会知难而上,哪怕是从前,你也敢正面向本王挑衅,可如今反而对本王避之不及,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会如此?”
差一点又被她骗了呢,慕珑渊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惊喜早已将方才的怒火彻底的浇灭,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自控力才能忍住不立刻将夏浅薇揽入怀中!
“王爷!”夏浅薇眉头一蹙,他这般高兴的模样竟比方才更加叫人忌惮,她发现自己竟如此不愿被慕珑渊误会,他笑得越深,那种不自在的感觉更甚。
夏浅薇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慕珑渊一眼就知道她又想逃,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臂。
“看着我!不肯承认也罢,我们试试便知。”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摄人心魂的蛊惑,浑身仿佛被那淡淡的龙涎香包围住,让夏浅薇的脑中瞬间空白。
不,不能逃!与其让他自作多情,不如证明她依旧坚定……
夏浅薇倔强的瞪着美眸当即迎上了他深邃的目光,四周的夜风仿佛刹那间静止,两人的呼吸声缠绕着一股别样的气息。
眼前的男子缓缓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又补了一句,“若对本王没有感觉,一会儿亲近的时候就坦荡一点,本王保证再不纠缠于你。”
亲近?难道他想……
第四百五十章 情愫难控
只见原本还想辩驳的夏浅薇突然面色一沉,眼底一片羞恼,正打算一把推开这得寸进尺的男子,慕珑渊立刻明白她误会了些什么,及时反手抓住了她轻笑道。
“虽然本王是想,但不是现在。丫头,还记得雷若寺山脚下相遇,当时你是何种心情?而此刻呢?”
夏浅薇眸光一闪,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第一次与这位辰国幽王接触的画面,哪怕两人比现在的距离亲密百倍,她依旧心止如水。
而此刻失控的心跳以及慕珑渊那坚定的眸光,让夏浅薇心中的不安越发放大,眼前的男子丝毫不肯给她喘息思索的机会步步紧逼,“因为不爱,所以自在,你真有那般讨厌本王吗?”
慕珑渊的声音如同一座坚不可催的牢笼,让夏浅薇无处可逃,这一秒她已然明白他的意图,袖中的手不由得紧紧握起。
不!只要足够镇静,让他明白自己无法给他任何回报,骄傲的幽王必定会决绝的抽身而去。
这个理智的念头生生压下了夏浅薇挣扎的冲动,眼见着他缓缓低下头来,那带着戏谑笑意的薄唇近在咫尺,她努力想要转移注意,可慕珑渊却好像故意让她体验这种煎熬的感觉,迟迟没有更进一步。
他的眸色越发深沉,这种感觉如同想要将她的身心融入星辰大海之中。
很快,她感受到自己臂上的手掌渐渐收紧,那如同羽毛般轻扫过双唇的触感让夏浅薇浑身一震,在浑身的力气马上要被一股奇异的感觉抽离之前,下一秒她便重重的推开了眼前的男子。
新鲜的空气重新涌向她的周遭,可玉颊上不知何时浮现的红晕却依旧让她透不过气来。
“夏浅薇……”
慕珑渊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狂喜,感受到那股炙热的视线,夏浅薇惊讶的发现自己这一瞬竟再也没有与他负隅顽抗的勇气。
清风微拂,此时此刻连地上那蠢蠢欲动想要靠近她的影子都染上了一种别样的色彩,让她避之不及。
“你别过来!”
夏浅薇紧紧捂着自己发热的双唇,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这般失态。
她发现自己居然如此在意他的碰触,连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在脑中回旋多时。
谁知这时,耳边好似传来那熟悉而遥远的声音。
“浅薇,若此生有幸得你眷顾,就算粉身碎骨万劫不复又有何惧?”
如诗一般的山盟海誓何其动人,这种诱人的砒霜她曾饮如蜜糖,难道时至今日又要重蹈覆辙?!
夏浅薇的眼神渐渐变了,原本有所动摇的意志也渐渐归于平静。
“来人!为夏将军及永乐县主备马车。”
慕珑渊分明感觉到夏浅薇身上的变化,还以为是自己把她逼急了,在事情还未彻底脱离他掌控之前,就再给她一点儿时间。
而那少女没有再看他一眼,她低垂着头,那微乱的发丝如同幕帘一般遮住了她此刻已然被恨意蒙住的双眸,连带着转身离去的背影都显得那般清冷异常。
“王爷,就这样让夏将军离开,岂不是……”
岂不是将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了?明明只要让夏宜海再多住几日,自家王爷就很有可能每天都能见到永乐县主。
齐侍卫语气里似有几分可惜,然而慕珑渊却是深深的望着夏浅薇离去的方向。
“本王真是那般不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他冷不丁的问了句,一旁的齐侍卫不由得微微一愣,正要说些什么,又被慕珑渊一个眼刀逼了回去。
倘若不是,那丫头为何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
此时,皇后的凤殿之中,一名探子恭敬的跪于那雍容的妇人面前。
“启禀皇后娘娘,相府上下百口人已经顺利押送离京,只是……”
“只是什么?”
皇后今日神色愉悦,此番揭穿柳相恶行,太子可谓是立了一个大功!陛下还与他在御书房里详谈了两个时辰,想必也是对太子的办事能力很是满意。
“只是后来军中来了人,把柳溪云和柳溪音带走了,说是奉命要押她们去边境犒劳三军。”
话及此处,皇后细长的眉尾微微一挑,不由得想起先前柳溪云在自己面前乖巧懂事,大方得体的模样。
虽然身为罪臣之女,不是流放在外便是沦为官妓,但皇后心中依旧升起了几分怜悯之心。
只怕柳相做鬼也想不到,他一手栽培的掌上明珠最后竟沦落到那般凄惨的下场,还不如一开始便杀了她来得痛快点儿。
可片刻之后,皇后忽然反应过来,她狐疑的眯了眯眼,“可还有别的事情?”
眼前的探子犹豫了片刻,才缓缓道来,“柳溪云在途中清醒过后,也不知发生了何事,突然骂起了永乐县主,说她是人尽可夫的娼妇……”
皇后不悦的沉吟了片刻,终于知道这探子特地提起此事的原因。
“所以,是太子命人把她押走的?”
在陛下面前为柳家众人求情的是太子,结果又一手将柳家的两位小姐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他原本立下的慈悲美名岂不是……
糊涂!忍一时风平浪静,他就不怕落人把柄?
皇后头疼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很快压下了将太子唤到跟前教训的冲动。
也罢,事到如今难道她还没看清楚,太子早已不是她所能掌控的孩子。
虽然这次夏家的那个丫头事情办得出人意料的漂亮,但其中也有运气的成分,否则虞家村的那名男子怎会好巧不巧的从相府里逃出来,就撞见了她。
只能说,是柳相时运不济,天意如此。
“启禀皇后娘娘,为云国太子妃准备的百鸟朝凤裙已经绣好,请娘娘过目。”
待那探子离开之后,宫中的嬷嬷迎上前来,身后跟着数名宫女齐齐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红色礼盒。
皇后很快收回了思绪,她一个眼神示意,只见一件华美无比的礼裙被宫女们小心翼翼的取出,那巧夺天工的刺绣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光彩夺目,连皇后也不由得眼前一亮。
虽然铲除了一个大奸臣,可眼下还不是庆祝的时候,四国盛宴在即,那夏浅薇又事先得罪了云国太子妃,可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第四百五十一章 纠缠不休
这一日,皇家马场的赛道之上,那如闪电般疾驰而来的矫健骏马挥汗如雨,风中时不时传来一阵亢奋的嘶鸣。
“是谁在训马?”一道略显焦急的声音从后头传来,才让马场四周守卫的士兵回过神,转身便看见那大步而来的冷峻男子。
这几日冷玉寒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所到之处一片阴寒之气,原本那神采奕奕的双眸好似一滩死水令人望而生畏,直到这一刻,才重新有了种莫名的光亮。
“冷千户,是永乐县主回来了……”
士兵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竟有几分难以言喻的震撼。
此话一出,冷玉寒瞬间又重新活了一般,阳光终于落在了他俊迈却略显消瘦的面容之上,脚下已然迫不及待的朝着那快马的方向而去,可下一秒,一道凌厉的冷光从他眼前掠过。
厉箭以破竹之势正中靶心,第二支飞箭又紧随而来,竟生生将靶上的冷箭劈成了两半!
再接着第三箭,第四箭……每一箭都准确无误的劈断了前面的,取而代之钉在那鲜红的靶心之上!
这一幕看呆了周围的人,他们还从未见过这种射法!
那马背上的少女如同抱着一种让谁万箭穿心的仇恨,连带着他们这些旁观者都有种脖颈发凉的感觉。
柳府被抄家问罪,镇军将军夏宜海终于洗清了罪名,夏家上下劫后逢生重获自由,可陛下却没有丝毫安抚之心,反而还是罚了夏宜海半年俸禄,毕竟马场是由他负责守备,失职之罪难赦!
而此刻的永乐县主似乎集煞气于一身,谁也不敢轻易招惹。
不知过了多久,夏浅薇才放下了握着弓箭的修长手臂,身下的骏马兴奋的踱着步,竟意犹未尽的反拽着她手中的缰绳,好像希望她再跑一圈似的。
“歇息片刻,一会儿有得是你发挥的时候。”
夏浅薇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笑容,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马脖子。
没想到一阵子不见,这匹小马驹竟变得越发壮硕,已然有了让人不容小觑的势头,这一番发泄过后,夏浅薇觉得畅快极了,她轻松的一抹额上的香汗,这马又突然雀跃的看向某个方向。
只见来人的面上好像凝着一片歉意与自责,夏浅薇正好对上了冷玉寒欲言又止的视线,只是回以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然而,他却是在马前站定,手中握着不知何时从夏浅薇发间掉落的木簪,她眸光一闪,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青丝早已散开。
“多谢冷千户。”
夏浅薇当即翻身下马,客气的接过了冷玉寒手里的发簪重新挽上,眼前的男子一言不发,只是那样深深的看着她,努力克制着某种即将喷涌而出的情绪。
“冷千户养的好马。”夏浅薇显得异常平静,她笑看向这匹又要靠过来撒娇的骏马,这幅模样根本没有丝毫责怪他的意思。
“带它出赛吧,这马是你的了。”许久之后,冷玉寒才生涩的开了口,迎上夏浅薇诧异的目光,他又补了句,“算是我对你的补偿……”
只是一匹马而已,根本不足以弥补自己的毫无作为。
“冷千户不必在意,事情都过去了。”虽然如今,依旧有不少人拿冷玉寒撕毁婚书之事嘲笑夏浅薇,可这正是她想要的。
名声越臭,麻烦越少。
“虽然我母亲四处求人帮助夏将军,可确实毫无成效,我也想了很多办法,可是……”
冷玉寒不由得紧紧握起了双拳,他的眼中似是布上了些许血丝,想起这几日他束手无策,哪怕加入了锦衣卫又如何?还是帮不了他心上的女子。
最后,只能求助于太子,这让冷玉寒觉得异常挫败。
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夏浅薇的不为所动?这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接纳一个废物?
夏浅薇很快明白冷玉寒说的并非婚书一事,没想到在夏家最落魄的时候,明明人人避之不及生怕受到牵连,可镇国夫人却依旧四处周旋。
正打算道一声谢,冷玉寒却突然拉过那缰绳交到了夏浅薇的手里,紧抿着唇转身离去,仿佛多待一刻,他便会做出什么失控之举。
夏浅薇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看着冷玉寒的背影,耳边竟是响起了慕珑渊的声音。
因为不爱,所以自在。
哪怕这位天之骄子不止一次的向她表明心意,夏浅薇依旧能够做到理智相待,可偏生对慕珑渊却……
怎么又想到他了?!
看来,她需要再去跑几圈。
“永乐县主来得真早。”一道春风般的浅笑从不远处传来,夏浅薇回过神,才发现不知何时一行飒爽身姿的男子正迎面而来。
为首的太子换下了平日里的儒雅长衫,一身干练英气的劲装让他神采飞扬,他的腿伤已经彻底痊愈,此时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夏浅薇从未见过的爽利。
“昨夜休息得可好?”慕元一副关切的模样,夏浅薇好似想起了什么,便歉意的回了句,“殿下,家父……”
“不必再提,夏将军定有他的道理,只幽王可有为难于你?”
此事若换成其他人,必定会以为夏宜海是否收了幽王什么好处,否则人不但完好无损没有缺胳膊少腿,好不容易逃离虎口却又自投罗网。
为难?
何止是为难,简直是搅得她彻夜难眠意难平。
“殿下可愿一直信臣女?”夏浅薇巧妙的避开了这个话题,慕元微微一怔,随后无奈的笑道,“自是愿意。”
但他不信的,是慕珑渊。
明明冷玉寒曾亲眼所见夏将军浑身是伤受尽折磨,现在想来,竟只是演了场戏给他们看。
可夏宜海什么也不说,慕元根本不知慕珑渊是否握住了什么把柄,才让他这般配合。
谁知就在这时,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由外而来,“殿下,不好了,马场内又出事儿了!”
当众人赶到的时候,人群中一道玄色尊贵的身影让夏浅薇的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只见夏宜海和慕珑渊各自带了人围在前方的树林里,似是听见了脚步声,他们齐齐回过头来,夏浅薇分明感觉到幽王的视线当即一变,不悦的在她和太子之间徘徊。
“殿下,夏将军今日巡视马场时发现林中死了三名士兵。”
慕元一听,却是看向慕珑渊。
“王爷何故在此?”
“怎么,殿下不欢迎?可不巧,从今日起由阎幽军协助夏将军守备马场。”慕珑渊说这话的时候,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却是落在了夏浅薇的身上。
“……”这少女柳眉不由得一蹙,这么说接下来的日子可能经常都要遇见他?怎么如此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