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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浩瀚之渊     嫡妃惊华:一品毒医txt下载     嫡妃惊华:一品毒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故技重施

    老夫人的心中似有几分不好的预感,她厌恶的从杜姨娘的脸上收回了目光,此时榻旁的大夫却是摇了摇头。

    “老夫再三确认,贵府的九小姐确实是中了毒,好在药量不多,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此话一出,夏常峰的脸色便越发凝重,下意识的看向同样惊诧的老夫人。

    他今日提前从马场回来,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就见杜姨娘慌慌张张的请他帮忙,让他传了一位大夫入府。

    方才大夫说小九中毒的时候他还不信,眼下……

    “求老夫人为九小姐做主啊,这几日九小姐的饮食起居都是如眉伺候的,妾身生怕冤枉了三小姐,所以才求二少爷帮忙。”

    倘若是她自己叫来的大夫,旁人恐会怀疑是不是她收买了人家,而夏常峰就不一样了,他向来正直,不会偏袒任何人。

    杜姨娘这话的意思是,下毒的就是婢女如眉,而她正是受了夏浅薇的指使!

    只见那大夫缓缓走到了一旁,端起那碗还未饮尽的汤药,取出银针一试,那黝黑的针段让众人的脸色瞬间大变。

    “祖母。”

    此时夏浅薇的声音已然从外头传来,那身穿干练劲装的少女一身的冷意,她的身后跟着夏宜海,这高大魁梧的男子犀利的目光已然落在了杜姨娘的身上。

    对方下意识的身子一僵,但好像想到了什么瞬间又有了底气,当即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向夏浅薇。

    “三小姐,从前都是妾身的错,可九小姐是无辜的,为何你要下此狠手?难道妾身一人赎罪还不够吗?!”

    却不想夏浅薇竟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来到榻旁伸手搭在了夏香的脉搏上。

    她的脸色如冬日里的幽潭一般冰冷至极,就在这时,榻上的少女再次溢出了一口乌血,浑身剧烈的惊颤起来!

    “小九!”

    老夫人惊呼一声,夏浅薇立刻抽出了自己袖内的银针,快速的拨开夏香的衣衫毫不迟疑的扎在了她身上。

    屋内的男子们齐齐避开了目光,却不想杜姨娘却如同疯了一般上前将她拉开。

    “不!你又打算做什么?香儿已经被你害成这般模样了,就不能给她一条生路吗?!”

    谁知夏浅薇竟是反手就给了她一巴掌,众人当即一愣,杜姨娘震惊的捂着自己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那张冷若冰霜的绝美面容。

    “你……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不知杜姨娘可曾听过虎毒不食子?”

    夏香为何会突然中毒,杜姨娘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众人见夏浅薇这番模样,狐疑的目光当即落在了那一脸错愕的妇人身上。

    随后对方反应过来当即尖叫一声,那眼神仿佛要将夏浅薇生吞活剥了一般,“三小姐好毒的心啊,妾身这般相信于你,如今东窗事发不说,你竟还想将脏水泼到妾身的身上?”

    只见杜姨娘悲愤万千的看向老夫人和夏宜海,“老夫人,将军,妾身再怎么无德也不会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手啊!”

    确实如此,就算杜姨娘对六少爷的死耿耿于怀,如今她只剩九小姐这么一个依靠了,难道还能为了陷害三小姐而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这时如眉已经被拖了进来,这婢女只觉得数道锋利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的表情惊惧极了,不断的摇着头,“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老夫人看着榻上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仅剩一口气的夏香,她的眼底满是狂风暴雨。

    “你不知道?九小姐每日服用的汤药,难道不是你全权负责……”

    “奴婢,奴婢……”

    只见如眉吞吞吐吐,一旁的杜姨娘见她竟敢不按照自己之前吩咐的说辞,眼底当即泛起了一抹寒光,她当即扑倒在夏宜海的身边,迎上这男子不悦的目光。

    “这贱婢当然不敢说出实情,妾身知道将军偏爱三小姐,可九小姐也是将军的骨肉,怎可这般厚此薄彼?妾身就算落了地狱,也死不瞑目啊!”

    此时夏宜海心有犹豫,他自然不相信夏浅薇会做出这种事情,可杜姨娘……就如她所说,难道她真能狠得下心对自己的骨肉下手?

    他又看了一眼屋内那面色尴尬的大夫,眼下还有外人在场,倘若他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只怕传扬出去,对夏浅薇的名声极为不利!

    夏宜海当即一个眼神示意,夏常峰立刻命人在全府搜查了起来,正当众人静等着接过之时,夏浅薇已然缓缓站到了如眉的身边。

    “如眉,事到如今,你还不快说实话?”

    这轻柔的声音抚平了这婢女心中的忐忑,她分明感觉到杜姨娘如刀似剑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众人只见这小婢女仿佛鼓起了勇气跪倒在中央,“求老夫人救救奴婢的母亲和胞弟!杜姨娘以他们的性命要挟,让奴婢将毒药放入九小姐的汤药之内,以此栽赃给三小姐,可奴婢不愿害人性命,所以九小姐中的毒,奴婢真的不知是怎么回事!”

    所以方才夏浅薇才会如此震怒,既然如眉并没有在药中下毒,这么说,夏香身上的毒便是杜姨娘自己下的!所以,她早就对如眉起了疑心,既然如此,那定还有下一步的动作!

    “该死的丫头,竟敢信口雌黄!妾身冤枉啊,三小姐,你何苦让自己的婢女如此陷妾身于不仁不义之地?”

    杜姨娘怒喝一声,然而如眉却是抬起头,迎上了老夫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之前在雷若寺,杜姨娘命奴婢将煜少爷引去无人之地,若非三小姐及时赶到,煜少爷就已经死在她雇的杀手手中!此事二夫人可以作证,奴婢所言非虚!”

    这小婢女一五一十的交代了那日的事情,众人越听越心惊,竟然还有这等事情?!

    没有想到这个杜姨娘竟打起了二房的主意,老夫人的脸色难看至极,疑惑的看向夏浅薇,为何此事要瞒到如今才说?

    “杜姨娘让小姐将奴婢留下来照看九小姐,就是为了故技重施,让奴婢将事先准备好的毒药藏在碧荷院里,但奴婢不愿重蹈覆辙,所以……”

    众人只见这婢女从自己的怀中拿出了一个纸包,正是杜姨娘之前给的那份毒药!

    “所以,碧荷院里是搜不出什么的。”夏浅薇淡淡的接了话,随后眼底流露出几分看不真切的暗光望向杜姨娘,“浅薇有一事不明,既然杜姨娘已经知道如眉其实是我的人,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为他陪葬

    四周的氛围极其微妙,众人惊诧的目光在夏浅薇和杜姨娘的身上来回变换,只见地上的妇人缓缓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慢慢站起身理了理自己微乱的发丝,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妾身听不懂三小姐此言何意,老夫人和将军明察秋毫,这贱婢的供词实在前后矛盾,既然她说自己的母亲和胞弟在妾身手里,之前是助纣为虐,如今却想痛改前非,就不怕妾身杀人灭口?”

    如眉紧皱着眉头,只见杜姨娘毫无温度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她不由得身子一抖,眼底似是有些犹豫和挣扎。

    “自然是因为我已经救出了如眉的家人,她不必再受你的控制。世人皆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杜姨娘何必冥顽不灵?”

    夏浅薇淡淡的声音传来,她那幽潭一般的眸子清清楚楚的倒影着杜姨娘此时阴冷的模样。

    对方好像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救出来了?如眉这个贱丫头居然信了夏浅薇的话,若真是如此,那截手指头自己又是从何得来?

    此时老夫人已经面露不悦,她只觉得今日的杜姨娘实在古怪得很。之前便有人说她如阮姨娘一样受了刺激,虽不至于疯疯癫癫,但眼前这幅喜怒无常的样子着实令人心中压抑得很,“如眉所言可是真的?”

    然而,眼前的妇人此时哪还有方才那万般乞怜的模样,她反而别有深意的看向夏宜海,“将军是否也不信妾身?”

    不等夏宜海回答,她分明从他的眼中看见了浓浓的厌恶。

    杜姨娘的表情没有丝毫惊讶,她早就知道,眼前这个让她浪费了数年光阴的男子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

    “妾身自问刚入府的那些年对将军百依百顺,可不论是从前亦或是现在,将军可曾对妾身有过半分的怜惜之情?”

    “心术不正,还肖想旁人怜惜你?”夏宜海皱着眉头,只觉得眼前的妇人实在是无理取闹,她自己做过什么事情难道还不清楚?

    杜姨娘望着夏宜海那疏离冷漠的面容,竟忍不住笑了出来。

    “心术不正?呵,当年,妾身也是满怀期待嫁入将军府的,玉容夫人说,将军一定会疼惜妾身,结果呢?她根本就是个骗子!”

    他有什么资格怪自己?这一切,皆是这个冷冰冰的将军府潜移默化之中把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正因为他的无情,才让她们深刻的体会到倘若不争,她们便什么也得不到!

    “住口!”居然当众提起已故的玉容夫人,这杜姨娘俨然已经碰了夏宜海的逆鳞,他瞬间勃然大怒,可这迎面逼来的冷冽气势却没有让眼前的妇人如从前那般露出惧怕的神情。

    外头不知何处传来了一阵烟花声,杜姨娘的眼中划过一抹流光,随后笑得越发灿烂。

    自从六少爷夏恒身亡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她的笑容,此时众人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她深深的望着此刻的夏宜海,眼底的恨意渐渐弥散开来,让她脸上的笑容显得越发狰狞。

    “将军可知,害死玉容夫人的,正是你的痴情。可怜玉容夫人那般心思玲珑之人,也错付了一生,落得那般下场。”

    杜姨娘这话中满是幸灾乐祸,好像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一般。

    众人分明感觉到夏宜海浑身一震,杀意瞬间如同猛浪一般排山倒海的袭来,怒火几乎要冲昏他的头脑,夏常峰脸色大变赶紧上前拦住了他!

    杜姨娘这是不要命了吗?

    然而夏浅薇分明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那一分深意,“莫非,杜姨娘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

    迎上夏浅薇笃定的目光,杜姨娘渐渐收敛了表情。

    她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容,仿佛看见了多年以前那令人羡慕又嫉妒的女子又重新站在了自己面前。

    很快,她深吸了口气收回思绪,眼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芒闪动,只是轻轻挑了挑眉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别有深意的开了口,“戌时了。”

    什么?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杜姨娘忽然安静了下来,缓缓走到一旁的桌旁,拨弄着烛台上的蜡芯,一股淡淡的清香渐渐在屋内弥漫开来。

    “对,之前你从宏法寺安然无恙回来之后,我便怀疑如眉这个贱婢已经被你收买,否则哪有那么巧的事情,你偏偏选了那日与苏绮然置气,让她做了你的替死鬼。”

    这平静的声音从那道透着凉意的背影中传来,老夫人眉头一蹙,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杜姨娘再次轻笑出声,她转过身来,讽刺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震惊的面色,“我早就知道,哪怕证据确凿,将军也不可能真的责罚于你,说来真是好笑,方才,我竟对他还留有一丝丝的期待。”

    她一开始就不指望夏宜海信她,那等无关痛痒的惩罚算得了什么?能让她的六少爷回来吗?

    “既然如此,你怎么忍心对九小姐下手?”

    “若不是命在旦夕,老夫人和将军又怎会来我这怡蓉院里多看她一眼?说起来,我这院子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热闹了。”

    杜姨娘终于亲口承认,老夫人顿时脸色大变,“你,你这个毒妇……”

    “老夫人过奖了,还不都是你们逼的?怎么,老夫人也知心疼?那是我的女儿,只有我才是真心为她好!留在这个吃人的将军府,她永无出头之日,所以付出这么一点儿代价又如何?”

    她怎会真要夏香的命?毒是她下的,解药自然也在她手里!

    能为六少爷报仇,吃点儿苦头算得了什么?

    众人渐渐察觉到事有蹊跷,而夏浅薇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一片淡淡的笑容,“所以你给九小姐下毒,只为引我们齐聚怡蓉院,明知如眉不会指认我,你却还要百般狡辩只为拖延时间,不知杜姨娘究竟想做什么?”

    只见眼前的妇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眼底流露出一股前所未有的狠毒,尖锐的声音传来。

    “我……我自然是想要让你们所有人给六少爷陪葬!”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阴毒计划

    杜姨娘这疯狂怨毒的模样让老夫人简直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狂妄至极!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夏恒根本就是咎由自取!浅薇和林煜是无辜的,你怎能起那般歹毒的心思?”

    关于苏绮然的惨状,老夫人也是有所耳闻,此时她越发心有余悸,想到倘若真的让这个毒妇得手,她怎么有脸面对自己的二儿媳妇?怎么有脸见九泉之下的玉容?

    “闭嘴!”

    杜姨娘已然彻底失去了理智,她的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笑容,多年以来一直压抑在心中的不满在此刻尽数倾泻而出。

    “无辜?凭什么只有我的六少爷是死有余辜,该死的是你们!”

    这几乎是从灵魂深处发出来的痛斥,震得仿佛整间屋子都颤抖了起来。

    这杜姨娘如同催命恶鬼一般,眼底好像要涌出毒液,声音刺耳无比,“夏浅薇,若不是你坏我好事,夏林煜早就去见阎王了,只要我的六少爷过继到了二房,又怎会有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也不会被赌坊逼得走投无路,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她打的竟是这样的心思?夏常峰还未反应过来,夏宜海已经震怒的拔出了腰间长剑,不想杜姨娘竟是毫无畏惧的看向他。

    “将军别急,妾身的话可还没说完呢!”杜姨娘第一次用这般轻蔑的眼神看向这个冷漠威严的男子,“当年,将军在玉容夫人闺房里找到的那封信,其实是妾身放的。”

    老夫人的脸色瞬间一变,下意识的看向此刻面如死灰的夏宜海,她知道不可以再让杜姨娘说下去,“够了,来人——”

    “来人?呵,老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如今这院子里头,可全都是我的人了!怎么,将军还想问些什么,妾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夏宜海心中大骇,立刻明白原来这一切早在她的计划之中,近日自己手下的高手几乎全被调去了皇家马场,只剩几个守在府中,但就算如此,这个毒妇也不该有这样的本事才对!

    此时杜姨娘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她看着眼前这个一直以来都高高在上无情无义的男子露出了这样备受打击的表情,报应,这就是报应!

    “真想问问玉容夫人,被冤枉的滋味如何?被最疼爱她的夫君怀疑的滋味又是如何?所以说老天爷是公平的,她有着令人嫉妒的身份和美貌,可死后还是要被扣上不忠不贞的帽子,不过放心,很快将军就能知道真相了,当然是去地府亲口问她……”

    冤枉?玉容她是被冤枉的?

    夏宜海满脑子都是杜姨娘的声音,他没有勇气去深想,握着长剑的手已然颤抖不止。

    “住口!本将军命令你住口!”

    一直深埋在心底的恐惧被杜姨娘尽数挖了出来,可那得意的妇人根本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呵,死到临头,还耍什么将军威风?夏宜海,没了秦玉容,你什么也不是!我从前真是有眼无珠,以为你是少年英才前途不可限量,哪里想到,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只是个三品小将军!”

    杜姨娘一想起自己竟为了这样一名男子浪费了自己的半生,简直追悔莫及。

    “你……”

    夏宜海的剑已然高高举起,这时,众人只见这高大的男子身形晃了晃,哐当一声,手中的长剑忽然落了地。

    “父亲!”夏常峰刚要伸出手去,却发现自己的眼前一黑,竟也跟着软了双腿跌坐在一旁。

    此时屋里的众人纷纷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乏力根本使不上劲来,这,这是怎么回事?

    夏浅薇的眼底泛起一抹冷光,看着杜姨娘那越发放肆的笑容,随后目光飘向方才她拨弄的烛台,“这烛芯有问题。”

    “难道……是蒙汗药?”方才那名没来得及离开的大夫哪里会想到自己竟卷入了这样的官家纷争之中,这夏府的姨娘简直就是疯了!

    可为何只有她没事?难道是事先服用了解药?

    “这可不是普通的蒙汗药,虽然发作的时间长了些,让我不得不跟你们废话多时。三小姐不是精通药理吗,可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杜姨娘得以无比的笑着,转而看向此刻有些头昏脑涨的老夫人,别有深意的笑了笑,“不知今早膳房送去的米粥,老夫人尝着味道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变了脸色。

    “你,你做了什么?!”夏宜海此时恨不得立刻将她一剑毙命,然而这药力让他连站着都好像要花掉所有的力气。

    “将军别急,有这样的好东西,妾身肯定也为您准备了份,还有二少爷,一个都不会落下的……明日一早,整个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夏家的大少爷毒杀了自己的祖母父亲和手足,你们说这样的人,应天书院还会要吗?”

    杜姨娘笑得越发猖狂,将军府里所有的人都有罪!谁都别想置身事外!

    此时夏浅薇好似虚弱的扶着一旁的床柱,只见杜姨娘带着满脸的阴毒迎面而来,伸出手去挑起了自己的下巴。

    “只可惜了三小姐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想必玉容夫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唯一的女儿竟也是个红颜薄命的,不过没关系,妾身可是为三小姐准备了一个更好的死法。”

    只见她不怀好意的目光上下扫着夏浅薇的身子,“你们说,镇国府大少爷的未婚妻子未着寸缕的浮在京江面上,这样的场景够不够震撼?”

    众人俨然感觉到了杜姨娘对夏浅薇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却不想这时,一直面色清冷的少女忽然展开了一道耀眼的笑容,毫无半点惧怕之色,“那真是多谢杜姨娘特别照顾了,只是,真有这么容易吗?”

    什么?

    杜姨娘眉头轻轻一蹙,下一秒众人只见她的脸色忽而一变,嘴角竟毫无预警的溢出了一口乌血,她下意识的抬手去擦,声音霎时沙哑。

    “怎、怎么会……”

    腹间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如同千万蚁虫疯狂的撕扯啃咬着她,杜姨娘凄厉的惨叫声瞬间传来,而方才看起来浑身无力的夏浅薇,此时已经淡淡的站直了身子……

第一百八十四章 瓮中捉鳖

    这到底是……

    众人根本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只见地上的杜姨娘生不如死的弓着身子,那撕心裂肺的声音震得窗扇轻轻抖动着,那模样像极了地狱里受尽折磨的孤魂野鬼!

    他们的脑海中当即升起了一个念头,莫非,杜姨娘也中了毒?可为何他们只是觉得浑身乏力使不上劲,便再无其他的症状?

    这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痛渐渐褪去,地上早已不成人形的妇人艰难的抬起了眼,她的眼角和鼻间淌着骇人的血水,充斥着红丝的双眸死死地瞪着眼前的夏浅薇。

    “杜姨娘一定想问,为何我们安然无恙?很简单,因为今早上被送去各院的米粥里,根本没有毒药,至于这毒药去了何处,杜姨娘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吧?”

    所以,屋内的众人眼下仅仅是受了烛芯里类似蒙汗药的药力影响罢了。而这点雕虫小技,怎么难得倒夏浅薇?

    方才她在袖中悄无声息的为自己行针,药效早就消失了大半。

    地上的妇人脑中轰的一声,颤抖着薄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这怎么可能……

    只见原本紧闭的屋门此时已然打开,一名陌生的黑衣男子跨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拎着一名面色惨白的家丁,杜姨娘瞳仁一缩,难以置信的看着那面色淡然的少女。

    杜姨娘便是将毒药交给了这家丁,让他偷偷放入今早要送去各房的米粥之中,殊不知,她的毒药早就被齐侍卫调了包。

    “你,你怎会……”

    “这可多亏了杜姨娘上次给浅薇的那份胭脂,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多留个心眼,命人日夜守在怡蓉院暗处。”

    众人立刻看向眼前这气势阴冷的黑衣男子,他们可不记得夏浅薇的身边何时多了这么一名奇怪的侍卫。

    此时齐侍卫毫无情绪的瞥了地上的杜姨娘一眼,这毒妇的一举一动早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知道夏浅薇精通医理,因此特地用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服药之人一旦遇上那烛芯燃烧后散发的特别香气,便会渐渐催动体内沉睡的毒性。

    杜姨娘心思歹毒,她并不想让夏宜海他们死得痛快,而是想好好的羞辱一番之后,再送他们上黄泉路!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落入夏浅薇的陷阱。倘若她一开始便用上可以立刻取人性命的剧毒,不论失败与否,她都还有机会逃出将军府,可眼下只能成了那瓮中之鳖!

    此时杜姨娘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慌张,她疑惑的望向门外,只见方才被夏常峰派去搜查全府的侍卫们居然全都平安无事的站在院子里,夏浅薇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姨娘可是在找你那本领通天的情夫?”

    什么?!

    众人面露惊诧的看向夏浅薇,只见这少女一个眼神示意,齐侍卫立刻从怀中抽出了几张纸条,地上的杜姨娘浑身一震,仿佛已经猜到了什么。

    “这几日为了与姨娘互诉衷肠,浅薇也算是绞尽了脑汁。”只听夏浅薇长长的叹了口气,嘴角噙着一抹深沉的笑意,杜姨娘颤抖的摇着头,不,这不可能!

    上面的字迹,明明是……

    她当然不知道,模仿他人的笔迹以假乱真,可是夏浅薇的另一个强项。

    “说来也怪,杜姨娘这般小心的性子,怎会给浅薇送来那含有媚药的胭脂?难道你不知道,七妹临死之前,可是被人灌了媚汁的。”

    而那媚汁与杜姨娘先前为了讨好夏浅薇而送的胭脂,皆是用玫瑰制成,有异曲同工之效,这天地下可没那么多巧合,所以她才大胆猜测,夏乐之死与杜姨娘有关!

    果不其然,齐侍卫很快便发现时常有一名武功高强的陌生男子出入杜姨娘的院子!

    地上的妇人神情微微一怔,那错愕的眼神没有逃过夏浅薇的观察。

    怎么,她果然不知夏乐曾被那名男子玷污过?

    原来如此,看来杜姨娘只让她那见不得人的情夫杀了夏乐再嫁祸给自己,却不想对方竟动了色心,事后还没有告诉她实情!

    因此,才让她因为一盒小小的胭脂而露出了马脚。

    “呵,该死的……”

    此时杜姨娘已然明白夏浅薇话中的意思,又一阵剧痛袭来,可这次她却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只发出一阵令人心惊的咽唔声,众人见她这般生不如死的模样,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同情。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杜姨娘竟咧开了满是鲜血的唇讽刺的笑出了声,“所,所以什么带我远走高飞,都是假的……”

    夏恒死后,她飞鸽传出去的信件早就被齐侍卫拦下了,所以跟她约好了时辰,说要带她离开将军府的那些鬼话,都是出自夏浅薇的手笔。

    包括方才的烟花,夏浅薇在信中告诉她,约莫戌时,他的人便会潜入将军府,以烟花为信号,告诉杜姨娘他的人已经解决了外头的夏府侍卫,让她宽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所以,当杜姨娘以为夏宜海他们必死无疑的时候,才会亲口承认自己做过的那些恶事。

    夏浅薇想起苏绮然的死,俨然知道杜姨娘的背后有一股本事不小的势力,所以她才会相信那男子有这个本事为她冒死一搏。

    角落里还站不稳身子的如眉眼前一亮,夏浅薇仿佛猜到她想问些什么,便轻轻一笑。

    “我说已经救出了你的母亲和胞弟,并非谎言,那根指头是别人的。”

    幽王的牢里有那么多死囚,至于胎记,这更简单不过了。

    听及此处,如眉顿时喜极而泣,其实她先前也不敢确定,但最后还是选择相信夏浅薇,没有任由杜姨娘摆布。

    齐侍卫很快解开了老夫人他们身上的药力,恢复力气的众人面色森然的看着地上形如鬼魅的杜姨娘,只见她充血的双眸如同一潭死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笑出了声。

    “哈哈哈,狡猾的丫头……真不愧是秦玉容的女儿,不过你以为,我输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宜海的眼中带着一种隐涩不明的光,而杜姨娘绝望却又猖狂的眼神转了过来,“夏宜海,别得意,你、你们的报应还没到呢……”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一把利剑已然划过了她的脖颈,众人惊讶的看着夏宜海那阴沉冰冷的表情,报应吗?

    他的报应,早就已经到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前尘往事

    此时此刻,听见风声的苏姨娘搀扶着还在休养之中的夏故新匆忙赶来了这怡蓉院,连夏晴也难以置信的站在角落里,看着那被鲜血淋漓抬出来的杜姨娘。

    然而夏宜海却久久的站在屋子中央,他的剑上还有一丝刺目的血迹,老夫人本想开口安慰,却不知从何说起才好。

    她的心情一点儿也不比夏宜海轻松,一想到她最疼爱的儿媳竟是被这毒妇陷害的,一种惆怅不甘和悔恨的滋味便占满心头。

    老夫人一个眼神示意,便有人将奄奄一息的夏香搬去了她的福寿院。

    夏常峰凝重的看着夏宜海的背影,分明能够感觉到这名男子身上散开如同暴雨前积压着乌云般的沉沉死气,他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父亲,这里的一切,就由常峰处理,您……”

    不等他把话说完,夏宜海终于动了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开了这间还弥漫着浓浓血腥味的屋子。

    夏常峰紧拧着眉头,随后望向夏浅薇的方向,却发现自家三妹正神色如常的站在桌前摆弄着那已然被她掐灭的烛台。

    “三妹,那名男子可是抓到了?”

    竟敢与将军府的姨娘有染,还杀害玷污了府中小姐,此人绝对不可饶恕!

    只见夏浅薇轻轻摇了摇头,“苏绮然出事之后,那人就销声匿迹了。”

    夏常峰的表情异常严肃,他紧紧握着身侧的双手,若有所思道,“三妹,今后莫要再做这般危险之事。”

    当她怀疑七妹的死与杜姨娘有关时若能找人商量,大可不必如此兵行险招。

    夏浅薇似乎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她只是轻轻笑了笑,“二哥放心,浅薇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倒是方才父亲那一剑,算是便宜了她。”

    这般灭绝人性之人,就应该让她饱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只见眼前这少女眸中泛着深不见底的冷意,虽是笑着的,却给人感觉到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寒之感。

    夏常峰此时深深的感觉到,此事若换成自己,只怕做得不一定会比夏浅薇漂亮,他这个三妹完全将杜姨娘玩弄于股掌之中,虽说阴险了点,却大快人心。

    “二哥有一事不明,方才我们全都使不上力,为何只有杜姨娘不受香气影响?”他本以为是对方先行服了解药,但若是这般,杜姨娘就不会中毒才是。

    “她确实事先服了解药,不过,药也被在下换了。”

    一旁的齐侍卫突然开了口,他的嘴角噙着一道狡猾的笑意。

    杜姨娘并不知道自己体内还有另一种毒,因此她只吃了这蒙汗香的解药,确保报仇之时可以行动自如。

    只见夏浅薇脸上的表情淡淡的,又补了一句,“这二合为一的毒极为少见,恐怕是当她点上蒙汗香后,气味立刻与她体内的另一种毒相结合,催动其发作而丧失了原本麻痹行动的药力。倘若没有服下另一种毒,这香气便只是普通的蒙汗药罢了,因此只有我们才受其影响。”

    两种药相辅相成,若是分开,便不会危及人命。

    但换句话说,只要巧妙运用它们,想何时何地取人性命,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三妹,这位是……”夏常峰当即看向齐侍卫,他只觉得对方身上有种令人说不出的忌惮之感,绝非常人。

    齐侍卫陷入了一阵沉默,却听夏浅薇随意的回道,“路上捡来的侍卫而已。”

    “……”捡来的,齐侍卫从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价竟掉到了如此一文不值的地步。

    夏常峰分明看见了对方面上的尴尬,三妹身上的秘密如此之多,可她不愿说,也只能作罢。

    夜幕深沉,夏宜海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这颓然的男子独自坐在桌前,只觉得周遭的一切这般刺骨冰寒,杜姨娘的话久久的回荡在他脑海深处,仿佛将他的心脏生生勒出了一道道血痕,痛得叫人窒息。

    一道微弱的光亮从门外而来,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亲。”

    夏宜海目光一闪,便见夏浅薇提着灯笼和食盒静静地站在了门边。

    他喉间一哽,看着这熟悉的面容,那双清澈的眼眸与自己记忆中的女子重叠在一起,此时就如毒药一般令人避之不及。

    “从马场回来之后,父亲便滴水未进,可要好生照顾身子才行。”

    这平静的声音让夏宜海越发有种想要逃走的冲动,可双脚却莫名使不上力气,他内心挣扎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

    “浅薇,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当年真相?正如那毒妇所说,你母亲是被我害死的。”

    眼前的男子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一字一句的将自己藏在心中多年的话抽了出来。

    那些他们相遇相知的日子,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可后来,她因为多年未有子嗣郁郁寡欢,百般劝他纳妾,可夏宜海每每都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时间久了就成了争吵,他百思不得其解,怎有女子会把自己的夫君往别人怀里推?后来他从旁人的口中听说自己的夫人曾有位身份尊贵的青梅竹马在那段时间回了京,更有人撞见他们私会相约。

    嫉妒心并不是女子独有的,怀疑的种子一旦落下,便会不受控制的生根发芽。

    “我以为你母亲的心里没我,便一气之下收了她身边的婢女苏清荷。”

    但两人的争吵从未停止过,其他的姨娘皆是那个时候,她恳请老夫人收入府中的,直到苏姨娘怀上了大少爷夏故新,他们的关系才有了缓解。

    兴许是因为夏家终于后继有人,她卸下了肩头的担子,重新与他敞开心扉,再后来便诞下了夏浅薇。

    可谁知,京中突然又掀起了流言,说她当年是为了报复她的青梅竹马才选择与他成亲,如今对方回心转意,让她动了和离的心思。

    “当时我从她枕内找出了一封密信,便一气之下离了府远赴边关,约莫一年便听见你母亲郁郁而终的消息。”

    他的声音不自觉的颤抖起来,夏浅薇眸光一闪,藏在枕内这么隐秘的地方,信中的内容可想而知了。

    连自己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怀化将军着实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夏府后宅的怨气如此之大,夏宜海愧对的何止是玉容夫人母女二人。

    “生而不养,不如鸟兽。养而不教,愧为父母。”

    夏浅薇淡淡的开了口,夏宜海浑身一震,心颤的抬头看向眼前神色不明的少女……

第一百八十六章 冤家路窄

    夏宜海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他愧疚的垂下眼来越发觉得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这般自私。

    事已至此,竟还奢望着能够得到女儿的谅解。

    “如今府中这般惨淡光景,母亲亦有责任,倘若她当年不曾强求父亲,也便不会有后来的心不甘情不愿。”

    此时夏宜海听得有些不太真切,明明是自己的多疑酿成了这一切,却见夏浅薇忽然展开了一道释然的笑容,“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倘若父亲真的心有愧疚,不妨从今往后加倍弥补。”

    她居然这般轻描淡写的就一句带过,夏宜海眼中眸光微动,不确信的哑然道,“你……当真不怪为父?”

    夏浅薇分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久违的关爱之情,想起这怀化将军之前舍身相救,其实他亦如同自己从前的父亲一样,愿把一切所有交至她的手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浅薇有幸得祖母和父亲疼爱,却也未曾为府中的兄长姐妹们做些什么,心中着实有愧,但一切都还不晚。”

    原本阴霾的内心深处仿佛有一阵清风吹开了那浓郁的乌云,皎洁的月光撒下落入他冰冷的心间,散开了些许动人的暖意。

    夏宜海许久之后深吸了口气,是的,还不晚。

    他曾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从未认真的对待过身边的一切,时至今日教训接踵而来,倘若他还不能振作,岂不愧对玉容的在天之灵?

    夏浅薇已然从他的眼中重新看见了焕发的生机,关于这位怀化将军年轻时的军事才华,她早有耳闻。

    明明伤势还未愈,这两日他却陪着自己去皇家马场练马,从他熟练高超的骑术和箭技可以看出他曾经的辉煌,这样的男子却因为情伤止步多年,如今是时候重拾他的骄傲。

    月色渐沉,父女二人谈了一夜,屋内的烛光渐渐燃到了天明。

    ……

    次日,一辆马车早早的便来将军府把夏浅薇接进了宫中,试穿赛马时统一的战衣。

    “夏三小姐,前日量体裁好的衣衫可还合适?”慕昭爽朗的声音从外头而来,然而当他一脚跨进殿内,便见一抹紫色纤细的身影俏生生的站在面前,那张绝美的面容很快泛起了淡淡的笑意,如同丁香一般浓郁芬芳。

    慕昭的笑容瞬间凝在了嘴角,他的眼前不由得一亮,难以掩饰那份惊艳之感。

    夏浅薇平日里偏好淡雅之色,却不想艳丽的深紫竟越发衬托得她妩魅俏丽,她那胜雪的肌肤在阳光下好似散发着一片朦胧的光晕,整个人耀眼得叫人挪不开视线。

    “有夏三小姐坐镇,想必四国赛马我们必胜无疑,因为任何男子见了这等姿容,怕是连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了。”

    慕昭毫不吝惜赞美之词,而夏浅薇已经习惯了这位六皇子大胆却不轻浮的示好之举,此刻也只是大大方方的笑着。

    她的目光随后落在他的身后,慕昭立刻明白了什么,“皇祖母突感身子不适,传唤了御医过去,太子正在身边陪着。”

    夏浅薇眼中流光一现,似是想到了什么,“太后娘娘近日可是觉得烦渴燥热,掌发虚汗?”

    慕昭的表情当即一变,惊奇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三小姐怎知?”

    他顿觉自己失言,当即小心的看了外头一眼,慎重的提醒了句。

    “皇祖母染上了热邪,御医们头疼得很,三小姐知晓便好,莫要声张。”

    “热邪?”

    却不想夏浅薇眉头轻轻一蹙,别有深意的开了口,“这其中怕不是有误吧,不知六殿下可否带浅薇去太后宫中,先前得了赏赐,既然进了宫理应前去请安一番。”

    ……

    此时此刻,几名御医正惨白着脸色,只听那不悦的声音再次响起。

    “治了这么多日,哀家的身子反而越发不利索,你们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次又想骗哀家吃什么药了?”

    太后话音刚落,猛地咳嗽了几声,随后竟是端起了手边那浮着碎冰的水杯仰头一饮而尽,愠怒的表情这才有了些许缓和。

    “药不对症,自是适得其反。”

    这时,一道悦耳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正要赔罪的众御医们表情不由得一变,不悦的望向来人。

    只见一抹紫色的身影飘然而至,太后身边的慕元眼前瞬间一亮,眉眼处似是浮上了几分遮掩不住的喜意。

    太后察觉到他的异样,当即顺着慕元的目光望去,随后了然的笑了笑。

    “臣女夏浅薇,参见太后。”

    “好孩子,免礼吧,你方才说什么药不对症?”

    夏浅薇盈盈行了一礼,随后目光落在了太后手边的水杯上,“恕臣女直言,太后您不可再饮冷水,否则寒邪入肺,怕是不好调理。”

    寒邪?

    此话一出,旁边的御医们纷纷变了脸色。

    “夏三小姐莫要信口雌黄,太后明明是热邪入体,说话要有凭有据才好,否则太后娘娘势必摘了你的脑袋!”

    说话的正是之前那位御医院副院使姜大人,众人一见他眼底喷着火焰,便知对方的老毛病又犯了,竟敢当着太后的面发脾气。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是轻轻笑了笑,“原来是姜大人,也难怪了,有其一必有其二。”

    此话一出,姜御医顿时变了脸色,众人分明嗅到了这两人之间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火药味,怎么,难道这位年轻的夏三小姐之前得罪过姜大人?

    “孩子,你也懂医?”太后却没有半分要责怪夏浅薇多嘴的样子,反而态度亲切。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略懂一二,敢问姜大人,这么寒冷的天,太后的热邪从何而来?”

    夏浅薇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翩然笑意,姜御医只觉得冤家路窄,但这次自己绝对不能再让这狂妄的丫头抢尽风头!

    “去年大暑之时,皇祖母曾于烈日之下昏厥过一次,几位御医皆说是那时候留下的病根。”慕元当即开了口,似乎生怕夏浅薇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判断,议论太后的病可是非同小可之事。

    然而眼前的少女却是别有深意的挑了挑眉,太后见她这幅表情,当下好奇的问了句。

    “孩子,有话不妨直说,爱家赎你无罪!”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又立大功

    此时一旁的姜御医暗自咬了咬唇,只觉得这乳臭未干的丫头怎的三翻四次来找自己的不痛快。

    “不知太后娘娘近日可有觉得头身肢节剧痛,亦或腹胸绞痛?”

    夏浅薇无畏的顶着众位御医不悦的视线清清楚楚的开了口,太后细想了片刻回了句,“确实如此。”

    只见眼前的少女沉默了片刻,她轻轻蹙了下眉头淡淡的扫了一旁的几位御医,众人当即收敛了神色,有种莫名的敬畏感,好像他们真的做错事儿了一般。

    “寒客肌表,凝滞经脉,则头身肢节剧痛,若诊治不当,寒邪直中于里,气机阻滞,则胸冷痛。太后这样的情况已有一段时日,近日又服用了清热泻火之药加重了病情,只怕再拖下去,会伤及肺腑,久病难愈。”

    听她言之凿凿,除了姜御医之外,其余几人皆是面露犹豫,难道他们真的诊断错了?

    “那你说,为何太后喜饮冷水?既是寒邪,应该惧冷才对。”

    姜御医冷声反驳道,夏浅薇却是摇了摇头,“这当然是姜大人的功劳。”

    众人分明听出了她话中的讽刺之意,心中不由得惊诧,这夏三小姐竟敢对德高望重的姜御医不敬?

    就算她懂些医理,也不该这般狂妄才是!

    “你……”

    “如今太后的寒邪已入脏腑,虚寒而致脾胃腐熟无力,使人产生燥热之感,然而这冷水只能解燃眉之急,对太后的身子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的语气微微一顿,又轻轻笑了笑,“没想到姜大人不但分不清中风与饮邪,如今连热邪和寒邪也辨别不了,着实令人唏嘘。”

    “……”

    众人此刻已然嗅出了端倪,什么中风饮邪?

    姜御医此刻被气得脸色都青了,他闪烁着目光生怕夏浅薇继续说下去,倘若让人知晓他先前在镇国府的所作所为,自己多年来积累的威望岂不不复存在?

    冷家之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找他麻烦,恐怕是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而且他的背后还有尊贵之人,他们想必不会轻举妄动。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夏三小姐竟全然无所顾忌,若不是有太后在场,恐怕姜御医早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了!

    此时众人根本不敢去看太后的脸色,他们越想越觉得夏浅薇所言有理,之前便觉得奇怪,为何太后吃了他们开的药方,非但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原来问题竟是出在了这里!

    毕竟热邪与寒邪初始症状时常相似,去年大暑之时正是姜御医给太后诊治,因此他说是病根未除,他们也就用治疗热邪的方法去试。

    太后着实没有想到夏浅薇年纪轻轻,居然对医理如此精通,还未把脉就已经探清了她的病况。

    “孩子,那么你可有办法为哀家诊治?”

    众人一听心中不由得大骇,太后竟是不打算再给姜御医一个争取的机会,事关整个御医院的颜面,倘若传扬出去,让人知晓他们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从今往后还能如何在宫中立足?

    只见夏浅薇谦虚有礼的上前为太后把了脉,随后立刻写下了一副药方,绕过姜大人交给了其中一名御医。

    对方谨慎的琢磨了一番,随后眼前一亮,“这、这几味药用得好啊……”

    话音刚落,他便觉姜御医暗暗瞪了自己一眼,当即尴尬的笑了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吃谁的药不是吃,哀家就试试吧。”

    太后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随性,然而一旁的太子慕元却是明白,自家皇祖母是在给御医院留点余地,并且,也是敛了夏三小姐的锋芒。

    否则今日的事情一闹大,恐怕夏三小姐会受到各方非议,麻烦不断。

    “至于姜御医。”

    众人本以为事情就此告一段落,却不想太后突然冷冷的开了口,姜御医浑身一震赶紧低下头来。

    “罚其半年俸禄,若有再犯,这副院使的位置可就要换人了!”

    “下官知罪!谢太后娘娘不杀之恩!”

    只见这些御医灰头土脸的退了下去,随后太后愉悦无比的笑声响起,她亲切的拉过了夏浅薇的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让她站到了慕元的身边。

    她的身上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药香,只见这如柳树一般温雅谦和的俊美男子缓缓垂下眼,隐去了那一抹别样的流光,好似没有察觉到太后的用心。

    “好孩子,每次遇见你可都有好事发生,这次你又立了大功,眼下也没有外人在,说,想要什么赏赐,悄悄告诉哀家便好!”

    若换成是旁人,这般被太后欣赏喜欢,必定会受宠若惊。

    然而夏浅薇的心中却不由得产生了几分疑惑,因为她分明感觉到了这位辰国的太后似乎还打着别的心思。

    “能为太后分忧,实乃臣女之幸,不敢奢求赏赐。”

    太后却是露出了一副调笑的表情,别有深意的看着夏浅薇乖巧的样子,“怎么,你敢当众让姜御医下不了台,却不敢要哀家的赏赐?”

    “皇祖母,夏三小姐素有侠义之心,她只是见不得庸医误人罢了。”

    连慕元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里不经意间流出偏袒维护,太后的眼中精光一现,故作高深的丢了句,“太子这般了解夏三小姐?”

    虽说自己的孙儿对谁都是一副赞不绝口的样子,鲜少说人不是,但她分明感觉得到,他对夏浅薇有些不同。

    只见慕元微微一怔,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

    太后这话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喜怒不形于色,为君之道便是不可让人随意猜出其所想所思,看来他还是要与夏三小姐保持距离为好。

    此时太后也巧妙的没有再打趣他,而是摘下了自己手上价值连城的玉镯亲自给夏浅薇戴上,“哀家向来赏罚分明,这小玩意儿跟了哀家多年,今日便赐给你了。”

    已经戴上的御赐之物自然没有摘下来的道理,夏浅薇感受到四周投来各种羡慕的目光,毕竟短短的时日内便受了太后如此贵重的赏赐,她恐怕是第一人了。

    “臣女谢过太后娘娘。”

    却不想这时,一道悦耳的琴音却是从不远处传来,太后渐渐收敛了神色,随后轻轻看了慕元一眼,好似不经意的说道。

    “相府千金,今日又进宫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皇后召见

    只见太后轻轻挑了挑眉,眼底流露出了几分调侃,含着笑看向此时神情淡然的太子慕元,“近日宫中可是热闹得很,这相府千金只差没把皇宫当成自家后园了,别为难人家小姑娘,见一面也无妨。”

    慕元自然知道这几日柳溪云往宫中走得勤快,只是自己的母后似乎格外看重,想要多番试探那相府嫡女,磨一磨她的性子,因此便也没有强迫他去见她一面。

    可这世间就有那么巧的事情,每次她一进宫,恰逢自己有要事在身,渐渐的便有流言而起,说这柳家大小姐没有福分,不得太子喜欢,连他的一抹紫袍都不曾见过一角。

    夏浅薇倒是听出来了,太后这口气似乎并不待见柳溪云。

    很快,一道喜笑颜开的蓝色身影从远处而来,正是皇后跟前的张公公。

    “奴才参见太后娘娘,殿下,皇后娘娘召见,并且也请夏三小姐随往。”

    什么?

    慕元神色一闪,下意识的看向面色如常的夏浅薇,由此可见看来,那柳溪云已经通过了母后的考验,可她为何……

    一旁的太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未发一言。

    ……

    此时此刻,凤仪宫旁的落月湖边,飘着暖黄色帷幔的亭中,那如山泉一般潺潺滑涌的琴音不绝于耳,悠扬动人的曲调引得四周不少宫人伫立,沉醉的眯起了眼。

    渐入初春的寒意似有几分褪去,伴随着湖中淡淡的圈圈涟漪,亭中那古琴前的女子一派风流卓越之姿,温婉如月的面庞带着谦逊清雅的浅笑,玉葱般的指尖行云流水的落在琴弦之上,优美的姿势彰显着那浑然天成的自信,大家闺秀风范尽显。

    而座上,中央的辰国皇后一身威仪华丽的金色宫裙,上面栩栩如生的祥云神凤图更显雍容端方。她那一头乌如流云的密发严谨的束于凤冠之下,保养极好的面容妆色精致,眉眼之中尽显沉稳睿智。

    她神色宁静如水,波澜不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不怒而威,身旁的宫人们个个低头敛目,静若雕塑,一片庄重严谨的氛围。

    而皇后身边则坐着镇国夫人,那一身冷峻的气势与皇后的庄隆不相伯仲,庄妃则在一旁面带亲和的浅笑,一曲终了,便忍不住赞叹道。

    “柳大小姐这琴音真如天籁,令听者心悦不已,回味无穷。”

    只见柳溪云盈盈站起身,对着眼前尊贵的三人行了一礼,“庄妃娘娘过奖,臣女不过是在皇后娘娘面前班门弄斧而已,众所周知,皇后娘娘的琴艺天下一绝,当年一曲《繁华梦》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臣女有幸沾得这把先帝御赐的绕梁琴,实在是祖上福德。”

    她声音轻柔恭谦,举手投足毫无错漏,皇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隐隐的满意,柳溪云心头一喜,郁结多日的烦闷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这几番入宫,她在皇后面前早已将自己多年所学倾囊相现,可却始终见不得太子一面。

    柳溪云心有不甘,实在不知自己哪里还做得不够好,但倘若皇后不满意,为何还愿见她?

    父亲和母亲叫她沉住气,直到今日,皇后召她入宫,竟是拿出了这把绕梁琴,其中深意可见一斑。

    据说当年,皇后娘娘便是凭此宝琴博得陛下青睐。

    “太子殿下到——”

    就在这时,不远处迎面而来的两道紫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柳溪云心头一颤,好不容易压下那份紧张和兴奋,面带羞怯的抬起眼来,却不想下一秒,她嘴角的笑意霎时一僵。

    夏、夏浅薇?这个贱丫头怎么会在太子殿下的身边?

    只见那尊贵的男子面容如明珠一般秀雅英致,一身淡紫长袍显得俊美非常,似有流云环绕于身,如那隐于轻雾之中的青松,有种说不清的卓然气质。

    而他身边跟着那妩媚绝俗的身影,那一身深紫色干练的劲装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显得高挑又纤细,那张已露倾城之姿的面容美的异常扎眼,此时她与太子站在一起,竟有种珠联璧合神仙眷侣之感。

    柳溪云差点没将自己的一口银牙咬碎,这该死的贱丫头,明知太子酷爱紫色,她竟穿着这么一身紫衣到处招摇,莫非是巴不得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不成?

    皇后的眼中锋芒一现,很快隐去了那一丝不悦,很快那两人已经来到面前。

    “儿臣拜见母后。”

    “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

    四周顿时弥漫开一股异样的氛围,皇后细细的看着这张美轮美奂的面容,对方一副知礼大方的模样丝毫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粗鄙。

    可想起她的那些传闻,哪怕再美的容颜也叫人欣赏不起来。

    此时柳溪云有些忐忑的看向皇后,连她也觉得自己方才的风采皆因为夏浅薇的突然出现而被生生压了下去,她今日这一身华丽的打扮竟瞬间暗淡无色,所有人的目光皆集中在那贱丫头的身上,哪还有人记得自己?

    然而,皇后的脸上却是一片平静无波的浅笑,她转而淡淡的看向自己身旁的镇国夫人。

    “听闻令郎好事将近,夫人好福气,有这等如花似玉的儿媳。”

    这话听得镇国夫人神色微动,她的表情有些冷漠,一副哪怕旁人把夏浅薇夸成了一朵花她也不为所动的架势。

    “还未成亲,算不得儿媳。”

    这声音清清楚楚的传入众人的耳中,这镇国夫人的态度已然摆在了明面上。

    柳溪云心中窃笑,看着那还未被免礼起身的少女,若自己是她,众目睽睽之下被未来的婆母嫌弃,肯定羞愤得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吧?

    然而夏浅薇却好像全然没有听见,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镇国夫人还是这般严厉,且不说夏三小姐先前得了天启,让陛下见得那祥瑞之兆龙颜大悦,就太后三番在宫中夸赞,便也知夏三小姐必有过人之处。”

    皇后乃一国之母,已经习惯了权衡左右,听起来似是在维护夏浅薇的面子,可细细一琢磨,竟还有种别样的意味。

    一旁看着好戏的庄妃忍不住冲着皇后笑道,“妾身记得这柳小姐与夏小姐本就是表姐妹,方才那一曲琴音令人意犹未尽,不妨,让三小姐也为我们弹奏一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当众献艺

    弹琴?

    谁人不知夏家三小姐从前除了胡闹以外便一无所长,她还懂骑马这件事就够叫人惊讶的了,庄妃娘娘听起来像是在给夏浅薇一个台阶下,可何尝不是挖了个坑给她跳?

    镇国夫人深吸了口气,面上似有一片阴云。

    一想到她的婆母居然要让这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的女子进镇国府的大门,便觉得实在是糊涂得很。

    也不知道她到底灌了什么**汤药,毕竟自己的婆母从来也不是那般随意之人。

    慕元分明感觉到夏浅薇此刻的处境有些尴尬,下意识的想要开口为她圆场,可皇后却好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竟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夏三小姐免礼吧,难得庄妃今日兴致高,不过就别为难人家,本宫突然想听《秋风词》,不知柳小姐可会?”

    皇后此时已经收敛了神色,没有人察觉到她方才与太子之间的眼神交流。

    而慕元就那样顺着她的意思,冲着柳溪云流露出了一个善意的浅笑。

    对方感受到了这一抹温柔的视线,当即端正了神色,受宠若惊的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副柔情似水的样子。

    “臣女不才,先生曾教过臣女一次,既然皇后娘娘与庄妃娘娘有此雅兴,臣女便献丑了。”

    教过一次就敢当众献艺,这柳大小姐可真是会说话。

    夏浅薇将自己从这战场中彻底的抽离了出来,分别捕捉到了柳溪云投来炫耀一般的眼神,她特地在自己的面前顿了顿,随后款款走向了中央那台古琴前。

    随后,一段绵延不绝的音符传来,夏浅薇的眼中一闪,这琴音空灵悦耳如鸣佩环,似有余音徘徊在耳边,她面色似有几分怀念。

    谁人不知这世间有两把绝世好琴,一把辰国绕梁琴,音色如梦如幻缥缈异常,令听者如置身于梦境之中,难以自拔。

    而另一把则在云国宫中,名为七弦焦尾琴,用的是一截声音奇特的梧桐木所著,当年卫玄麒为了讨她欢心,特地寻遍大江南北终于从一名高人的手中得来赠给了她。

    她还记得他在月色之下用那焦尾琴为自己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如今想来真是讽刺得很。

    不知如今,那把琴可是在自己的好妹妹夏柔纯手里?

    这意境略显凄凉的琴音让夏浅薇很快从回忆之中抽离,她心中忽然一动,锐利的目光落在此刻神色有些异样的柳溪云身上。

    她弹错了一个音?

    然而很快,旋律却是一转,柳溪云迅速的换上了一段她自己编制的曲目,众人还以为这是柳大小姐别出心裁的创意,竟是无人注意到方才那一刹那的错漏。

    夏浅薇方收起了心思,看着柳溪云那故作镇静的模样,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错的,她方才眼中分明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只听这婉转的旋律与原本的秋风词接合得恰到好处,一曲终了,没有人发现柳溪云的掌心里早就一层薄汗。

    天知道此时她的双腿已经僵硬得难以动弹,随后抬起眼正好对上了夏浅薇那泛着些许深意的眸光。

    她心中不由得一颤,小心翼翼的扫过在场众人的面色,只见皇后依旧表情无常,似乎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异样。

    那么夏浅薇那眼神是怎么回事?难道她……

    “臣女之艺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让皇后娘娘见笑,不过臣女曾听表妹弹过一曲,着实自叹不如。”

    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看向了夏浅薇的方向,居然连她自己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青天白日的,这柳大小姐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可真了得。

    “哦?妾身就说,夏三小姐这样的美人儿怎么可能不懂琴呢?”庄妃兴致勃勃的笑着,“何必藏着掖着,皇后娘娘说是不是?”

    皇后轻轻挑了挑眉,方才柳溪云弹琴之时,她分明察觉到自己的太子对这相府千金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那一副刻意做出来的样子,想必是担心自己会继续为难那夏三小姐,所以才摆出一副与她保持距离的样子。

    若是不在意,何必这般遮遮掩掩,她难道还不了解自己的儿子?

    “既然如此,夏小姐便弹一曲,也让镇国夫人欣赏一番。”

    此时镇国夫人心中已经有些后悔,早知会在宫中遇见夏浅薇,她便不应庄妃的邀约了。如今只要有人见到她,就必定会提起这丫头。

    好像自己也跟夏浅薇过去的种种劣迹分不开了似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不善琴艺,唯恐坏了娘娘兴致。”夏浅薇终于淡淡的开了口,柳溪云脸上的笑意更深。

    “表妹实在太过谦虚,可皇后娘娘三番邀请,你还这样坚持,未免有些失礼了。”

    柳溪云根本不想轻易放过她,夏浅薇迎上对方那挑衅的眼神,许久之后忽而展开了一道灿烂的笑容。

    这一笑,仿佛整个波光粼粼的湖面也随之一亮。

    “既然表姐这般热心,那妹妹只好却之不恭。”

    既然她千方百计的想要将战火烧到自己的身上,那么夏浅薇便不打算再客气了!

    此时慕元方从她那摄人心魂的笑容之中回过神,便见这少女平静的来到了那绕梁琴前,冲着皇后的方向行了一礼便轻轻坐下。

    他不由得担心起来,但很快却淹没在一片期待之中。

    这段日子的接触让他明白,这少女根本不似传闻中那般鲁莽冲动,好像只要她点头,便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究竟还会给众人带来怎样的惊喜和震撼?

    然而镇国夫人眉头不由得一蹙,这夏三小姐有几斤几两难道她还不知道,镇国府丢不起这个人!

    正要出言阻止,却不想琴前的少女眼神忽然一变。

    铮——

    这穿透人心的琴声如江洪一般迎面而来,习惯了袅袅靡音众人只觉得四周氛围陡然一变,似有千军万马踏着沙尘席卷湖面。

    琴后的那名少女如同换了一个人般,如刀似剑的音符环绕在身,紧张而激烈的旋律从夏浅薇修长的指尖倾泻而出,她的表情说不出的冷冽,浑身杀气迸现,俨然将那生死相搏惊险无比的沙场展现在众人面前……

第一百九十章 以牙还牙

    皇后着实没有想到,她那音色如同山泉流水绵绵素语的绕梁琴竟也能弹出这样恢弘的气势!

    众人只见夏浅薇那纤细的双臂仿佛挥舞着长枪利刃,铿锵有力的音调似在空中回旋,如孤雁长鸣。

    那种与敌人搏命的惊险之感透过这紧张的旋律紧紧地遏住了她们的咽喉,这排山倒海的气势沉沉浮浮,惊得众人说不出半个字来。

    而柳溪云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帕子,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夏浅薇指下的琴弦,好几次差点惊呼出声。

    此时夏浅薇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的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冷艳无比。

    镇国夫人简直难以相信,在这震荡的旋律之中,她的脑海里竟是浮现出了当年她随夫君沙场拼命的场景。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那种浴血奋战的感觉,如今浑身的血液竟轻而易举的被夏浅薇撩拨而起,沸腾不已!

    伴随着最后一段琴音渐渐沉下,众人仿佛看见了凯旋而归的浴血大军,那种荡漾人心的心情久久无法散去,而夏浅薇清冷悦耳的声音已然将她们的思绪拉了回来。

    “臣女献丑,让娘娘见笑了。”

    四周再次归于平静,柳溪云的小脸竟是浮上了一片惨白之色,她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却发现众人看夏浅薇的眼神早已没了先前的轻蔑。

    她紧咬着双唇一副异常不甘的模样,怎,怎么会这样?

    这个贱丫头居然完美的避开了那条琴弦!

    只有夏浅薇知道,方才柳溪云为何会弹错了一个音,兴许是这把宝琴年代久远,让其中一条琴弦渐渐失了韧性,而她弹奏之时也发现了异样,知道过不了多久,这条琴弦便会应声而裂!

    一旦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就算真的是琴本身的问题,皇后也必定会怪罪在弹琴之人身上!

    毁坏圣物该当何罪?

    幸好柳溪云灵机一动,立刻接上了一首自创的曲目,因为这支曲子用不到那条琴弦上的音节!

    可她明白,一旦宫中的养琴人发现了此事,必定会禀告皇后,到时候最后一次弹过此琴的她也难逃罪责!

    所以柳溪云才会急于找个替死鬼,只要琴弦在夏浅薇弹奏之时断裂,这丫头就必死无疑!到时候她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可谁知夏浅薇竟连碰都没有碰到那根即将断裂的琴弦,难道她早就发现了?

    这可能吗……

    “表姐,这可是你的随身之物?”

    不想这时,夏浅薇竟是轻轻一笑,从琴边捡起了一样东西,柳溪云此时心乱如麻,不作他想便靠了过去。

    然而,在她接近夏浅薇的时候,腰间突然穿来一阵刺痛,众人只听一声惨叫传来,便见柳溪云身形一晃竟是朝着那把绕梁琴栽去!

    铮的一声响动,宝琴被推得差点掉落在地,皇后瞬间脸色大变站了起来,幸好柳溪云险险的护住琴身,才不至于摔了这把皇后真爱的宝琴。

    众人立刻松了口气,以为有惊无险之时,在柳溪云直起身后,站在她附近的一名宫女忽然惊呼一声。

    “琴弦!”

    什么?

    只见柳溪云的手指上赫然缠着一条断了的琴弦,一抹鲜红溢出,她分明听见四周传来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表姐,你怎的这般不小心?”

    一道责怪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柳溪云就以那极其狼狈的姿势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夏浅薇毫无温度的视线。

    从她的角度正好能看见对方那一丝冷冷的笑意,柳溪云心中不由得一噔,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然而再看向夏浅薇手里的东西,不过是一小颗石子而已!哪里是什么随身之物?

    她是故意骗自己的?!

    贱、贱丫头!

    居然敢……

    “天啊,皇后娘娘的绕梁琴!这,这可怎么办?”庄妃慌张的声音传来,此时柳溪云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连被那断弦割伤了的手指传来的刺痛也全然未觉。

    一道浓浓的不悦视线已然落在了她的身上,柳溪云浑身一震赶紧挣扎起身,作势朝着皇后跪倒。

    “皇后娘娘赎罪!臣女、臣女……”

    她下意识的摸向自己方才突然刺痛的腰间,那种感觉就好像中了什么暗器一般,可此刻却什么也没有!

    此时,皇后对这位柳大小姐所有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她的脸色异常难看,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最合适太子的人选,这段时间的考验让她相信柳溪云是个沉稳内敛,秀外慧中的女子,将来做了太子妃定能稳住太子的后方,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可眼下,她还有哪一点儿大家闺秀的风范?

    “母后,儿臣以为柳小姐并非有意为之,听闻宫中新来了名心灵手巧的养琴人,相信他定能将这绕梁琴恢复如初。”

    慕元终于从这场意外中回过神,竟开口替柳溪云求了情。

    从他的角度,正好将方才的意外清清楚楚的收入眼底。

    当时有道银光从夏浅薇的袖中飞出,扎向了柳溪云的腰间,她又在对方栽倒之后假意伸手去扶,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柳溪云腰间的异物拔出,不留任何把柄。

    眼泪早已夺眶而出,柳溪云本以为自己此番必死无疑,却不想太子竟愿意为她求情。

    这狼狈的女子当即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慕元善意的笑容。

    可那又如何?

    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全都付之东流,她知道这宝琴对皇后娘娘意义何在,就算真的饶过了她,以后每每见着,皇后也只会想起自己坏了她的心爱之物,是个晦气之人!

    果不其然,皇后此时看柳溪云的眼神已经没了之前的和善,一旦被她摒弃之人,皇后便再也不会多给一个眼神。

    “来人,将绕梁琴抬回去,至于柳小姐……找个御医给她看看伤势。”

    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哪怕心中不悦,却依旧懂得权衡利弊,礼数周到。

    若换成损坏宝琴的人是夏浅薇,恐怕结局就不一样了。

    此时庄妃惋惜的摇了摇头看了柳溪云一眼,那个表情俨然在说,她已经与太子妃之位无缘。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早已吓出了一身冷汗,连皇后她们是何时离开的都不知道,亭子里很快只剩下夏浅薇。

    “你,你居然敢害我?!”

    眼下柳溪云哪还能忍,可夏浅薇却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嘴角。

    “表姐说笑了,妹妹也只是以牙还牙而已。”

第一百九十一章 冷少受辱

    敌人三翻四次递来的战书,夏浅薇哪有不接的道理?

    此时这绝美的少女脸上虽是笑着的,可温度却丝毫不达眼底。

    柳溪云只觉得她那略带戏谑的表情如同刀子一般狠狠的插在了自己的自尊心上,汹涌而来的怒火即将把她的理智燃烧殆尽,这狼狈的女子作势竟从地上爬了起来,扬起手臂狠狠的朝着夏浅薇的面上落去。

    “贱人!”

    然而还未碰触到她的一根头发,夏浅薇已然牢牢的挡住了对方的手腕。

    “这天底下岂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倘若表姐连面对失败的勇气都没有,还是尽早离开这里省得丢人现眼!”

    柳溪云也不知夏浅薇哪来的力气,竟让自己的手臂动弹不得,不远处似有几名宫人路过,疑惑的朝着他们的方向张望,而自己还保持着这个打人的姿势!

    她,她一定是故意的……

    柳溪云焦急的喝道,“放手!我叫你放手!”

    “如你所愿。”

    正当她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动作时,夏浅薇脸上的笑容越发深沉,毫无预警的松开了她,柳溪云只觉得浑身一震,似有一股酥麻刺痛的感觉传遍整条臂膀,她惨叫一声连连后退,惊恐万分的看着此时已然毫无知觉的右手。

    “我,我的手……你做了什么?!”

    眼前夏浅薇的表情淡淡的,浑身散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一会儿御医来了,表姐大可以亲口问他。”

    “你……”

    柳溪云不由得脚底一寒,这种感觉难以言喻,明知她对自己动了手脚,可却抓不到对方任何的把柄,没有比这未知的威胁更叫人恐惧不甘的事情。

    此时柳溪云哪还顾得上蛮横,她耷拉着手臂一副面如死灰慌张无措的模样,身体的异样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诅咒了一般,就在这时,一名小公公迎面而来,在她们跟前恭敬的行了一礼。

    “奴才小顺子,奉太子之命,前来送夏三小姐出宫。”

    什么?!

    柳溪云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对方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至于柳大小姐,太子说了,马上便有御医前来,还请小姐稍安勿躁。”

    不等她回过神来,这小公公已经将夏浅薇带离了视线,只留下狼狈的柳溪云如跳梁小丑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

    另一边,镇国府的马车缓缓行驶在宫道之上。

    “大少爷,一会儿您试完了衣裳,可是要等夫人一同回府?”

    车外侍卫的声音让冷玉寒很快回过神来,他的眼中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许久之后才轻轻应了一声。

    这侍卫面上一喜终于松了口气,镇国府近日好似笼罩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之中,大少爷与夫人已经几日不曾交谈过,两人虽面色无常,可浑身不经意间散发开的冷意却让他们这些下人也不得不越发小心谨慎,生怕有个行差踏错。

    很快,这冷峻的男子撩开车帘落了地,那挺拔的身形俊美的五官,立刻引来了四周宫女们频频侧目。

    然而,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毫无预警的撞入冷玉寒的眼帘,让他的脚步霎时一僵。

    已经换回衣裳的夏浅薇很快注意到了前方的男子,两人四目相接,立刻弥漫开一股别样的氛围。

    冷玉寒本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的冷静,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可不料再见到她,竟还是有一种无所适从之感。

    虽然他心中有无数想要跟她说的话,但理智不断的在脑海深处提醒着自己,眼下的自己还不能彻底的控制住脾气,再接近她只能让两人的关系越发恶劣。

    他必须好好的想想,她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人。

    此时夏浅薇已经平静无比的冲着他点了点头,这位冷大少爷看起来已经不似先前那般失控,或许只要再多给他一点儿时间,他们还是可以做朋友。

    冷玉寒自然是看见了夏浅薇的示意,他只觉得喉间一涩,要自己当成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的眼底似有几分暗淡,努力压抑住那份失落转身欲走,便听一道愤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冷玉寒!”

    众人只见一名头发微乱面色狰狞的妇人不知从何处冲了出来,竟一把抓住了冷家大少爷的袖子。

    “姨母?”

    冷玉寒面露诧异,眼前的妇人正是镇国夫人的妹妹,李将军家的二房夫人。

    “呵,这一声姨母我可担待不起!”只见李夫人恨恨的咬着牙,她的眼窝凹陷瞳眸通红,仿佛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一般。

    整条宫道都听得见她尖锐的声音,“我家谭儿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这般陷害于他?枉他叫你一声表哥,冷玉寒,若你今日不把谭儿还给我,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离开!”

    李谭是个名副其实的花花公子,常年流连于烟花之地,当初冷玉寒受慕珑渊拜托,假意与他交好,就是为了探出那散播寒食散的神秘组织所在。

    如今阎幽军已经基本搅毁了他们的据点,而李谭正巧在其中一个据点寻欢作乐之时被抓了个正着,如今就在慕珑渊的牢里,是生是死无人知晓。

    冷玉寒面色一沉,一个眼神示意,李夫人便被旁边的侍卫拉住。

    “玉寒不知姨母话中何意,表弟乃是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听说自从李谭出了事,李夫人便大吵大闹的想来镇国府求个说法,却是被关了起来,眼下不知怎的竟冲到了宫中。

    “与你何关?谭儿最近明明时常与你一起,可为何只有他被下了牢,你却安然无恙?不用说,自然是你父亲从中周旋,否则你怎么脱得了身?!”

    无人知道冷玉寒是替幽王办事的,而且早有传闻他跟那李谭一起出入红馆青楼,如今李夫人这么一说,众人心中大骇,莫非冷大少爷也沾了那违禁之药?

    各种猜忌的目光投来,让冷玉寒的脸色越发阴沉,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跟姨母纠缠,否则引人怀疑可就不好办了。

    “把姨母送回李府。”

    “是!”

    “放手——镇国府权大欺人,我绝对不能善罢甘休,冷玉寒,你会有报应的——”

    这李夫人好似疯了一般谩骂着,不远处的夏浅薇不想跟旁人一样看这种热闹,正要离开,眼角的余光却是注意到那妇人的手似乎摸向了袖中。

    “小心!”

    只听哗啦一声,一袋黑狗血从那李夫人的袖中甩出,尽数泼在了冷玉寒的身上,四周顿时惊得鸦雀无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丢人现眼

    镇国府的侍卫哪里会想到这位李夫人竟有这般疯狂的举动,此时纷纷面色大变拉开了两人。

    “哈哈,哈哈哈,冷大少爷也有今日啊!黑狗血的滋味如何?若不把谭儿还给我,我就带着这黑狗血去你们镇国府,谁也别想好过!哈哈哈……”

    这讽刺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整条宫道之上,冷玉寒轻闭着眼,只觉得这股刺鼻的血腥味不断的冲击着他的头脑。

    那粘稠的血液顺着他的发丝滴落,俊美的容颜在那一片黑红之中显得十分骇人,连那对有神的双眸也染上了点点猩红。

    此时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各种窃窃私语声不断的传入冷玉寒的耳中,不知是他的幻觉,还是自己真的已经成了众人眼中的笑话。

    他的呼吸渐渐乱了节奏,紧闭着薄唇忍受着这令人作呕的感觉,而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还未离开,此刻正用一种好似同情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让冷玉寒顿时生出了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不,不要看他,他现在的样子一定异常的狼狈。

    “大胆!竟敢对少爷无礼,你……”一旁的侍卫险些拉不住她,若非李夫人是自家镇国夫人的妹妹,她早就被一剑刺死了!

    “你,你要去哪里?站住,别想走——”

    李夫人还不解气,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挣脱开身旁的侍卫再次冲到了冷玉寒的面前,拉扯着他的衣襟,全然不顾自己的双手也染满了血迹。

    众人还从未见过一向衣着严谨光鲜尊贵的冷大少爷这般凌乱骇人的模样,他好像隐忍着莫大的屈辱,已经处在了爆发的边缘。

    “住手!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镇国夫人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赶到,此刻她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最引以为傲,最出众的儿子浑身是血的任由一名疯妇拖着!而四周还有那么多人张望围观,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不是尊贵的镇国夫人吗?我的好姐姐,哈哈哈……”

    李夫人俨然一副理智全无的样子,身侧的侍卫眼见着自家夫人那暴怒的眼神,此时也顾不得伤人,赶紧将那疯妇拉开。

    却不想对方再次大喊大叫起来,“镇国府权大欺人!光天化日之下竟对我这么一个弱质女流动手!都来看看,冷大少爷残害手足欺辱长辈,镇国将军枉为仁臣!”

    不远处的夏浅薇眼底眸光一闪,只觉得这位李夫人出现得太过蹊跷。

    四周各种议论声渐起,她很快明白了什么,对方针对的并不是冷玉寒,而是他背后的镇国府!

    “住口!六妹,你简直是疯了!”

    镇国夫人哪里能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自家门楣,而李夫人好歹是官眷,此刻镇国夫人也算是说出了众人不敢说的心里话。

    这李夫人,一定是疯魔了……

    然而面对她的训斥,对方却不似从前的怯弱,她咬着牙恶狠狠地迎上镇国夫人严厉的目光,讽刺的笑道,“我疯?若是你儿子生死未卜,不知你是不是还能如现在这般颐指气使高高在上?”

    原来她是为了李谭而来。

    镇国夫人算是听出来了,然而她的脸上却是不近人情的冷酷,“李谭沾染禁药罪无可赦,就算你迁怒于玉寒也于事无补,何不好好反省是否你平日太过纵容他胡作非为,才导致今日的局面!”

    “你,你说什么?”

    “我早就提醒过你,不可如此溺爱小辈,他有今日全是你这个做母亲的错!如今丢脸还丢到宫中来了,莫要让你们李府与我们母族一同蒙羞!”

    此时众人总算是领教了镇国夫人的冷厉,她的身上有种叫人难以抵挡的威慑力,好像只要迎上她的目光,就有种被扒光之后的无所遁形之感。

    她的声音更似刑具一般,一字一句割在人身上,杀人于无形莫过于此。

    众人竟有些同情这位李夫人,竟敢当众跟镇国夫人顶撞,必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被骂得褪下一层皮来算她运气好。

    果不其然,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种极为不甘的羞愤感,“蒙羞?是,就只有姐姐为母族争光了,谁不知道你们镇国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黑的都能被你们变成白的,只要你们愿意,只怕这天下都……”

    啪——

    不等她把话说完,镇国夫人已经大步而来一掌把这疯妇打翻在地!

    众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方才李夫人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辞足以株连九族!

    往深了想,若不是她们私下有过类似的谈论,这李夫人怎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话来?

    一时间各种猜测四起,镇国夫人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卫作势就要上前将地上的妇人拉起,却不想这李夫人格外难缠,就那样赖在地上撒起泼来。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姐姐要是教得好,那就让你儿子把我的谭儿还回来!如若不然,就让他也下牢去!他就是个无情无义的小人,花天酒地的时候跟我谭儿称兄道弟,结果出了事就翻脸不认人,这就是你们镇国府的教养,简直笑话!”

    此时镇国夫人只觉得面上无光,她实在不知自己的儿子为何最近会与那李谭走得亲近,他从前不也看不起那等沉迷女色毫无志气之人?

    “把她拖下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放开我!若镇国府不把谭儿还给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那闹事的疯妇很快便被拉了下去,镇国夫人深吸了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自己的情绪,随后冷声对着那些面色紧张的侍卫斥道,“保护大少爷不利,回去领罚!”

    “是!”

    她一转身,却见冷玉寒的身影已经没入了马车之中,今日自己的儿子本是入宫要去试那赛马战衣,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只能回府了。

    四周的宫人们分明感觉到镇国夫人不悦的情绪,当下纷纷低头四下散开。

    她很快注意到了不远处的夏浅薇,神色不由得一僵,便转身将冷玉寒带进了车内。

    此时车内的男子如同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他低垂着眼,这幅颓败沉重的模样让镇国夫人顿时来了气。

    “玉寒,以你的能力躲开那疯妇根本不是问题,为何要让她这般为所欲为?难道……是因为夏浅薇?”

    此话一出,冷玉寒猛地抬起头来,那个眼神着实吓了镇国夫人一跳。

第一百九十三章 风雨欲来

    镇国夫人从未见过自己的儿子这样的表情,他脸上的血迹仿佛已经干涸,浓郁的腥臭味使得他如同从地狱刑牢里爬出来的恶鬼,浑身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她看见了,她……”

    此时冷玉寒无比懊悔,这两日为了避开夏浅薇,他已经知会了太子殿下说府中有事,暂时不去马场。

    而今日更是打听好了夏浅薇入宫的时间,所以他才挑了这个时辰,以为可以错开相遇,却没想到天不如人愿,竟让她亲眼目睹了自己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冷玉寒无比厌恶现在的自己,所有的底气和骄傲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之前好不容易筑起的勇气此刻早已土崩瓦解,他从未体会过这种心慌的感觉。

    “你,你就是为了她才这般魂不守舍?岂有此理,母亲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那夏浅薇有什么好?今日镇国府的颜面都被你丢尽了!”

    本该躲开李夫人偷袭的他居然生生的受其羞辱,镇国夫人俨然将所有的过错归咎到了夏浅薇的身上。

    却不想,冷玉寒的眼中似乎失去了焦距,就那样茫然的看着她,声音哑然而低沉,“母亲说得对,是玉寒令镇国府蒙羞了。”

    什么?他……

    此时镇国夫人突然有了一种心慌的感觉,不,不对,眼前这如同逃兵一般的男子哪里是她那意气风发的儿子?

    她眼下一个字也不敢再多做训斥,车内的氛围无比压抑,不知过了多久才抵达了镇国府。

    “天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宫里发生的事情竟早已传回了府中,当冷玉寒从马车下来之际,他这形如鬼魅的模样已经吓得众人说不出话来。

    而他身后的镇国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她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冷意,如同刚下战场的浴血修罗,眼神所到之处皆是一片冰天雪地。

    “站住!玉寒,你祖母在问你话……”

    “够了!看把孩子吓成什么样子,由他去吧。”

    冷老夫人的直觉异常敏锐,眼下并不是责难冷玉寒的时候,这个孙儿今日已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们能做的便是将此事彻查清楚,再给他一段时间冷静。

    气氛凝重的屋内,冷老夫人看着自己身旁同样满脸不悦的儿媳妇,终于不满的开了口。

    “今日你又进宫去见庄妃了?”

    镇国夫人回过神来,声音似有几分疑惑,“不知母亲话中何意?是儿媳的疏忽,没想到六妹居然这般不顾一切,但儿媳一定不会再给她机会,非议我们将军府!”

    却不想冷老夫人却是轻哼一声,“机会可不是你给的!”

    她就知道自己的儿媳是个直脾气,倘若将姜御医受指使给将军下毒之事告诉她,早晚她都敢当面去质疑庄妃!

    所以,镇国夫人至今都以为自家夫君只是普通的病而已。

    “若不是担心她们转而对付玉寒,我本想一直瞒着你,事到如今,她们想毁了我孙儿,也该让你这糊涂母亲明白了!”

    镇国夫人眉头一蹙,婆母为何说她糊涂?“难道母亲怀疑此事是庄妃所为?这怎么可能,庄妃为人亲厚,并且儿媳从前还帮过她几次。”

    “难道人就不会变?枉你年轻时也随将军上过战场,怎不知兵不厌诈人心险恶?玉寒今日进宫的时辰,你与何人提起过?你那六妹怎么就这么巧,在宫里逮着人,还事先备好了什么狗血?”

    此话一出,镇国夫人面色不由得一僵。

    庄妃确实有问她为何玉寒这几日都没有去皇家马场练马,本以为对方是关心镇国府与夏府之间的婚事,也没多做怀疑便说了句今日自己会与玉寒一同离宫。

    看着自家儿媳的表情,冷老夫人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四皇子的秉性,倘若庄妃真是个心善的,能教出那样的儿子?”

    镇国夫人越发沉默,冷老夫人再次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对佛法如此有灵性,为何偏偏看不透人心?那夏三小姐有什么不好,你非得把玉寒逼成这般境地,如今倒好,你那妹妹想要彻底毁掉我们镇国府,你说该怎么办?”

    冷老夫人还是第一次用这般严厉的语气说教,镇国夫人的脸色不由得一阵青一阵白,“一事归一事,今日确实是儿媳不好,但那夏浅薇,儿媳是万万不会接受的,若不是她,玉寒又怎会跟那李谭四处胡闹,也就不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她的儿子从不会流连那等烟花之地,一定是受了夏浅薇的影响,就如同今日这般,做出不符合他身份之事。

    “究竟该说你心眼儿直,还是说你有眼无珠?连太后都夸奖的人,在你这儿怎么就百般不好了?还有,你这个做母亲的居然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再这般下去,早晚会出事!”

    出事?如今她可是唯一一个能够阻止这桩婚事之人了,如果真让那夏浅薇进了门,那才真的会出事!

    能得太后夸奖,全因那丫头运气好,性子又狡猾,可日久见人心,将来指不定在宫中闯下什么大祸!

    冷老夫人怎会看不出自家儿媳的心思,果然,她是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只希望将来,你不要亲口去求夏三小姐进门才好!”

    呵,婆母果真是老糊涂了,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就算她死,也绝对不会让夏家的那个丫头来玷污镇国府的名声!

    镇国夫人面上不说,可心里却是膈应得很。

    只见她径直回了屋,很快命人送了封信去李府……

    是夜。

    李府中传来了一阵勃然大怒的谩骂声。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进宫去胡闹!来人,给我把这个疯妇关进柴房之中!”

    李将军一声令下,不想眼前的妇人再次放声大笑起来,“是我那好姐姐来信了?呵,我说了,倘若不把谭儿还给我,她儿子也别想做人!”

    “你,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镇国府是我们能惹得起的?”

    李将军气得满面通红,然而李夫人却是一副癫狂的模样,“我有什么错?娘娘说了,她会帮我的……”

    娘娘?

    不等李将军反应过来,一阵寒风拂过,一名侍卫慌慌张张的由外而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子。

    “启禀将军,幽王府送来了一样东西。”

    李将军不由得一愣,地上的妇人当即眼色一亮,“谭儿,是不是他们要把谭儿送回来了?”

    只见她什么也顾不得竟是一把抢过了那木盒子,激动的打开一看,下一秒,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李夫人手里的盒子应声落地,竟有一颗黑乎乎的头颅从里面掉了出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 趁火打劫

    此时此刻,深夜里的寒风刺骨,可幽王府中某处院落却显得宁静平和,一道惊讶的声音从那泛着暖黄烛光的屋内响起。

    “王爷杀了李谭,还把他的头送到了李夫人的手里?”

    夏浅薇轻皱着柳眉,这张精致的小脸无奈的表情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娇嗔之感,而她对面的男子只是嘴角微微一勾,随后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黑子落在了两人中央的棋盘上。

    “面对本王如此强大的对手,你还有心思考虑别人,不想活了?”

    夏浅薇无语的看着己方已经被团团包围的白子,随后长叹了口气,“臣女不是王爷的对手,甘拜下风。”

    “呵,方才你本可以与本王打个平手,怎么,担心赢了的话,本王会夜夜拖你来对弈?”

    这丫头瞒得过任何人,可瞒不过他,难不成还以为事到如今,自己会跟外头那些人一样,把她当成过去的夏三小姐?

    是的,今日慕珑渊的心情似乎极好,竟三更半夜的让齐侍卫把夏浅薇掳来,就是为了陪他下棋!

    只见眼前的少女脸上没有半分被拆穿的羞恼,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而眼下越发肯定,这位尊贵无比的幽王殿下,除了冷大少爷以外就没有别的朋友了!

    然而对方也毫不掩饰的丢了句,“以往本王有兴致的时候,都是掳冷玉寒来下几盘,你害得本王没了对手,难道不该自己顶上?”

    “……”夏浅薇很快安静了下来,她分明察觉到慕珑渊是想套自己的话,索性也不否认,任由对方玩味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脸上。

    “所以王爷杀人,是为了替好友出气?”

    “不,本王是在发善心,既然那李夫人如此想念自己的儿子,本王就把人还给她,只是忙起来就忘了把李谭的身子也一并还回去而已。”这俊美无双的男子说得一脸认真,声音里竟真的流露出几分怜悯,只是夏浅薇却感受到了一股薄凉之意。

    不知李夫人若是听见慕珑渊这句话,会是副什么样的表情,只怕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这一闹,反而成了李谭的催命符。

    “只是王爷不怕李谭一死,镇国府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夏浅薇一点儿也不欣赏慕珑渊的仗义,冷玉寒前脚刚受李夫人的羞辱,后脚李谭就死于非命,镇国府想说这两件事毫无关系,还有人会信吗?

    毕竟没有人会想到慕珑渊与冷玉寒之间的关系,他们在人前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旁人只会以为是镇国府以权谋私,暗中操控害人性命。

    然而,慕珑渊却是抬起眼意味不明的看着她,随后语气深沉的笑了笑,“镇国府一日不投靠一方势力,就一日不得安宁,关键在于他们怎么选择了。”

    夏浅薇很快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她的眼底划过一抹惊讶,慕珑渊没有错过她眸中那一闪而逝的忌惮和厌恶。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镇国府效忠于陛下,不就等同于中立?这江山早晚有一天是要传给其中一位皇子的,是不是太子还很难决断,毕竟当今圣上正值壮年,尚未有半分退位的心思,可对于朝中臣子来说,有些时候,退路必须提前十几二十年就选好。

    如今几位皇子身后都有拥戴他们的力量,可偏生最受恩宠的镇国府一直背靠当今陛下,他们暂时还不想蹚这趟浑水,可旁人却容不得他们继续做这股清流。

    李夫人大闹宫道,往自己的外甥身上泼狗血,看起来像是普通的家务事,可这却是一条极其巧妙的导火索,明摆着有人要拿镇国府开刀。

    这背后有多少双手在推动和纵容,可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冷玉寒到底沾没沾那寒食散,并非他自己说得算。正所谓人言可畏,只要他一日不进幽王那拷问的大牢,就一日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可镇国将军怎会让自己最骄傲的儿子沦落到那样的地步?眼下,只怕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谁愿意为镇国府出头平息风波,到时候便知道镇国将军选择的究竟是哪一位皇子了。

    “王爷,您这是在趁火打劫。”

    夏浅薇已然察觉到了慕珑渊的意图,在她看来,不论镇国将军选择了谁,对他们来说都是火中取栗的事情。

    镇国府代表的是圣上,他们的选择在旁人看来,便是圣上的意思!

    可镇国将军有这个胆子替圣上做选择吗?

    哪怕是看起来最稳妥的太子一方,都可能会触怒龙颜,说镇国府是不是巴不得早立新君?

    夏浅薇知道,眼下是镇国府最艰难的时候,恐怕连辰皇也在等着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伴君如伴虎,说的莫过于如此了,或许最让辰皇满意的结果便是镇国将军舍弃了冷玉寒以表衷心,用一个儿子的前途和未来,换取圣上的信任。

    然而,这也是一条死路。

    镇国府其他的少爷皆是平庸之辈,最有可能将镇国府的荣耀传承下去之人,唯有冷玉寒了。倘若要舍弃的是别的儿子,相信镇国将军一定会毫不犹豫。

    赢了现在,输了未来,又有何意义?

    “怎么,难道你不认为本王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一点儿也不。”夏浅薇目色一沉,回答得毫不犹豫。

    虽然说幽王是可以明确与皇位无缘之人,但他树敌太多,又不得陛下喜欢,他想借此机会逼镇国府与他联手。

    本来冷玉寒就是为他办事才牵扯进这样的麻烦之中,也不知他是否一开始就挖了这个坑等着镇国府跳进来,可在夏浅薇的眼中看来,他果然是个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之徒!

    如今他的手中有太多的高门子弟,只要他愿意出面帮镇国府,那些人还不得乖乖闭上嘴巴?

    只是慕珑渊从来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他这是坑完儿子坑老爹,要把镇国将军也一起拉上他的贼船!

    他……究竟想要什么?皇位?

    明知道当今圣上早就对他有所防范,这慕珑渊才是那个不要命的人!

    眼前的男子看着夏浅薇那一副嫌弃的表情,竟忍不住笑了出来,顷刻间漫天星辰的光华皆聚集在他那张俊美无双的面容之上,华美得难以言喻。

    “别忘了,你也在本王的船上。人总有一死,只是本王不想死的时候孤身一人,越多人给本王陪葬,本王就越开心。”

    “……”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上之人

    夏浅薇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厚颜无耻之人,看着慕珑渊那一副骄傲自豪的模样,把自私自利当成一种兴趣,还能这般冠冕堂皇说出来,究竟该夸奖他为人坦荡,还是讽刺他有恃无恐?

    或许自己是时候考虑何时抽身而退了。

    “莫要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你们一个小小的三品之家,给本王陪葬还嫌占了位置。”慕珑渊毫不掩饰他的轻蔑,夏浅薇目光一闪,她自认为把心思藏得很好,怎么就让他看出来了?

    就在这时,屋外竟是传来一阵啼哭声,夏浅薇立刻注意到眼前的男子脸色微微一变,他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齐侍卫当即无声的离开,不一会儿竟是抱着一名男婴折了回来。

    “怎么又闹了?”

    慕珑渊眼中浮上一片柔色,声音里似有几分无奈,夏浅薇惊讶的看着这张一向冰冷得如同寒冬腊月的俊容竟流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他熟悉的接过了齐侍卫怀中的襁褓,白皙的指尖轻轻逗弄着孩子,原本啼哭中的婴孩竟真的渐渐安静了下来。

    “这些奶娘真是废物,连一个孩子也照顾不了,不如杀了省得碍眼。”

    他好像想起了之前的事情,不由得怒从中来,杀意毕现。

    此时另一间屋子里的奶娘若是听见,只怕会吓得浑身打颤昏过去不可。

    只怕慕珑渊也没有发现自己语气里竟是对这孩子满满的宠溺,连夏浅薇也有些惊讶,好像她又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

    难道幽王所有的人性皆用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王爷,在孩子面前不可打打杀杀,否则会惊吓他的灵性。”夏浅薇好似不经意的试探了一下。

    “……是吗?”

    慕珑渊迟疑了片刻,随后漫不经心的丢了句,“那就留着她们的命,等你长大了以后再杀。”

    他低垂着眼冲着怀中的孩子笑了笑,眼底似乎卷起了一片吹动春湖的暖风,夏浅薇眸光一闪,只觉得眼前这男子似乎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耀眼的柔光。

    片刻的功夫,他怀中的孩子竟安然的沉沉睡去,看着对方那小心谨慎的模样,没想到平日里威慑四方的幽王抱起孩子来一点儿也不含糊,还毫无违和之感。

    “一会儿若是他醒来,还是由你喂食,那几个废物笨手笨脚,本王看着心烦。”

    慕珑渊命令的看了夏浅薇一眼,可这一次,他那不可一世的态度竟叫人讨厌不起来。

    明明是毫无血缘之人,他却照顾得这般无微不至,传闻中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阎幽王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若说纯粹只是为了利用戴夫人母子,夏浅薇觉得倒不尽然。

    “可是看够了?坐下,再来一局。”

    “……”

    只见棋桌前的男子就这样一手抱着孩子,另一手捏起黑子落在了齐侍卫刚刚打扫好的棋盘之上,好整以暇的等着她。

    这架势,似乎还不打算把她送回去。

    “王爷,臣女也是需要休息的。”她轻皱着眉头,可慕珑渊却全然无视了她的抗议。

    “死人才需要休息,本王可以成全你。”

    夏浅薇沉默了片刻,随后索性坐了下来,严肃了表情紧跟着落下了一子。

    ……

    一个时辰之后,屋子里早已没有了夏浅薇的身影,棋盘前的男子久久的盯着眼前黑白相杀的棋盘,面色一片不悦。

    那丫头是怎么回事?她的棋艺应该在自己之下,怎么突然间棋法就像变了个人般,竟把黑子一方逼到无路可退的地步。

    她是在以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看来她在自己面前藏的不是一般的深,只是……

    这要他的面子往哪里放?

    “王爷。”

    一道轻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慕珑渊目光一闪,只见一名面若秋月,慈眉淡目的妇人带着浅笑由丫鬟扶着,缓缓跨了进来。

    慕珑渊严厉的目光立刻看向那名丫鬟,对方吓得支支吾吾,那妇人却是投来感激一笑。

    “王爷莫怪,是妾身求她送我过来的。”

    她的目光慈爱的落在了慕珑渊怀中睡得香甜的婴孩身上,随后歉意的开了口。

    “若不是妾身体弱,这孩子本不该如此多舛,让王爷百般费心。”

    “戴夫人不必客气,就当本王与这个孩子有缘。”

    慕珑渊难得与人说话的时候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也只有眼前这名妇人,才能让他礼待有加。

    戴夫人轻轻笑了笑,随后别有深意的问了句,“方才那位姑娘可是离开了?妾身还想当面跟她道个谢。”

    “……”她怎知是个姑娘?

    戴夫人仿佛看出了慕珑渊的疑惑,“这姑娘身上的草药香倒是味道独特,想必,正是她与王爷下了整夜的棋吧?”

    否则这香味怎会久留不散?

    戴夫人心思细腻,好像什么都瞒不了她。

    “就是个无礼粗鄙的死丫头,戴夫人不必对她太过客气。”

    死丫头?这样的称呼从幽王的口中说出来,反而耐人寻味了。

    只见戴夫人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棋局上,她眸光不由得一亮,慕珑渊立刻捕捉到了她眼底的新奇。

    “戴夫人莫非看出了什么端倪?”他第一次像今日这般迫切的想要寻出解开这棋局的办法。

    到时候定要把夏浅薇再掳过来,好好的教训一顿才好!

    “这姑娘真是位奇人,竟知棋圣失传已久的困龙局,看似黑子必败无疑,可是下到最后,王爷会发现白子亦是以己身相博,这是个同归于尽的死棋,至今还无人能解。”

    同归于尽?

    慕珑渊的脑海中竟不由得浮现出夏浅薇方才那副阴气森森的表情,莫非这丫头是在记恨着自己说她夏家不配给他陪葬的话?

    戴夫人分明捕捉到慕珑渊眼底浮上的那一抹流光,似有一片笑意不经意的从这名男子的唇边倾泻而出。

    戴夫人心中一动,恍然大悟的开了口,“原来是王爷的心上之人。”

    此话一出,慕珑渊的表情当即一僵,望向戴夫人认真的模样,竟笑得更深了些,“她?还配不上本王。”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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