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永冻权杖
恢弘而壮阔,瑰丽而神秘,深邃而浩瀚。
这全然不是想象中档案室的模样。
参考卡斯卡的话语,霍登还以为档案室就是一个暗无天日、布满柜子的房间,厚厚的纸质档案堆积着无数灰尘,昆虫在角落里攒动,不少档案都因为长时间存储而被啃得乱七八糟,甚至模糊了字迹。
但眼前的画面却彻底推翻了设想,就好像一根巨型冰淇淋一般,蓝莓口味的,如果能够再淋上一些酸酸甜甜的果酱,那绝对是难得的饭后甜点。
霍登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惊叹,即使被发现,他也可以表示自己不曾亲眼见过,进而探寻相关信息。
果然,伊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霍登的表情,感叹了一句“啊”,不由笑了起来,“你应该没有见过吧?等等,你还未成年的话,应该在典籍里也很少提到吧?你们现在已经习惯了岩渊图书馆的模样,对吧?”
“的确。”霍登点点头表示了赞同,“岩渊图书馆里为什么没有这个呢?我觉得这比单调的书架还有趣多了。”
而且也更加神秘更加气派,更加符合诺斯尼斯大陆的氛围。
“哈哈,看来你是一位灵能派。”伊萨笑盈盈地说道,却只是一个调侃而已,没有深入,紧接着就解释到,“这应该可以算是科技快速发展被淘汰的灵能器具之一。”
“这叫做永冻权杖,应该是四十年前左右逐渐被淘汰,到我读书的时候,偶尔还可以看见,却已经不多了;等到帕西亚的时候,课堂也很少会提到了。”伊萨主动做起了解释。
所谓的“永冻权杖”并不是一根法杖,而是因为形状酷似法杖得名;“永冻”也与冰元素无关,而是取“永恒冻结存储”的含义。
在鹅毛笔和羊皮纸最初发明并且投入使用之前,诺斯尼斯大陆很长一段时间都运用灵能来记录与传播,使用灵能来封存语音和信息,继而完成传播,“永冻权杖”很早很早以前就存在,类似于档案库的存在。
但只有灵能者才能够使用。
笔墨纸砚发明之后,永冻权杖也并没有被淘汰,反而因为羊皮纸的存储难度太高、并且占据大量空间,而得到了改进与改良,灵能者们通过灵能来封存羊皮纸,继而存储在永冻权杖之中,这也使得启蒙者们也能够使用永冻权杖来查询和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大小小的永冻权杖是每一个官方机关、大型公司的必备灵能器具,一直到历史的转折。
一方面,灵能者的生存环境持续恶化,高阶灵能者逐渐凋零,这也使得永冻权杖的构建变得越来越困难。在白纪里,六级灵能者才具备创建或者移动永冻权杖的能力;而来到新武纪,就只有高级灵能者才能够做到了。
另一方面,书写工具的进化也越来越简便,即使不是灵能者,所有启蒙者也都能够轻而易举地传阅书籍,甚至还能够通过印刷术来打量复制、传播,储藏文件、档案、书籍的工作也就悄然发生了转移。
约莫半个世纪前,永冻权杖的社会地位就开始明显下滑,并且在三十年前基本已经被彻底取代了位置。
“岩渊图书馆依旧拥有一个永冻权杖,存储记载着那些古老的历史档案,那是整个诺斯尼斯大陆现存永冻权杖之中最庞大的。不过那些记录档案都非常古老,必须小心保护,所以,外人不见得能够查阅。”
伊萨为自己的解说画上了句号,却在霍登脑海里无意中埋下了一枚种子:
那是否意味着,岩渊图书馆里的永冻权杖里也储存着更多隐藏书籍或者禁忌档案?
霍登也不能免俗地仰起脑袋,试图用视线去探索永冻权杖的顶峰,好奇着上方到底会是一番什么模样。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操作呢?是不是也必须由灵能者操作?”霍登提出了另外一个疑问。
“是的,必须使用灵能。”伊萨点点头表示了肯定,“不同永冻权杖的密码都是不同的,元素排列组合都有着自己的号码。”
居然还有密码?
如此看来,永冻权杖的保密级别远远比图书馆书柜要高级多了,那么,永冻权杖的淘汰到底是进步还是后退呢?
考虑到灵能者能力的全面下滑,从保密角度来说,应该是退步;从普及推广角度来说,却应该是进步。
“我们的密码非常简单,百分之五十地元素,百分之五十暗元素,先地后暗,这就可以了。”伊萨一边解释着一边行动着。
伊萨站在永冻权杖的旁边,平推出右掌,掌心之中积蓄起灵能,前半部分是地元素,后半部分是暗元素,形成一个手指粗细的圆柱,缓缓往内推送,然后就可以看到永冻权杖表面激荡起了圈圈涟漪,很快就消失不见。
“好了。”伊萨扬声说道,似乎没有花费任何力气,但霍登却能够看得出来:
“5:5”的元素比例对于灵能控制力提出超高要求,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如果配比出现失误的话,恐怕就无法打开。
“啊,又想起了以前还是菜鸟的时光。”伊萨笑呵呵地说了起来,“以前治安队里总是有着折磨菜鸟的传统,轮到我的时候,其实已经比较轻松了,很少出现什么体力惩罚。”
“我只是听说过,很早以前甚至有菜鸟意外猝死的事件,那才是糟糕透顶的事情。我的话,我们就轮流下来这里整理档案,按照时间顺序、按照人名字母顺序、按照案件类别、按照部门类别,诸如此类。”
“你可以想象那些日子多么辛苦吗?这里拥有上万个案件档案,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更新一些没有办法解决的档案,简直就是没完没了。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可能会一辈子都被埋在这对灰尘里。”
说到这里,原本还笑盈盈的伊萨,笑容就这样停留在了嘴角,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就说自己立志于解决这里所有的案件,让第八辖区不要在留下遗憾,但十年过去了,这里的案件依旧是越来越多,而我们却都已经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言语之中带着些许挥之不去的唏嘘,伊萨也不由失落起来。
最后还是霍登的声音再次唤醒了伊萨,“中队长,那么我们应该如何调档案呢?”
“对,对对。”伊萨猛地惊醒过来,甩了甩头,似乎把那些遗憾全部都甩掉一般,对着霍登露出一个笑容,“谁知道呢,今天我们就能够解决一起十年陈案,也许这就是一个开始。”
121 只言片语
深呼吸一下,伊萨的表情重新明亮起来,对着霍登投去一个充满期待的视线,随即她自己也不由笑了起来: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霍登拥有了这样一种信心:
似乎只要霍登出手,就必然能够解决案件。
但问题就在于,他们仅仅只是合作了一起案件而已,这种信心应该不够坚定才对。偏偏她就是愿意这样相信。
也许,是因为霍登的睿智与冷静,亦或者是因为霍登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沉稳?
“伊萨中队长?”
呼唤声打断了伊萨的思绪,抬起头就可以看到霍登和帕西亚正在注视自己的视线,她扯起嘴角笑了笑,掩饰自己的走神,却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直接说明起来,“帕西亚应该也不知道怎么操作吧?”
“操纵光元素与永冻权杖接触之后……等等,帕西亚,不用着急,慢一点……”伊萨的话音都还没有落下,就可以看到帕西亚迫不及待尝试的动作。
伊萨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帕西亚的右手食指已经触碰到了永冻权杖的外壁,下一秒就可以看到帕西亚微微张开嘴巴,如同一个傻瓜一般僵硬在原地,浑身肌肉都无法动弹,似乎短暂进入了当机模式。
“犯蠢了吧!”
伊萨却也没有着急,站在原地哧哧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帕西亚应该没有陷入麻烦,但伊萨却越想越好笑,最后干脆就爽朗地笑出了声。
霍登站在旁边满头都是问号:到底正在笑什么?不如说出来,大家一起笑呀。
伊萨张大嘴巴做了一个打呵欠的动作,控制住面部表情,终于稍稍镇定了些许,但眼睛里依旧闪烁着浓浓的笑意,“永冻权杖基本就是一片信息海洋,没有做好准备就这样丢进去,瞬间就会迷失在里面。”
霍登再次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永冻权杖,脑补了一下画面,“正在当机的帕西亚”,就形象生动了许多。
“准备接触之前,应该先确认自己清空大脑,要么就是做好万全准备,直面整个资料库,然后慢慢地大海捞针。”
“要么就是提前预想好关键词,比如特定区域,比如特定时间,比如特定名字……诸如此类,然后再进行接触。”
“以前在资料整理完毕之前,即使调用关键词,时间也需要消耗得比较久;但经过菜鸟们的长时间梳理,现在只要掌握技巧的话,三十秒之内就能够找到相对应的资料,这已经非常方便了,信息海洋的冲击力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伊萨简单地解释清楚,却发现霍登有些出神,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想到了什么趣事,“怎么,想到什么了?”
“这确定不是搜索引擎吗?度娘?又或者谷歌?”
这就是霍登脑海里的想法,某个瞬间,他又穿越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那个时代,神情就变得暧/昧起来。
但这是属于霍登自己的秘密,就没有必要分享了,于是他笑盈盈地说道,“我觉得永冻权杖绝对是领先时代的存在,不应该被取缔。”然后数个世纪之后,“它”就再次回来了。
“对呀,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永冻权杖要求必须是灵能者,这就限制了门槛,被淘汰也是正常规律;图书馆那样的地方,麻烦是麻烦了一点,但重点就在于,每个人都可以查阅到资料,这就广泛多了。”
伊萨也连连点头表示了赞同。
霍登又朝着帕西亚投去了视线,伊萨立刻就明白了,“不用担心,只是感觉到头脑大爆炸,其他不会有什么,只要他切断灵能输送,就能够自动退出了。归根结底,永冻权杖只是一个信息储存的柜子,没有攻击性。”
话音才落,帕西亚就刚好恢复了过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因为右手食指的连接被掐断而往后退了半步,惊魂未定、两眼茫然地转头看了看,隐隐透露出些许迷茫,似乎正在询问着: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伊萨的眼睛里再次不由流露出些许笑意,用肩膀撞击了帕西亚一下,“嘿,瞌睡虫,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帕西亚这才懵懵懂懂地反应了过来,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开始望天,“好吧好吧,你抓住我的把柄了。”
伊萨爽朗地大笑起来,却也没有再捉弄帕西亚,详细解释了一下注意事项,这才看向霍登,“关键信息是什么?”
“苏珊娜-穆拉诺,十年前被谋杀,至今没有结案。”霍登快速抛出了几个关键词,“抱歉,信息着实有限。”
伊萨摆了摆手,而后就转身面向永冻权杖,“那就让我们看看到底能够找到些什么吧。我也不太确定,十年前的那些治安员们,是否把所有相关信息都记录下来,你应该对我们的工作已经有了初步了解。”
看看莱诺尔一家凶杀案现场的证据收集工作和现场保存工作就知道了。
霍登也跟着轻笑了起来,“应该不会比我所知的信息更少。”
伊萨抬起右手食指接触到永冻权杖,没有花费什么精力,就可以看到永冻权杖的蓝色光点开始涌动起来。
隐隐地可以看见一抹深蓝色光点如同流星一般,由远及近地快速飞行而至,最终正面撞向伊萨的指尖,而后蓝色光点就仿佛戳破气泡般消失,凭空出现了一个深褐色卷轴,伊萨反手一握一掏就将卷轴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也就持续了约莫十秒而已,这比起图书馆的大海捞针确实要方便了许多。
伊萨转过身,打开卷轴,表情有些挑剔的模样,“苏珊娜-穆拉诺,三十岁,曾经是曲若思甜品店的服务生,被菜刀刺中腹部,流血过多导致身亡,现场没有遗留证据或者痕迹,也没有找到杀人动机对象。”
伊萨抬起头看向了霍登,“抱歉,这就是所有信息了,我们所拥有的也没有比你多多少。”
霍登却并不在意,“档案上面还有其他信息吗?哪怕是你觉得没有用处的基础信息?”
“呃……单身母亲,与三岁的孩子奥斯汀一起居住,奥斯汀在苏珊娜的尸体旁边发现,当时他就坐在血泊之中嚎啕大哭……乌玛尼男神在上!这真是太可怕了。”伊萨不由轻轻摇头,即使没有出现在现场,她也能够想象出当时的画面。
“奥斯汀?这就是你的朋友吗?”帕西亚好奇地询问到,“还是奥斯汀的朋友?”
奥斯汀?而不是奥利弗?
但这也并不奇怪,年仅三岁的孩子,不记得自己的名字,被送往孤儿院之后,可能就更改了名字。
“中队长,谁发现了尸体并且通知治安队的?”霍登注意到了第一个线索,“也许他可能见证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122 目击证人
在人类的潜意识之中,往往记录了许多自己都没有察觉的信息,比如气味、比如温度、比如声音等等;而在侦查过程中,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却可能成为决定转折的关键。
不是真相太过难解,而是观察得不够仔细也不够接近。
“中队长,谁发现了尸体并且通知治安队的?也许他可能见证到了什么重要线索。”
霍登注意到了凶案现场被忽略的第三人,并且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邻居内昂-麦凯。早晨起床上班的时候,注意到了奥斯汀的哭声,发现了尸体,并且通知了治安队。”
伊萨做出回答之后,又自顾自地分析探索了下去,“当时的治安员询问了苏珊娜的工作同事以及朋友等等,没有找到嫌疑犯,也没有找到作案动机,什么线索都没有;而且,奥斯汀的父亲也不存在。”
“没有名字,没有记录,也没有画像。嗯……奥斯汀最后被送往了孤儿院,看来亲人家庭这条线索也断了。”伊萨围绕着薄薄一页纸的档案深入思考了一圈,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角度可以切入展开调查。
于是,伊萨抬起头望向了霍登,“你的朋友那里,是否有什么线索呢?”
“我的朋友说,苏珊娜是他的母亲,他亲眼见证了母亲被谋杀的过程,但他没有完整记忆,毕竟当时他只有三岁。”霍登也用最简洁的话语解释了自己所拥有的信息。
“所以,他就是奥斯汀?”帕西亚瞪圆了眼睛,不由流露出了怜悯。
霍登停顿了一下,“他的名字叫做奥利弗。”
瞪眼。
瞪眼。
帕西亚和伊萨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意思是……苏珊娜还有另外一个孩子?”帕西亚迟疑地说出自己的猜测,“还是说,当晚凶案现场还有另外一个孩子?比如说,凶手的孩子?”
然后继续瞪眼。
霍登却并没有太多意外的模样,“只要我们顺着线索调查下去,就能够发现真相了。不管他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的孩子,对他来说,只有得到真相才能够解脱。”
伊萨再次朝着霍登投去了视线,这绝对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睿智。
但紧接着霍登就继续往外抛线索了,“红色和黄色的气球,一辆蒸汽轻轨,还有一个奥斯汀的名字。”
“奥斯汀!”帕西亚圆溜溜的眼珠子差一点就要掉出来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切皆有可能。”霍登则给出了一个开放式的答案,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永远不要提前预设答案。
伊萨也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不要自己胡乱假设,而是顺着线索走,保持客观,才能够逐渐靠近真相。”
虽然只是经历了一次合作,但伊萨也学习到了很多东西——她并不介意向年轻的霍登学习。
“那么,你准备好展开调查了吗?”伊萨微笑地询问到。
帕西亚也有些跃跃欲试,但还是询问到,“中队长,我们也要一起参与调查吗?”
伊萨的视线依旧注视着霍登,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们的治安队证件,在某些时候还是能够帮上忙的。对吧,霍登?”
霍登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说道,“我以为你没有兴趣呢。”对于伊萨的加盟,他并不排斥,“但是在离开之前,还有一点档案需要调查。永冻权杖这里保存的案件,更新到什么时候?”
“十二个月以前。”伊萨解释到,“如果一起案件超过十二个月都没有线索更新,我们就会暂时存储到这里;但只要线索或者证据或者证人始终出现动静,案件就会保存在楼上,有一个单独的档案储存室。”
“文档形式的。”帕西亚补充说道。
霍登点点头表示明白,“稍等。”
而后,霍登就主动往前迈了一步,伸出右手触碰到了永冻权杖的外壁,瞬间就可以感受到磅礴而汹涌的信息海洋朝着自己宣泄而下,那种劈头盖脸的浩瀚之感制造出了屏住呼吸的震撼,稍稍不注意就可能迷失其中。
现在霍登终于明白帕西亚刚才的感受了——他就是故意的,因为好奇而主动尝试;但做好心理准备之后,霍登细细品味着那种汪洋大海的感触,这才调动出早早准备好的关键词,搜索出自己想要的档案:
“尼克-南丁格尔”。
这不是霍登的原本计划。
今天前来治安队,完全就是为了奥利弗的事情,他没有预料到永冻权杖的出现,自然也就没有准备好调查资料;但既然机会出现了,霍登也就没有错过的道理——
原本,霍登希望正式询问伊萨,看看能否通过伊萨寻找到尼克-南丁格尔的踪影,但这很有可能就意味着必须说出自己的秘密,至少是部分状况,这绝对不是霍登期望的事情发展方向。
且不说伊萨是否愿意帮忙,单单是可能增加暴露自己的风险,同时也让伊萨陷入危险,这两种可能,就足以让霍登尽可能地避免暴露自己的秘密。
他暂时还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寻找南丁格尔,却是峰回路转,机会就这样出现在了眼前。
但结果也并没有出乎霍登的意料:一无所获。
在永冻权杖里没有寻找到南丁格尔的任何相关犯罪记录,一方面,这里只保存十二个月以前的案件;另一方面,南丁格尔没有牵扯到犯罪案件之中的可能性也非常高——否则,他的名字也就不会八月底依旧出现在裁缝店的那份档案名册上了。
推测归推测,霍登还是需要进一步证实;现在想法得到初步证实,霍登心理稍稍有底了些许。
紧接着,霍登就调动出第二个关键词。
“内昂-麦凯”。
这一次,仅仅只是稍稍等待片刻,手掌之间可以清晰感受到羊皮纸卷的粗糙质感,手指往内蜷缩收拢起来,而后就可以感受到一股重量微微下沉,卷轴就已经在掌心之中显形,确实是一种新奇体验。
“这是什么档案?”伊萨询问到,她完全没有料想到,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霍登就还调查了另外一个名字。
霍登打开了档案,解释到,“我原本还以为可能调查不到,只是尝试一下罢了,没有想到真的找到了。”
帕西亚探过头来,惊呼出声,“内昂-麦凯?那个邻居?”
难道这位主动报案的岩渊好邻居身上还有什么猫腻吗?而且还有犯罪记录?
123 人各有志
“内昂-麦凯?那个邻居?”帕西亚惊呼出了声,完全没有预料到出现这样一个转折点。
伊萨也有些惊奇,她还以为霍登提起内昂只是习惯性地调查所有案件相关人物而已,却没有想到还有后续,“他做过什么?”
“过分暴露身体以及深夜/性/骚扰。”霍登快速扫描了一下,信息着实有限,而后就将档案交给了伊萨,“他被治安队当场逮捕,并且服刑了三个月。”
伊萨瞬间就联想到了,“苏珊娜是独居的单身母亲,这是非常容易吸引歹徒的状况,你说,这个邻居会不会和案件有关系?”
作案之后逃离现场,再伪装成为报案人?
这着实太高明了!
如果真的是邻居作案的话,那也难怪治安队没有寻找到嫌疑人了,他们估计根本没有想到报案人会是作案人。即使是在遥远的未来,如此案情走向的可能性依旧非常非常稀少,侦查过程中也往往容易疏忽,更不要说当下的岩渊了。
伊萨和帕西亚都流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因为他们的脑海里从来就不曾如此想过,于是望向霍登的眼神都微微有些变化——
如果不是霍登的坚持与细心,他们怎么都不会把案件朝着邻居身上联想。
霍登却没有着急地下结论,“你们可以调查一下他现在的工作岗位吗?又或者是住所?也许我们可以上门拜访一下。”
“当然。”伊萨立刻就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将自己和霍登手中的两份档案都收了起来,并没有放回去的意思,显然是准备重新打开案子进行调查了。
伊萨甚至比霍登还要更加积极,一溜烟地就冲了出去,迫不及待地就想要正式展开调查。
霍登和帕西亚也就落在了后面,看着蹬蹬蹬一路小跑的伊萨,帕西亚不由轻笑了起来,顺口解释了一句,“中队长始终都是如此,充满了热情和斗志,即使是大队长也拿她没有办法。”
“但我们都很羡慕她,因为她依旧相信着正义,也依旧坚信着自己能够伸张正义。在我们凶案组里,这股信念真的太过难得。有时候,即使我们都不太相信,却也愿意迁就她,配合着她一起展开调查。”
帕西亚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也许是想到了他自己的“正义之魂”已经逐渐暗淡的残酷现实。
“队内都认为她是一个不服从管教的刺头,除了我们卡斯卡大队长之外,其他几个大队长和总队长都不喜欢她。”
帕西亚压低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动着,几乎就要听不清楚的程度,伊萨踩着楼梯的声响都能够盖过去。
然后帕西亚就可以听到霍登那云淡风轻的声音开口说道,“在某些人看来,是迁就;但换一个角度来看,却是内心的渴望。也许,你们也渴望着伊萨是正确的,你们也依旧没有放弃对正义的微弱追求。”
轰!
帕西亚的脑海顿时就引发了大爆炸,那些愧疚和遗憾、那些胆怯和恐惧,在这一刻全部都找到了解释。
但帕西亚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希望得到这样的解释,于是就愣在了原地,没有跟上去。
霍登也没有停顿,脚步径直往上迈开。
帕西亚注意着霍登逐渐上升的脚步,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完全笼罩住自己,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伊萨在前面奔跑的脚步,这让他若有所思,似乎终于明白了伊萨的想法,然后脚步也快速跟了上去。
“霍登。”
帕西亚呼唤住了霍登的脚步,视线余光瞥了瞥遥遥领先的伊萨,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之前那个案子,中队长一直在努力为你正名,她始终坚持,如果不是你的话,案子根本不可能告破。她希望治安队至少能够给予你相对应的赞誉,但总队长否决了这个提案,因为这有损治安队形象。”
“为此,中队长和总队长大吵了一次,如果不是我们大队长的话,中队长这段时间可能就要被停职了。”
“霍登……中队长真的尽力了。”
帕西亚的脸庞隐藏在楼梯投射下来的阴影之中,无法捕捉到表情,却依旧能够在那双眼睛里看到真挚的坚持。
看起来,帕西亚应该就是伊萨在治安队内的小帮手了。
其实,霍登并不在意这些虚名,相反,隐藏行迹才更加符合他现在的状况,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关注度。
因此,霍登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的名字被治安队彻底抹去的这件事。
但霍登知道,伊萨和帕西亚都非常在意,所以,他对着帕西亚露出一个笑容,“在真相与正义面前,我们都只是一个见证者。我很感谢伊萨中队长愿意让我参与到这个过程,至于结果,亡者能够得到安息,才是最重要的。”
寥寥数语,帕西亚的神情就缓缓明亮了起来,似乎可以看到眼神里的希望烛光点燃,然后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再次跟上脚步的时候,帕西亚明显就欢快了许多。
……
推开拍卖会办公室的大门,伊萨和帕西亚走在前面,霍登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习惯性地扫视全场。
伊萨出示证件之后,说明了来意,门口接待员就朝着不远处指了指,示意那就是他们寻找的目标人物。
从背影来看,是一个身材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普普通通,没有太多特征,但从三件套的西装装扮和搭配完整的怀表就可以看得出来,他竭尽全力地维护着自己精英形象,应该是爱惜羽毛的类型。
此时,他双手支撑地站在办公桌旁边,桌前坐着一名秘书助理模样的年轻女子,他正在指导工作细节。
帕西亚主动上前打断了他们的工作,并且提出要求,然后他们就来到拍卖会办公室旁边的开放式待客区坐了下来。
“我们是专程前来询问一些事情的,苏珊娜-穆拉诺,你对这个名字还有印象吗?”伊萨开门见山地切入主题。
眼前这位微微发福却依旧保养得当的男子流露出了意外的神色,“我不太记得了,你可以提醒我一下吗?”
“十年前?你的邻居?被谋杀?然后你是第一个发现现场的?”一系列关键词从帕西亚口中抛了出来。
内昂终于缓缓地抬起了下颌,“哦。啊!对!难怪我说有些耳熟,你提醒之后,我现在就能够回忆起来了。十年,那真是无比遥远的记忆,我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怎么?关于她,有什么情况需要询问吗?”
124 拙劣谎言
静谧祥和的空气在微微涌动着,放置在大厅正中央的室内落地温度调控器,正在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响,水元素和火元素的交替碰撞喷洒出一层薄薄的雾气,这使得室内空气充斥着一种暖洋洋的气浪在轻盈攒动着,不会太过寒冷或炎热,也不会太过潮湿或干燥,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格外宜人。
比起室外那阴霾压顶的糟糕天气来说,这里宛若另外一个世界。
这一台灵能器具就需要一千克罗,而且是有价无市。整个岩渊能够拥有如此设施的组织或者家庭,两只手就能够输得完,而安图拍卖会就是其中之一。
岩渊的拍卖会依旧保持着白纪的优良传统,经常能够拍卖一些高级灵能器具,又或者是辅佐灵能修炼的物品,另外还有一些启蒙者也能够使用的稀少道具,这也使得拍卖会拥有着独特的崇高地位。
不仅仅是富裕那么简单,同时还拥有庞大的人脉以及后盾。传闻,安图拍卖会的幕后老板是古斯塔夫-龙骧伯爵,当今陛下的亲弟弟;尽管这一传闻暂时没有能够得到正式公开证实,却也不影响安图拍卖会的影响力。
目前安图拍卖会是莱雅帝国第二大拍卖组织,仅仅在岩渊就拥有两个会场,位于第八区的是规模相对小一些的会场。
安图,在诺斯尼斯大陆的古代语言之中是“羽翼”的意思,而后引申出自由与翱翔的意思,传闻拍卖会的创建者对于混沌纪和白纪的灵能者拥有崇高敬意,他们的拍卖物品总是能够挖掘出稀世珍宝。
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了现在,不管幕后老板是否是古斯塔夫-龙骧伯爵,只要拍卖物品的质量足够过硬、数量足够丰富,安图拍卖会就始终是灵能者们最青睐的交易场所。
内昂能够作为安图拍卖会第八区分会场的管事,从服装到仪态再到气场,方方面面都能够感受到深厚底蕴,举手投足之间的上位者姿态更是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但伊萨并不买账,她重新详细询问了当年的案件。
内昂微微有些意外,但还是配合地回忆了当年的场景,“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是六点到六点半之间,我按照原计划地开始晨跑,路过隔壁的时候,听到里面孩子正在哭喊,所以我从后面绕了过去,往里面一看,就看到一片狼藉。”
“你认识苏珊娜吗?”伊萨并做出评价。
“我们从来没有正式打过招呼。”内昂话语带着些许保留地说道。
“曾经看过任何人进出她家吗?”
“没有。”
“漂亮的女人,对吧?非常有味道。”
“哈,我猜应该是吧。”
“曾经想过邀请她出去吗?”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们从来没有正式打过招呼。所以,答案是否定的。”面对伊萨和帕西亚的轮番轰炸,内昂丝毫不见慌乱,应付得非常得体,可以感受得到,这样的场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而后,内昂就展露一个笑容,“抱歉我没有能够帮上忙,但我应该回去工作了。”
“回到那个叫做艾达的女孩身边?”
旁边蹿出了一个调侃的声音,不是伊萨,也不是帕西亚,这让内昂转过头去,然后就看到了始终懒散得好像就要睡着的那个年轻人,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狭长的眼睛微微一挑,上下打量着内昂。
“什么?”内昂没有理解对方的话语。
但伊萨却明白了过来,身体往前压了压,“回去看看她肩膀以下那些不能描述的地方?然后在脑海里加工想象一下?”
艾达就是刚才内昂正在“执导工作”的那个女助理。
内昂的表情有些僵硬,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还是可以透露出来。
伊萨又接着更进一步,“我们知道你的底细,你应该知道,你曾经被逮捕的那些事情,治安队都留有记录。”
内昂表情立刻耷拉下来,义正言辞地辩解到,“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而且,那就是我唯一的污点了。”
随后他就以一种威胁的语气缓缓压迫上来,“我说了,我不知道苏珊娜发生了什么!你们也不要利用职权来压迫我,我不是随随便便的普通人。我没有那么愚蠢!”
内昂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即使被霍登和伊萨联手揭穿了谎言,却也没有轻易妥协,反而是强硬地展开还击,那双眼睛里释放出野狼的光芒,毫不犹豫地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伊萨和帕西亚的情绪都有些涌动,夹杂着愤怒和懊恼的不甘,作为执法人员,他们也有着自己的规章制度需要遵守。
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他们面对内昂这样拥有背景的调查对象,确实是束手束脚。
但霍登没有。
注视着咬牙切齿强硬还击的内昂,霍登似乎依旧没有睡醒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反应动作还慢了半拍,内昂已经站立起来准备转身离开,霍登的声音才姗姗来迟,“那么我猜,你应该不介意公开过去了?”
那慵懒随意的话语却牢牢掐住了内昂的命脉。
“我有些好奇,如果人们知道,安图拍卖会的分会管事居然曾经是偷窥他人、骚扰他人的犯罪分子,那么安图的信誉与名望是否还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呢?而那些爱惜羽毛的贵族们是否愿意继续拜访呢?”
霍登的自言自语仿佛正在说一个笑话,但对于内昂来说却笑不出来,猛地转身,双手狠狠拍打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对着霍登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滔滔不绝的声势张牙舞爪地朝着霍登扑过去。
笼罩在内昂声势底下的霍登根本不为所动,眉尾轻轻一扬,眼睛里的温度缓缓褪去,轻松写意地说道,“不如我们试试看?”
明明内昂才是占据上风的那个,霍登似乎始终都没有制造威胁,但恰恰是那种玩世不恭、满不在乎的随意却牢牢掌握了主动权,不经意间的眼神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犀利,后背的鸡皮疙瘩就这样蹿了起来。
内昂狠狠咬了咬牙关,迟疑片刻,眼神阴晴不定,似乎正在权衡利弊,也似乎正在估量霍登的威胁到底是不是虚晃一枪。
最终,内昂还是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脑袋闷闷地耷拉下来,“好吧,我说。”
125 打破常规
气定神闲、从容不迫、镇定自若,霍登那懒散随意外表背后的强硬与坚定,终究还是震慑住了内昂。
道理非常简单,与其说被霍登的“强势”压制住,不如说内昂还是心里有鬼,不敢冒险,为了保住自己的工作和地位,他选择了开口。
简单来说,内昂才是输不起的那个。
内昂挑了挑眉,死死地盯着霍登,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偷窥苏珊娜的生活日常。”说完之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又解释了一句,“我没有什么恶意,我只是喜欢……那个过程,就是她在做饭、看电视的日常。”
伊萨望了霍登一眼,紧接着追问到,“那么苏珊娜去世的那一晚呢?”
内昂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表示了肯定,“但我不是凶手。”他还专门看向了霍登,瞪大眼睛强调了一遍,“这次是真的,我没有杀害她。”
霍登无辜地抿了抿嘴角:我也没有指证你是凶手呀。
内昂有些急切地接着解释到,“那个晚上约莫七点多的时候,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前来苏珊娜的家中,他带着红色和黄色的气球,另外还有一些礼物,那天是奥斯汀的生日,他看起来像是专程过来送礼物的。”
“但其实整个过程他都在道歉,我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我可以确定,我就听到他在不断重复着’对不起’,而苏珊娜却没有接受的打算,就这样把他拒之门外。他离开的时候,从表情来看,显然不太满意。”
噼里啪啦地说完之后,内昂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红色和黄色的气球。
伊萨和帕西亚交换了一个视线,这就是霍登的线索之一;而后伊萨又望向了霍登,确定霍登没有问题之后,这才转头看向了内昂,“怎么样,这个陌生男人,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不知道。我刚才说了,我和苏珊娜确实没有正式打过招呼,我只是听到,那个男人应该是叫内德?又或者是内特?我不太确定。”内昂没好气地说道,急切地表示自己的清白之后,就不愿意多说了。
这一次,霍登没有再继续为难内昂,他可以判断得出来,内昂确实已经说出了全部,他就是一个敢想却不敢做的懦夫,刚才面对艾达的时候,也只是眼神偷偷打量而已,身体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唯恐泄露自己的秘密。
这也是霍登敢于威胁内昂的原因。
现在局面已经打开,等待内昂转身离开之后,他们一行人也就离开了安图拍卖会。
“现在呢?”伊萨望向了霍登。
按照治安队的流程,他们应该返回队内,调查苏珊娜身边是否出现一个叫做内德的男人,顺着线索走下去。
但是他们刚才也已经查阅过苏珊娜的档案了,里面没有任何多余的名字,即使他们现在回去也很难有收获。除非内德和内昂一样,也曾经被逮捕过——但他们甚至不知道内德的姓氏,乃至于名字也无法确认,这无疑就是大海捞针。
十年前的案子,还是太过勉强了。
“苏珊娜留下的另外一条线索就是曲若思甜品店,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第九区的一家小型面包店,不如我们上门拜访看看,也许还能够找到十年前的老伙计。”霍登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调查方向。
伊萨流露出了不太苟同的表情,十年光阴能够改变的事情着实太多,但他们现在也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
于是,伊萨耸耸肩,转身就准备迈开脚步,却没有想到,帕西亚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他们的脚步。
“霍登,我不觉得你刚才的举动是值得赞赏的。”
帕西亚自己也有些迟疑,表情还有些困惑,隐隐挣扎着,但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你不应该威胁内昂,那不是我们治安队的正确做法,这违背了我们的职业道德。”
其实帕西亚自己也无法完全确定,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只是看着霍登威胁内昂,那种强烈的反差就扑面而来——这不是伊萨口中那个正义感蓬爆的睿智少年,反而看起来像是街头打滚多年的老油条。
帕西亚鼓起勇气望向了霍登,等待着一个答案。
“明白。”霍登露出一个微笑,简单明了地说道。
原本帕西亚还以为霍登会狡辩,他的后续辩论都已经准备好了,但霍登如此干脆利落就妥协了下来,反而是让帕西亚慌乱起来,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呃,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
“帕西亚。”
霍登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帕西亚的话语,微笑地说道:
“每个人的心目中对于正义都有自己的定义,但唯一能够统一意见的,则是真相。我追逐的是真相,而不是正义,所以,你是治安员,而我不是。就是如此简单。”
帕西亚微微愣住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咀嚼了许久也没有能够消化,眼神里的质疑和揣测越来越浓,不是说他就被霍登说服了——恰恰相反,其实帕西亚想要继续反驳霍登,甚至是谴责霍登的胡言乱语,只是他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罢了。
就连伊萨也站在原地细细品味起来。
反而是身为当事人的霍登满脸淡定,主动朝前迈开脚步,声音轻快地呼唤起来,“朝着甜品店进发!”整个身型都显得如此轻盈,全然没有丝毫重担的模样。
倒是伊萨和帕西亚的神情都微微有些错杂,再次迈开的脚步也有些沉重。
等走出两条街之后,伊萨这才意识到,他们并不商量过下一步,也没有讨论过霍登的想法,就已经自然而然地跟随在霍登的身后朝着曲若思甜品店方向进发了。
这不对劲!
难道不应该是由她掌控主动权的吗?
伊萨暗暗握了握拳,警告自己:你才是治安官!你需要为自己负责、为那个小子负责、为这些案件负责!否则,出事的话,你才是无法原谅自己的那个!
以后再次面对霍登的话,她必须真正警惕起来,否则一个不留神,就被霍登牵着鼻子走。那么出现意外事故的话,就难以收拾了。
至于现在?
距离目的地就只有两条街区了,伊萨挣扎了片刻,看着霍登那兴高采烈的背影,她终究还是没有开口阻止:下一次,等下一次吧!下一次就再也不能这样了,你必须掌握主动权!嗯!就这样决定了。
126 追踪线索
香酥可口的法罗、嚼劲十足的巴奎、清新爽口的弗箩、原汁原味的粗麦吐司,还有当家招牌的曲若思——
外皮是酥酥脆脆的全麦包衣、里面是软香甜腻的奶油,刚刚油炸出炉之后,撒上一层芝麻与糖分混合的薄薄糖衣,最后还带着独特花香味道的夏槐蘸酱,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口感来选择是否附加佐料。
着实难以想象,怎么有人能够拒绝曲若思呢?
当然,霍登对于弗箩也有着独特的偏爱,里面混杂着些许类似于薄荷糅合柠檬的口感,面团在呼吸发酵过程中,将那种独特的香气包裹渗透在面筋的层层角角,每一小口都能够感受到细胞打开的舒爽。
“霍登!”
帕西亚注意到正在用鼻子探索甜品店的霍登,却又不能惊动其他人,于是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皮笑肉不笑地呼唤到,同时还用眼神不断打量着旁边正在谈话的内德和伊萨,希望不要被他们发现。
霍登却是置若罔闻,完全沉浸在面包的世界里,不由轻轻颌首表示赞同:
难怪莱赫曼夫人总说,最好的面包店永远是街门口街角的那间。
比起那些赫赫有名的连锁面包店来说,这些小作坊依旧保留着手工匠人的传统与习俗,每一块面包的背后都可以感受到面点师傅的真诚。
至于那些连锁店,得益于机械的发明与进步,正在形成流水线作业,以数量和低价取胜,每天都可以制作出成百上千个面包,却再也寻找不到纯粹的手工味道。
伊萨一行人抵达曲若斯甜品店,原本根本没有抱希望,结果却有意外惊喜,真的在这里寻找到了一位“内德”。
这位内德已经在曲若斯甜品店工作了超过十八年,不出意外的话,他很有可能就是内昂口中的那个内德。
就连伊萨都是满脸惊讶地望向霍登,然而霍登却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面包的世界里,这让伊萨满头黑线:这难道不是霍登帮忙朋友调查的案子吗?
但伊萨也没有多想,她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问询之上,盯紧了内德。
刚开始,内德还试图否认,表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苏珊娜;结果在伊萨具有技巧性的引导之下,暗示着他们拥有人证可以指证内德,这才击破内德的防线。
苏珊娜当年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内德就是店内的收银员;十年过去了,内德依旧是店内雷打不动的收银员。
随后,内德再次否认自己曾经拜访过苏珊娜的住宅——十年前接受治安队调查的时候,他就是如此回答的。
伊萨却没有轻易上当,准确描绘出红色和黄色气球以及奥斯汀的生日礼物,然后就可以看到内德明显泄气。
“也许。我只是说也许。”内德再三强调这只是一种假设,“也许我那天晚上的确出现在了苏珊娜的家门口,但我随即就离开了,五分钟?不对,最多只是三分钟,苏珊娜就把我赶走了,我说的是事实。”
“抱歉,这已经是你第三次如此强调了。我表示强烈怀疑。”伊萨似笑非笑地看着内德,明摆着不相信。
内德无可奈何,这才终于说出了真相。
当年苏珊娜在店铺工作了一段时间,但生活非常拮据困难,内德主动施以援手,不仅偷偷隐瞒着老板,将店内剩余的过夜面包打包给苏珊娜;而且还经常购买一些婴儿食品,帮助苏珊娜抚养奥斯汀。
数次来往之后,内德以为苏珊娜对自己也有好感,于是在一天下班之后,他正式告白了,甚至试图亲吻苏珊娜,但遭遇到了苏珊娜义正言辞的拒绝,这激怒了内德,他表示自己说了一些不合适的话语。
“我知道我不应该那样说,我只是认为……她……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拒绝,而不应该给我留下机会。我甚至还帮助她驱赶了一个骚扰者,是她请求我帮忙的,这难道不是暗示吗?但她却假装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
“我……我是认真的!我真心希望能够有一个人能够搬过来和我、我的母亲一起居住,帮助我一起照顾我的母亲,我认为她就是那个完美对象。但她却欺骗了我,戏弄了我。那天,我的情绪有些冲动。”
内德有些语无伦次、颠来倒去地反复说着相似的话语,如果不是伊萨主动提问引导的话,估计他还要继续抱怨宣泄下去。
随后内德表示,自己当晚拜访苏珊娜的住宅,就是为了表示歉意,那些生日礼物都是主动示好的心意。
“但她表示她不能接受,我一再坚持必须留下,她就说,随后她会折合现金,第二天再重新返还给我。我终于明白了她的心意,她彻底划清了界限,于是我就转身离开了。”内德举起双手做出投降姿态。
伊萨却不相信,“为什么我不相信你的说辞呢?也许,她拒绝了你,但你感到了难以抑制的羞辱和愤怒,于是你就冲进去,用厨房里的菜刀,刺向了苏珊娜的身体,你就这样被自己的愤怒冲昏了头脑。”
面对伊萨的咄咄逼人,内德抱着自己的脑袋,连连摇头,“不!不不不!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内德声嘶力竭地呼喊着,那肉乎乎的脸颊洋溢着痛苦与折磨,“我回家了!在那之后,我就直接回家了!我的母亲,还有我的邻居都可以作证!不相信的话,你可以去询问他们。我真的没有。”
伊萨还是不太相信内德的说辞,不仅因为内德此前一直在说谎,而且因为内德的作案动机非常明显。
但伊萨却不能屈打成招,她需要证据和证人,才能够进一步突破内德的防线。如果现在内德就咬定自己是无辜的,那么她也束手无策;而且,这是十年前的案子,内德这里没有突破口,难道他们又要撞入死胡同了?
“你刚才说……你帮忙苏珊娜驱赶了一个骚扰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地,霍登就已经出现在他们的身边,出声打断了伊萨和内德的僵局,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显然,刚才正在店铺里闲逛的霍登并不是真的在玩耍,他们的对话全部都落在霍登耳朵里。任何细节都不放过。
只是,伊萨现在的注意力却不由集中在霍登吧唧吧唧咀嚼的嘴巴:这小狐狸怎么又吃上了呢?
127 敏锐直觉
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霍登嘴巴里塞着刚刚出炉的曲若思,正在非常用心地咀嚼着,似乎正在细细品味着舌尖上的每一丝味道,察觉到伊萨的视线,他还转过头来,将曲若思递了上前,用眼神询问到:
你也要来一口吗?
伊萨满头黑线地转过头,现在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家伙,是不是太迟了?
霍登也不在意,视线重新落在内德身上,“可以说说那个骚扰者是怎么回事吗?”
内德微蹙起眉头,似乎不想继续和治安队纠缠,结果又再次被提问,表情显得很无奈,但他还是回答了。
“一个叫做达瑞尔的男人过来这里找她。苏珊娜正在后面帮忙出货,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就被吓坏了,她说那个男人是她的前夫,但对方只会对她拳打脚踢,而且还会伤害奥斯汀,她就是为了离开他,这才逃走的。”
又出现了一个前夫?所以,这就是奥斯汀的父亲吗?
帕西亚跟在霍登的身后,不可思议地朝着霍登投去了视线: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他刚才跟在霍登身后,什么都没有听见,不要说案件线索了,就连内德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但霍登又是怎么发现细节的?
霍登依旧在吧唧吧唧地咀嚼着,“你不曾建议苏珊娜报告治安队吗?还是说,你希望展现自己的男性气概?”
“我建议苏珊娜报告治安队了。但她不希望影响到奥斯汀的生活,她只是希望这件事没有发生。”内德说完,自己也有些无奈地张开双臂,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我做出了错误的决定,但我当时就是这样想的。”
“我告诉达瑞尔,苏珊娜已经离开岩渊。看达瑞尔的样子,他应该相信了我的说法,因为在那之后他就没有出现了。”内德说完,不等回应,然后就不耐烦地说道,“好了,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现在需要回去工作了,你们严重影响了我们的生意。”
“等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霍登却呼喊住了内德。
内德不耐烦地瞪了霍登一眼。
霍登却是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不会希望自己被当做嫌疑犯,对吧?”
内德的肩膀耷拉了下来。
霍登接着说道,“你刚才在讲述自己对苏珊娜满满情谊的时候,提到过,苏珊娜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只是阴差阳错出现了一些偏差,那个人暂时不在身边,所以她没有办法接受你。那么,她说过这个男人是谁吗?”
显然,这个男人应该不是前夫先生。
内德摇摇头,“不,她没有说过,她只是说,那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人,可惜,那个人错过了他的马车。修玛女神在上,我发誓我根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指的是谁。”越说就越烦躁,内德没有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霍登细细品味了一下,然后就没有再开口了,而是专心致志地吃着自己的曲若思。
吧唧吧唧。
一时之间,就只有霍登正在咀嚼的细微声响,所有视线都纷纷朝着霍登投射过来,霍登却是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太大声了吗?抱歉,我会安静一点的。”
帕西亚差一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不是主要问题,好吗?
伊萨也觉得一阵好笑,但她之前就已经有了经验,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动对内德说道,“感谢你的配合。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随时都可能会再过来寻找你协助调查,你的嫌疑依旧没有洗清。”
内德瞪圆眼睛,朝着伊萨怒目圆瞪,但犹豫片刻,到底是继续纠缠,还是转身离开,终究还是选择了后者。
转身回到柜台,内德却看到台面之上留着钱币,他的第一反应是愣了愣,随后才反应过来是霍登吃掉的那根曲若思的费用,看样子应该是霍登自己留下来的,这让他迟疑了一下。
他是不是应该硬骨头地返还回去,然后诅咒对方一顿,“不要你的臭钱”;但转念一想,还是把钱币收了起来,恶狠狠地对着霍登等人离去的背影暗暗磨牙:不赚白不赚,他才不会和钱币过不去。
重新回到街道上,伊萨和帕西亚的思绪都有些汹涌。
此前还在担心没有线索,即使想要继续调查下去,也不知道应该从何入手;但现在却一股脑地出现了两个可能:
一个前夫,一个真爱?
这又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以,谁才是奥斯汀的父亲?谁才是奥利弗的父亲?谁才是杀人凶手?
本来就充满迷雾的案件,似乎越来越困惑。
但伊萨还有另外一个疑问,“霍登,你怎么知道内德一定会在这里?十年时间,可以改变太多事情了。”
不等霍登开口,伊萨就补充了一句,“不要告诉我,仅仅只是凭借运气。”
霍登眼底流淌出了一抹笑意,“但事实就是如此。”
注意到伊萨翻白眼的表情,他又接着补充解释到,“应该说,偶然之中寻找着必然,然后借助一点点运气。有些事情,当我们置身当下,很有可能看不清楚;但时间流逝之后,更换一个角度,却能够发现不同的角度,说不定真相就隐藏其中。”
“岩渊看似繁华实则骨子里依旧是一个小镇子,人们生活在这里,很少会主动做出改变,尤其是生活在下城区的这些贫苦人民。”
“在寻找一份工作都无比困难的情况下,你认为有人会主动辞掉自己养家糊口的职业吗?我猜内德应该不是流浪吟游诗人的类型。”
根据事情脉络推测出一个可能,然后顺着线索来求证,偶尔也需要一点运气帮忙:
事实也证明了,内德十年期间都依旧在做着同一份工作。
伊萨认真回想了一下,此时站在结果角度回看,似乎的确是如此,并不困难;但站在开始角度展望,却不见得能够窥见到如此脉络。隐藏在背后的,还是霍登的敏锐直觉。
“接下来呢?我们是不是应该返回治安队,调查一下那位前夫的情况?”伊萨收回思绪,主动提出了意见。
帕西亚表情有些困惑,“但苏珊娜的档案里并没有结婚的相关资料。”
“也许他们没有正式登记。”伊萨给出了一个可能,“十年前,苏珊娜只有二十岁,为了爱情而选择私奔,尤其是意外发现自己怀孕的情况下,这就能够说得清楚了。更何况,我们现在拥有前夫的姓名,可以回去试试看,看看这次是否能够再次得到凯登女神的青睐。”
凯登女神,被誉为“幸运女神”,同时也是“爱情女神”。
128 幸运过剩
神祇说要有光,于是世界就有了光;伊萨说要有幸运,于是他们就有了幸运。
但这一次,凯登女神的青睐似乎有些过火了。
他们不仅找到了“前夫”,还顺藤摸瓜地找到了“前爱人”,而且两个男人都存在杀人嫌疑,案件进入了更深层次的迷雾之中,因为就连“奥斯汀/奥利弗”都根本不应该存在,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往外蹦了出来。
根据线索,他们成功地找到了达瑞尔-切斯。
这位前夫现在生活在第十一区靠近港口的部分,拥有一个专业清扫烟囱的灵能者小团队,他是队长。
曾经因为脾气火爆而发生了多次酒吧争执以及斗殴事件,这才留下案底,现在更是因为岁月的沧桑和蹉跎,而变得臃肿衰老,看起来似乎年过半百的模样;而他的资料记录里也没有与苏珊娜登记结婚的信息。
这一谜题终于在找到达瑞尔之后,得到了解答。
当初达瑞尔遇到了年轻的苏珊娜,两个人可以算是私奔的状态,达瑞尔从来就不曾拜访过苏珊娜的家人,也不知道苏珊娜的背景,坠入爱河,就一起生活,从来没有正式登记过,所谓的前夫也只是一种称呼。
达瑞尔还表示,他和苏珊娜是和平分手,只因为苏珊娜对他要求太苛刻,他们对生活的目标产生分歧,他无法让苏珊娜幸福,于是选择放手。
但如此说法很快就在霍登咄咄逼人的追问一下被打破,达瑞尔颓丧地承认,他们分手的主要原因是他无法生育,没有能够给苏珊娜一个孩子。
随后他们选择暂时分手,让彼此冷静一段时间。
就在这段期间,苏珊娜又遇上了另外一个男人,并且意外怀孕,可惜的是,那个男人已经拥有家庭和孩子,他不希望留下这个孩子。
就在苏珊娜徘徊彷徨的时候,达瑞尔又找到了苏珊娜,希望复合;在得知苏珊娜怀孕的消息之后,犹豫挣扎许久,还是决定接纳那个孩子,并且承诺愿意把孩子当作自己亲生的。然而苏珊娜却消失了。
达瑞尔再也没有见过苏珊娜。
稍稍意外的是,达瑞尔否认了自己前往曲若斯甜品店探望苏珊娜的事情,并且表明自己完全不知道苏珊娜的消息,甚至就连苏珊娜去世的消息,他也是从伊萨口中刚刚得知的,倒是在苏珊娜去世之前,曾经有人前来向达瑞尔打探过。
最大的收获就在于,达瑞尔证实,“奥利弗”是他为苏珊娜孩子所起的名字,只是他从来没有机会见过那孩子。
随后,他们又根据达瑞尔的口供找到了维克多-米盖尔。
这位前任爱人居住在岩渊的上城区,是一位事业成功的工程师——与霍登所理解的工程师稍稍有所不同,这是一份灵能职业,运用自己的灵能来协助工程的建设,从绘图到勘察再到建设,全方位涉及。
维克多并没有闪烁其词,坦然地承认了自己与苏珊娜当年的一段纠葛。
这段如同烟花般转瞬即逝却足够炫彩夺目的情感,差一点就要毁掉他的婚姻,即使他悬崖勒马结束了这段感情,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和妻子也都没有能够回到过去,但他们终究还是坚持了下来。
“苏珊娜……她是一个充满魅力也带着危险的女人。她会毫无预警地就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在我前往开会的道路上,把我拦截下来,拉着我到旁边的储藏室或者卫生间,打开外衣——而外套就是她唯一的服饰,那种致命的吸引力,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拒绝,我也是一个男人。我必须坦然承认这点。”
维克多在言语之间诚实而直接地回忆起了当年发生的那一切,这位身穿着三件套西装搭配丝绸高顶礼帽的上城区绅士,言谈举止之中都透露着一股高贵而优雅的教养,比起内德来说,这才是真正的绅士。
这段感情一直到苏珊娜的怀孕才发生急转弯,因为维克多终于意识到了危险:他和妻子拥有两个孩子,他不能再接受第三个孩子,而且还是婚姻之外的另外一个孩子,他和他的家族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丑闻——
维克多的家族并不是传统世袭贵族,而是依靠维克多父亲建立起来的事业,这才勉强跻身上城区的圈子,为维克多赢得了一个优秀的起跑点,他们没有能力承受这样的丑闻打击。
“是的,我非常确定。因为我就在现场,我必须确定那个孩子消失,我也必须确定苏珊娜不会欺骗我。我得到百分百的确定结果之后,护送苏珊娜回家之后,这才从她的生活退出。”
这是维克多的原话。
这也意味着,苏珊娜和维克多所拥有的那个孩子已经消失了,那么,奥利弗——又或者是奥斯汀又到底是谁的孩子呢?
难道在内德、达瑞尔、维克多之外,还有第四个男人?
同时,苏珊娜的凶杀案也面临着多名嫌疑人的困境:内德、达瑞尔、维克多,三个人都拥有杀人动机。
内德惨遭拒绝羞辱。
达瑞尔被带上绿帽。
维克多则维护名誉。
三个男人,三种可能,却都不是奥利弗或者奥斯汀的父亲,那么,到底是谁的孩子?又到底是谁杀了苏珊娜?
跟随着线索一路顺藤摸瓜,一溜一溜地拉扯起了一连串葫芦,从没有嫌疑犯到三个嫌疑犯,从没有线索到太多线索,凯登女神的青睐让他们从空地来到了迷宫,却依旧没有找到出口。
而且,所有证据都已经全部湮灭在时光长河里,就连疑似目击证人的奥利弗也没有办法确定真实身份,真相似乎就这样被埋葬在光阴之中,然后,侦查就再次撞墙停滞下来,他们又应该怎么办呢?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伊萨摇摇头,眼神里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深思之中做出推断,“有人说谎。”
伊萨细细回想了一番,抬起头看向了帕西亚和霍登,“你们相信吗?维克多说,是苏珊娜纠缠着他不放?我的直觉告诉我,故事背后还有其他版本,维克多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么英俊潇洒,那么具有魅力。”
帕西亚也不由轻笑了起来,“又有谁能够击败女人的直觉呢?”
“霍登,你觉得呢?”伊萨又朝着霍登投去了视线。
霍登轻轻耸了耸肩,“如果维克多说谎,我并不意外;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内德和达瑞尔也都说谎了呢?”
129 占卜仪式
霍登懒洋洋地依靠着椅背,手里拿着一包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变出来的小鱼饼干,一颗接着一颗往嘴巴里丢,并没有热情洋溢地参与到讨论之中,只是等到伊萨询问的时候,这才慢条斯理地说出自己的猜想。
“如果维克多说谎,我并不意外;但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内德和达瑞尔也都说谎了呢?”
轻描淡写之中,霍登就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让帕西亚有些急切地询问到,“你发现了什么隐藏的线索吗?”
“不,我只是假设每个人都心里有鬼。”霍登又云淡风轻地抛出一枚重磅炸弹,帕西亚直接就被震住了。
伊萨却是想起霍登上次说的一个名词,“……行动侧写?”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表述准确,但霍登在侦查过程中,总是能够察觉到一些奇妙的细节,就连观察视角都大有不同,这让伊萨也充满了困惑,她正在试图跟上霍登的节奏。
霍登轻笑了起来,“我只是在假设,如果凶手就在这三个人之中,但目前真相却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中,那也就意味着必然有人说谎;如果真凶还另有其人,那么也意味着这三个人势必还有隐瞒的信息。”
稍稍停顿一下,霍登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感叹,自言自语地说道,“啊,可能性着实太多了,如果可以知道到底谁在说谎就好了。”
伊萨猛地抬起头朝着霍登投去了怀疑的错愕视线:
这绝对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霍登,语气和神态都不太对劲;但具体说说到底是什么不对劲,她又说不出来。
同时,帕西亚的声音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说道,“占卜?”但脱口而出之后,帕西亚自己就流露出了迟疑的神色,有些尴尬地望向了伊萨,掩饰着自己的慌乱。
却没有想到,霍登挺直了腰杆,满脸写着兴趣和好奇,“占卜?到底是怎么一个占卜法?”
伊萨狠狠地瞪了帕西亚一眼,帕西亚也吐了吐舌头表示自己的失言,神情难掩懊恼。
伊萨紧接着就望向霍登,解释到,“占卜是灵能者的侦查手段,具有概率性,非常不确定;但我们治安队还是必须讲究证据,仅仅依靠占卜来完成判断,还是缺乏公正和公平,即使调查成功也不能采纳。”
就好像江湖手段与官方途径一样。又或者说测谎仪,测试结果只能作为参考,并不能作为断案证据。
霍登完全可以理解,因为他自己就是法治社会成长起来的;但此时,他却丝毫不在意,对着伊萨轻轻颌首表示了解,紧接着就再次看向帕西亚,“我第一次听说占卜者的职业,他们到底是如何占卜的呢?”
帕西亚的表情有些为难,视线余光一直在飘向伊萨。
霍登也转过头去,“我们现在只是需要一点线索而已。”
伊萨怎么都觉得奇怪,这一点都不像霍登,但迟疑片刻,伊萨还是点点头表示了肯定,示意帕西亚可以开口。
帕西亚这才解释到,“占卜者的职业确实越来越少,主要还是灵能者的能力越来越弱,占卜结果的出错几率也就更大,现在愿意相信占卜者的人已经是少数了;但他们依旧客观存在,信者也依旧愿意相信。”
“占卜者的职业分类非常复杂多样,有观星,有水晶球,有茶叶,有扑克牌,还有一些卡格和古兰流传过来的奇特占卜方法。每位占卜者的手法与方式都有所不同,当然,能力也有所不同。结果也是一样。”
帕西亚粗略地描绘了一个梗概,霍登却立刻就理解了过来,“就好像灵能者本身一样,拥有无限可能。”
“对!就是这个意思。”帕西亚连连点头,然后不由激动地搓搓小手,“怎么,我们真的需要询问占卜者吗?”
伊萨翻了一个白眼,“不,我们并没有要询问占卜者。治安队是不可能报销的,而你的周薪也不应该浪费在这些无用的地方。”说完,伊萨没好气地说,“科技已经发展了超过百年,有些事情早应该澄清了。”
霍登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伊萨的吐槽一般,眼神里充满鼓励地望向帕西亚,“怎么,看来你对占卜有着了解?”
在诺斯尼斯大陆,科技的快速发展与灵能的快速没落之间,目前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暂时还没有任何一方能够抢占上风,而是双方在不同领域之中各自拥有长项和短板,这也在不同人群之中形成了“科技派”、“灵能派”以及“骑墙派”,时而东风压到西风,时而西风压倒东风,却谁都没有能够全面占优。
针对科技和灵能,不同人群拥有不同观点,这也是莱雅帝国当前最重要的讨论热点之一,岩渊也不例外。
现在看来,伊萨应该是科技派。
至于帕西亚,说不上是灵能派——他对永冻权杖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但他确实对灵能有着更多好奇。
“我自己曾经钻研过,不见得能够完全准确,但还是能够尝试看看的。”话虽这样说,帕西亚眼神里的跃跃欲试却正在讲述另外一个故事。
帕西亚快速看了看伊萨,又接着迫不及待地补充到,“以前在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我就曾经帮助同学占卜过,甚至还占卜过一次考试题。”
“那次考试结果如何?”霍登兴致勃勃地询问到,难道就好像学生时代的塔罗牌或者笔仙一样?亦或者手相?
“a。”帕西亚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颧骨似乎都已经朝着天空蹿了上去。
伊萨双手盘在胸口,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确定不是因为那次考试特别特别简单,闭着眼睛都能够通过?”
霍登没有理会伊萨在旁边的碎碎念,好奇地注视着帕西亚,“整个程序会非常麻烦吗?”
“你可以选择麻烦的,也可以选择不麻烦的。”帕西亚就如同神棍一般绕来绕去地兜圈子,说了等于没说。
但随即就感受到伊萨那杀人的眼神,帕西亚后背一凉,连忙说道,“我们可以选择不麻烦的,简单占卜看看,你知道,毕竟这些结果都不能用来当做证据,只是给我们一些线索罢了。所以我们尽量从简。”
帕西亚确实有些跃跃欲试。
今天一整天下来,他就跟在伊萨和霍登身后,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甚至就连跑腿的都不如,这让他有些挫败感;现在他也迫切地希望能够参与到这起案子之中,发挥一点点作用。
130 沐浴焚香
以放松姿态闭上双眼的帕西亚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整个面部表情显得平和而舒缓,因为五官线条柔和下来,而显得气质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确确实实诠释了“相由心生”这句话的奥义。
尽管条件和环境都相对简陋,但帕西亚还是展现出了郑重其事的态度。
先是前往卫生间洗脸洗手,简单却认真地洗刷奔波一整天的风尘;而后点燃了两支线香,等到烟雾缭绕之后,跨步从线香上风越过,以表示精神与灵魂层面也同样接受了清洁与洗礼。
结束这些步骤之后,帕西亚才再次来到霍登和伊萨面前落座,准备进入正式占卜仪式。
伊萨对此丝毫不感兴趣,甚至还翻了一个白眼,碎碎念地吐槽着:
就这样简单的两个步骤,然后就叫做沐浴焚香?根本一点都不用心!如此粗糙的前置作业,完全看不出来有进行的必要;还不如直接跳过这一步骤,快点进入正轨。
霍登却是饶有兴趣地观看了全程。
虽然此前霍登已经见识过灵能者的诸多能耐,但目前为止大部分都是非常生活化也非常日常化的东西,比如报童的熨烫报纸,比如摊贩的烹饪手法,诸如此类。因为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没有任何神秘气息。
就好像进入“哈利-波特”的世界,结果发现魔法一点都不稀奇,而且还很普通,那种失望的落差也就在所难免,强忍着呼喊“坑爹”的心情,今天终于可以看到充满神秘气息的占卜者了,哪怕神棍一点也无所谓。
“我现在就是想看神棍跳大神!”
对于帕西亚那些繁琐却粗糙的程序,霍登有着自己的见解,与其说是程序重要,不如说是调整心绪的必要步骤,就如同安慰剂一般,最重要的是让帕西亚的心情沉静下来,而不是那些步骤本身能够发挥作用。
端坐在方桌前面的帕西亚,徐徐睁开眼睛,那双蔚蓝色的眼眸清澈而浩瀚,全然没有了此前的毛躁和青涩,由内而外的气场确确实实带来了不同,连带着伊萨的嘟囔声也都平复下来,周遭渐渐恢复了安静。
打开肩膀、挺起胸膛、端起双手,帕西亚的整个架势也出来了,右手做了一个起手式,一股星星点点泛着斑斓晕染的光团在轻盈地跳动着,仿佛摘下星辰放在掌心一般,美轮美奂,足以夺走呼吸。
隐隐约约地,霍登细细地用嗅觉识别了一番,应该是水元素包裹着光元素和暗元素,灵能的细微巧妙控制让配比达到了微妙的平衡,不仅没有丝毫矛盾或者冲突,就连元素与元素之间的气息都正在消失。
就好像真正地融为一体般。
随后,帕西亚用空闲的左手端起烧开的烧水壶,缓缓地朝茶杯注水——因为条件有限,他们选择了最为简单基础的茶叶
等待注满之后,左手放下烧水壶,右手悬置在茶杯之上,帕西亚开始朗声吟诵咒语:
“黎明的曙光,指引心灵方向;黑夜的寂静,与孤独并肩同行;遵循波马芙女神的信仰,为寂静孤地角落里徘徊的迷路旅人,点燃一盏烛光,照亮那拨开迷雾的路径——
残害苏珊娜-穆拉诺无辜生命的罪人,显形吧!”
伴随着浑厚而悠远的低声吟唱,帕西亚右手掌心之中的星团就如同涓涓细流般缓缓汇入茶杯之中。
奇妙的是,原本已经满满的茶杯并没有满溢出来,那团乳白色的光晕开始搅动茶水,无风自转地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清亮的茶水之中可以看到零零星星茶叶碎片的快速舞动,仿佛正在尽情地舞蹈。
至此,帕西亚右手一揽一收,停顿下来,端起茶杯,盖上杯盖,朝着旁边另外一个茶杯开始斟茶,一直到所有茶水全部都倾倒出来,这才将茶杯放下,打开杯盖,里面就只留下一堆茶叶残渣。
“……现在就可以开始阅读了?”霍登没有等到后续动作,迟疑了片刻,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理。
这不仅是霍登第一次观看占卜,而且还是霍登第一次看到需要附加咒语的灵能,就连伯蒂诺斯教授使用灵能法阵的时候都没有咒语,但眼前看似简单的一次占卜却需要咒语?这一切着实太神秘也太有趣了。
如果真的要扮演神棍,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好吗?
帕西亚微微点头。
霍登往前倾了倾身体,朝着茶杯望了进去,却只是看到……一堆茶渣,渣渣就是渣渣,并没有镀金或者染红,完全就是茶叶沫子,而霍登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如果喝茶的话,应该和完整的茶叶,而不是茶叶沫。
伊萨注意到了霍登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模样,一下没有忍住就轻笑了起来,但还是强迫自己板起了脸孔,“怎么样?是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占卜根本就没有办法得到有效信息,我们应该相信证据才对。”
帕西亚还是没有轻易放弃,往前靠了靠身体,细细地阅读起来,“……嗯,迷雾,虚假,还有谎言以及……爱情?”帕西亚有些意外,声音微微扬了起来,不太确定此时解读出“爱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霍登认认真真地观察着,但那堆茶叶渣子确实看不出任何迹象来,什么形状什么痕迹什么脉络都没有,这让霍登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观察力是不是不够,还是说茶叶占卜的打开方式不对?
神棍的极致应该是让人看不懂摸不透却又让人不自觉地信服,但如果无法达到后面一点,也就只是装神弄鬼了。
现在,霍登对于占卜结果越发好奇起来:帕西亚到底能够得出什么结论呢?
“我们应该……嗯……”帕西亚稍稍转了转茶杯,然后就可以看到茶渣散落下来,又演变成为不同的形状,“回头。一步,两步。我们应该往回走两步,并且寻找关于……婚姻的线索,答案就隐藏在那里。”
“什么?”伊萨紧皱着眉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这些话就等于没说,内德、达瑞尔和维克多都符合,好吗?”
帕西亚也有些挠头:的确,这些关键词都能够对得上,并没有太多信息,但他还是不愿意轻易认输,轻轻咳嗽了两声,“我觉得,应该是达瑞尔。我们应该再回去找达瑞尔谈谈。”
伊萨翻了一个白眼,不想说话。
却没有想到,正在旁观热闹的霍登却点点头表示了肯定,“嗯,那么我们就找达瑞尔谈谈吧。”
“霍登?”伊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不要像个孩子一样胡闹。”
但话语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霍登就是一个孩子,这让伊萨的表情微微僵了僵,可是转念一想,霍登的年龄是孩子,然而霍登的智慧却不是。
伊萨立刻就捕捉到了关键,“等等,霍登,你早就知道我们应该调查达瑞尔了,是不是?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和占卜根本就没有关系?”
131 时间漏洞
夜幕正在徐徐降临。
隐藏在云层和烟雾背后的太阳西斜,在海天交接之处寻觅到一丝缝隙,抓准机会透露出一缕橙红色的光晕,掺杂着浅灰色的孔雀蓝就在苍穹之上晕染开来,沾上浅浅霞光的浓雾若隐若现地漂浮蔓延着,城市的万家灯火隐隐透露出星星点点的朦胧光斑,仿佛漫天繁星穿过云层洒落在长街短巷之间一般。
耳边传来人们熙熙攘攘、窸窸窣窣的嘈杂声,疲惫与困顿渗透在字里行间暗暗涌动,佝偻的身躯、沉重的步伐和沧桑的面容在夜色之中忽明忽暗,看得并不真切,以至于一张张脸孔都模糊成为一个沮丧的表情符号,置身于喧哗之中却能够感受到一股宁静,源自于内心深处孤独和落寞的那种风平浪静。
越是汹涌就越是平静,越是吵闹就越是安详,那些噪音宛若拍打着河畔的湖水般,清冷而柔和地拍打着。
人来人往的繁华街角处,静静地站着三个人影,小心翼翼地站在教堂阴影的羽翼保护下,在喧嚣之中并不引人注目,似乎正在休息,又似乎正在交谈,但是仔细观察,就可以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正在打量。
微微上扬的视线正在注视着街道对面的那栋房屋,屋顶烟囱旁边隐隐绰绰地勾勒出三个忙碌的身影,正在调动风元素和火元素完成清扫工作,看似简单枯燥的重复动作,却时时刻刻都需要面临引火**的危险,更不要说随时都可能坠落屋顶的危险了,但三个人却非常专注,兢兢业业地完成手中工作。
尽管夜幕降临之后的寒风就已经变得刺骨起来,他们已经足足等候了四十五分钟,但比起烟囱之上的情况来说,他们的工作就是只是监视与等待而已,不仅简单而且轻松,他们着实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伊萨手里拿着一根薯条放在嘴边,却迟迟没有放进嘴巴里,而手里的薯条卷筒更是满满当当没有动,思绪反反复复地辗转,但越想就越郁闷、越想就越违和,终究还是没有忍住,猛地挺直腰杆看向霍登: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达瑞尔才是正确的调查方向,对不对?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茶叶占卜?”
刚刚在治安队里,伊萨就质问过霍登,但霍登并没有正面回应,而是四两拨千斤地表示他们需要第一时间再次询问达瑞尔,避免达瑞尔察觉到不对劲而偷跑,被这样打断一下,他们的思绪都被霍登牵着鼻子走,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但冷静下来之后,伊萨认认真真回忆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后就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霍登是故意的!
撇开霍登到底是科技派还是灵能派不说,但伊萨可以肯定,霍登是一个运用智慧来探查侦破疑问的类型。灵能也好科技也罢,全部只是辅助手段,霍登真正愿意相信的还是自己的大脑,而不是什么占卜。
那么,霍登到底在做什么呢?
当然,伊萨并不在乎茶叶占卜这一茬,真正让她纠结的还是:霍登又到底是怎么盯上达瑞尔的呢?
换而言之,霍登到底发现了什么线索,是她疏忽掉的?在未来的其他案件里,她是否也可能疏忽线索呢?
霍登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已经被清空的纸筒,流露出困惑的表情:难道伊萨不饿吗?
伊萨无语望天,将自己的薯条纸筒直接递给了霍登。
霍登却是露出一个笑容,摇摇头拒绝了,这让伊萨有些意外,霍登紧接着解释到,“我准备结束工作再吃好吃的。”同样都是薯条,吃多了也就没味道了。美食,还是需要注重质量的。
伊萨差一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是的,我已经知道了。”霍登知道伊萨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于是爽快地给出了答案。
帕西亚的表情微微愣了愣,微微张开嘴巴,无法掩饰自己的诧异。
伊萨则是立刻认真起来,眼睛明亮地看向霍登,“我就知道!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什么线索?”
“时间。”霍登也没有继续卖关子,“时间对不上。”
“按照达瑞尔所说,苏珊娜应该是1019年四月或者五月左右怀孕;而他在八月的时候又重新找到了苏珊娜,恳求复合。”
“按照维克多所说,苏珊娜应该是1019年九月左右打掉孩子,而后就再也没有见面。”
“而根据记录来看,苏珊娜应该是1020年十月去世。”
这些细节信息,全部都隐藏在他们今天的访谈过程中,但那些琐碎的线索全部散落在一团迷雾之中,一时半会确实难以理清,现在由霍登这样清楚明白地阐述出来之后,答案也就脱口而出了。
“孩子从哪里冒出来的?”就连帕西亚也反应了过来,“如果九月份孩子就已经没了,那么即使苏珊娜紧接着就立刻怀孕,也必须等到次年五月或者六月才能够生下孩子?这速度也太快了吧?那父亲到底是谁呢?”
伊萨的思绪则更进一步,“等等,奥斯汀的年龄不对。如果是1020年出生的孩子,那么苏珊娜去世的时候,他应该还未满周岁,可是根据调查档案来看,当时奥斯汀已经三岁了。就算那个孩子体型比较大,而且苏珊娜没有正式登记,治安队可能判断错误年龄,却也不可能把几个月的婴儿错认为三岁。”
这才是霍登所说的“时间不对”。
伊萨猛地抬起头来,视线直勾勾地看向霍登,“有没有可能是维克多说谎?苏珊娜并没有打掉孩子,那么至少年龄方面可以说得通。”
“这是一种可能。”霍登轻轻颌首表示赞同,随即展露出一个笑容,“但内德此前也说了,苏珊娜的孩子已经两岁,所以他经常给孩子购买一些食品,还有玩具,包括苏珊娜去世那个晚上的三岁生日礼物。”
这也意味着,如果维克多关于苏珊娜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说谎的话,那么达瑞尔才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伊萨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道闪电,一个灵感狠狠地击中她,不由就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望向霍登。
但霍登却没有太多震惊的模样,只是轻轻扬了扬眉尾,朝着街角方向示意了一下,“达瑞尔已经结束工作了。”
132 灵能控场
达瑞尔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辛苦工作一整天的疲惫让他迫切需要伸展伸展,却不想动作拉扯幅度太大而引发连锁反应,夹着西装裤的背带夹子直接弹开飞了出去,隐隐泛黄的米白色衬衫下摆也挣脱了裤腰的束缚,放飞自我地松弛开来,毛茸茸圆滚滚的肚皮隐隐约约地暴露出来,似乎少了一枚扣子。
但达瑞尔此时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身后传来招呼声,打着呵欠回头望了一眼,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盒香烟,迫不及待地往嘴巴里塞了一根,正准备点燃,却发现迎面就有人用指尖点燃了一簇火焰,在藏蓝色的夜空底下绽放着温和的光芒,他的面部脸孔显露在嫩黄色光晕之中。
达瑞尔探出头去,将香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眉头紧皱起来,不耐烦地说道,“应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了,其他事情我都不知道,你们不应该再继续纠缠我。”
“苏珊娜没有留住那个孩子,经过证实,维克多确认打掉了那个孩子。”眼看着伊萨和霍登都没有开口,帕西亚没有忍住,主动说出答案,“现在看来,你提供的信息有些错误,我想,我们有必要再深入谈谈。”
“不,不不,我什么都不知道。”达瑞尔却根本不买账,烦躁地摆摆手,“你们应该学会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要一直在这里骚扰无辜民众。我已经配合你们的调查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已经全部都告诉你们了,你们应该放过我,我需要一些安静。”
呼哧呼哧。
达瑞尔吸烟吸得格外凶猛,伴随着口沫飞溅的话语,那些烟雾全部拍打在帕西亚脸上,帕西亚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伊萨却根本不在意,往前走了小半步,直挺挺地撞上达瑞尔,“我们已经确认过了,苏珊娜的孩子在1020年的时候就已经三岁了,那么,1019年的时候才刚刚怀孕的苏珊娜,又到底是怎么变出一个三岁孩子的呢?”
伊萨的脚步缓缓地压前,迫使达瑞尔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后退,神情之中流露出些许慌乱。
伊萨还在咄咄逼人地压迫着,“那么,此前正在与苏珊娜交往的你,是否知道什么秘密,还暂时没有说出来呢?”
“……不,我不知道……”达瑞尔正在吞咽着唾沫,掩饰自己的紧张,剧烈晃动的瞳孔泄露出内心的动荡,但节节败退的脚步却及时稳定住,不管不顾地推开伊萨和帕西亚,“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过你们了。”
脚步又来到了霍登面前,达瑞尔只觉得围绕自己的苍蝇一个接着一个,简直烦不胜烦,对着霍登也咆哮起来,“苏珊娜离开我的时候,她依旧怀有身孕,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无所知。”
十年前的案件,证据早就已经湮灭,如果达瑞尔始终坚持自己的说辞,治安队也没有办法取得突破。
但关键就在于,霍登并不是治安队员,这也不是治安队正式案件,他需要的不是正义,而是真相。
“啪!”
霍登打了一个响指,把达瑞尔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然后,达瑞尔就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眸子,眼底深处倒映着夜幕之下的路灯光晕,如同千万星辰稀稀疏疏地沉浸其中一般,温暖而深邃,伴随着轻轻上扬的嘴角弧度,儒雅而温柔,让人不由放松了下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达瑞尔的表情有些拘谨生涩,努力试图维持刚才暴躁愤怒的情绪,却着实有些困难。
“所以,不如让我们假设推理一下。”
霍登以一种客观冷静的姿态开口说道,言语之中没有任何攻击性,轻柔的语气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棱角。
“第一种,正如你所说,你曾经重新回去找苏珊娜,恳求复合,但遗憾的是,苏珊娜对这件事情没有兴趣,于是,她又转身离开。虽然你真的真的很爱她,但你依旧希望她能够幸福,于是你选择了放手。”
如沐春风的嗓音带着些许淡淡的沙哑,如同大提琴的弦音一般,低沉而优雅、柔和而曼妙地在耳边响动,那些尖锐的棱角、那些强硬的墙面正在一点一点地无形消弭,从神经到情绪都跟着松弛了下来。
达瑞尔吞咽了一口唾沫,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是的,这就是真相,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即使你们再过来找我,甚至是逮捕我,我也没有其他答案。看来你们终究还是有人能够明白事理的。”
尽管声音依旧有些紧绷,但话语内容却稍稍软化了下来,最重要的是,准备离开的脚步也停在了霍登面前。
霍登的嘴角弧度轻轻上扬起来,露出一个浅笑,那双明亮的眼睛始终一心一意地注视着正前方的达瑞尔,然后缓缓地,一股微不可见的灵能就开始掌控现场,就这样缓缓地拉扯着达瑞尔的注意力,连带着他的声音都富有磁性地温暖起来。
“第二种,你愿意敞开心胸接纳苏珊娜的孩子,但她依旧残忍地拒绝了你,这让你的自尊遭受到了严重打击,你开始暗暗跟踪苏珊娜,后来又察觉到还有其他男人在纠缠苏珊娜,你再也无法认为嫉妒,于是,终于正式上门,并且在那个夜晚杀死了苏珊娜,证明你才应该是那个男人。”
渐渐地,就这样渐渐地,夜色越来越浓厚,远处那些人来人往的嘈杂、那些蒸汽轻轨的喧闹全部都渐行渐远,它们依旧存在着,只是消融在微风之中,停留在远端的末尾,在耳膜之上若隐若现地拍打着。
周围那些斑斓璀璨的路灯、那些模糊朦胧的火光也全部都越来越弱,浓墨般的夜色似乎正在渐渐遮掩吞噬,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动而至,继而形成一个孤岛,将霍登一行人困在其中,却并未远去。
杂音与灯光,它们都依旧存在着,只是存在感正在削弱,就好像注意力逐渐集中起来之后,其他干扰因素也就不再重要一般,至少在自己的大脑之中,已经“被消失”,然后所有焦点都越来越集中起来。
那种无形的渐变感并不明显,而是缓缓地、徐徐地,就这样跟随着霍登的话语和声音袅袅地弥漫开来。
“晨曦拂晓的黎明,细雨飘零,离别愁绪,缠绕心间。挥手作别,我的挚爱。
未来的某个清晨,不会太过遥远,你将会呼唤我的名字,而我将会告别过去。”(注1)
注1:挥手作别(fare-thee-well——oscar-isaac)
133 三种可能
达瑞尔指尖的香烟正在徐徐燃烧着,袅袅烟雾在无边夜色之中弥漫开来,渗透出一抹寂寥与沧桑,隐藏其中的苦涩在舌尖一点一点地泛开,忍不住细细咀嚼,却终究压不住内心深处翻涌起来的哀伤。
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霍登只是在细细阐述着自己的推断,一种可能、两种可能,抽丝剥茧地接近真相;但不知不觉地,情绪就这样陷入一团暖洋洋的光晕之中,不同立场不同经历也就诠释出不同滋味。
就连帕西亚和伊萨也都沉浸在霍登的声音里,一股难以察觉的温暖让人徐徐放松警惕,就如同盛夏七月沐浴在清晨七点左右的阳光底下一般,凉爽而清新的金色阳光让身体放松下来,自由地徜徉在微风之中,静静倾听着山林之间的风声与鸟鸣。
没有负担。也没有紧张。
霍登的嗓音就如同琴键一般,准确而巧妙地踩在一个一个音节之上,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圆润与轻快在跳动着。
一字一句都经过反复斟酌,暗暗契合着特别的音律,不是唱歌却又堪比歌唱,缠绕其间的光元素微不可见,却细腻而均匀地穿行涌动着,音调和音节编撰出一曲哀伤的小调,然后,就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消融在那一片“阳光”之中。
不知不觉地,就这样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孤岛,只有自己和自己的情绪作伴,敏感而脆弱都毫无保留地翻涌上来。
“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达瑞尔满眼委屈地注视着霍登,脆弱的情绪似乎随时都可能哭出来一般。
幸好,霍登并没有进一步咄咄逼人,而是在达瑞尔情绪脱轨之前,又接着往下说道,“我愿意相信你。”
一句最为简单也最为质朴的话语,然后霍登抬手轻轻拍打了一下达瑞尔的手臂,一股微不可见的乳白色光元素附着在掌心之中,让达瑞尔的情绪进一步放松下来,叼着香烟的嘴角在隐忍地抽动着,似乎正在强忍着泪水。
霍登就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愿意相信达瑞尔的人。
“那么,我们就只能走向第三种可能了。”
霍登的声音如烟似雾地缠绕着情绪,在瑟瑟寒风之中带来一丝温暖,那吟游诗人般的洒脱和畅快拥有着令人信服的笃定与真诚,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发自真心的。
“你愿意敞开心胸接纳苏珊娜的孩子,苏珊娜也真心愿意跟着你拥有一个家庭,但维克多坚持孩子必须消失,于是,孩子真的消失了,这彻底打击了苏珊娜,她重新回到了你的身边,却已经失去了灵魂。”
“她需要一个孩子,她渴望一个孩子,但遗憾的是,你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孩子。”
透彻睿智的轻柔话语如同灯塔一般,指引着迷路的帆船寻找到返回港湾的方向,穿过重重迷雾和惊涛骇浪,终于停靠在风平浪静的安全之中,紧绷过后的疲倦让脆弱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彻底释放出来。
达瑞尔的嘴角轻轻一抖,长长的烟灰就这样抖落,他痛苦而绝望地闭上双眼,“奥利弗是特纳先生的孩子。”
答案,揭晓。
达瑞尔的声音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我失去了她,我终究还是失去了她,她回到了维克多的身边,因为她希望孩子能够在父亲身边长大,但维克多辜负了她。失去孩子之后,她又再次回到了我身边。”
“只是,她不再是我爱的那个苏珊娜了,她渴望着孩子,她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我说只要她能够重新快乐起来,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我只是想要我的苏珊娜回来,重新回到我们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
达瑞尔似乎再次陷入了十年前的回忆之中,那股不悔深情让整个人都变得支离破碎。
“她怎么回答的呢?”霍登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在耳边响起,勾起那段陈旧的回忆。
“苏珊娜要求我证明给她看。”达瑞尔闭上眼睛,彻底崩溃地说道,“当时,我在第三区接到了一个工作,苏珊娜特别特别喜欢他们的孩子,趁着工作的时候,我把孩子偷了出来,交给苏珊娜。”
“但是,为了洗刷嫌疑,苏珊娜要求我重新回到屋子里继续工作,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她则会带着孩子离开岩渊,等待我过去和她汇合。”稍稍停顿一下,达瑞尔的声音低沉了下来,低语呢喃地说道。
“可是她就永远消失了,从一周演变成为一年,再到十年,我再也没有见过我的苏珊娜。”
真相,终于揭开了面纱。
注视着眼前粗糙邋遢的达瑞尔,隐藏在面具底下的却是一颗饱经沧桑、千疮百孔的心脏。
也许苏珊娜从来都不曾真正爱过达瑞尔,但达瑞尔却毫无保留地深爱着苏珊娜,就如同傻瓜一般,将自己的胸膛剖开,赤果果地将心脏展现在苏珊娜面前,一直到今天,达瑞尔也没有真正责怪过她。
霍登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轻叹一声:在爱情之中,又有谁能够真正看透呢?然而,如果能够真正看透的话,那也就不是爱情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只有亲身经历过后,才能悟出其意。
“如同鸟儿注定属于无垠苍穹一般,远离爱人之后生活也就了无生趣,挥手作别,我的挚爱。”
视线再次落在落魄狼狈的达瑞尔身上,他的身上依旧带着清扫烟囱所留下的灰烬污渍,脸颊和衬衫都不例外。
不要说那些高贵的贵族老爷们了,就连街道之上的普通行人们都不愿意过多将视线留在他的身上,唯恐脏了自己的眼睛;但隐藏在风尘仆仆的外表之下,却是一个纯粹而干净的灵魂,依旧相信着爱情。
“达瑞尔,你永远铭记住了苏珊娜最美好的一面,她始终活在你的记忆里,那么,她就永远都不会消失。”
霍登轻声说道,这让达瑞尔缓缓抬起头来,眼神朦胧地注视着霍登,有些出神,似乎不太相信的模样。
但霍登却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有些事就留给时间解释吧。现在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凶手是谁?
难道是孩子的父亲特纳先生?他又演变成为第四嫌疑人?也许得知真相之后,这位特纳先生找到苏珊娜,并且杀死了她?那么奥利弗/奥斯汀又是怎么回事呢?凶案现场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两个孩子?
不过,就霍登自己来说,他更加倾向于另外一个答案。
134 第四嫌犯
如果说,特纳先生是最新浮出水面的第四嫌犯,这似乎也是一种可能,但霍登更加倾向于另外一种猜测。
“达瑞尔,那么到底是谁在打探苏珊娜?”那个内德提起过,有人曾经找到了苏珊娜。
此前达瑞尔也提到过,但当时他们都没有太过在意这个线索,也就没有进一步追问。
达瑞尔嘴角勾勒起了一抹苦笑,似乎正在自嘲,又似乎正在抱怨,“那是私家侦探。我猜。我并没有深入询问,我是说。”
“毕竟苏珊娜主动离开了,而且她已经逃离了我,我还能怎么办呢?即使我再次找到她,她也已经不需要我了,因为她已经拥有她所追求的一切了。”达瑞尔又再次开始吸烟,那红色的烟头在缓缓明亮着。
“孩子。”霍登给出了答案。
达瑞尔轻轻点头,笑容充满了无奈与哀伤,“她唯一渴望的,却偏偏是我没有办法给她的;而维克多能够给她这些,但维克多却不懂得珍惜。”
“我总是想着,也许她和她的孩子现在依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却没有想到……”
话语就只是讲述到了这里,后面的言语就消散在空气的寂寥之中,达瑞尔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控制住情绪,重重地低垂着脑袋,掩饰着自己的狼狈和脆弱,肩膀轻轻耸动起来,那烟头的光亮也就缓缓消失。
“呼……”
霍登将嗓音之中隐藏的光元素缓缓散去,紧绷的神经也跟着松懈下来,灵能的掌控也正在逐渐松弛下来。
表面之上,霍登信手拈来、游刃有余,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常,无声无息之间就将达瑞尔带入了自己的节奏,就连伊萨和帕西亚也都没有能够例外。
实际之上,霍登却非常非常吃力,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挑战尝试,用类似于催眠的手法,通过灵能赋予声音、眼神和动作更多具有迷惑和引导的情绪——
这是源自于“圣彼得检查中心”的灵感,而后结合伯蒂诺斯教授课堂之上安抚獒鲸的经历,将所有灵能都凝聚在精神控制之上,利用自己的一举一动来编织出一张大网,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地引导猎物入网。
此前经过梦境式的顿悟,让霍登对于灵能控制力与元素感应力都有了不同的解读,今天算是小试牛刀。
但是,以霍登现在的能力,还是有些勉强,他必须控制住每一个细节,确保光元素能够渗透在每个细节之中,运用自己对音律和节奏的理解,尽可能地达到预期效果;然而每个细节都如同脱缰野马一般,时时刻刻都处于失控边缘,这也迫使霍登不得不竭尽全力地集中注意力。
额头也隐隐渗透出了些许汗水。
从效果来看,其实并没有达到霍登预期的催眠,最多只是让对方放松警惕、打开心防而已,威力还是有待加强。
但从结果来看,达瑞尔还是说出了真话,而且还释放出压抑十年的情感,这也可以算是稳稳当当地迈出第一步。
渐渐地,嘈杂声响由远及近地传送过来,漆黑夜色宛若潮水般缓缓褪去,然后置身于孤立无援绝地的那种落寞与孤单也就开始消散,就好像……就好像重新热闹了起来,人气与生气也就重新温暖了起来。
缓缓地,伊萨的情绪也跟着松弛下来,刚刚似乎没有办法感受到寒风的凛冽,现在才终于逐渐开始打起冷颤,思绪也就清醒了过来;但落差并不是太明显,更像是全神贯注投地倾听故事而导致忽略了周围发生的事情。
现在故事结束了,于是也就反应了过来,这让伊萨有些困惑——
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下意识地,伊萨就朝着霍登投去质疑的视线。
霍登却是瞪大眼睛望了过去,无辜的眼神根本就不明白伊萨到底在干什么,反而是用口型主动表示:
接下来呢?
伊萨没有上当,她总觉得还是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转头看向帕西亚,然后就发现帕西亚流露出微醺一般的迷离眼神,放松的嘴角似乎还可以看到哈喇子若隐若现,这让伊萨不由微蹙起眉头:
帕西亚确定没有关系吗?
尽管充满了困惑,却找不到答案,伊萨最终也只能摸一摸后颈,带着霍登和帕西亚告辞。
走出几步之后,霍登的脚步又不由停顿下来,回头朝着达瑞尔望去。
达瑞尔依旧静静地站在路灯底下,手里的香烟已经燃尽,只剩下一个熄灭的烟嘴,但他依旧固执地叼在嘴边,眼神落寞地注视着前方,宽厚挺拔的肩膀也跟着耷拉下来,夜色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再次将他吞噬。
如果是其他时候其他状况,霍登并不会停下脚步,但今晚却稍稍有些不同,因为他首次尝试使用灵能进行催眠和引导,他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在达瑞尔的心间留下了伤痕,又是否会影响到达瑞尔的生活。
真心实意地,霍登希望达瑞尔能够寻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达瑞尔值得。
“晨曦拂晓的黎明,细雨飘零,离别愁绪,缠绕心间。挥手作别,我的挚爱。
未来的某个清晨,不会太过遥远,你将会呼唤我的名字,而我将会告别过去。”
轻声地,霍登哼唱着若有似无的小调,转身迈开脚步,跟上伊萨和帕西亚的步伐,身影消失在夜色的喧嚣人群之中。
微微风声送来了那悠扬而轻盈的动人民谣,如同行走在乡间小道之上的吟游诗人一般,身影就这样渐行渐远,消失在那一片绿色与蓝色交织的梦幻之中。
达瑞尔不由抬起头来,试图寻找到歌声的来源,却终究只是徒劳,只是看到星星点点的斑斓灯光在璀璨氤氲,熙熙攘攘的人群却看不到具体的脸孔,只有一张张陌生的面具在流晶河般的夜色之中拥挤。
悠悠回荡在耳边的曲调,哀伤而温婉,却隐藏着些许洒脱与释然,细细咀嚼着那些词句,郁结在胸口的遗憾与失落就这样轻盈地落下,最终落在坚如磐石的心脏之上,生根,发芽,傲然地冒出一个花骨朵,等待着春天的来临。
“挥手作别,我的挚爱。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