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 兄弟之间
哈福特先生的晚宴,那就是所有事件的.asxs.,至少对于霍登来说是如此。
当初,霍登和塞缪尔就是前往宴会担任侍应生,然后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他们始终在寻找线索,试图弄明白宴会的真相,结果却越走越远,最终进入一个更为辽阔宽广的迷雾之中,反而是忘记了出发的.asxs.。
昨晚的乌玛尼教会是一个警钟,不是因为霍登再次经历了险死还生的惊心动魄,而是霍登意识到他们的对手远远比想象更加强大:
教会。贵族。邪神。
任何一个挑出来,都不是能够随意招惹的对象,但问题就在于,到底是什么事情,将这三个势力联系起来呢?
假设霍登关于长生不老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哈福特先生的宴会又与这些神秘事件有什么关系呢?隐藏在背后的那张无形大网,到底是通过什么事情联系起来的呢?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到底是核心环节,还是层层推断的环节构成部分之一?
一路走来,他始终朝前看,却不知不觉也进入了自己的盲点,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需要往后看。有时候,停步或者后退,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霍登轻轻颌首,“我们需要进入宴会,弄清楚整个事件的.asxs.。”
这是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冒险。
不仅因为塞缪尔和霍登当初就是在宴会遇险的,而且因为他们现在依旧隐藏在暗中,前往宴会可能就会成为自投罗网、暴露自己的一步险招。
更重要的是,现在关于宴会的所有情况全部都是未知的,他们到底会面临什么危险、又会遭遇什么状况,即使是霍登也无法掌控,换而言之,这就是羊入虎口的选择,对于霍登的智慧来说,这有些愚蠢。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持续在宴会外围打转,他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触碰真相。
这是一次糟糕的选择,却也可能成为一次明智的选择。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没有恐惧和害怕,更多还是坚定,然后,布鲁特斯开口了。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进入宴会呢?”
这是另外一个难题,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们尝试进入宴会,却失败了,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调查到,还暴露了自己,甚至全军覆没。
不过,布鲁特斯看着成竹在胸的霍登,随后笑容就展露开来,“你是不是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有些想法。”霍登也没有否认,“不过,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谋而后动。相信我,我非常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
“还有呢?”
“嗯,还有美食。”
“嘿!霍登-赫洛!”
抱怨声和抗议声让房间重新热闹起来,笑声再次涌动。
……
夜,渐渐深了;喧闹,也渐渐平静了。
霍登将三个小伙伴送到了楼下,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会先将罗本送回家,然后两个人再前往布鲁特斯的家中休息。
因为布鲁特斯的宅邸距离这里更近一些,考虑到塞克佩斯学院弥漫整整一天的不安情绪,他们都认为暂时不要选择深夜行走比较妥当,尽快回家休息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霍登相信,昨晚已经发生了意外,学院的安保工作提升了一个档次的强度,潜伏的危险也不会短时间内卷土重来,反而今晚是安全的;不过,霍登也没有反对,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目送着布鲁特斯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渐行渐远,霍登这才关上大门,重新回到楼上。
从昨天到今天,霍登的大脑始终在高速运转着;而且,昨晚他的确没有休息好,现在最为迫切的就是需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他需要让自己的大脑暂时停止运转一段时间。
脚步回到三楼,还没有完全靠近楼梯口,霍登就已经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动静——
应该是奈尔。
老实说,霍登并不意外。
因为今晚照片的出现并且引发了线索,着实太过突然,不要说罗本了,就连霍登自己都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谁能够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却在奈尔这里寻找到了关键信息,整个事件披上了一层难解的迷雾,却隐隐之间唤醒了霍登脑海里的灵感。
显然,他们的临场应对并不合适,其中透露出太多太多信息,奈尔肯定有所察觉。
严格来说,上次从第三辖区受伤归来开始,奈尔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否则他也不会每天晚上等待霍登,嘴巴上没说,奈尔更多是用实际行动守护着霍登,那时候霍登就明白,这番交谈迟早都会到来。
但问题就在于,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呢?
他应该作为奈尔的弟弟来回答,还是应该作为随时都可能离开的异世界游客来回答呢?
两个身份的差异就在于,他应该如何照顾奈尔的感受。
这是一个无解难题,即使是霍登也没有答案,他终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祇。
不过,霍登的脚步并没有停顿,径直上楼,按照原本的步调,返回房间。
果然,他看到了正在喝水的奈尔。
奈尔的动作有些尴尬,似乎正在掩饰自己的情绪,生涩地解释了一句,“休息了,但突然觉得口渴。”
霍登没有戳穿奈尔的小谎言,露出一个笑容,“我们的讨论应该没有太吵吧?我一直在担心着迈罗旭先生可能直接冲上来。”
看着霍登轻松的表情,奈尔也跟着放松些许,“不会,我在隔壁也没有什么影响。你的朋友们都回去了?”
霍登点点头表示肯定。
奈尔停顿了一下,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却又担心自己的过度关心可能会让霍登感觉不舒服。
毕竟,霍登马上就要成年了,他不断告诉自己,弟弟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他应该平等地对待他们的关系,而不是一直将弟弟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已经保护霍登一辈子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做到放手。
患得患失的情绪让奈尔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再次喝了一口水,却根本品尝不出味道,神色有些迟疑,然后找到了一个借口,“下周六,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怎么样,你有什么期待吗?也许我们可以为你召开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
十八岁?
对了,他就要成年了。
475 生日派对
“……也许我们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们,还有周围的街坊邻居,在’三个瘸子’酒吧举行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
“怎么样?感觉如何?终于要成年了?”
奈尔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顺着生日的话题谈了下去,紧张和犹豫的情绪也就稍稍缓解了下来。
霍登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跟着奈尔的话语展露了笑容,“十八岁生日,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罢了,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庆祝的,还记得吗?你的十八岁生日,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是普通的一天。”
对于赫洛兄弟来说,生日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因为爱洛姨母的生活也并不宽裕,她竭尽全力照顾两个孩子,但依旧杯水车薪,就连日常生活都需要在基准线上苦苦挣扎,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和精力来照顾生日呢?
奈尔看着懂事的弟弟,眼底流露出一抹温柔。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他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根本就已经忘记了,一大清早就匆匆忙忙地外出上课,然后又前往码头工作,忙碌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思考这些事情。
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又到面包店门口用最低廉的价格购买了那些已经不再新鲜的面包,这些硬邦邦到没有味道的面包却是他们最宝贵的食物来源。
他正在计划着,接下来几天应该如何用这几个面包充当午餐和晚餐,合理的规划才能够让他们坚持得久一些,不知不觉推开家门,却意外发现餐厅里依旧点着烛光——平时为了节约煤油,他们一般早早就熄灭灯光、早早就寝休息,但那天却不是。
然后,他就看到坐在餐桌前等待他回家的爱洛姨母和霍登。
霍登因为等待得太疲倦而趴在桌面上睡着了,爱洛姨母则抓紧时间利用微弱的灯光进行缝缝补补——这些针线活都是按件算账的,缝补的数量越多、收入就越高。
“诺,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爱洛姨母看着满脸疲倦的奈尔,将摆放在桌面上的新鲜面包推了过来,虽然不是刚刚新鲜出炉的面包,却是当天出炉的面包,依旧能够感受到面包的柔软触感,和怀抱里那些硬邦邦到堪比石头的面包截然不同。
后来奈尔才知道,这是霍登为他准备的礼物。
霍登每天利用放学之后的时间,帮助街尾面包店老板工作一小段时间,前后工作了两个月,就为了帮助奈尔准备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当天的新鲜面包是第一份礼物,另外还有一枚亲手制作的领带结。
奈尔现在依旧记得,当时霍登睡得迷迷糊糊,他背着他到房间去的时候,那小家伙还在后背嘟囔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再次回想起来,奈尔的眼眶依旧微微温热,“我当然记得,你赠送给我的领带结,现在依旧是我的幸运符。”
他始终随身携带的幸运符。
收拾起情绪,奈尔对着霍登展露一个浅浅的笑容,“但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你也开始赚钱了,我们还是可以负担一个小小派对的。”
“这样吧,我和古兹明说说,那天就把酒吧全部租赁下来,你可以邀请一些朋友,我们再邀请一些街坊邻居,然后我专程去把爱洛姨母接过来,大家聚集在一起,享受一顿晚餐,你保证全部都是美食。”
“你说呢?”
耳朵捕捉到关键词,霍登的眼睛就微微一亮,看着兴致勃勃的奈尔,拒绝的话语涌到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其实,这不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他的十八岁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度过了,这甚至不是他的生日。
“你说的,美食哦!”霍登如此回答到。
奈尔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和古兹明确认的。”眼看着气氛重新轻松融洽起来,奈尔的提问也就自然地询问出来,“晚餐的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谁?”
“那是罗本的哥哥。”霍登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开口回答到,“他失踪了,距离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霍登思考着应该如何回答奈尔,谎言容易被拆穿,而且他也不希望什么事情都瞒住奈尔,否则可能适得其反,激发奈尔的好奇;但真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不同于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奈尔更像是家长,他肯定会试图保护霍登,又或者是禁止霍登继续参与,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情况都不会太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真假假。
“罗本一直在试图寻找塞缪尔,他希望我能够帮忙,但我们始终没有头绪。结果今晚……”霍登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奈尔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因为霍登的坦然与真诚,而且没有迟疑和闪躲,他被说服了。
再想想今晚的情形,事情也就得到了解释,“可是,塞缪尔怎么会成为菲洛子爵,然后还出现在图诺呢?”
“这也是我们好奇的。”霍登话里有话,奈尔立刻就联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是塞缪尔谋杀了菲洛子爵,然后逃亡图诺,并且鸠占鹊巢地假扮菲洛子爵,那么一切都能够串联起来了。
奈尔的眼神微微一凝。
霍登知道,自己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但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罗本想着,他也许应该亲自前往图诺一趟,毕竟那是他的哥哥,亲眼目睹才能否确认,到底只是外貌相似,还是……”
奈尔恍然大悟,但还是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再次看向霍登。
不需要奈尔说话,霍登立刻就明白了,主动说道,“放心,如果我真的准备和罗本前往图诺,我会告诉你的。”
奈尔轻叹了一口气,“我能够理解罗本的心情。”兄弟之间的情感,确实不同。原本奈尔还想要劝告霍登远离危险,但将心比心,如果他是罗本的立场,也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一方面是担心霍登的安危,另一方面则是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最终还是善良占据上风,“如果你能够帮忙,就帮帮忙吧。”
“但还是需要注意安全,如果他的哥哥真的做了什么坏事,还是需要让治安队来处理,既然他敢于做第一次,就敢于做第二次。”
看着奈尔纠结的模样,霍登轻笑了起来,“奈尔,我有些聪明,却也不是万能的,不是我出马就一定能够搞定的。”
476 刺探敌营
“不是我出马就一定能够查明真相的。”霍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着奈尔打趣了一句。
奈尔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罗本可能需要一点帮忙,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你本来就足够聪明。”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奈尔话语里的自豪与骄傲,对霍登充满坚定的信心,下一步可能就是直接宣告“我弟弟就是岩渊最厉害的侦探”了——至少目光现在就已经释放出如此信号了。
霍登抿了抿嘴角,流露出笑容,却没有继续回应,而是打了一个呵欠。
奈尔注意到了霍登的动作,没有在继续拖延,只是站在原地稍稍感叹一番,然后就快速回过神来。
“我准备去休息了,你也赶快休息吧。昨晚就没有休息好,今天早晨起来脸色都不好,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奈尔也就准备转身离开了,但内心的牵挂依然没有完全放下。
没有办法,这是奈尔过去十五年习以为常的一件事,无论什么事情,他都需要第一个考虑到霍登,即使现在霍登已经长大了,从图诺出差回来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这让奈尔难免有些失落,不断告诉自己,他需要学会放手,霍登也需要成长的空间,因为他不可能照顾霍登一辈子。
但是……
放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些习惯,可能会持续很久很久,甚至是一辈子。
脚步再次停在了门口,转头看向坐在床沿的弟弟,千言万语在喉咙涌动,最终只是化作了简单的一句,“霍登,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
如此轻盈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温度。
霍登不由微微愣了愣,他能够在奈尔话语里感受到太多东西。也许,奈尔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偏离轨道”;也许,他的谎言并不是那么成功,但奈尔依旧选择了相信,奈尔依旧选择了对他最好的决定。
霍登的心脏之上,能够感受到那股温热沉甸甸地压着。
“晚安。”奈尔对着霍登露出一个笑容,而后就关上房门。
但就在房间门即将关闭之前,霍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奈尔,我会的,我保证。”
这是一个承诺。
在霍登意识到之前,话语就这样冲动地脱口而出,仿佛灵魂深处能够感受到另外一个声音正在呐喊。
“嗯。”奈尔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关上了房门,脚步站在门板面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然后笑容就落在了眼底,绽放着温暖的光芒。
霍登静静地坐在原地,那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在舌尖微微涌动着,最终也还是化作一个笑容,带着错杂的重量上扬起来:
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另外一个人永远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的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愿意与自己并肩作战,哪怕是面对全世界,那种羁绊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沉迷其中。
那天晚上,霍登带着笑容进入了睡眠,一夜无梦,安稳地睡了一个晚上。
……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的草丛里,荒郊野外的陌生环境里,根本察觉不到任何生命体的活动痕迹,这也使得单独出现在这里的马车越发突兀起来——显然没有人会选择这样的荒野郊游。
“霍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野外,任何人出现在这里都显得可疑,而我们越是隐藏行迹,就越是增加这种可疑。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光明正大地出现,理直气壮地表明态度,做符合我们年龄与身份的事情,即使出现意外状况,也是最具有说服力的。”
“如果他们准备灭口呢?”
“如果他们看到一个弗劳德和一个斯古特出现在这里,还准备随随便便地灭口,那么我们也就只能认命了。”
“……”
说话间,马车车厢就被推开了,然后就可以看到四名塞克佩斯学院的学生鱼贯走了出来。
每个人都穿着自己的学院制服,而且坦然地露出脸孔,甚至还能够看出精心装扮的痕迹,完全就是一副前来郊游的贵公子模样,只不过他们手中并没有携带野餐篮,取代而至的,每个人都带着写生簿。
为首的赫然是布鲁特斯,张扬而华丽的装扮看起来就好像准备参加宴会,与野外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
紧随其后的,自然就是雷彼得斯、罗本,还有一身懒骨头站不直的霍登。
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赫然就是布鲁特斯的豪华私人马车,就这样大剌剌地停靠在路边,没有任何遮掩,如同一座华丽的移动城堡,远远地就能够一眼看见,即使是在繁华闹市也是如此,更何况是荒芜的野外呢?
自从那个晚上的聚会之后,霍登就在广泛地查询资料,积极主动地开始做准备,为他们深入虎穴完成铺垫;而今天,他们一行四人背负着艰巨的任务出行,他们需要探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举办地:
阿瑞纳宫。
此前提及过,阿瑞纳宫被普遍认为是一座废弃宫殿,不仅建筑本身是如此,附近的开发计划也全部搁浅。
从积极角度来说,阿瑞纳宫是一个完全僻静的环境,如果哈福特先生没有派人长期驻守,那么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地进行探路;但反过来,如果哈福特先生保持警戒,那么他们四个出现在荒郊野岭的身影也就容易暴露出来,这则是消极角度。
问题就在于,后者的情况,他们四个人可能就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发现行踪,毕竟他们对于阿瑞纳宫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里面守卫的力量配置。
针对如此情况,霍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要偷偷摸摸地前进,而是光明正大地登场,以雷彼得斯-弗劳德、布鲁特斯-斯古特的真实身份出现,假装他们是专程前来这里采风素描的——就为了描绘废弃的阿瑞纳宫。
如此一来,即使被发现,他们也能够寻找到合理的理由遮掩过去,并且还能够简单试探一下现场的力量布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有将戏剧和现实之间的壁垒彻底打破,才能够制造出以假乱真、真爱难辩的局面。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这样出现了,忠诚地扮演着四个塞克佩斯学院学生的形象,两个贵族公子哥带着两个小跟班前来采风。
477 荒无人烟
平整辽阔的绿色地毯就这样轻柔地铺陈开来,细腻地勾勒出微微起伏的地势,最终形成一个低平的小山丘,宛若温柔的波澜般荡漾延伸开去,一直到三面环绕的森林阻隔了探索地平线尽头的视线,郁郁葱葱的树林却没有因为寒冷的冬天而凋零,反而是沉淀出浓郁的墨绿色,沾染着氤氲的水汽,寥寥数笔就泼洒出一抹恢弘,在浅灰色的天空底下激荡出惊心动魄的壮阔。
轰!
停靠在树枝上的鸟儿被惊动得振翅而飞,海水撞击悬崖的轰鸣声如同洪钟一般盘旋着,强势宣告自己的存在感,蛮不讲理地撕扯着附近的宁静,咆哮怒吼地驱赶着附近的所有生灵,似乎只要任何生物敢于靠近,潜伏在黑暗之中的血盆大口就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苍茫的天空捕捉不到任何生机踪影,隐隐激荡着的回声是如此孤独而空寂,越发凸显出世界的磅礴与飘渺。
于是,站在大片大片绿色与灰色之中的四个身影,就变得越发渺小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摧毁撕碎。
唯一的例外,就是盘踞在悬崖顶端的那座废弃宫殿,沉默却坚定地俯伏于此,如同沉睡之中的巨龙。
关于这座宫殿的传闻,稀稀落落地流传在岩渊当地居民的耳边,却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即使是雷彼得斯也是第一次真正亲眼见到阿瑞纳宫,的确是传说中废弃的模样,视线里根本就捕捉不到任何生机,但气势磅礴的建筑风格令人大开眼界,哪怕只是站在远处一瞥,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不凡。
“哇哦。”
布鲁特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但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却是——
这里真的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举办地吗?
因为现场看起来着实没有任何生机,完完全全就是传说中废弃的模样,阿瑞纳宫也没有能够建造完毕,靠近大海的一半依旧没有屋顶,敞开地接收着风吹雨打,丝毫寻找不到每个月举办宴会的痕迹。
布鲁特斯朝着霍登投去一个视线,没有得到多余的回应,霍登依旧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他们的郊游,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他们没有办法确定阿瑞纳宫之内是否还有什么机关?更没有办法确定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被监视?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他们不能冒险。所以,他们必须坚持计划,哪怕他们的行动可能看起来非常愚蠢。
“我喜欢这个角度。霍登,我准备将画架摆放在这里。”
既然是贵族少爷前来采风,那么演戏就需要演全套,不仅仅需要支画架,而且还需要摆放全套野餐设备,即使再复杂再繁琐,也必须尽可能保证真实,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行踪暴露”的时候不会露马脚。
然后,他们就开始了。
先是摊开野餐布,摆放下午茶的茶点,大红色的抱枕靠垫和深褐色的针织毛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茶几和笨重华丽的金色茶壶,所有的所有都严格按照室内下午茶规格布置,没有任何偷懒的省略,再然后……
真的开始泡茶,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两位少爷完全开始享受起来,罗本和霍登两个“跟班”则负责忙碌。
雷彼得斯看了看一本正经做全套的霍登,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无奈,“我觉得,我们现在看起来就好像白痴。”
如果阿瑞纳宫之内根本就没有人在监视他们的话,如果附近区域根本就是荒无人烟的话,他们的动作确实看起来像白痴。
“但是,偶尔出来郊游放松一下,确实是我们迫切需要的。我烦透了最近的学业,作业真的太多了,我需要休息放松一下。”布鲁特斯却心态淡然,用眼神瞥了雷彼得斯一眼,似乎在说:我们不能冒险。
冒险,那就意味着拥有绝对实力,即使遇上意外状况也能够应付;但事实是,他们没有正面强硬对抗的实力,而且对手的状态也是一无所知,那么,他们就必须做出两手准备,避免潜在的正面冲突,哪怕代价是行为动作看起来有些愚蠢。
布鲁特斯紧接着说到,“更何况,霍登的泡茶手艺,确实是不一样。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霍登说,泡茶也是一门艺术了,水温、手法、步骤等等都可能产生不同影响,啊,果然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前提是,必须是茶叶。”霍登强调到,那不紧不慢的姿态完全忘记了今天前来阿瑞纳宫的真正目的,完全沉浸在下午茶的片刻悠闲之中。
不由自主地,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视线都朝着霍登集中了过去,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手法却是令人如此享受。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风,吹动着草丛,传来细细的声响,因为四周的安静而凸显出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这些声响,消融在大自然的宁静之中,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雷彼得斯和罗本都没有察觉到异动,但布鲁特斯端起茶杯的右手却稍稍停顿片刻,眼神也出现短暂凝滞,似乎正在警惕地捕捉着那些琐碎的声响。
不过,紧接着布鲁特斯就恢复了常态,将茶杯一饮而尽,眉眼之间流露出享受的神色,然后对着霍登说到,“嗯,今天的茶汤还是有点杂质。”
霍登的视线也抬了起来,迎向布鲁特斯的打量,“室外和室内终究是不同的。有时候,室外也有室外的风味,虽然茶汤有些杂质,但眼睛能够看到的风景,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这样的取舍不能等同衡量。”
布鲁特斯在霍登的眼神里寻找到了他所需要的答案:
刚才,有人扫描了他们一行人的举动。
杂质,其实就是监视者的意思。
任何灵能者,只要使用灵能就必然存在波动;只不过,左柱和右柱的波动差异比较明显,而且不同灵能者对于这种细微波动的感应力也有着明显差异,普遍来说,左柱的波动相对平缓一些,同时左柱对于波动的感应也更加灵敏一些。
布鲁特斯就是左柱,他能够感受到那些细微的波动,然后他的猜想得到了霍登的证实:
他们并不是阿瑞纳宫附近的唯一“生命体”,他们还有同伴,而且同伴正在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478 毫无破绽
布鲁特斯敏锐察觉到了搜查的灵能波动,这意味着,阿瑞纳宫确实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但雷彼得斯和罗本两个右柱之人则没有能够捕捉到异动,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答案是:
不怎么办。
应该泡茶就泡茶,应该享用下午茶就享用下午茶,然后,应该素描就素描。
霍登招呼着罗本,站立起来,开始竖立画架,为他们寻找着完成素描的不同角度;而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两位少爷则安然地躺在一堆抱枕和靠垫之中,舒适地继续享用下午茶,怡然自得的姿态似乎正在享受难得的悠闲与惬意。
虽然午后没有阳光的照耀,但罗本还是支起了一顶硕大的遮阳伞,将贵族的派头作风发挥得十成十。
越是置身于监视之下,就越是需要淡然镇定,因为,他们今天确确实实是前来“写生”的——
写生与探查,本质上来说都是需要耐心观察与解构。
“霍登?”
雷彼得斯注意到霍登正在越来越认真,好像他们真的是前来写生一般,他的耐心就要消耗殆尽了,没有能够压制住烦躁,出声呼唤了一句。
不等霍登回答,布鲁特斯的轻笑声就从旁边传了过来,“雷,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写生也需要保持心态平稳。还记得吗?弗劳德先生总是说,你太急躁了,今天还好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否则你又要被嘲笑了。”
雷彼得斯微微愣了愣,随后就从布鲁特斯的话语之中细细品味出一丝异样来,他猛地朝着布鲁特斯投去视线。
却见,布鲁特斯也毫不示弱地望了过来,清澈透亮的眼神就这样撞入雷彼得斯的眼睛里。
雷彼得斯顿时醍醐灌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千钧一发之际,雷彼得斯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专程过来写生的,而不是过来享受的,你说,谁会像你这样把整个待客室都搬到野外来,如此奢侈又如此繁琐,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也无法理解,你们斯古特家族的人就是如此。”
嘀嘀咕咕的抱怨絮絮叨叨地嘟囔着,刚正不阿的语气语调完全就是军人的模样,对于如此繁琐奢华的作风终究还是不太习惯,一如弗劳德家族的优良传统。
尽管有些生涩,因为紧张而有些磕绊,但恰恰符号雷彼得斯现在的状态,暴躁而不耐。于是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罗本,这座冰山面对大部分情况都没有波动,内心的情绪也难以暴露,所以基本察觉不到变化。
虽然雷彼得斯和罗本确实没有察觉到灵能波动,但这股波动始终存在着,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左右,而后消失了片刻,又出现;再次消失片刻,再次出现,如此反复杀了数次回马枪,发现这一行人确实开始素描写生,又持续了片刻,这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是,危机依旧没有解除。
他们应该如何在对方的监视下,进一步完成探查工作呢?
对此,霍登并不着急。
布鲁特斯注意到,霍登居然真的开始素描起来,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底稿,并且利用三维立体效果构建出了整个阿瑞纳宫的背景和架构,就好像……就好像真的在剖析阿瑞纳宫的结构一般。
“写生,本身就是解构”。
这个想法从布鲁特斯的脑海里划过之后,他的心情也就渐渐平复了下来——即使他们真的只是完成写生,也同样能够达到探查的目的,这也意味着,他需要更加投入也更加认真才行。
四个人之中,原本就最擅长绘画的雷彼得斯更是完全沉浸其中,细细地写生起来。
完美无缺!
毫无破绽!
因为他们确实正在写生,无论对方如何探查如何监视,他们都无法发现任何异常。
与此同时,霍登的感应网悄无声息地铺陈开来。
没有灵能调动,自然也就没有灵能波动,仅仅通过感应元素的所在位置就能够建立三维立体的透视效果,这确实是霍登的独门绝技——至少目前为止,霍登还不曾暴露过自己的行踪。
徐徐铺陈开来的感应网将整个阿瑞纳宫尽收眼底,并且勾勒出周围环境的所有面貌。
原本,霍登以为阿瑞纳宫隐藏着一个地下宫殿,里面应该就是晚宴举办地;但事实是,阿瑞纳宫已经建立完毕。
金碧辉煌、恢弘大气的宫殿呈现出复古而繁复的华丽,每个细节都透露出潜心雕刻的精致,就连廊柱、门板这样的细节也都没有错过,更不要说色彩艳丽的壁画和奢华厚重的家具了,确实不负宫殿之名。
表面上灰败残破的景象,只是一层皮囊而已,如同画皮一般。
顺着灵能波动细细探查之后,霍登顺利寻找到了一个庞大的灵能法阵,层层叠叠地将阿瑞纳宫保护起来,制造幻象迷惑误闯进来的路人或者旅人只是其中最基础的属性之一,另外还包含着保护和攻击的诸多功能,严严实实地将整座宫殿保护地固若金汤。
最有趣的是,其中隐藏着一个迷惑法阵,如果有人试图闯入阿瑞纳宫,就好像探索危险废墟异样,那么对方就会进入一个类似于梦境的迷宫,迷迷糊糊地就绕出来,不会受伤,却也没有疑惑。
这是非常普遍的一种迷惑法阵,经常用做迷宫的设计,没有伤害性,却具备强大的误导性。
只是,眼前的幻象着实太过逼真,即使误闯进去,也很难联想到迷惑法阵——包括霍登也应该会上当,如果不是他用感应网进行探查,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阿瑞纳宫的秘密,那么他也可能无法识破幻象。
透过画皮,霍登能够探查到阿瑞纳宫之内驻扎着一个小队,总共五人,其中一个人镇守在核心房间,另外四个人则散落在宫殿的四个角落,不出意外的话,刚才探查霍登一行人的,就是核心房间的那个人。
感应网只能够描绘出线条与线条构建的影像,无法探知具体情况,所以霍登的收获也就只有这些了,很多细节还是霍登连蒙带猜的一些推测,并不排除出错的可能。
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使用灵能探知,但这也可能打草惊蛇。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吗?
479 暗渡陈仓
尽管不确定五人小队的真正实力,也不确定灵能法阵的真正威力,未知状况不知几何,但霍登并没有打算就此打住。
一个小小的细节值得参考:对方的确反复探查了他们四个人的情况,但始终没有做出主动出击的动作,甚至就连探查的动作都非常隐秘,只有霍登和布鲁特斯隐约察觉到了波动。
这意味着什么呢?
很简单,这意味着他们也不愿意打草惊蛇,否则,他们只需要展示一下力量,就能够将“一群愚蠢的年轻学生”赶跑。进一步深入推断,迷惑法阵的设置也证明了霍登的猜测,其实他们也没有准备大张旗鼓地暴露自己,如果只是一些路人或者旅人,他们也会低调地转移注意力,并不会发起无差别攻击。
这也是至今为止岩渊都没有任何关于阿瑞纳宫传闻的原因——哈福特先生的晚宴至少已经持续了一年。
与之形成呼应的是,一边是乌玛尼教会地下室的隐秘与低调,一边则是维克多、南丁格尔等潜在暴露信息源的快刀斩乱麻,方方面面都在证明着,他们竭尽全力避免暴露自己,不管他们在谋划什么内容,目前都还是需要低调需要保密。
换而言之,对方试图隐藏行迹,霍登也试图隐瞒目的,关于这一点,双方都是一样的,那么这也就可以成为霍登的潜在突破口。
从刚才阿瑞纳宫内部传来的探查举动就能够看得出来,对方确实足够小心谨慎,但是,再三确认霍登一行人的身份、消除疑心之后,后续动作也就消失,没有任何探索。隐隐约约还是可以感受到他们的“轻视”。
也许是因为如此长久时间以来,他们都没有遭遇到任何挑战,就连误闯的路人可能都是屈指可数的,现在又看到布鲁特斯一行人的少爷做派,自然而然地,值班的哨兵们也就放松警惕,甚至可能在开着玩笑,打趣布鲁特斯这四个人的愚蠢行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带来威胁的潜在可能。
这就是机会!
只要霍登不做出异常举动,至少不是大动作重新将注意力吸引过来,那么他们就是安全的。
转眼之间,霍登就已经确定了方案,暂时放下手中的写生工具,转身回到野餐布旁,再次进入休息状态,慢条斯理地品尝起下午茶来。
“我准备靠近一些看看。”
霍登如此说到,雷彼得斯转身看了霍登一眼,布鲁特斯和罗本则依旧“专注”于写生。
因为霍登知道,阿瑞纳宫内部的那些人并没有在近距离监视他们,只要他们没有大动作就没有关系,所以,霍登假装在享用下午茶,然后用正常音量完成交流,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宫殿隐藏着一个大型灵能法阵,多重功用,而且里面应该有人在负责看守,即使人手不多也不能硬闯。”
毕竟,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探查而不是破坏,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必须照常进行,他们才能够深探虎穴。
不能进入阿瑞纳宫内部探查,这本来就是一种可能,现在就只能放弃第一目标了。
“我们需要启动备用计划。”
宴会内部的潜在状况全部都是陌生的,他们不能提前做预案,随机应变是唯一办法;而今天除了踩点之外能做的事情就是,制定逃生计划,确保意外出现的时候,他们也能够逃出生天,避免重蹈覆辙。
关于这一点,他们已经提前商议过了,所以,雷彼得斯立刻就明白霍登的意思。
不过,雷彼得斯的眉宇微蹙起来,“但这应该怎么执行?如果现场已经拥有一个灵能法阵的话?”
逃生计划,其实就是在现场布置一个灵能法阵,作为杀手锏断后,无论是作为对抗的手段还是争取时间的办法,这都能够为他们争取到更多机会。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对手到底多么强大,而灵能法阵是短时间内提高自身实力的最好办法。
但问题就在于,阿瑞纳宫已经拥有一个大型灵能法阵,他们应该怎么叠加第二个呢?
“还记得我上次查询的那些资料吗?”霍登却没有太过慌乱,依旧是悠闲懒散的模样,即使面临困难局面也是如此,这也让小伙伴们的紧张情绪跟着一起缓解了下来。
雷彼得斯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跟着坐了下来,“你是说,索引法阵?这靠谱吗?”
关于索引法阵,他们所掌握的知识太少,基本可以说是只言片语,完全无法确定其中的具体功效。对于布鲁特斯和罗本两个人来说,更像是一种理论上的……天书,根本就不懂雷彼得斯和霍登到底在说什么。
“靠不靠谱,就只有实验过后才知道了。”霍登挑了挑眉尾,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真的就是出来郊游野餐一般。
雷彼得斯有些郁闷,狠狠地瞪了霍登一眼。
布鲁特斯却是非常轻松,转身看着自己的写生作品,发出低低的笑声,“霍登总是知道怎么激怒别人,这项技能令人佩服。”
“谢谢夸奖。”霍登坦然地接受了“赞美”,“那么,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们手中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关于如何暗度陈仓,他们早就已经完成分工。
雷彼得斯负责操控灵能法阵,与上次在安图拍卖行的幻象原理一致,但上次霍登使用灵能制造出了幻象,而这次则需要用灵能法阵来完成,制造出霍登依旧在写生的幻象、并且掩盖霍登的真实行踪——
因为霍登不能一心多用,能力和意识都跟不上,运用灵能法阵来维持幻象的运作,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霍登可以率先完成法阵的绘制,确保幻象的真实;然后将操控权交给雷彼得斯,确保幻象不会出现漏洞。
布鲁特斯负责警觉探查,如果现场再次出现灵能波动,那么他就需要警惕雷彼得斯,确保幻象不会出现纰漏。
最后则是罗本,一旦出现异常状态,他将负责率先展开攻击,为他们争取到反击或者逃离现场的一线生机。
出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全程都保持紧绷状态,此时不需要特别调适就能够进入正式的间谍模式。
但是,他们所面临的难题不止一个两个,最简单也最基础的问题就在于:他们应该如何绘制灵能法阵?
480 能量节点
按照常识来说,法阵是需要“绘制”的,也就是真正调动灵能,绘制出一个个符号实体,这才能够发挥出作用,但现在他们就连阿瑞纳宫都无法进去,又怎么绘制法阵呢?
到底应该如何“在没有办法进入目标建筑之内的情况下绘制灵能法阵”,这是一个无解难题。
包括霍登在内,他们都没有能够想到解决办法,即使是翻阅德西玛斯教授的私人图书馆,那也是大海捞针,但是昨天,霍登说他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雷彼得斯等人专心倾听之后,却齐齐表示无法理解——
他们的思维方式跟不上霍登,能够理解原理却无法打破固定观念,对于到底如何执行没有任何头绪。
现在,理论到底能否投入实践,实践效果又到底如何,就看霍登的了。也许,他们又将再次见证奇迹。
其实,解构灵能法阵之后就能够发现根本原理,通过能量节点来代替灵能者的能量输出,并且保持输出的稳定和均衡;同时,通过符号与符号的衔接构建提前完成布局,代替灵能者的控制,制造出相对应的作用。
简单来说,灵能者能够做到的和不能够做到的事情,灵能法阵通过符号来完成。
但是,“能量节点”的概念渐渐被模糊化,因为灵能法阵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庞大,符号与符号的辨识度越来越困难,能量节点就这样被淹没在无数符号之中,最后,放弃解构法阵的灵能者们就一无所知了。
从理论角度来说,只要能够确定灵能法阵的能量节点,然后就能够通过节点的能量输出来完成法阵绘制,并不需要物理层面的直接绘制;但实际操作过程中,仅仅通过“点”来连线,并且构建出整个虚空的三维立体空间,到底多么繁琐、需要多少计算,仅仅想象一下就知道到底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即使是霍登,他也不确定可行性到底有多少,只有尝试过后才知道。
今天,就是实战。
霍登决定分成三个步骤来一步步地尝试挑战。
首先,是野餐布的方圆之地。
霍登在野餐布的四角各自绘制一个能量节点的符号,尽可能将灵能波动压制下来,并且掩饰双手的绘制动作,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然后通过灵能控制每一个能量节点,所有节点全部两两链接起来,并且利用交叉点作为全新的能量节点,构建出整个能量网,这才在点与点之间驱动灵能绘制符号。
一个符号接着一个符号快速完成,最后组成一个野餐布大小的灵能法阵,制造出他和雷彼得斯正在享用下午茶的幻象,掩饰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第一步尝试并不是最困难的,因为区域有限,而且幻象内容简单,用来作为练手再合适不过。
其次,是覆盖全场。
因为幻象掩饰住了霍登的行动,进入第二步之后,他就能够施展开来了,绘制能量节点符号的动作明显开始加快,并且将这些能量节点分别输送到阿瑞纳宫法阵之外的空白区域的关键位置,这一步就已经非常困难。
霍登必须尝试着,远距离绘制能量节点,并且确保每个符号的位置都是正确的,所以雷彼得斯悄悄操纵着风元素,托着霍登的身体来到野餐布之上的半空中,让霍登能够居高临下的完成法阵绘制工作,却又不会离开野餐布幻象的保护范围。
布局灵能节点是最为困难的一步,出了一身汗水又风干了之后,才终于全部布局完毕,后续工作也就相对简单一些,点与点之间的连线制造出更多能量节点,然后通过点与线来绘制符号,构建灵能法阵。
布鲁特斯和罗本依旧在遮人耳目,只有雷彼得斯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霍登的强悍实力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但更重要的是,霍登天马行空的想法完全打破了他们对于灵能的固有理解体系——通过能量节点控制灵能的输出,虚空描绘法阵,精细而复杂的工作还没有任何失误偏差,最终构建出一个“即使是用双手物理绘制都可能出错”的灵能法阵。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冒出这些想法的?
雷彼得斯有些难以消化。
雷彼得斯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霍登的一举一动,仿佛正在见证奇迹的诞生一般,就连眨眼都已然忘记。
等雷彼得斯回过神来的时候,霍登的法阵绘制已经完成,覆盖整个场地的灵能法阵确保不会触碰到阿瑞纳宫的法阵感应,同时竭尽全力地覆盖自己的活动范围,尽可能避免自己的行动暴露出来的危险。
最后,复制黏贴地模拟出他们四个人此时此刻的状态,确保幻象能够百分百真实,呈现出他们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进行写生的景象,让布鲁特斯和罗本也同样能够脱身,用幻象掩护各自的真正任务。
全部做完之后,霍登重新回到地面,将灵能法阵的操控权转移给雷彼得斯,这一步工作才宣告完成。
“霍登,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雷彼得斯看着霍登额头微微渗透出来的汗水,显然刚才的工作消耗了诸多精力。
不想,平时总是懒骨头的霍登却是摇头拒绝了,“嘀嗒,嘀嗒。”霍登只是模拟了一下秒针移动的声音,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长,就越可能暴露,幻象终究是幻象,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对着雷彼得斯担忧的神色,霍登又补充了一句,“事情结束之后,我需要一只强尼烤鸡的深切慰问。”说完,也不等雷彼得斯反应,霍登就直接迈开脚步,朝着阿瑞纳宫前进。
雷彼得斯稍稍愣了愣,眼底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然后操控着霍登的幻象残影,跟随着霍登的脚步一起重新走向画架,但就在画架旁边,霍登与残影分离开来,就好像影子武士被剥离出来一般:
影子开始写生,而本尊则消失在阿瑞纳宫的监视之中。
霍登做到了,霍登居然真的做到了,利用能量节点来绘制灵能法阵,不可思议!现在,就到了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挑战!这才是真正的实战!
481 索引法阵
布鲁特斯转过身来,看向依旧正在品尝下午茶的雷彼得斯和霍登,两个人就好像犯困进入睡眠状态一般——
对于贵族公子哥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下午茶本来就是需要享受的,懒洋洋地睡一觉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但对于身负重任的他们来说,这却不正常。
想到这里,布鲁特斯嘟囔抱怨着,“明明是你说来写生的,结果就这样睡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着说着,布鲁特斯就重新回到了野餐布之上,然后就进入了第一重幻象里:
只有雷彼得斯。
“霍登呢?”布鲁特斯瞪大了眼睛,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
雷彼得斯点点头,“他已经出发了。”
布鲁特斯还是有些愕然。
雷彼得斯眼底流露出了钦佩,“没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就连你和罗本在如此之近都没有能够识破。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具备中级的实力了?我刚才看他绘制整个大型法阵,娴熟得完全不像是一年级。”
布鲁特斯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却没有回答雷彼得斯的问题,“幻象之中,我和罗本正在做什么?”
“写生。”
得到雷彼得斯的回答之后,布鲁特斯就重新走了出去,拍了拍罗本的肩膀,“可以进来了。”
既然霍登已经出发,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工作也需要展开了。
“不管霍登实力怎么样,我们都是弱势的一方,所以,我们还是需要警惕。”布鲁特斯对着雷彼得斯说到,“除非对方意识到灵能法阵的存在,并且打破法阵的效应,否则他们就看不到真实影像。但我和罗本还有工作要做,你专心操控幻象。”
虽然雷彼得斯非常想要和小伙伴们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于是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讨论,而是专注于幻象的操控——贵族公子哥的下午茶到底怎么进行,他着实再了解不过了。
同时,布鲁特斯转头看向了罗本,“你还记得霍登说的吗?利用感应力的练习来构建出整个网状触角,然后感应空间里的活动与状态,我准备尝试一下,看看能否帮上霍登,确保阿瑞纳宫里的那些家伙任何动静都能够提前察觉。”
“嗯。”罗本点点头表示肯定,“近距离的状况就交给我。”
如果此时某个陌生人直接走入幻象,那么一切就破功了,因为霍登并没有设置迷惑法阵。
对于精神攻击来说,逃脱物理范围是最简单的手段——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陷入精神困境之中,就连一步都迈不开,更不要说逃离物理范围了;现在罗本就需要防备逆效果,有人从外面闯进幻象。
布鲁特斯进入修炼状态,探索感应网的运用,与此同时,霍登也同样进入了感应网状态。
世界,在视野里涂抹成为黑白,纵横交错的线条编织出截然不同的次元世界,以元素能量的波动来窥探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本质,感应网再次铺陈开来,触角就这样延伸覆盖到角角落落,掌控全局。
这不仅能够帮助霍登注意阿瑞纳宫内五个人的动向,提前做出预警;同时还能够帮助霍登解构眼前的灵能法阵,他需要寻找到法阵的能量节点,这才能够在避免惊动灵能法阵的前提下,完成任务。
后者是主要目的。
霍登并没有调动灵能,一方面是尽可能避免自己的灵能波动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潜在注意,另一方面则是减轻雷彼得斯操控幻象的负担而确保幻象的完美,仅仅只是依靠自己的脚步快速移动。
霍登早早就已经完成了全局评估,一开始就径直抵达了阿瑞纳宫南端的.asxs.,站在悬崖边上眺望过去,而后沿着逆时针方向环绕整个宫殿,用双脚一点一点地探索整个灵能法阵的能量布局——
这是一个笨办法。
如果使用灵能纵览全局,事情显然会简单得多,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物理探索就成为了最好的替代办法,尽管“笨”,却能够隐藏行迹,而且同样有效,那么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也许体力是一个问题。
霍登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巧克力,丢进嘴巴里,细细感受着那种独特甜涩的香气在味蕾上爆发开来,然后认真思考着今天晚餐到底应该如何犒劳自己,最后一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侦查工作结束之后,霍登的脚步来到阿瑞纳宫北面的悬崖位置,巧妙地隐藏在巍峨建筑的阴影之中,朝着正西方的汪洋大海眺望过去,一望无际的景象让心胸都跟着开阔起来,他甚至还有片刻闲情逸致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废墟”,细细欣赏着眼前幻象的缺点和漏洞——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此影像已经堪称完美,真假难辨;但对于霍登来说,光影的流动和空间的运用开始能够找到诸多破绽,只要站得够近、看得够细,就能够发现真相,甚至是沉默者也能够做到。
只是,人们总是容易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影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却往往忽略眼睛也可能欺骗自己的事实——就好像化妆和卸妆两个不同版本的女人一样;同样,魔术也是如此。
拆开一枚糖果,丢进嘴巴里,然后将糖果纸重新塞回口袋里,避免留下任何痕迹,霍登的脑筋快速转动起来。
短暂的停歇,并不是真正的休息,霍登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还有正在心惊胆战掩人耳目的小伙伴们,站在悬崖边上迎风而立,霍登正在思考着,到底应该如何描绘索引法阵,又应该如何设置多重法阵。
如果就这样大剌剌地直接强行叠加灵能法阵,惊动他人的必然后果暂且不论,更重要的是“不可能实现”:
因为法阵与法阵之间存在太多不稳定因素,符号和符号可能互相缠绕互相影响,最终走向无法预知的结果。
而古老到几乎没有人能够唤醒记忆的“鸡肋”索引法阵就是唯一办法——应该说,这是霍登所知道的唯一办法;所以,即使霍登也不确定索引法阵的性质状况,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现在就到实战的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霍登需要绘制两个法阵,一个索引法阵,一个作为逃生杀手锏的法阵,而两个法阵都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失败的结局都是他所无法接受的,他需要冷静下来,理清思路。
482 大功告成
阿瑞纳宫西北角落拥有一座瞭望塔,却不是为了监视敌人,而是一个浪漫的去处,站在这里能够欣赏到满天星斗和汪洋大海,宽广辽阔的视野进一步放大自然的恢弘和人类的渺小,不由自主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邀请自己中意之人前来这里,静静欣赏那瑰丽到让语言失去色彩的景色,不知不觉就能够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此时,一个身穿一袭黑色长裙的女人就站在瞭望塔之中,静静望着地平线远端,试图在那尽头寻找到些许什么,哪怕只是云起云落的景象也能够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另外一位身穿麻布衬衫的身影走了过来,打开扣子、敞开胸膛的浪荡模样显得风/流随性,与嘴角那抹浅浅的邪气笑容相得益彰。
“起雾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轻轻拉动起来,以一种自诩温柔的方式。
女人却并不买帐,“就这样脱离岗位,真的没有关系吗?”
“呵。”男人轻笑了一声,“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都在监控之下。”
“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陌生人的踪影,难道不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吗?”女人依旧没有放过这歌话题。
男人轻轻耸了耸肩,“不过是几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少爷前来写生采风而已,一群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婴儿却假装自己拥有诗人和画家般的细腻敏感,装模作样地做做样子,这样的少爷们在图诺还少吗?不要因为是在岩渊,就以为他们不存在。”
女人转头瞥了男人一眼,似乎正在挑刺。
男人摊开双手,“如果面对这样几个小毛头都要如临大敌,那也太窝囊了吧?”
女人静静地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男人终究没有能够坚持住,无语地摸了摸鼻子,“好吧,刚才他们已经检查了三遍,没有任何纰漏,他们甚至在享用下午茶的时候睡着了,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你没有必要那么谨慎。”
女人终于收回了视线,“我只是担心你们的敏锐感都被消磨殆尽,不小心出事。毕竟,这样的异常状况可不是经常发生。”
话虽如此,女人也没有咄咄逼人,可以看得出来,她保持着警惕,但本质还是轻视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他们真的准备做点什么,就不会如此光明正大了。”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眼看着女人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男人也就顺势转移了话题,他的视线也顺着女人的眼神朝着前方望了过去,“你也不是太紧张嘛,居然还过来这里观看美景,这里的风景,确实令人留恋。”
女人停顿了片刻,轻叹道,“可能会下雨,又看不到夕阳了。”
海面之上,氤氲蒸腾的薄雾正在涌动,深蓝色的海面就这样渐渐消失在灰白色的水雾背后,隐隐依旧能够看到波光粼粼的光芒若隐若现,仿佛正在勾勒海市蜃楼的曼妙,神秘而壮观,不由就屏住呼吸。
西北角的瞭望塔,浪漫似乎正在滋生;西南角的野餐布,紧张却正在弥漫。
罗本浑身戒备地跪立在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之间,他可以明显感受到两个小伙伴的神情都非常严峻。
布鲁特斯正在张开感应网,但他的运用依旧不太熟练;而且,感应网之中只能看到线条,无数线条,想要在一片混乱之中寻找出清晰的脉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稍不注意,自己就可能迷失。
幸运的是,监视之中的活动人数并不多,布鲁特斯勉强能够照顾得过来。
但是,布鲁特斯注意到,两个身影出现瞭望塔之中,一个身影就隐藏在瞭望塔的阴影底下——不出意外的话,上面两个就是敌人,而下面那个则是霍登,他们的垂直距离也就是一人高,随时都可能暴露。
布鲁特斯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唯恐霍登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打破幻象,然后直接制造出王见王的局面。
与此同时,雷彼得斯正在控制幻象,但他却发现,悬崖一面开始出现不正常的雾气,隐隐能够感受到灵能的泄漏波动,如果没有全神贯注的话,可能不会注意,但细细观察,就绝对不会错过那些动静——
即使是位于右柱的他都能够感受到。
直觉告诉雷彼得斯,这些异象与霍登有着直接关系,也许是设置索引法阵的时候,惊动了原有灵能法阵。
但不管是与不是,雷彼得斯都必须顺势而为,确保那些异常的薄雾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于是他开始操控着灵能法阵,慢慢地、慢慢地制造出雾气蔓延,然后蒙蒙细雨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的幻象。
这并不容易。
因为雷彼得斯必须照顾到整个环境的影响,雾气不可能只出现在海面上,如果真的下雨,那么森林也必然将聚集些许水汽,然后整个阿瑞纳宫都将被笼罩其中;另外,雾气的浓淡也需要掌控精细。
细节决定成败,现在雷彼得斯的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而他没有丝毫分神。
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都察觉到了危机,而霍登迟迟没有归来,这让唯一一个保持机动性的罗本也全面警惕起来,原本就没有任何表情的冰山越发森冷起来,锐利的目光仿佛化作实质性的利刃发起攻击。
嘀嗒嘀嗒。
时间的流逝在耳膜之上逐渐放大,压力就这样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甚至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消失;但静谧的沉默之中,他们三个人之间的默契却无形地建立起来,因为罗本知道,自己就是最后一道屏障,如果他出现纰漏,那么可能就将打破所有平衡。
嘀嗒嘀嗒。
时间渐渐也开始失去意义,因为世界好像停止了转动,一千年一万年就这样流逝,以至于他们都演变成为化石。
噗。
轻轻的一声空气响动,罗本瞬间蓄势待发,而布鲁特斯更是眉头紧簇,“霍登呢?霍登怎么消失不见了?”
“赫!”罗本的双手之间积蓄了大量雷元素——考虑到随时可能“到访”的阴雨天气,雷元素是隐藏行迹的最佳选择,雷光电闪就这样不断蹿动着,随时都可能直接爆发,他的目光死死地瞄准着声音来源方向。
噗。
出现了!
罗本如同拉满的弓箭,蓄势待发,下一秒就可以看到一个身影大汗淋漓地出现在眼前,将右手食指放在唇瓣之上,“嘘。”
那张清隽的面容之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眼睛如同星辰般闪耀——
是霍登。
483 全身而退
那双明亮的眸子盛满了星辰的璀璨与绚烂,嘴角带着懒散悠闲的笑容,整张脸孔绽放出一抹迤逦的绚烂,即使是额头渗透出来的汗水也没有任何影响,完全无法遮掩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熠熠生辉。
“嘘!”
霍登的眼底流淌出浅浅的笑容,闪烁着一丝恶作剧的俏皮,罗本只感觉一阵无奈——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到了极致,霍登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是,这就是霍登,那个永远都好像睡不醒的懒散骨头,却总是在紧张时刻依旧保持着闲情逸致,让那些惊慌失措的表现都变得尴尬起来,明明不是却又好像正在散发着嘲笑。
一触即发的紧绷情绪突然松懈下来,死里逃生的紧张就让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不已,似乎随时都可以冲破胸膛的束缚。
滋滋。滋滋。
罗本手掌之间的雷元素缓缓消散,但紧绷的状态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注意着霍登的身后,快速打量了一下,确保后面没有尾巴跟着。
此时,布鲁特斯终于重新察觉到了霍登的身影,因为太过意外,感应网就跟着消散,从感应状态脱离出来,黑白进化成为彩色,布鲁特斯有些不太适应,但目光立刻焦虑地看向霍登,“他们没有察觉你的行踪吧?”
他们,刚刚在瞭望塔之上的那双爱情鸟。
霍登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他们沉浸在浪漫的云海奇观之中,那位男士正在向着淑女发起猛烈追求,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视线余光朝着雷彼得斯投过去,转移了话题,“他完成了出色的工作,也许今天过后,他可以对左柱有更多的理解。”
也许,雷彼得斯的超凡之路可以出现全新的理解,在右柱和左柱之间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位置。
罗本看向霍登,“一切安排妥当了吗?”
霍登耸了耸肩,“竭尽所能。”神情轻松地轻描淡写着,却让人无法分辨,实际情况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霍登没有准备多说,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确定,第一次布置这样的大型法阵,他也还是心里没底。
但不管如何,霍登的姿态也就意味着,索引法阵的想法成功了,至少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叠加了法阵。
这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一次壮举。
布鲁特斯和罗本都能够察觉到话语里的深意,互相交换一个视线,错杂的情绪最后化作了眼底的笑意。
“现在我们可以进入最后阶段了,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最后阶段,就是撤退计划。
显然,此时不是细细讨论的最佳时机,因为他们依旧在阿瑞纳宫的区域,也依旧在敌人的监视范围,远远还没有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罗本和布鲁特斯立刻快速点头表示赞同,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他们两个人都恢复常态,呈现出放松姿态地躺在野餐布上,然后霍登来到雷彼得斯的身边,重新接掌灵能法阵的掌控权。
雷彼得斯的神情依旧没有能够紧绷下来,密切注视着霍登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时间庆幸霍登的归来,心神牢牢维系在灵能法阵制造的幻象之上,因为小小的意外,雷彼得斯不得不利用幻象来改变“天气”,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怎么脱身呢?
雷彼得斯快速瞥了一眼法阵覆盖范围之外的天空,一年之中三百五十天都阴云密布的苍穹居然破天荒地显露出了一缕阳光,轻盈而稀疏地洒落下来,并不明亮,但是在岩渊的阴雨天气之中却是如此宝贵。
如果是平时,雷彼得斯必然会想要好好享受片刻阳光所带来的悠闲惬意,但今天却没有办法轻松下来——
那么,那些厚厚云层怎么办?平静海面之上已经是暴雨将至的景象,他们又应该怎么扭转局面呢?
“雷,我需要一点帮忙。”霍登的表情看不出来,但连续布置多个灵能法阵,而且还是挑战不可能的叠加法阵,他的精神力与控制力都已经隐隐推向极限,对于眼前幻象的掌控力也不够精细。
他需要帮助。
霍登快速对着雷彼得斯说出自己的想法,雷彼得斯微微愣了愣,虽然有些大胆疯狂,却是绝妙的选择。
于是,雷彼得斯负责操纵靠近他们这一部分的法阵,而霍登则负责操纵覆盖在阿瑞纳宫周围的法阵。
狂风,骤起。
汪洋大海之上聚集着滚滚雷云,从浅灰色徐徐渗透到深黑色,似乎整个天空就要分崩离析地崩塌下来,隐隐有种世界末日的恐惧压迫下来,然后,苍穹就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倾盆大雨瞬间倾倒下来。
轰!
轰轰!
电闪雷鸣、雷霆万钧,暴雨就这样将所有水珠灌注到无垠海洋之中,但奇妙的是,阿瑞纳宫的前面与后面形成绝妙的景象,东边日出西边雨,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分割成为两个部分,泾渭分明地勾勒出一片混沌和一片清明的画面,仿佛重新回到宇宙之始。
然后,东边的稀疏阳光就徐徐王者往着西边靠近,丝丝缕缕的金色阳光穿行在漫天漫地的雨丝之中,就这样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的彩虹,三道彩虹层次分明地堆叠开来,微弱的光芒却让那片青色的雨幕渐渐明亮起来。
雨,就这样缓缓停了下来,最后阴云散尽,天空就如同刚刚水洗过般清澈透亮,稀疏的阳光就足以点亮整个世界。
如此美妙又如此惊人的景象,只有大自然才能够创造,不要说瞭望塔之上近距离见证奇迹的两个人了,就连罗本和布鲁特斯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外面的幻象,无法理解霍登到底是怎么在脑海里描绘出如此奇迹的?
就这样,灵能法阵制造出来的幻象一层一层解除,最后显露出原本的面貌,四个年轻人全部坐在野餐布之上见证无与伦比的美景,所有话语都失去了力量,只能用眼睛和大脑铭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叽叽喳喳地,四个年轻人纷纷开始讨论着大自然的奇迹,然后陆陆续续收拾着画架,似乎所有艺术创造的兴致都在自然面前烟消云散,彻底臣服,不敢放肆。
“那几个少爷呢?”
“离开了。估计是被雷暴吓坏了。”
“哈,看吧,我说了,他们就是一群绣花枕头,在图诺就见过不少。”
“在如此美景之前,就没有必要讨论那些煞风景的蝼蚁了。”
484 俯瞰深渊
沉默在富丽堂皇的车厢之中缓缓蔓延,四个小伙伴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交换视线,若有所思的神情让那种心有余悸的慌乱心绪悄然蔓延,只有车轱辘碰撞地面的琐碎声响在响动着。
世界,似乎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然后,阿瑞纳宫就这样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幽静的树木顺着杂草丛生的道路一路延伸开去,清冷而干净的空气充盈着整个车厢,那是一种不同于岩渊市内的清澈与新鲜,郁郁葱葱的深绿色勾勒出深冬的寒冷,却也氤氲出一抹海阔天空的畅快与舒适。
噗。
布鲁特斯第一个就没有忍住,笑声从嘴角轻溢出来,以一种突兀的方式打破了车厢之内的宁静时刻,却不知道正在笑什么,但喜悦和愉快就这样从眼底和嘴角漫溢出来,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就这样前仰后翻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
不是恐惧也不是庆幸,而是大笑不已,这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雷彼得斯和罗本莫名其妙地看了布鲁特斯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随即霍登的笑声也跟着释放出来,两道视线齐刷刷地望了回来,那欢快的笑声让车厢内的问号越来越多,紧接着是雷彼得斯,最后就连罗本也没有能够忍住,嘴角的笑容上扬起来。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就这样交织在一起,沉默里悄然弥漫的不安就这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朗与惬意,但四个小伙伴却根本不知道对方大笑的原因,只是……莫名其妙地想笑。
“你们说,霍登这样算是凯登男神上身吗?用大自然的奇迹为那对爱情鸟牵线搭桥,如果他们真的牵手成功的话,应该请霍登吃饭。”布鲁特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泪汪汪地说着。
霍登没有说话,脑袋一片空白,只是纯粹地放松着,听着布鲁特斯的话语,根本没有思考,就大笑起来。
雷彼得斯却没有听到布鲁特斯的话语,自说自话地宣泄着情绪,“他们应该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吧,就这样傻乎乎地看着我们,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触动了阿瑞纳宫的那个灵能法阵,我当时简直要被吓死了,结果他们什么动静都没有,哈哈哈。”
罗本只是觉得紧张到极致之后,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情绪也就跟着剧烈波动起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渐渐回过神来,罗本看了看布鲁特斯,又看了看雷彼得斯,最后看着眼睛焦点已经溃散开来呆愣愣大笑的霍登,这才意识到——
他们发出笑声的原因好像各不相同。
因为太荒谬,罗本吐槽的话语涌到嘴边,马上就吞咽了下去,笑容又再次绽放开来。
不管如何,他们确实需要一点点发泄,今天下午的事情好像波澜不惊,但过程的惊心动魄却只有他们自己能够明白。踩着钢丝绳索完成任务之后的庆幸,却让冒险的惊险刺激迸发出来,最后化作欢愉的喜悦。
虽然知道现在就应该询问霍登“下一步计划”,但没有人主动开口,他们需要一点点时间消化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直到布鲁特斯提起晚餐的时候,霍登的眼睛又重新明亮起来,“啊!啊!我一直想要前往第六区品尝那家‘俯瞰深渊’。”
“传闻说,店主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前后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个月,每晚都能够看到不同的画面碎片,最终他从中得到了灵感,创造出了这道料理,用意就在于,取材和烹饪过程就好像噩梦一般难以忍受,但‘清醒’过来之后就重新享受到生命的美好。”
“如果只是这样,我根本就不感兴趣,真正有趣的是,不少人都说那个断断续续的噩梦其实与邪神有关,因为每一位品尝完料理的人都能够有着不同的体验和感受,就好像品尝雀银一样。我就有些好奇了!”
霍登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期待中的料理,但罗本却是满脸冷漠地吐槽到,“你确定里面不是真正掺杂了雀银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只有品尝过后才能够知道咯。”霍登却丝毫不在意,“不过从店主公布的食材清单来看,我觉得,即使没有雀银,估计味道也足够刺激。”
“来自梵离部落北面雪山冰原里才能够找到的斯奈克,卡格旁边森蒂沙漠里生活的法尔茅特,白石深渊旁边潮湿环境里孕育出来的白丝菌,图诺南面海岸生活在炎热与寒冷交错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独一无二的克莱姆。”
“还有还有!每年冬季肉质最为肥美的卡斯比斯,经历漫长夏季的奔跑、短暂秋季的畜牧,为了度过严寒冬季而储备能量的卡斯比斯,不会太过肥硕的同时,又保证了鲜美多汁的口感,以它作为主料,然后还有如此丰富多样的食材,我已经开始想象到底会碰撞出什么样的味道了!”
看着霍登那明亮的眼睛,罗本的情绪也不由跟着雀跃起来,舌尖开始分泌唾沫,忍不住开始想象那道料理的滋味,即使是掺杂了雀银,似乎也值得尝试看看,毕竟,食材本身拥有的滋味就已经令人期待了。
“但我更加感兴趣的是,传闻店主认为这一道料理的灵感来源是邪神,而那些迷幻虚无的幻象全部都是来自于邪神的迷惑。有些人认为,这只是店主用来自我宣传的噱头;但我认为,这确实是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霍登的笑容微微上扬起来,“还记得伯蒂诺斯教授的那句话吗?”
异口同声地,其他三个小伙伴一起说到,“永远不要禁锢灵能的想象力”,包括罗本也一起开口说话了,然后四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的默契让神经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布鲁特斯更是按耐不住激动,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冲进那家店铺里大快朵颐,“如果俯瞰深渊就是这样的滋味,我愿意尝试看看!一万个愿意!”
就连雷彼得斯也是豪情万丈地大手一挥,“那么今天的晚餐就定在那里了!”然后敲了敲车厢的门板,对着车夫扬声喊道,“速度提起来,我们要去吃大餐了!”
轱辘,轱辘,马车的车轮快速滚动起来,尘土飞扬,心绪跃动。
485 放松神经
轱辘轱辘,马车快速奔跑起来,摇摇晃晃的车厢拖拽着长长的烟尘扬长而去,就连车厢奔跑的姿态都能够感受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欢快与幸福,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席卷着滚滚沙尘朝着城市方向狂奔而去——
华丽的车厢、张扬的姿态、霸道的强势,确确实实地展现出了贵族少爷的做派,这让霍登忍不住摩擦起了双手,对着罗本调侃了一句,“现在我们也跟着**了一回,以后可能就回不去了。”
那淡淡的自嘲让罗本眼底流淌出了笑容,反而是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有些窘迫——
他们似乎想起了当初和霍登在学院门口的第一次见面。
然而,时光荏苒,他们却成为了朋友,而且还是能够将后背交付给彼此的至交好友,这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而现在,他们正在为了一顿美味的晚餐而“狂奔”,霍登和罗本也难得地跟着奢侈了一回。
霍登的调侃就越发值得细细品味了,却不知道那一道“俯瞰深渊”是否值得。
但是……
三十分钟之后,霍登一行人垂头丧气地站在了一家小店铺的门口——
因为巷子太窄,马车根本就进不来,隐蔽的长巷显得潮湿而昏暗,来来往往似乎看不到多少人影,偏僻冷清的环境仿佛被岩渊的喧闹遗忘了一般,所有声响都远离这片区域,就连巷子里的那些店铺也紧紧地关闭着大门,没有任何人气。
难道是霍登找错地址了吗?
当然不是。
“今天犯懒,休业一天。明天是否开业,看心情。”
看着店铺大门之上张贴的公告,别别扭扭的字体看起来有些散漫,透露出一股滑稽,似乎正在嘲笑霍登一行人的大费周章。
“这……”小伙伴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朝着霍登投射过去,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转折,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霍登却是满脸扼腕和遗憾,“唉,那就只能等待下次机会了。”
全然感受不到霍登的郁闷和愤怒,仅仅只是失望而已,雷彼得斯没有能够忍住,“难道你不生气吗?这也太无礼了!”
“因为真正具有实力和底气,才敢于如此任性。真正的天才都是如此,这也注定了他们与世俗的格格不入。”霍登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了,好事多磨。”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更加期待了?”雷彼得斯有些无语。
霍登没有否认,“这就好像爬山一样,过程越是困难,登顶就越是喜悦,一览众山小的风景是无法用价值简单衡量的。”
“可是,期望越高,可能失望就越大。”雷彼得斯补充道。
霍登挑了挑眉尾,“那么他就永远地失去了我们这群客人。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
……好像有点道理。
目送着霍登昂首阔步返回停靠在巷子口马车的背影,雷彼得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底下肮脏潮湿的泥泞,双脚正在缓缓地陷入其中,他不仅没有郁闷生气,反而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没有吃到晚餐的遗憾反而让今天的经历更加有趣也更加深刻了。
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有时候,失去其实比得到更加有趣。
然后,雷彼得斯也迈开了脚步,跟上小伙伴的脚步,他似乎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了,并且越来越享受其中。
傍晚的阳光稀疏而温暖地洒落下来,海天交接的地方透露出一抹橘色,绚烂斑斓的色彩仿佛胭脂一般晕染开来,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长街短巷里传来孩子们奔跑嬉闹的声音,阴霾消散过后的浅蓝色天空有种独特的瑰丽,抓住夜幕降临前的片刻时光,肆意地燃烧着。
因为没有能够品尝到念念不忘的“俯瞰深渊”,于是其他美食也就缺少一点吸引力,四个小伙伴决定各自回家好好休息,毕竟今天的精力消耗确实非凡,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和休息。
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作业,他们就好像生活在岩渊的无数学生一般,因为作业而烦恼,因为朋友而开心,然后抱怨着作业繁重而无法完成,互相告别彼此,等待着明天的再次相聚。
霍登告别了小伙伴们,朝着家门方向走去,大量消耗精力过后的疲倦,让他忍不住缓缓闭上眼睛,懒洋洋地沐浴在橘色阳光之中,紧绷的酸痛肌肉稍稍舒展开来,虽然错过了晚餐的美味,但如果可以返回家中,狠狠地睡上一觉,那也是不错的选项。
脚步在王子街99号的门口停靠下来,正准备推开大门的时候,大门猛地就被推开,一个身影低垂着脑袋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因为太过急促太过匆忙,以至于没有看到正前方的霍登,霍登闪避不及,脚步稍稍慢了一些,正面就冲撞了上去。
砰。
“啊。”
对方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随即就意识到自己制造了麻烦,连声表示歉意,“抱歉,霍登,真的很是抱歉,你没事吧?”
焦虑而紧张的声音让霍登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莱赫曼夫人的脸庞,那张熟悉的面容之上带着丝丝惊恐和慌张,没有逃过霍登的眼睛,“我没事,莱赫曼夫人。”
“我忙着走路,没有注意前面,抱歉。”莱赫曼夫人匆匆道歉着,但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胡乱地朝着霍登点点头,“我还有一些事,回头再说。霍登,真的抱歉。”一边说着就一边迈开脚步,慌不择路的脚步就这样走向了路中央。
“莱赫曼夫人!”虽然霍登的神经疲惫,反应速度有些慢,但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正在道路中央奔跑的马车,条件反射地拉拽了莱赫曼夫人一下,险之又险地让莱赫曼夫人偏离了马车的行驶轨道。
嗖!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死里逃生的惊险在空气里激荡涌动着。
“你疯了吗?滚开!”马车车夫气急败坏的喊声顺着风声冲了过来,却没有任何停顿,径直扬长而去。
莱赫曼夫人失魂落魄地往后踉跄了两步,根本没有时间理会那个马车车夫的咒骂,膝盖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霍登竭尽全力拉住莱赫曼夫人,却依旧没有能够控制住整个身体重量后坐的莱赫曼夫人,只能减缓一些力量,避免莱赫曼夫人受伤,然后就看到莱赫曼那绣着淡雅花朵的月白色长裙跌落在了泥泞里,花瓣碎成了满地,整个脊柱似乎都被狠狠地抽掉,颓丧地耷拉下肩膀,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
486 突如其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登看着眼前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莱赫曼夫人,重新打起精神来,蹲在她的面前,右手轻轻拍了拍莱赫曼夫人的肩膀,“莱赫曼夫人,你需要振作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你都需要振作起来,因为你家里还有一群孩子在等着你呢。”
孩子!
这一个关键词就如同闪电一般触动了莱赫曼夫人的神经,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凝聚起来,微微颤抖的瞳孔泄漏了内心的恐惧,却终究还是再次迸发出了坚定的力量。
“我帮助你先站起来。”
霍登扶住莱赫曼夫人的右手臂,帮助她站了起来。
莱赫曼夫人根本就顾不上自己已经浑身泥泞肮脏的狼狈姿态,只是匆匆说了一句“谢谢”,整个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抬脚就准备再次离开,但这次是霍登拉住了她。
如果是其他人,霍登并不愿意多管闲事,而且他现在确实精神疲倦,比起闲事来说,他们今天下午所完成的事情才是真正的生死危机。
但站在眼前的莱赫曼夫人却是不同的,霍登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手,“莱赫曼夫人,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莱赫曼夫人有些迟疑,神色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霍登,但随后就意识到站在眼前的是霍登,而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陌生人,眼神就重新凝聚了起来,六神无主的状态下,她确实需要一点帮助,只是声音依旧在微微颤抖。
“霍登,大卫被抓了。治安队说,他是一起凶杀案的嫌疑犯,他们说他杀人了,可是,他……他怎么可能杀人呢?他甚至就连怎么挥舞拳头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杀人?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莱赫曼先生?
嫌疑犯?
霍登着实很难将那个忠厚老实的莱赫曼先生与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不过,霍登清楚地知道,永远不要以表象来判断任何事情,即使是莱赫曼先生那样的老实人,也可能出现意外伤害、错手犯罪等等诸多可能,毕竟,兔子逼急了也还咬人呢。
如果霍登想要帮助莱赫曼先生,那么保持客观是前提条件,否则他也可能因为自己的惯性思维而蒙蔽双眼。
“是我们辖区的治安队吗?什么时候的事情?”霍登确保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询问道。
莱赫曼夫人却是六神无主,“我不知道,是皮特跑去洗衣房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直接回来,却在家里没有看到他的踪影,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里被带走的,他难道不应该在上班吗,我……”
“皮特呢?”霍登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皮特的缺席。
莱赫曼夫人瞪大了眼睛,可以清晰看到眼神里的色彩一点一点剥离,如同遭遇雷击一般呆楞在原地,然后喃喃自语地不断重复着皮特的名字,慌乱地左右打量着,焦点和焦距却无法凝聚起来。
慌乱局面之下,莱赫曼夫人完全顾此失彼,没有弄清楚情况,却也不见了皮特,家中还有无人照顾的孩子,她的脑袋几乎就要爆炸。
“母亲!”
就在此时,周围人群之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快速奔跑了过来,双脚踩踏着浑浊的泥水,肮脏的水点子飞溅起来,慌乱和恐惧的情绪就这样朝着四周弥漫开来,旁边正在享受难得阳光的路人们也能够隐隐感受到这种情绪,稀稀疏疏的视线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暗暗打量着,那种骚动让紧张和焦虑越发涌动。
是皮特。
皮特气喘吁吁地冲进了莱赫曼夫人的怀抱里,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可以感受到他一路狂奔的辛苦,但是眉宇之间的焦虑并没有控制他的理智,他反而是拥抱住了莱赫曼夫人。
因为此时莱赫曼夫人已经濒临崩溃,蹲下来严严实实地抱住了皮特,似乎稍稍松开双手,皮特就可能消失一般,那严重颤抖的声音根本无法组织出有效的语句,于是,皮特轻轻拍打着莱赫曼夫人的后背,开始安抚着母亲。
莱赫曼夫人心力交瘁地拥抱着皮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反而是皮特正在安慰她,嘴里只是不断呢喃着,“皮特,皮特皮特皮特。”
“霍登。”皮特抬起视线,看向了霍登,竭尽全力保持的冷静也依旧无法完全压制住内心翻滚的慌乱,“父亲他……”
“我知道。”霍登轻轻颌首表示明白,他可以在皮特的眼神里看到哭哭哀求的神色,于是快速说到,“我会帮忙的。”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皮特纷乱的心绪安稳下来,因为他知道霍登的能力,只要霍登出手的话,父亲就一定能够洗刷冤屈!
“父亲会没事的”,这个想法让皮特紧绷的小脸微微松懈下来,眼眶就泛红起来,隐隐能够看到隐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所有信念都托付在了霍登身上,而他的肩膀承担着对父亲的担忧和来自母亲的重量,还有家里弟弟们的脆弱,早就已经不堪重负。
霍登对着皮特轻轻颌首,“你和母亲就留在家里,不要着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总是能够找到回旋余地的,扎克和康纳都还在家里,茉莉也快回来了,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我先过去治安队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吗?”
纷乱的状况依旧没有眉目,但霍登低沉舒缓的话语却让皮特和莱赫曼夫人找到了主心骨,情绪也就稍稍稳定下来。
“霍登,我听你的。”皮特重重地点点头,坚强地说道。
霍登从皮特的眼睛之中寻找到了早熟的稳重和坚定,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朝着治安队的方向迈开脚步。
“霍登。”莱赫曼夫人还试图阻止霍登,但霍登的脚步并没有受到影响,然后就可以听见皮特劝慰莱赫曼夫人的声音传来:相信霍登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隐隐能够感受到一道视线投射过来,在诸多吃瓜群众的围观视线之中特别突出,一个转头就能够看到古兹明站在酒吧门口的身影,他依旧保持着低调的沉默,但锐利的眼神却没有掩饰意味深长的打量。
霍登的脚步并没有停留,身后传来了莱赫曼夫人的呼唤声,“霍登,谢谢!”
487 鸵鸟心态
“……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的案件已经调查那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够有结果?”
“对,对,我想要报案……”
走进第八辖区治安队的大厅,叽叽喳喳、熙熙攘攘的声音瞬间充斥着耳朵,一张张形色各异的脸孔之上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悲苦与错杂,即使是最伟大的作家也难以用三言两语呈现出眼前这片混乱的真实。
霍登的脚步径直朝着前台方向走了过来,视线一扫,意外地看到了安逸地坐在前台里的树懒抬起头来,耷拉的眼皮朝着霍登微不可见地眨了眨,就好像……正在向霍登打招呼一般。
这让霍登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轻轻上扬些许,用笑容表示回应,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糖果轻抛了过去。
结果,树懒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糖果啪嗒一下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如同一尊不动如山的佛像一般,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霍登,完全无视糖果无助而落寞地被地心引力拉拽着坠毁,就好像正在用如此方式表达自己的无语。
面对如此反应,霍登却并没有感到尴尬,而是灿烂地笑了起来,就好像调戏了树懒一般,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进了治安队内部的办公区域——没有人阻拦霍登,显然,他依旧是第八辖区治安队的顾问。
走进公共办公区域,霍登的登场吸引了不少视线,但能够微妙地感受到眼神里细微而特别的情感变化——
自从第三辖区治安队的事件以来,霍登的位置和角色就发生了变化。尽管霍登的顾问头衔似乎已经形同虚设,帕西亚也没有再次寻找霍登的帮助,但队内明显能够感受到气氛的变化:
因为伊萨才是那个为了追求正义而全力以赴的存在,过去短短四个月时间里,得益于伊萨和霍登的合作,整个第八辖区治安队内部或多或少产生了一种竞争心理,破案的积极性和成功率都有着明显提升,而现在似乎又回归了平静,治安队又重新回到了以前得过且过的日子。
再次见到霍登,治安队内部的情绪和氛围都有些微妙,他们也难以分辨,到底是欢迎还是其他什么。
那些错杂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霍登的身上,而后纷纷收了回去,又继续专注自己的工作,但悄悄竖起的耳朵却依旧在捕捉霍登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察觉到霍登靠近帕西亚的脚步时,不少人都微微亢奋起来:
难道霍登要以顾问身份回归治安队协助破案了?
霍登没有理会那些视线,径直来到帕西亚的身边,帕西亚正在埋头翻找着桌面上那堆杂乱不堪的文件,根本没有察觉到办公区域里微妙的气氛变化,一直到桌面上出现了阴影,遮挡住光线,这才反应过来。
抬起头,帕西亚微微愣了愣,确定来人的身份之后,眼睛里的喜悦就爆发出来,“霍登!“
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无法隐藏。
帕西亚猛地试图站立起来,却没有能够成功,又跌坐了下去,“你……我……”帕西亚有些语无伦次,喜悦的心情随即就演变成为了错杂,还有慌乱,还有很多很多。
自从伊萨去世之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帕西亚依旧希望能够和霍登展开合作,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总觉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他不一样了、卡斯卡大队长不一样了,治安队……似乎依旧一样——重新回到了伊萨与霍登合作之前的样子,却又似乎也不一样了,然后他就如同鸵鸟一般,将脑袋埋在沙漠的滚烫沙子之中,拒绝接受那些变化。
仿佛……只要他没有再次见到霍登,他就能够继续相信伊萨依旧还活着,继续相信事情不会发生改变。
此时再次看到霍登,帕西亚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如此愚蠢,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落荒而逃,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沉默而羞愧,然后喜悦过后的慌乱就打乱了思绪,涌到嘴边的话语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正在忙碌吗?看来场面有些惨烈。”
霍登开口说道。
帕西亚能够察觉到霍登脸上的浅浅笑容,带着熟悉的调侃,就好像从来都不曾改变过,甚至无视了他的慌张,顺着霍登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乱糟糟的桌面,帕西亚拘谨地挠了挠头,“嘿嘿,我已经习惯了这样。”
“别人看起来乱得不行,但你自己总是能够找到相对应的东西,对吧?”霍登面带微笑地说道。
帕西亚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清楚地知道每个东西在哪里!这才是我最习惯的,如果全部整理清楚的话……”反而是不适应。
霍登轻轻颌首,“我能够理解,就好像中队长的笔记一样,我从来都看不懂,乱七八糟地,但她知道就好。”
中队长。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支支吾吾,这让帕西亚有些措手不及。
猛地抬起头,帕西亚就看见霍登满脸的坦然,内心深处的伤口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被撕开,他一直试图逃避的现实就这样摆在了眼前,措手不及之余,但是,帕西亚却没有如同想象中那般痛苦得濒临崩溃。
不是因为不疼,而恰恰是因为疼痛,所以大脑才重新清晰了起来。
那些被遗忘的情绪全部都在舌尖氤氲开来。
帕西亚愣愣地看着霍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和哀伤,但注视着霍登那熟悉的面容,伤口似乎也跟着愈合了些许,不是想象中的感觉,反而……反而是让他开始怀念以前跟着伊萨中队长和霍登一起查案的日子。
那些他以为会让自己痛苦不堪而悄然掩埋逃避遗忘的回忆,此时带来的却是淡淡的伤感和暖暖的苦涩,然后预料之外的平静,让那些烦躁和不安都跟着平复下来。
猝不及防之间,帕西亚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慌张地眨了眨眼,抬手将眼角的水雾擦去,笑容不由就轻轻上扬了起来,再次看向霍登的时候,有些尴尬也有些轻松地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霍登……”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带着淡淡的鼻音,帕西亚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坦然面对自己的狼狈和窘迫,“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488 纠缠不休
“霍登……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千言万语在舌尖之上翻滚,最后的最后,帕西亚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隐藏其中的错杂,却只有他们彼此能够了解,交换的眼神深处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霍登的鼻头也不由有些微微发酸,“时间也没有多久。忘记了吗?上次我过来的时候,某位绅士还说接下来需要和我继续合作的,我可是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因为我依旧期待着这份工作能够贴补家用呢。”
伊萨去世之后,霍登曾经因为卡斯卡大队长的召唤而前来治安队,最终得到了意外线索。当时霍登和帕西亚有过短暂的碰面,但那时候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面对伤痛,却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他人的想法,短暂的对话却没有太多内容,转身过后也就抛在了脑后。
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帕西亚羞涩地挠了挠头,“放心,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你,我是真心的,我迫切需要你的帮忙。”
“那么,在这个’以后’到来之前,不如今天你先帮助我一下,你觉得如何?我也可以用得上一些额外的帮忙。”霍登嘴角上扬起来,顺着话头说了下去。
帕西亚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地说道,“当然,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我的一个朋友被指控谋杀,被逮捕收监了,我可以看看案件宗卷吗?”面对帕西亚,霍登没有绕圈子,直接就说明了来意。
帕西亚没有任何迟疑,“没有问题,这只是小事而已。反正你都是治安队的顾问,这也是你的权利之一。”
帕西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次终于成功了,没有再狼狈地跌坐回去,“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霍登的答案让帕西亚愣了愣,随后帕西亚就停住了脚步,“今天下午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去查询资料库了,今天的案子还没有入库呢,我们去前台查询一下,看看案件到底是由谁负责的就可以了。”
帕西亚改变了前进方向,带着霍登朝着大厅走了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了解过了吗?”
霍登摇摇头,“只是刚刚听闻,现在一无所知。”
帕西亚能够感受得到,霍登在尽可能地保持中立,在了解案件之前,没有轻易发表意见,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也没有想当然地掩护偏袒,这无疑是正确的工作态度。
帕西亚的心情不由越发轻松些许,这种感觉就好像再次回到了从前,他们又将一起工作了。
重新来到前台,帕西亚对着前台的树懒询问到,“今天下午的逮捕收监记录在哪儿?”
树懒慢慢吞吞地在桌面上寻找着,几乎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抽出了一本记录册,但抽出来的速度依旧是慢动作回放,让人恨不得直接代替他来完成动作,结束等待的煎熬,只是帕西亚和霍登都保持了耐心。
树懒晃晃悠悠地将记录册递给了帕西亚,然后就可以注意到霍登打趣的视线,树懒缓缓地收回了动作,悄悄地将桌面上的糖果纸收了起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看向眼前生不如死的拜访者。
霍登并没有戳破树懒的小动作,眼底流淌出一抹笑容,视线就落在了帕西亚手中的记录册上。
“大卫-莱赫曼。”
霍登对着帕西亚说到,帕西亚顺利地在记录册上查询到了名字,然后有些无奈地回头看向了霍登,似乎在说:
冤家路窄。
霍登却是非常坦然淡定,“那么我们就过去询问看看吧。”
布洛克-鲁贝克。
负责莱赫曼先生案件并且将莱赫曼先生逮捕归案的,正是布洛克。
当初因为塔布女子高中案件而有所交锋,布洛克显然是伊萨的对头,同时对霍登也是百般看不顺眼;更重要的是,布洛克代表着治安队内部的贵族/精英阶层,他们与伊萨、帕西亚所代表的平民是注定对立的。
即使是作为执法的治安队内部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分歧。
现在,莱赫曼先生的案件落在布洛克的手中,再加上布洛克对霍登的偏见,恐怕事情会有一些麻烦。
这也是帕西亚流露出如此表情的原因,但对于霍登来说,证据就是证据,只要证据能够证明莱赫曼先生清白,那么案件到底是谁办理也没有关系;而如果证据站在了莱赫曼先生的对立面,即使是帕西亚负责办理,霍登也不能要求帕西亚徇私。
所以,霍登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公共办公区域,一眼就可以看到刚刚从楼梯口走出来的布洛克,他应该是刚刚在地下监狱里结束了莱赫曼先生的审问,这才错过了霍登的现身。
同样,布洛克也一眼就看到了霍登,但他根本没有打算搭理霍登,高傲地抬起下颌,扭头就转身离开。
霍登主动扬声呼唤到,“鲁贝克先生。”
布洛克继续前进,假装没有听到。
“鲁贝克先生!”霍登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
布洛克依旧在继续前进,好像根本就不存在霍登这个人一般。
如此孩子气的表现让帕西亚瞠目结舌,但霍登却浑然不介意,孜孜不倦地第三次呼唤到,“鲁贝克先生。”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霍登用正常音量对着帕西亚询问到,“是不是我的声音不够,我应该使用灵能吗?”
灵能?
布洛克的背部肌肉明显僵硬起来,似乎意识到了霍登的无法无天,就连欧森-卡佩尔医生都对霍登另眼相看,更不要说三王子殿下的青睐了,霍登还有什么不敢的吗?这样的想法让布洛克的脚步停顿下来。
可是,就这样转身的话,那又太掉面子了,然后布洛克的脚步就僵硬在原地,继续前进也不是回头转身也不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尴尬。
如果是以前,帕西亚可能会非常非常讨厌布洛克这样的举动,但今天再次看到,眼底却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霍登就好像没有看到布洛克的尴尬一般,快步迎了上前,然后依旧以正常的语调,第四次呼唤道,“鲁贝克先生。”
这次,布洛克终于没有再继续拿乔,顺着霍登给的台阶就走了下来,转过身,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冷冰冰地打了一个招呼,“嘿。”
霍登面带微笑,礼貌地询问道,“鲁贝克先生不太舒服吗?好像面部肌肉正在抽搐,确定没有关系吗?”
“……”布洛克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在激烈跳动,血管似乎濒临爆炸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