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9 人心惶惶
“轰哧轰哧轰哧,呜!”
蒸汽轻轨经过的声响震耳欲聋,轨道两侧的房屋建筑都开始微微震动起来,墙壁上的尘埃灰扑扑地掉落下来,咯吱咯吱作响的木地板似乎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如同病入膏肓却不得不早起工作的老妪。
刚刚结束早餐时间、正准备离开前往上班的奈尔,一个转身就看到了微微睁开眼睛满脸倦容的霍登,“抱歉,吵醒你了吗?”
霍登揉了揉眼睛,没有回答奈尔的话语,而是反问道,“准备上班?”
“嗯。你再继续睡会。”奈尔可以看得出来,霍登的脸色并不好,额头隐隐渗出一层薄汗,“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昨晚,从乌玛尼教会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时分,霍登轻手轻脚地返回房间,并没有惊动奈尔,简单洗漱之后就立刻上床休息了,但整个脑袋被塞得满满当当,翻来覆去地烙煎饼,好不容易进入梦乡之后,却又开始做梦——不是噩梦,就是光怪陆离的梦境,一个接一个,睡眠始终都不太安稳。
现在依旧半梦半醒之间,昏沉沉的脑袋就好像踩在云层之上,深深浅浅的脚步让世界持续摇摆晃动着。
“看书入迷了,回来也晚了一些。”霍登半真半假地回答道,沙哑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鼻音,总觉得整个脑袋都跟着微微震动起来。
奈尔并没有多想,眼底流露出些许无奈,轻笑起来,“还担心别人认为你不是书虫吗?好好休息一下,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今天就不要去学校了,在家休息一天也没有关系。”
霍登依旧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但话语却带了一些轻松,“这可是你说的,监护人准许的逃课。”
“是是是,是我说的。”奈尔连连点头,看了看时间,他必须出门了,“好好休息,早餐都已经准备好了,起床之后记得迟,有什么事情就到楼下找莱赫曼夫人,或者是街对面的古兹明,我会和他们说一声的。”
“明白!”霍登将身体蜷缩在被窝之中,闭着眼睛回应了一句。
奈尔没有再继续停留,快速离开了房间,耳边能够听到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然后就重新恢复平静。
耳边,似乎依旧能够捕捉到街道之上的嘈杂与喧闹,但室内的温暖却让时间的流动开始放慢下脚步,所有声响与寒冷都被阻隔在灰色的迷雾之外,而蜷缩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似乎就能够拥有属于自己的小世界。
昨晚,霍登认认真真搜索了整个教堂地下室的中央大厅,细细浏览过所有浮雕壁画之后,没有更多发现,也就没有继续多做停留,转身就离开了教堂,在夜色之中行走了六条街之后,汇入酒吧的人潮,然后寻找了一辆马车,低调地返回王子街,一切顺利,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事件。
不过,昏昏沉沉进入梦乡之后,霍登显然没有能够一觉到天明,整个晚上都不太安稳,以至于眼睛微微有些肿胀,好像是水肿了;奈尔离开之后,霍登又在床铺上躺了将近一个小时,半梦半醒地始终没有能够再次入眠,最终因为肚子发出了强烈抗议,于是迷迷糊糊地就起床了。
细嚼慢咽地享用过早餐之后,思绪总算是清醒了过来,状态恢复不少。
倚靠着椅背小片刻,认真地考虑了一下今天上午逃课的选项,但犹豫的最后,还是选择站立起来,洗漱打理一番,准备前往学校——
因为今天食堂午餐的特供甜点是一道浆果派,酸酸甜甜的滋味经过烘培之后,完美地与派皮融合起来,如果能够搭配一杯清茶,那简直就是人间享受,这也是霍登对于学校食堂最满意的一道料理。
绝对不容错过!几乎可以说是每一周食堂最值得期待的美好时刻了。
另外,昨晚发生的事情也需要进一步深入探索,这也是顺带的事情。
晃晃悠悠地抵达学院,霍登立刻就感受到了漂浮在空气中的躁动和不安,散落在校园的角角落落——
站在树荫底下的两个女生,正在满脸惶恐不安地安慰着另外一个情绪崩溃的女生,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心神不宁的视线,透露出一股草木皆兵的慌张。
校园主干道旁边长椅之上的男生,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原地,怀抱里的书籍散落开来,似乎随时都可能掉落,但他却根本没有察觉到,眼神里透露出满满的困惑和不解,似乎正在试图寻找问题的答案。
圣柯睿恩学院主建筑门口快速移动的一小群少男少女们正在交头接耳地交换意见,风声送来支离破碎的话语,“怎么回事”、“奇怪”、“怎么办”、“以前发生过吗”……虽然他们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异常,但匆匆忙忙的脚步还是能够感受到心绪的混乱。
更明显的是,似乎每个人都在压低声音交谈,就好像自己的声音稍稍大一些,就可能惊动禁忌里的邪神一般,警惕的眼神、急促的脚步、紧绷的动作和窸窸窣窣的声响,就这样散落在校园的不同角落。
“发生了什么?”
霍登敏锐地察觉到了空气之中惶惶不安的躁动,却发现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因为视野里的每个人也都在困惑着同一个问题,眼神、话语和肢体动作里流露出来的疑惑正在让不安和躁动逐渐放大。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霍登!”
躁动的学生们鱼贯离开教室,第一堂课刚刚结束,大家都正在准备前往第二堂课的路上,然后汹涌人群之中,布鲁特斯第一个就注意到了姗姗来迟的霍登。
原本,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专程前来围堵霍登,结果却扑了一个空,只看到了罗本,正当他们焦虑的时候,霍登的身影就出现了,这让布鲁特斯松了一口气,流露出庆幸的表情,径直快步迎了上来。
“怎么,教授点名了?”霍登依旧是懒散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询问到。
布鲁特斯的话语不由被噎住了,看着轻松的霍登,紧簇的眉宇也跟着舒展了些许。
罗本察觉到霍登的视线,摇摇头表示了否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但罗本的话音还没有来得及落下,耳边就可以听到一小簇学生蜂拥跑出去的杂乱脚步声,其间还混杂着紧张的声音,“真的吗”、“怎么回事”、“不会吧”……显然,有事情发生了。
460 草木皆兵
呼哒哒……第一个人迈开了奔跑的脚步,其他人的八卦好奇心也都跟着被点燃,纷纷跟着上前凑热闹,然后就渐渐传染开来,越来越多人跟着一起跑了出去,走廊的秩序转眼就变得混乱而嘈杂起来。
“外面发生了什么?”
雷彼得斯的视线就朝着霍登投射了过去,因为霍登刚刚从外面进来,他可能看到了什么。
霍登却是摊开双手,耸了耸肩,“什么都没有。”
如果什么都没有,那么这些学生都在凑什么热闹?
解释不通。
于是,布鲁特斯等人的脚步稍稍慢了一些,却还是跟在队伍的后面,陆陆续续离开室内,蜂拥着来到了室外。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派熟悉的景象,没有硝烟弥漫,没有外敌入侵,没有横尸遍野,也没有血流成河……什么都没有,然后学生们就傻乎乎地聚集在空气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里:
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明明什么异常都没有出现,但是学生们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没有互相吐槽打趣,没有互相指责咒骂,他们的紧张和不安还是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甚至能够感受到困惑的眼神里,弥漫着更多的警觉。
草木皆兵。
这就是霍登脑海里浮现的唯一词汇,他的脚步落在最后,施施然地站在门口,然后就可以看到学生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却依旧没有任何收获,于是就三三两两地散落开来,低声议论地重新迈开脚步。
布鲁特斯第一个就转过头来,试图寻找霍登给予一个答案。
但霍登也是满脸无辜地摊开双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紧接着,罗本也转过头来,视线坚定地落在霍登身上,他坚信着霍登知道答案。
霍登哑然失笑起来:好友们相信自己能够识破真相,这应该是好事;但好友们却总是认为自己在隐瞒真相,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雷彼得斯也终于转过身来,走向霍登,直接扬声询问到,“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霍登百口莫辩。
但雷彼得斯的话语并没有结束,后续的话语让霍登准备辩驳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今天一早,我们的宿舍就发出了相关通知,每个年级的年级长负责组织管理,告知我们暂时不要前往奥菲尔斯,也不要离开学院,但他们也不说发生了什么,等我们抵达学院的时候,才知道学院正在讨论关闭学院几天,暂停所有课程。”
“然后,传闻就满天飞了。”
霍登的太阳穴微微跳了跳,一股不详预感油然而生,如果不是紧急事件,学院绝对不会考虑关闭的,现在他能够明白学生们的惶恐不安了,越是不知道真相就越是慌张和恐惧,因为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四大学院的院长都已经聚集在一起了,目前听说的传闻是,奈特墨尔之屋消失了。”
雷彼得斯的姓氏毕竟是弗劳德,他在学院内部的消息还是更加灵通的,站在旁边的布鲁特斯也颌首表示了赞同,证实了雷彼得斯的说法,这应该就是学院内部最新版本的传闻。
“奈特墨尔之屋?可是,它不是一直都是消失状态的吗?我是说,隐藏状态。”霍登的第一反应也是不解,“到底是怎么知道它消失的?而且,奈特墨尔之屋只有入学测试的功能,学院如此重视的原因是什么?”
甚至不惜考虑暂时关闭学院?
学院院长应该清楚地知道,在没有确定情况的时候,随意泄漏消息,反而容易引发更多猜测和流言,那么,在情况没有确定之前,就已经有传闻学院需要暂时关闭,其实这就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学生们风声鹤唳的反应也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但是,雷彼得斯也只是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进一步的消息。
这也并不奇怪,如此状况之下,传闻应该数不胜数,真真假假,确实是令人难以分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自己吓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搜集更多信息,展开交叉分析,进而从中确定一些真实的信息。
当然,这并不容易。
“确定了,说是圣克洛伯学院附近。”
“真的吗?”
“确定了,百分百!就是在圣克洛伯学院附近消失的,听说是暴力手段完成破解的,所以现场留下一个大坑,现在只剩下半个残破的房间在那里,学院已经将整片区域封锁起来,不允许学生随便靠近。”
叽叽喳喳地,两个年轻人如同一阵狂风般快步经过,信誓旦旦的话语顺着风声送入霍登等人的耳朵里。
根据传闻,奈特墨尔之屋是塞克佩斯学院最为神秘也最为古老的灵能器具之一,年龄几乎可以与学院相媲美,传承数个世纪,威力强大,神秘莫测。
平时,它总是呈现隐形状态,行踪飘忽不定,可能出现在学院的任何一个角落,却没有人能够看到。非常偶尔的时候,它会突然现身,就如同恶作剧之屋般,吸引学生进入其中,小小地戏弄他们一番,然后把学生安然无恙地释放出来,再次消失。
没有人知道奈特墨尔之屋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模样出现,即使真的出现了,它的形态也是可以变化的。
曾经就有人前往课堂上课,结果却进入了位于教室同一个位置上的奈特墨尔之屋,被狠狠恶作剧了一番,浑身沾满口水地被丢到真正的课堂上,当堂的所有学生先是惊吓而后是爆笑,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久而久之,学生们反而是产生了一些兴趣,期待着自己能够成为奈特墨尔之屋的恶作剧对象。
也正是因为如此,奈特墨尔之屋确实是神秘低调而难以捉摸,以至于今天传闻出现之后,关于它的消失地点也有着多个不同版本。
就在刚才,学生们朝着外面蜂拥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人能够确定奈特墨尔之屋的消失之地,结果被证明是虚假的;然后现在,最新版本的传闻又言之凿凿地出现了,隐蔽的圣克洛伯学院成为了最新目标。
“霍登?”布鲁特斯转头看向了霍登,眼神里有着压制不住的好奇,“我们需要跟过去看看吗?”
霍登摇了摇头,但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眼神就微微凝滞了一下,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461 火之灵兽
“霍登?”
布鲁特斯正在询问霍登意见,却注意到霍登的表现出现细微的变化,涌到嘴边的回答就这样紧急刹车,但布鲁特斯却隐隐有些不安,暗暗朝着罗本和雷彼得斯投去一个视线:
今天霍登有些异常。
此时,雷彼得斯他们才注意到,霍登的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耷拉下来的黑眼圈也越发明显,眼睛里微微透露出来的血丝透露出一丝疲倦;只是,霍登始终掩饰得很好,从容不迫的神态、镇定自若的谈吐,不经意间就能够让人们忽略这些细节,就连布鲁特斯他们也是深入交谈之后才察觉到了异常。
“不,我们不需要跟过去凑热闹。”霍登开口了,将好友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轻轻摇头否定了他们的想法,“奈特墨尔之屋到底是在哪里消失的,又是怎么样消失的,最重要的是,它真的已经消失了吗?还是说这只是掩护其他真相的烟雾弹?我们没有必要着急,等待消息即可。”
现在根本什么事情都不能确定,然后学生在这里说风就是雨,纯粹就是添乱。
“可是,学院不一定会说实话。”布鲁特斯担忧地说道。
霍登嘴角的笑容上扬起来,略显苍白的脸色就重新明亮起来,旁人确实很难感受到他的疲倦和困乏,“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赶过去,就能够看到学院说实话了?”
“……”布鲁特斯话语一塞。
即使现在跟着众人凑热闹,但学院有心隐瞒事实的话,那么大庭广众之下,所有学生应该都难以突破。
最终,他们还是需要暗中探索,才能够靠近真相。所以,现在是否上前围观,确实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罗本却是在霍登的言辞之中捕捉到了蛛丝马迹,“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雷彼得斯也跟着罗本一起朝着霍登投去了视线。
布鲁特斯却是看向了罗本:为什么罗本笃定霍登知晓答案呢?更有趣的是,包括他自己和雷彼得斯也是如此,第一节课结束之后,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前来寻找霍登,是不是意味着他们也认为霍登知晓答案呢?
可是,霍登现在明明是置身事外、一无所知的模样,甚至比他们还要更加局外人。
短短一分钟之内,这是罗本和雷彼得斯第二次等待霍登的答案,但区别就在于,一分钟前,霍登确实是一无所知;而一分钟后,霍登则摸索到了一些不太确定的线索。
“我准备到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去还书,你们一起过来吗?”
霍登没有回答问题,而是主动发出邀请,然后,一行人面面相觑过后,就跟着霍登一起,朝着德西玛斯教授办公室的方向迈开脚步。
昨晚,霍登并没有携带书籍回家,轻装上阵;此时前往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躲避旁人视线又不会引起注意的借口。
“还记得奈特墨尔之屋的右屋吗?我们需要将登记信息的羊皮纸卷投入一团火焰之中,然后由她做出分院的判断。”
行走之间,霍登和好友们以正常音量交谈着,就好像学院之中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一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尤其是今天风声鹤唳的环境之中,更是如此,但谈话内容却让罗本等人都纷纷提高了警惕——
没有想到,霍登真的知晓一些内幕,可是,为什么突然提起入学考试呢?
布鲁特斯等人都正在回想着入学考试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开始思考着奈特墨尔之屋消失的原因是否与入学考试有关。
“难道是卡格……”布鲁特斯的思绪才刚刚冒出一个念头,紧接着耳边就传来霍登的声音——
“我怀疑,那团火焰就是火之灵兽。”
什么?
沉默!
窒息!
雷彼得斯、布鲁特斯和罗本,三个人都没有例外地屏住呼吸,心脏骤然出现片刻停顿,因为太过突然也太过意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霍登就这样抛出重磅,脑海之中闪过无数思绪,结果却因为太过混乱太过汹涌而没有办法整理出一个清晰的脉络,最后也就彻底沦为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什么……意思?
如果!如果奈特墨尔之屋的火焰真的是火之灵兽的话,那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是说,安图……”布鲁特斯的反应速度极快,第一时间就完成了联系——
安图拍卖行!
他们曾经以为,那样危险的机密事件与他们没有直接关系,但兜兜转转一圈,却再次打破了自己的猜测。
再更进一步的话,所有事情都能够联系起来,灵**易、流浪汉失踪、杀人灭口、贵族疑云等等等等,海量信息直接在脑海引发大爆炸,翻涌的思绪根本就停不下来,事情似乎清晰了起来,却又好像更加模糊了。
“塞缪尔和霍登的遭遇,与灵**易有关?”
这是怎么都无法直接联系上的一个等号,但现在却错综复杂地全部交织在一起,而且事情逐渐失去控制。
但霍登并没有给予朋友们留下太多反应事件——这样的事情,再多时间也没有办法轻而易举地消化,既然已经开始了,不如就一鼓作气地推下去,反而还能够负负得正地重新找回冷静。
于是,霍登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答复,用最简单的方式对昨晚的事情进行了总结,“昨晚,我发现乌玛尼教会地下室出现异常波动,他们正在试图囚禁控制一只火之灵兽,然后今天上午就出现了这样的波动。”
三言两语,省略所有过程,起因和结果,就这样呈现出来。
罗本猛地抬起眼睛,眼神闪烁地注视着霍登,流露出一丝森冷,他的反应速度比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都更快,因为他更加清楚地理解霍登这番话语的背后,他的思想频率快速与霍登来到了同一轨道上:
他们,正在靠近真相!
雷彼得斯也同样投来了视线,正是因为清楚地知道事情多么严重,所以脑海里的思绪和情绪才越发汹涌,“你是怎么……到底发生了……教会是怎么……”连续吐露出了多个问句,却没有问句能够表述完整,欲言又止的背后是难以置信的混乱。
对于雷彼得斯来说,他很难相信霍登的话语——更准确来说,他很难相信事情居然与乌玛尼教会联系在一起,事情,就这样脱离了认知的轨道。
462 打破常规
“你是怎么……到底发生了……教会是怎么……”
雷彼得斯的话语总是没有办法说完,不是因为结巴,而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完成这些问句,杂乱无章的思绪彻底摧毁了大脑的秩序,然后就这样自己把自己困在了原地。
这次,不等霍登开口解释,罗本冰冷的声音就幽幽地从旁边传来,“我和霍登,最早就是双双调查到乌玛尼教会,然后意外认识的;而那个检查中心的背后,就是教会的支持。”
平铺直叙的两句话,其中隐藏的信息量却扑面而来。
雷彼得斯再次沉默了下来,阴晴不定的脸色,很难准确形容他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无声的海啸正在爆发。
沉默之中,飘荡在学院空气里那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就再次清晰起来,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沉甸甸地撞向胸口,就好像一只匍匐在胸口的巨兽,虎视眈眈地张开了血盆大口,血腥气息就这样灌进鼻子里,不由屏住呼吸,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命悬一线的惊险,身体就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布鲁特斯也没有办法理清思路,庞大的信息塞满整个脑袋,几乎就要爆炸,震撼与错愕之余的困惑占据了上风,杂乱思绪之中寻找到一个清晰思路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最后,他重新抬起头,视线落在了霍登身上——
他相信,霍登应该拥有答案。
“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布鲁特斯询问到。
没有询问来龙去脉,也没有询问细枝末节,布鲁特斯直接跳过了质疑环节,背后展现的是他的信任。
可是,没有等到霍登开口,雷彼得斯的声音就冒了出来,“霍登,你可以确定吗?你所说的是乌玛尼教会,那是乌玛尼教会!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吗?我……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还存在其他可能呢?”
雷彼得斯有些难以接受,并不是针对霍登,只是单纯地……难以接受。
霍登并不意外。
雷彼得斯的家庭教育相对传统,从弗劳德先生就可以看得出来;而且,雷彼得斯隶属于四大学院之中最为传统、最为规矩、也最为死板的圣戴蒙德学院,这也是重要线索。雷彼得斯的反应并不奇怪。
此时,霍登挑战的是他们坚守了数个世纪的信仰,而且还是代表生命与勇气的乌玛尼教会,雷彼得斯短时间之内难以接受,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即使雷彼得斯始终无法接受,这也不能责怪他。
面对雷彼得斯的质疑,霍登摊开双手,“雷,我没有掌握真相。”
“当然,事情存在其他可能,我们现在都站在真相之门的外面,试图搜索更多线索和证据来走进这扇大门。目前,我没有断定任何事情,也没有指责任何人,只是陈述我现在所掌握的情况。”
“顺着线索,我们终究能够寻找到真相。”
霍登诚恳的回答,却依旧无法让雷彼得斯满意,变幻莫测的脸色透露出他的挣扎与煎熬,最终连连摇头表示了否定,“不,你现在所掌握的线索,依旧是片面的狭隘的,不是追逐真相,而是扭曲真相。”
“你必须知道,黑暗始终潜伏在旁边,试图重新掌握主动。”雷彼得斯的神情始终透露着左右为难的挣扎,掷地有声的话语也因为眼神的闪动而失去原有的力量。
“雷,那么我们现在就应该根据线索去发现潜在的黑暗。”布鲁特斯补充说到。
但这样的话语却让雷彼得斯警觉起来,看看霍登,看看罗本和布鲁特斯,然后再看看霍登,随后就意识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孤立无援的境地,那种恐惧让他紧绷起来。
雷彼得斯摇了摇脑袋,头疼欲裂,“我……我需要冷静冷静。”说完,雷彼得斯也没有等待霍登的回应,直接就转身大步大步地扬长而去。
罗本显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意外,看了看懒散随意的霍登,似乎根本没有准备插手,而后视线就落在了布鲁特斯身上,“布鲁?”
潜台词是,布鲁,你不准备阻止一下吗?
却没有想到,布鲁特斯淡定地摆了摆手,“他需要冷静一下。”感受到罗本的视线,他不由继续解释到,“雷……他家是灵能派的传统拥簇者,致力于维护教会的统治,对于他来说,教会就代表着正义,这是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他确实需要一些时间。”
对于雷彼得斯来说,他所坚信的东西被推翻,甚至是被颠覆,他没有指着霍登的鼻子破口大骂就已经格外难得了。现在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冷静,这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冷静冷静,应该就没事了。”布鲁特斯看着雷彼得斯失魂落魄的背影,神色坦然地说道。
“那么你呢?”霍登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布鲁特斯,有些好奇。
布鲁特斯也不介意,“我们家与商人利益息息相关,准确来说,科技派还是灵能派,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区别,到手的利益才是最靠谱的。虽然我们家与贵族关系更紧密一些,而且观念也倾向于传统,但关键时刻,应该牺牲的就要牺牲。”
说到这里,布鲁特斯的眼睛低垂下去,“你应该知道,商人骨子里是最冷血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能够捕捉到布鲁特斯身上隐藏的脆弱。
但这一次,无论是霍登还是罗本,他们都没有戳破。
布鲁特斯的低沉也仅仅只是片刻,转瞬即逝,而后他就再次抬起眼睛,眼神恢复平静,“你现在已经有想法了吗?”声音稍稍压低些许,“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采用占卜试探一下?也许能够收获意外发现。”
灰烬占卜。
他们前后使用过两次灰烬占卜,虽然第二次占卜结果还充满了疑惑,但至少可以肯定,两次占卜结果都非常清晰,确确实实能够为他们指明方向,而且清晰程度还在想象之上。
他们现在面临一个错综复杂的困局,也许灰烬占卜能够给予一些提示或者方向,帮助他们摆脱困境。
罗本也猛地抬起头来,看了布鲁特斯一眼,而后看向了霍登——虽然他对于第二次占卜结果依旧难以准确形容自己的想法,五味杂陈的滋味至今都没有完全消化,但他也不得不同意布鲁特斯的提议,也许这就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了。
463 按部就班
“也许……占卜?”
布鲁特斯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提案,却也是谜团之中合理的提议,就连对于灰烬占卜感观错杂的罗本也表示了赞同。
视线双双落在了霍登的身上,却没有想到一直对灰烬占卜展示出莫大热情的霍登,摇头拒绝了提案,“这不合适。”
“为什么?”布鲁特斯的困惑脱口而出,说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没有引起多余的注意,这才稍稍安定下来,但困惑依旧没有能够得到解答。
霍登没有再继续卖关子,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而是以平常的语调轻描淡写地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怀疑,灰烬占卜可能与邪神有关,如果我们频繁使用,最终可能会丧失理智。”
邪神?
布鲁特斯和罗本的脸色都不太美妙。关于邪神的事情,他们知道得并不多,但片鳞半爪就已经足够。
“还记得我们在雷家的第二次占卜吗?我直接昏迷了过去,而且占卜过程的阴冷与诡异也能够说明很多问题。”霍登没有深入讨论,但这些只言片语就已经足够——
“法阵!”布鲁特斯已经反应了过来,当初霍登就怀疑过,灰烬占卜的法阵可能隐藏着秘密,现在看来,相关秘密很有可能与邪神息息相关。
仅仅只是一个可能,布鲁特斯就能够感受到指尖上的冷汗。不仅仅因为灰烬占卜而已,还因为整个事情的恢弘与庞大,他们现在仅仅只是看到冰山一角,就已经能够清晰感受到事件背后的错杂与恐惧。
霍登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我也无法确定这样的猜测是否正确,而且现在关于邪神也没有太多头绪,但你们知道的,邪神并不介意碾死几只蚂蚁。”
布鲁特斯不由捏了捏手指,“还好,以前我和雷使用占卜的时候,方法始终没有准确到位,否则的话……”
一阵后怕。
“不用占卜,也不需要担心。我们从一无所知走到现在,依靠的可不是未卜先知。”霍登展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闲庭信步的模样着实有些荒谬,尤其是雷彼得斯才离开、学院里依旧弥漫着惶惶不安的情绪,鲜明对比之下,就更加令人哭笑不得了。
说话之间,霍登一行人的脚步就来到了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门口,霍登轻车熟路地推开办公室大门,径直进入其中。
布鲁特斯和罗本却有些迟疑,“这不太好吧?”
霍登也没有强求,“那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虽然德西玛斯教授不拘小节,应该不会介意这样的小事,但没有征询主人的同意直接乱闯、确实不太妥当。
霍登快步进入办公室,顺利地在书架上寻找到了灵能法阵的相关书籍,然后在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桌留下了一包最新出炉、依旧在试吃阶段的肉脯,留下一张纸条,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亲爱的德西玛斯教授,
这是乔安娜女士最新推出的肉脯,我们依旧正在收集意见,希望能够调整辛香料的搭配和熏烤的火候。如果你愿意的话,欢迎留下意见,任何形式的意见都是欢迎的;但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请尽情畅快地展开批判。
等待你的品鉴。
诚挚感谢!
你的,
霍登-赫洛。”
比起直接赠送贿赂来说,试吃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而且,霍登的确有些期待不同受众的不同反馈,德西玛斯教授这位吃货的意见也确实宝贵。
一箭双雕。
霍登的脚步才刚出来,布鲁特斯的视线就落在了书籍的封面上,“比想象中快,我们还以为你要花费一些时间呢。”
霍登大方地将书籍展示给布鲁特斯和罗本,“昨晚,在教堂,我看到了一个法阵,怀疑可能是索引法阵,但不太确定,所以需要进一步查证一下。你们对索引法阵有了解吗?”
布鲁特斯摇了摇头,两眼茫然,他还朝着罗本投去了视线,“什么是索引法阵?”
罗本也表示不懂。
霍登并不意外,就是因为几乎已经失传,所以才需要慢慢学习,在堆积灰尘的悠久历史之中寻找到脉络,“你们感兴趣的话,我可以解释给你们听。”
布鲁特斯立刻就流露出了敬谢不敏的神情,左右看了看,然后这才意识到雷彼得斯不在,也就没人和霍登讨论灵能法阵了。
“现在呢?”罗本询问道。
“午餐,当然是午餐!”霍登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等霍登继续说下去,布鲁特斯的眼神就已经跟着明亮起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然后默契地朝着食堂方向走去。
被遗忘在后面的罗本也见怪不怪,慢慢地坠在后面,跟着两个好友朝着食堂方向进发,这似乎已经成为日常了。
“对了,今晚课堂结束之后,我需要你们一起查阅一下乌玛尼教会的历史,还有,布鲁,我需要你帮我看一些贵族徽章,并且解说一下帝国的贵族历史,尤其是现在灵能派和科技派的矛盾。”
“哦?你怎么感兴趣了?这可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因为昨晚在地下室一共十二个人,然后他们好像全部都是贵族。”
“……”
“……”
霍登云淡风轻地再次抛出重磅炸弹,现在布鲁特斯和罗本经过轮番轰炸之后,紧张神经都已经麻木了,现在似乎感受不到太多的惊讶和错愕。
罗本表情根本就没有变化,布鲁特斯也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哈,并不稀奇。”就连古斯塔夫伯爵都已经卷进去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不过,我们可能需要雷的帮忙,很多事情,他还是比我懂更多。”
“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来,他能够躲得了今天,却躲不了明天。”
霍登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错综复杂的关系就越是需要耐心和细心,所以没有必要急在一时,他们需要做的是按部就班,然后真相就会逐渐显露出来。
但布鲁特斯却是满头问号,“……这句话用在这里,好像不太对吧?”
午餐。
上课。
下课。
霍登还是不紧不慢地完成了一整天的行程,果不其然地,关于奈特墨尔之屋的传闻依旧在沸沸扬扬着,却始终没有人能够得出结论,包括圣克洛伯学院的传闻也落空了。
一直到夕阳西斜的时候,还是没有人能够确定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奈特墨尔之屋消失也依旧是一个问号,然后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
464 知己难得
宽敞华丽的马车停靠在高桥前方,来来往往的学生正在低头匆匆而过,寒风潇潇之中平添了些许沉寂与不安,不同于白天的喧闹嘈杂,伴随着夜幕的逐渐降临,窸窸窣窣的声响也跟着一起低垂下去,晦涩不明的神色让脚步纷纷加快起来。
但是,马车车厢之内的温暖安逸却让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那些阴霾与压抑被阻隔在外,话语和神情都疏朗开来。
“你确定没有关系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询问你,你确定不介意吗?我的屋子,估计还没有雷彼得斯的卫生间那么宽敞呢。”
“哈哈,如果我是客人,那么我必须说,我介意,因为前往这样的狭窄空间,对主人也是一种不便;但如果我是朋友,我当然不介意,只要能够给我一个空间站立,我就没有问题。怎么样,我有地方站吗?”
“站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但耍大刀的话,可能就危险了。”
霍登和布鲁特斯正在你来我往地开着玩笑,坐在旁边的罗本没有参与进来,冷峻的神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微微闪烁的眼神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正在陷入思考,显然,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存在影响的。
砰。
马车车厢门直接就被推开,一阵寒风直接呼啸地窜了进来,室内的温暖瞬间就被冲散,慢了半拍,马车车夫的声音才传了过来,“雷彼得斯少爷……”却依旧没有能够阻止上车的身影。
雷彼得斯就这样来到霍登的正对面,横刀立马地坐下来,随后重新关上车门,那股森冷的空气依旧在车厢里涌动着,眼神透露着一股严肃和犀利,沉沉的低气压强势地冲撞过来,让车厢里的轻松表象瞬间瓦解,紧绷的空气让人不由屏住呼吸,唯恐下一秒雷彼得斯就会朝着霍登动手。
动手?
布鲁特斯却不由好奇起来,如果动手的话,到底谁会赢呢?霍登?还是雷?“嗯,应该是霍登那家伙。”雷彼得斯估计很难在霍登手底下寻找到喘息空间。
不仅没有担心,而且还在吃瓜,布鲁特斯的心态非常看得开。
布鲁特斯正在胡思乱想,而霍登则直接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正准备前往我家吃饭,奈尔一直都想要正式认识你们,怎么样,你一起来吗?”
霍登无视了雷彼得斯阴沉得足以滴水的表情,仿佛上午的事情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一般,发出了邀请。
主要任务还是十二个贵族徽章。
因为其中牵扯到的信息内容过于庞杂,不适合在图书馆讨论,而且今天学院之内的气氛也确实紧张;所以,他们原本准备前往布鲁特斯的家中,展开深入讨论,但霍登和布鲁特斯讨论着晚餐的菜单,说着说着,他们就决定前往霍登住所,由霍登下厨,顺便拜访一下奈尔——
让奈尔不要再继续担心霍登的校园生活了,看看霍登结交的朋友,一举多得。
坐在旁边的罗本始终不曾发言,就这样看着事情莫名其妙地发展到这一步,怎么就从布鲁特斯家转移到了霍登家,天马行空的对话内容着实让人不想要再回顾一遍。
雷彼得斯依旧黑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霍登一眼,却发现霍登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攻击”也就落空,于是愤愤不平地瞪了布鲁特斯一眼——
布鲁特斯表示非常无辜,他又没有招惹雷彼得斯。
但终究,雷彼得斯没有拒绝,闭上了嘴巴。
罗本敲了敲车厢,示意车夫可以出发了,然后马车就摇摇晃晃地移动起来。
仅仅度过一个下午,雷彼得斯就已经找了回来,比想象中快了不少,但时间间隔终究还是太过短暂,雷彼得斯似乎还没有想好自己的立场,阴沉的脸色依旧在苦苦挣扎,于是,车厢内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沉默,令人窒息。
即使是罗本,也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但他也没有出声,却看见霍登就再次看向了布鲁特斯,开始讨论今晚的料理选项。
被忽略的雷彼得斯,脸色黑如锅底,“如果!”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炸了开来,强行打断了霍登和布鲁特斯的话语。
等待视线全部集中过来之后,雷彼得斯依旧低垂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如果不是奈特墨尔之屋消失的话,那么,你的推论还能够成立吗?”
霍登并不曾亲眼见到昨晚的那只灵兽,所以,他无法百分百确定,那只灵兽就是奈特墨尔之屋里的那团火焰——而且,也没有人能够确定,奈特墨尔之屋里的那团火焰就是灵兽。
现在,传闻涌现出了越来越多版本,却依旧没有人能够百分百确定,事情是否与奈特墨尔之屋有关,这也点燃了雷彼得斯的一丝希望,如果不是奈特墨尔之屋消失,那么是否可以推翻霍登昨晚的所见所闻呢?
“雷,重点不在于那只灵兽是否来自于奈特墨尔之屋,而在于她出现在了乌玛尼教会的地下空间里。”
霍登知道,他可以说好话哄住雷彼得斯,顺着雷彼得斯的想法说下去,事情会容易许多,假装没有事情发生。
但他也知道,除非雷彼得斯真正心平气和地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霍登并没有抹黑任何人的打算,他只是在跟踪线索而已,否则,类似的冲突始终都无法消失,一直到确切的真相出现为止。
他们是朋友,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都是,他们存在着诸多分歧和差异,但他们都成为了科斯社团的一员。霍登珍惜这份友谊,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需要实话实说,坦诚面对朋友。
毕竟,知己难得。
“你的猜测,到底是在否定那群神秘人在学院眼皮底下作案的可能,还是在否定我们学院内部也可能存在内奸的可能,抑或者是其他,我不太清楚,我也暂时无法断言。因为我和你一样,现在都处于困惑中。”
“我现在唯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我在教堂地下空间里发现了灵兽的痕迹,并且差一点就在那里长眠。”
“然后,我现在发现十二名贵族参与了囚禁灵兽的过程,我需要找到他们,并且找到他们与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之间的联系。这就是全部了。”
“至于这只灵兽是不是来自于奈特墨尔之屋,又是不是与学院有关系,后续线索会引导我们走向真相的。”
465 魂牵梦系
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马车之外的琐碎声响在轻轻撞击着车厢,越发衬托出室内的安静,不是沉默而是安静,因为每个人都在思考着。
来自霍登的话语,三言两语之中就蕴含了海量信息,错综复杂的思绪就这样蔓延开来,每个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和沉淀,不是沉默不语,而是安静思考。
不过,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传闻越演越烈,情绪也悄然变化,现在霍登再进一步抛出后续重磅炸弹,接受难度也就降低了许多,给每个人留下了思考空间。
可即使如此,雷彼得斯的脸色依旧连续变幻了数次,双手不由紧握成拳,这些话语的冲击力依旧令人难以消化——至少短时间内难以做到,“……你……”挣扎着,雷彼得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差点就死在那里了?”
霍登嘴角的笑容弧度懒洋洋地上扬勾勒起来,调侃地开起了玩笑,“雷,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关心这一点?谢谢关心。”
“霍登,这不好笑。”雷彼得斯却根本笑不出来,“你差点就要死了。”严厉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丝后怕。
“是啊,差点,但是没有。”霍登却显得非常轻松,轻描淡写地说道,“总是如此,从菲洛子爵家中的时候就是如此,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这也意味着,冥冥之中存在着一个指引,我需要继续调查下去,否则,停下脚步之后,运气也许就会消耗殆尽了。”
如果运气消耗殆尽的话?
安静,变成了沉默。
雷彼得斯的喉咙干涩得厉害,竭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我相信你。我是说,我相信你不会说谎,你也没有说谎的理由。那么,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都应该继续调查下去。”
“真相,越辩越明。如果他们是清白的,我们就应该证明,但如果不是……”
说到这里,雷彼得斯的话语再次停顿了下来,没有能够继续下去。
归根结底,雷彼得斯还是选择了相信霍登,相信霍登不需要专门欺骗他。尽管道理如此,但对于雷彼得斯来说,这依旧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因为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对抗自己的信仰。
从雷彼得斯简单的话语之中,霍登能够感受到那份信任。
胸口涌动着淡淡的温暖,从不打不相识到结成科斯社团,他也没有想到他们能够成为真正的朋友,值得托付信任的那种朋友。
不过,霍登没有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语,而是调侃了一句,“既然你都已经如此牺牲了,那么今晚我就勉为其难地为你烹饪一顿大餐吧,安慰一下你破碎的心灵。”
“霍登!”
雷彼得斯瞪圆眼睛,没好气地表达着强烈不满,总觉得自己的拳头下一秒可能就会失去控制地飞向那张欠揍的脸庞。
霍登微微地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道,“想要点餐的话,现在需要尽快,错过就没有机会了。”
“我我我,我可以点餐吗?”布鲁特斯抢在雷彼得斯之前说道,跃跃欲试的模样让雷彼得斯目瞪口呆。
雷彼得斯憋了半天,就只挤出了一句,“……你可以有出息一点吗?”
“不行。”布鲁特斯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
扑。
汹涌的人潮就好像沙丁鱼罐头往外倾倒一般,一股脑地全部从蒸汽轻轨车厢里涌出去,脚步根本不受控制地走了出去,往前踉跄了好几步,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身体,避免摔倒的可能。
但这对于奈尔来说,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脚步轻松地完成调整。
顺着人潮回到地面上,这才能够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上的疲倦也跟随着胸腔里的浊气一起卸了下来,工作的事情就暂时留在身后,那些烦恼和重压,他不需要带回家,因为他不希望霍登担心那些事情。
霍登,只需要继续做霍登就好。
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奈尔已经重新挺直腰杆,眉宇之间的神色也轻松起来,想着今天午休时间意外发现的零食铺子,也许霍登会喜欢,奈尔回家的脚步就稍稍加快了些许。
今天早晨离开的时候,霍登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晚餐是不是应该做一些好吃的滋补滋补,但是,他的厨艺令人担忧,那么是不是应该直接到“三个瘸子”酒吧购买晚餐比较合适呢?
一路胡思乱想着,推开公寓一楼大门的时候,奈尔这才回想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霍登晚上都在院长的私人图书室学习,晚餐都没有回来,却不知道今天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按照原计划去学校了,还是在家里休息。
意识到自己工作忙昏头了,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情况,脚步反而越发急促起来,迫切地想要回家看看。
回家。不管住所多么狭小多么破旧,终究是属于他们两兄弟的港湾,只要想到每天晚上都能够在屋檐底下寻找到一丝温暖,心情就不由沉淀下来,莫名地感到心安。
窸窸窣窣。
嘻嘻哈哈。
脚步在三楼的楼梯口停了下来,走廊里响动着欢快的交谈声,并不喧闹刺耳,音量还是得到了控制,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隐藏其中的欢声笑语,门板和门缝之间透露出一抹奶油色的光晕,似乎将所有的寒冷全部阻挡在外,构建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
就好像……就好像梦境般美好。
在梦境里,父亲和母亲依旧在世,每晚回家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正在调皮捣蛋的霍登,还有结束一整天忙碌的父亲和抱怨作业太多的他自己。他们就这样叽叽喳喳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似乎正在彼此交流,却又好像自说自话,但发自内心的笑容却绽放开来,无忧无虑地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魂牵梦系的景象,似乎就这样演变成为了现实,那抹温暖的光晕和那些轻盈的欢笑,让奈尔不由加快脚步冲了过去,轻快的脚步越来越迫切,甚至忘记了敲门,就好像儿时刚刚从学校放学回家一般,一路小跑地冲回家。
踏踏。
踏踏。
奈尔的脚步稍稍停顿片刻,就这样迫切地冲了过去,靠近门板的时候,出现了短暂的迟疑,恐惧和胆怯汹涌而至,却没有能够压制住雀跃和激动,然后就这样冲进了梦境里的光晕,飞蛾扑火一般。
466 兄长职责
砰。
奈尔就这样闯入了梦中的港湾,奶黄色的光晕之中,他可以看到一个个或站或坐的身影,不是印象中的模样,却也不至于令人失望。
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年轻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表演着,俊朗的面容和高雅的气质在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丝毫没有因为四周环境的拘谨而黯然失色,灿烂的笑容传递出淡淡的温暖,振翅欲飞的姿态有些滑稽,即使不明白前因后果也并不影响笑果。
端坐在书桌前的年轻人动作有些拘谨,似乎四肢被无形的礼仪束缚住一般,但眉宇和嘴角的笑容却在肆意盛开,隐隐能够看出竭尽全力控制的痕迹,却收效甚微,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轻快和惬意,尤其是手心里攥着的糖果纸,没有来得及毁尸灭迹,暴露了底细。
小心翼翼坐在床沿旁边的年轻人则是满脸僵硬、毫无表情,但奇妙的是,整个人的气场并不冰冷疏离,相反能够感受到卸掉重担和面具之后的放松,只是他的放松状态和常人不同罢了,他就如同旁观者般静静观察着眼前这一幕,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
另外。
还有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氤氲蒸腾的雾气之中,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那个轻车熟路的身影轮廓,虽然看不到面部表情,却依旧能够在昏黄的火光和浓郁的香气之中寻找到熟悉的节奏。
猝不及防地,奈尔的鼻头就微微发酸起来,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总是在厨房里忙碌着。
每天回家地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厨房寻找母亲,偶尔呼唤父亲的话,也是“我妈去哪儿了”,然后母亲就能够变魔法一般地整理出一大堆食物,让他心满意足地展露笑容。
“嘿,奈尔,你回来了。”
朦胧雾气之中,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霍登,却让他想起了母亲,交织着幸福和哀伤的错杂情绪在舌尖泛开来,这让奈尔有些狼狈。
梦境,就这样苏醒了过来,却没有完全回到现实,现实染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光晕,然后记忆的界限就这样被打破,仿佛又再次回到了最美好的时光,但这一次,那份美好不仅存在于记忆,还存在于现实。
“奈尔,这是我的朋友们;朋友们,这是奈尔。”
“奈尔,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我招呼朋友回家做客,然后一起做作业。今晚,我们准备做一顿大餐!哈!”
“我们今天提前下课回来了,然后亲自到旁边的市场购物。怎么样,没有想到吧?惊喜!”
霍登的声音充满了活力,这让奈尔嘴角的笑容不由上扬起来,他喜欢这样的霍登,他愿意竭尽全力地守护着这样无忧无虑的霍登。
“这再好不过了。”奈尔从幻觉回到了现实,双脚踏实地站在地上,眼神流露出一丝宠溺,“你喜欢就好。身体呢?感觉还好吗?昨晚不是没有休息好吗?最后还是去上课了?”
“嗯,吃了午餐之后就好了,不用担心,今晚我会早点休息的。”霍登笑呵呵地回答到。
雷彼得斯拘谨地站了起来,有些羡慕地看着奈尔和霍登,不管发生什么,关心永远是最重要的部分,那份关怀的温度,在他的生活里似乎从来都不曾感受到。
布鲁特斯和罗本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只有溃散开来的焦点和焦距在诉说着什么。
奈尔认真确认了一下霍登的状态,这才安心下来,而后转头看向房间里的三张脸孔,“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奈尔,我记得之前在家门口见过你们。”
“……对。”短暂尴尬片刻之后就恢复常态的布鲁特斯主动接过了话头,“我们是霍登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我是布鲁。”
没有拘谨地正式介绍,而是省略了客套的昵称,小小的细节就能够感受到布鲁特斯的变化。
“关于上次,抱歉,我们没有留下来打招呼。”布鲁特斯还是最适合社交,应对这样的场合着实轻松,得体的笑容完全无可挑剔,眼神里的羡慕隐藏得很好——
也许,赫洛两兄弟居住在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但他们的心灵却是如此靠近彼此,这份温度是他们永远都无法触碰到的。他也好,雷彼得斯也罢,都是如此。
“不不,上次应该是我的失礼,没有邀请你们到家里做客。”奈尔连连摆手,和善地说道,全然已经忘记了上次见面的紧张和焦虑——当时霍登的状况确实不太美妙,奈尔完全没有心思待客,甚至有些暴躁,以一种不礼貌的方式送走了客人。
一直到今天,终于有机会表达歉意了。
而后,坐在书桌前的雷彼得斯和坐在床沿的罗本也终于回过神来,双双主动上前打招呼。
奈尔微微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无法应付这样的场面——老实说,这里最如鱼得水的应该就是奈尔和布鲁特斯了;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应该不是平民百姓。
作为一名高级会计,奈尔在莱雅帝国不少城市出差过,也曾经出席过帝都的重要宴会,接触过许多贵族,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就是如此。
真正让奈尔担心的,就是贵族的骄傲和挑剔,他们显然不适合王子街这样的街区,如果他们伤害了霍登,那应该怎么办?尤其是霍登如此重视他们的友谊,一旦出现争执冲突,那么受伤的就是霍登了。
友谊,同样也需要建立在平等关系上。
还有那个罗本,全身上下始终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戒备,这种戒备是带着温度和锋芒的,稍稍不注意就可能受到伤害。奈尔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霍登被伤害。
他们都是霍登的好友,奈尔需要好好观察观察,这是他的责任。
但很快,奈尔的担心就放了下来。
不管是风度翩翩的布鲁特斯,还是拘谨死板的雷彼得斯,包括面冷心善的罗本,他们都非常真诚,言行举止之中透露出来的诚恳与真挚,是有温度的。奈尔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确实是一群可爱的年轻人。
言语,表情,动作,这些都是可以说谎的,但眼神传递出来的温度,却不会说谎,这让奈尔稍稍安心下来。
他就知道,像霍登这样可爱善良的孩子,总是能够结交到好伙伴的,他们都是好孩子。
467 正式晚餐
罗本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旁听着布鲁特斯和奈尔的交谈,偶尔雷彼得斯还能够加入几句,但罗本始终保持沉默。
不是心不在焉,也不是不屑一顾,而是……而是想到了塞缪尔,还想到了其他家人。
自从第二次灰烬占卜以来,罗本对于塞缪尔的情感就很是微妙,因为太过问号没有能够得到解答,以至于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应该如何面对塞缪尔依旧活着却没有捎来只言片语的事实。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选择性地“忘记”塞缪尔,只要不想起,就不会困扰;但每天回家之后,他都能够感受到那个巨大的空缺,塞缪尔消失之后的位置就好像是一个黑洞,将家里的所有活力和生机都抽走。
他试图解释一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让母亲放弃,说塞缪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还是说,塞缪尔依旧活着,但他却没有办法回来?
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怨恨塞缪尔。
但是,现在看着奈尔,罗本的胃部就不由再次开始灼烧起来——他想念塞缪尔,他想念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塞缪尔,他想念那个嘴巴说着不在乎却暗地里比谁都关心他的塞缪尔。
他希望塞缪尔活着,哪怕永远都不会回来,他只需要知道,塞缪尔依旧活着,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活着,那就已经足够。
“停!停停停!”
霍登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表达了强烈的抗议。
“晚餐已经可以准备上桌了,而你们居然还站在那儿闲聊?对美食一点尊重都没有!你们难道不知道,辜负美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吗?”
霍登絮絮叨叨的话语并没有在开玩笑,而是义正严辞地表达了立场,奈尔朝着这群年轻人投去了一个视线,试图解释一下,却没有想到布鲁特斯已经率先说到,“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们最好还是照做。”
他们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奈尔的笑容就再次绽放开来,他现在能够确定,霍登确实结识了一群真诚的小伙伴。
“就是就是。”
“说吧,需要帮忙什么?”
“餐具,我们餐具还没有摆好。”
“啊,餐具,马上马上。”
“我来我来,你们休息就好。”
“奈尔,请允许我们一起帮忙,毕竟,今晚可是难得的大餐,我们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们都希望能够尽一份力,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食的。”
“……你确定不是吃白食吗?”
不需要过多言语,屋子里的气氛很快就再次热闹起来,更重要的是,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都没有摆着贵族少爷的架子,而是积极主动地参与进来——至于工作到底做得好不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让嘴角的笑容不由上扬起来,就连罗本都不例外。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让这个夜晚更加完美的话,那么霍登的料理无疑就是那颗蛋糕上的草莓。
从开胃菜波米西士多开始,到前菜烘烤大黄根凉拌咸鱼子和蔷薇果,再到第一道主食番果核古斯米煎饼、第二道主食红金眼鲷配上豉油香菌、第三道主食铁板煎雪花锡比斯,最后还有两道甜点作为收尾,一份是鲜奶布丁,一份则是蒙布朗。
前前后后,一共六道程序,霍登真正展示出了料理的复杂与完美,从开胃到饱腹,从口感到味道,从酸到咸再到甜,一层一层地完成铺垫,就连味蕾的细腻感受都完全照顾到,最后制造出纯粹的味觉享受,让用餐也变成一项艺术。
“就好像刚刚欣赏了一出歌剧。”
布鲁特斯忍不住发出感叹,即使所有食物都已经进入胃部,但细细品味起来,依旧能够感受到美妙的滋味——
不是酒饱饭足之后的打嗝,然后进行反刍;而是在脑海里回味那些滋味,味蕾似是而非地捕捉到一个朦胧的感受,就这样不由沉浸其中,交响乐在耳边奏响。
就连罗本都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霍登,我知道那是锡比斯。”因为他们一起在旁边的街区购买了食材,“但外面一层到底是什么?就是酥脆酥脆的那一层,整个感觉……真的不一样。口感不是牛肉的味道。”
“啊,那是鱼皮。彩虹鱼。”霍登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我把鱼皮和鱼肉分开使用,鱼肉剁碎之后,杂糅到波米之中,作为开胃菜,它能够分泌出些许酸酸甜甜的味道,进一步放大波米本身的甘甜,刺激味蕾,让我们打开胃口。”
“而鱼皮的部分则包裹住锡比斯牛肉,我们都知道,锡比斯牛肉以肉质细嫩闻名,稍稍煎一下就能够入味,时间把控非常困难,很容易就过头了。所以,我用鱼皮来包裹锡比斯牛肉,然后用火元素进行炙烤,以此来掌握火候和温度。”
“当鱼皮进入酥脆状态的时候,牛肉也就炙烤到最佳状态。不仅能够品尝出外酥内嫩的口感,而且还能够利用鱼皮自身的韧劲为牛肉增加一些弹牙的口感,最重要的是,我提前腌渍了鱼皮,而不是牛肉,保证牛肉自身的味道同时,又通过鱼皮增加一点独特风味,确保不会抢走锡比斯牛肉原本的风采。”
提起料理的时候,霍登总是如此,滔滔不绝的话语让人沉浸其中。
伴随着那些话语,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重新回味起刚才那道料理的味道,饱满的肉汁混杂着些许辛辣些许鲜甜的滋味迸发出来,在味蕾之上引爆,唇齿之间满满都是肉汁,每一次咀嚼都能够感受到不同的口感。
想着想着,唾沫就不由再次分泌出来,下意识地再次吃一口蒙布朗,那种淡淡的甜味之中就能过品尝出一股清新的酸味,浑身所有毛孔都被打开,忍不住就闭上眼睛,慢慢品味,唯恐自己随时都可能尖叫起来。
食物,也是一种艺术。
奈尔看着眉飞色舞的霍登,也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色——
虽然说,一顿晚餐就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能天天发生的事情,因为穷困人家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用餐,三十分钟的晚餐时间就已经十分奢侈了;但非常非常偶尔地尝试一次两次,却也是有趣的体验,更何况,全程都是霍登自己料理下厨,除了时间之外,资金方面也是足够节约的。
468 一张照片
狭窄的屋子里,没有人开口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沉浸在味蕾之上爆炸开来的层层滋味,脑海里的交响乐正在谢幕安可演出,他们需要保持安静,全心全意地享受着专属自己的片刻幸福。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雷彼得斯,然后就可以看到奈尔眼底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有些无奈又带着欣慰。
“虽然很是抱歉,但我想,晚餐时间就到此为止了。”
奈尔开口说到。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愿意打破此时此刻的美好与安宁,但时间不允许,再慢一些,可能就要临近就寝了。
“你们可以继续享受甜点,但其他需要收拾掉了。后续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们不是还有作业需要完成吗?你们忙碌就好。”
奈尔微笑地包揽着工作,而后看向霍登,“我记得橱柜里还有一些水果,需要我洗出来吗?”
“啊,昨天购买的烈日宁,可以洗一点吗?作为今天的收尾水果再合适不过了。”霍登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奈尔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然后就准备站起来收拾餐桌。
罗本有些过意不去,他也不太确定是因为霍登,还是因为奈尔——他在奈尔身上回想起了塞缪尔的身影,他总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我来帮忙。”罗本也跟着站了起来,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尽一份力。
不想,因为站立的动作太过着急,摆放在桌沿的刀叉差一点就要把餐盘直接掀翻下去,还好罗本和奈尔两个人都动作迅速,立刻就摁住了餐盘,最后只是餐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抱歉。”罗本的脸部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微微闪烁的眼神还是泄漏了些许慌乱——这不是越帮越忙吗?
“没事。”奈尔却根本就不在意,摆放好餐盘,随意地挥了挥右手,“主要还是这张餐桌太小,东西都要摆放不下了。”
奈尔弯腰将餐刀捡了起来,正准备站直身体的时候,视线余光就看到椅子底下的一个鼓鼓的黑色物体,顺手也捡了起来,“这是谁的钱包?”
“噢。”罗本的视线落在钱包上,发出了懊恼的低呼声,他今晚的状态确实在频频走神,完全没有平时的模样,现在居然还丢三落四起来!
罗本拘谨地从奈尔手中接过自己的钱包,“谢谢。”
奈尔报以一个笑容,将钱包还给罗本,低声安慰到,“还好是在家里丢的,不管怎么样,都能够找到。”
家里。
这个特别的词汇,让罗本的手指触碰到钱包,动作稍稍迟缓了片刻,又有些出神。
“哦,又掉了。”奈尔才将钱包放在罗本的掌心里,结果发现又有东西从两个人的手掌之间往下滑落,他也轻笑出了声,“看来我们都因为吃得太饱了,结果一个个都动作迟缓,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
温和的声音带着轻盈的幽默,不是让人放声大笑的那种,而是让气氛保持温暖的那种。
奈尔再次弯腰,将掉落在地面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正准备还给罗本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这是一张照片。
在岩渊,虽然照片普及程度并不高,目前主要还是治安队以及贵族使用更多一些,但平民百姓也因为好奇和期待,不少人都携家带口地正式前往照相馆,希望通过那个神奇的小盒子将他们的瞬间记录下来,所以,照片也不算什么稀有之物。
照片之上,是四张年轻脸孔的合影,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全部都非常年轻,甚至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稚气。
其中一个,就是罗本。
奈尔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识别出来,因为看起来应该就是最近一年两年的模样,外貌五官并没有巨大的变化,不过,清冷的气质还是稍稍有些变化——照片之上的眼神依旧活泼灵动,并不是完全冰山。
奈尔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他并没有探查罗本**的打算,随即就准备将照片还给罗本,但伸出去的右手却不由稍稍收回了些许,再次打量了一遍。
罗本已经准备接回照片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但不满的情绪还是微微波动些许:
他不喜欢别人随意窥探他的**,那是他们四个兄弟姐妹的合影,这是他的**,没有准备分享给任何人,即使是霍登也不例外;而现在奈尔却认真打量起来,这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罗本并没有冲动。
当初和霍登刚刚认识的时候,罗本就好像绷紧到极致而随时都可能绷断的弓弦,即使他的性格向来清冷平稳,也控制不住烦躁和急切的情绪涌动着;而面对家人的悲伤与痛苦,他又不得不坚强起来,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让他走在钢丝绳索上,所以每次在霍登面前,他的情绪都好像随时可能爆炸的豚鱼一般。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会了。经过四个月的跌宕起伏和兜兜转转,罗本也成长了起来。
更何况,罗本知道奈尔并不是那种随意窥探他人**的类型,短短的相处就能够感受到奈尔身上的温和与亲切。
所以,罗本并没有爆发,而是抬起头看向奈尔,视线保持平稳,等待着奈尔的回应。
奈尔的眉宇微蹙起来,带着些许困惑不解,但更多还是不确定的摇摆不定。
想了想,奈尔终究什么都没说,重新将照片还给了罗本,流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
罗本收回了照片,对着奈尔轻轻颌首,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没有能够得到一个解释,罗本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将自己的疑惑压抑了下去,面对哥哥般的奈尔,他没有办法生气。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说话的,是霍登。
他了解奈尔,奈尔绝对不是好奇打探他人**的性格,即使担心他的安危,奈尔也始终不曾越过界线,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因为奈尔相信,每个人都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但这个空间被消除的时候,即使是亲人、即使是爱人,那也是难以忍受的。
越是关心,就越是需要学会保持距离,否则最终只会伤害彼此。
当初两兄弟选择离开姨母家独立的时候,是如此;而奈尔坚持他们两兄弟各自使用一个房间的时候,也是如此。
霍登知道奈尔不是因为好奇就随意探视他人照片的类型——哪怕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奈尔也不会。
469 命运巧合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霍登注意到了奈尔的动作,他了解奈尔,所以他知道奈尔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动作才出现了迟疑;而罗本是一个什么想法心事全部闷在胸膛里的个性,如果霍登不开口的话,罗本可能永远都不会询问。
所以,霍登开口了。
因为霍登的声音,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视线也双双转移了过来,室内暖洋洋的空气染红了脸颊,美味晚餐所带来的幸福与快乐残留在眼睛里没有散去,但气氛却出现短暂的停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奈尔收回思绪,露出一个笑容,再次看向罗本,表示了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停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上面那个人很是眼熟,而且有些奇怪,所以多看了一眼,罗本,如果冒犯了你的话,我真诚表示歉意。”
罗本正准备开口表示“没关系”,却被霍登的声音打断了,“眼熟?”
奈尔的视线落在了弟弟身上,“没事,应该是我眼花看错了,我只是觉得……”原本不准备说出来的,但看着弟弟的眼睛,奈尔还是顺口说到,“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像菲洛子爵。”
说完,奈尔自己就觉得好笑,尴尬地轻笑了起来,“看吧,应该是我看错了,罗本怎么会和菲洛子爵一起拍照呢?”
等等,菲洛子爵?
私邸被一把大火烧毁并且葬身火海的菲洛子爵?
空气,微微凝结。
霍登的眉宇朝着中间稍稍靠拢,“奈尔,你什么时候见过菲洛子爵?”
“啊,图诺。”奈尔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到,“还记得吗?八月初的时候,我到图诺出差了一段时间。我当时参加一个宴会,然后有人介绍说,岩渊的菲洛子爵也出席了,并且远远地指给我看了一眼。”
“因为同样来自岩渊,所以我多看了两眼。”奈尔简单地讲述着这段相遇,“我以前不曾听说过这位子爵的名号,但总以为应该是一位四十岁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结果却看到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
“也许,他是继承父亲爵位的新一代菲洛子爵吧。”奈尔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图诺的贵族着实太多了,同样,生活在岩渊的贵族也着实不少,一个子爵,确实排不上号,“怎么了,你们的脸色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奈尔就注意到四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奇妙,无法形容的奇妙。
霍登陷入了思考状态,没有再继续开口。
布鲁特斯清了清嗓子,“奈尔,你不知道吗?菲洛子爵的私邸起了一场大火,他已经葬身在那场火灾里了。”
“……”奈尔的面部表情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他确实是一无所知。
这也并不意外,奈尔出差归来之后,菲洛子爵的案件就已经沉淀了下去,就连新闻报纸都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但奈尔的思想也没有绕回来,“所以,那的确是继承父亲爵位的新任菲洛子爵?难怪看起来那么年轻。”
罗本脑海里涌动着无数思绪,他深呼吸一下,控制住了情绪,努力以平静的口吻说到,“你刚才说,你在照片上看到了菲洛子爵?”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奈尔再次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应该是我看错了。你应该不认识菲洛子爵吧?”
“……”罗本正准备做出回答的时候,霍登再次开口打断了罗本的话语。
“奈尔,你可以再看一看吗?照片上的那个人,真的是菲洛子爵吗?”
罗本快速瞥了霍登一眼,随后就意识到,霍登似乎不希望奈尔知道真相,就好像他不希望母亲知道关于塞缪尔的真相一般,因为他们不希望亲人卷入这起事件中——更何况,他们现在什么真相都不知道,不是吗?
于是,罗本闭上了嘴巴。
奈尔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但他还是再次接过照片,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来,“……是,他确实很像我在图诺看到的那位菲洛子爵,我是说,五官很像,但气质可能有些不同。不过,我是说,长相相似的人也有不少,这没有什么稀奇的。”
“的确,没有什么稀奇的。”霍登展露一个浅浅的笑容,短短时间之内就已经恢复了镇定,重新找回节奏,“但如果这个人刚好就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那就有些奇怪了,就好像有人说,我和三王子殿下长相相似一样。”
“可是,你和三王子殿下一点都不像。”奈尔认真地说道。
霍登的笑容越发上扬起来,“我知道,我只是举例。如果有人说你像三王子殿下的话,我也会表示强烈否定。”
奈尔也没有生气,只是满脸笑意地看着霍登,“你想怎么说都行,反正我都是你哥哥。”
奈尔能够察觉到异常。
尽管霍登掩饰得很好,但奈尔依旧能够感觉到,而且,旁边三个小伙伴的沉默也都预示着不同寻常;不过,奈尔并没有当面追问,他只是暂时按耐下自己的不安和疑惑,顺着霍登的话语,暂时揭过这一页。
随后,奈尔就快速收拾桌子,而四个年轻人则留在桌子旁边。
原本应该是准备开始做作业的,但罗本和雷彼得斯都有些魂不守舍,最后就只有霍登和布鲁特斯两个人在讨论作业,镇定自若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
即使两个人竭尽全力地保持常态,但房间里的气氛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直等到奈尔结束所有清洗工作,也还是没有能够缓过神来。
“好了,我在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奈尔微笑地说道,“我就先离开,让你们在这里安心地做作业,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我就在隔壁。今晚真的非常开心认识你们,以后随时都欢迎你们过来这里做客。”
客套了一番,奈尔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奈尔脑海里的思绪有些杂乱,隐隐的不安和担忧在胸腔里撞击着,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够压制住自己重新进入房间里询问清楚来龙去脉的冲动。
“奈尔,霍登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你不能所有事情都代替他做决定,你应该相信他的判断。”
奈尔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由再次浮现霍登小时候那张白乎乎的小胖脸,全心全意地望着他,软糯地喊着,“哥哥哥哥”,仿佛他就是全世界一般——那时候的确是如此,他就是弟弟的全世界。
即使他自己也害怕得不行,但他还是必须坚强起来,为弟弟支撑起一片遮挡风雨的天地。
他应该相信霍登,对吧?
470 忐忑不安
咯吱。咯吱。
脚步踩着木板的声音隐隐传来,奈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霍登房间里的四个人依旧保持沉默。
不是因为不敢说,而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霍登……”
布鲁特斯发出了声音,但后续的话语却没有能够说下去,就这样被截断,眼神深处也是一片晦涩,没有能够得到回应,沉默片刻过后,布鲁特斯艰难地将后面的问题抛了出来。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塞缪尔……塞缪尔成为新任菲洛子爵了吗?”
虽然荒唐,虽然好笑,虽然错愕,但所有疑问似乎终于得到了合理解释:
为什么菲洛子爵的尸体始终没有被找到?
为什么灰烬占卜的画面里可以看到完好无损的塞缪尔?而且还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但他却没有联系家里?
为什么塞缪尔和霍登当晚是一起失踪的,但霍登苏醒过来之后却没有看到塞缪尔的尸体?
那些困惑不解的、那些没有头绪的疑问,现在终于迎刃而解了——
塞缪尔成为了新任菲洛子爵。
荒诞不羁的现实,让所有声音和思绪都齐齐被掐断,但更加可怕的是,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为这样,那是否意味着,霍登的遭遇也是塞缪尔造成的?塞缪尔为了成为菲洛子爵而不惜试图杀死霍登?
所以,塞缪尔才是凶手?至少也是凶手之一?
脑海里灵光一闪,所有恐惧的想法就这样涌上心头,心脏几乎就要炸裂开来,罗本猛地抬起头看向霍登,却因为胆怯和害怕而慌乱地再次低垂下来,他甚至不敢直视霍登的眼睛,如果塞缪尔就是试图谋杀霍登的幕后黑手?
“罗本。”霍登平静地呼唤道,“不要胡思乱想。”
罗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我做不到。”然后他懊恼地握紧拳头,“该死的。”他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
“罗本,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如果我需要愤怒的话,我也会寻找到正确对象,而不会迁怒他人,明白吗?你应该对我有信心,你也应该对你自己有信心。”霍登的声音依旧带着平时的懒散和随意,就好像正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般,丝毫察觉不出震撼背后的惊涛骇浪。
罗本依旧没有反应。
“更何况,现在事情依旧没有确定,布鲁,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霍登依旧保持着冷静,不是因为他最为聪明,而是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无论是罗本,还是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他们都代入了太多太多主观视角,所以被情绪拉扯了理智;但霍登却不同,他始终坚信着,这是自己寻找到回家道路的途径,而不是作为受害者经历了这一切。
心态的变化,让霍登能够很快冷静下来,然后通过自己的大脑来寻找答案。
布鲁特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顺着霍登的话语细细思考。
雷彼得斯则稍稍急切了一些,“可是……”
霍登摇了摇头,“可是,疑点依旧很多。我的意思是,用布鲁的猜想来推测,我们的确可以解答一些疑问,但同样,还有无数疑点存在。我可以简单罗列一下。”
“塞缪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说图诺那些没有见过菲洛子爵的人们,但是菲洛子爵的财产和荣耀却需要市政厅的相关手续才能够继承,塞缪尔带着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孔出现,他又到底是怎么骗过所有人的呢?”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按照我们此前的推断,塞缪尔应该是受害者,菲洛子爵是加害者,但现在位置却彻底颠倒过来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意外,倒像是预谋的。我们且不说塞缪尔到底是怎么预谋的,菲洛子爵又怎么可能让自己从提前预谋的加害者身份落到一无所谓的位置呢?”
“而且,不要忘记了,这个家伙又扮演什么角色?”
最后一句话,霍登还指了指自己,嘴角轻松的笑容上扬起来,让紧张的气氛又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
“这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另外,为什么流浪汉在失踪?为什么贵族是灭口南丁格尔、阿尔伯等人,却没有灭口塞缪尔?如果菲洛子爵是他们的利益共同体,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戳破塞缪尔的伪装呢?”
说到这里,霍登的视线轻轻往上挑了挑,“如果需要,这样的疑点我还可以继续罗列下去。”然后视线落在了罗本身上。
此时,罗本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隐藏着错杂的情绪,难以简单描述。
“罗本,还记得我今天对雷说的话吗?”
“我们现在都不知道真相,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在我们做出判断之前,应该尽可能收集足够多的线索,然后顺着这些证据靠近真相。”
“雷的想法是正确的,真相可能很可怕,却也可能很美好,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应该坚定自己的信念。”
霍登并不是为塞缪尔辩护,他和三个小伙伴一样,今晚的思绪也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冷静,因为真相隐藏在迷雾背后,他的慌乱和盲目,只会引导自己走向深渊。
说到这里,布鲁特斯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转头看向罗本,“再说了,奈尔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不能否认,可能是外貌有些相似的人呢?我们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位新的菲洛子爵呢,就这样胡乱下结论,着实不靠谱。”
罗本的鼻子微微有些堵塞,但所有话语却卡在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有必要太感动,我正在努力收买同伴,你没有察觉吗?”霍登嘴角轻轻上扬起来,依旧是欠揍的懒洋洋模样,这让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双双笑了起来。
雷彼得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罗本的肩膀,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支持。
霍登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但脑海却闪过一个灵感,一个清晰的确切的完整的……而且荒谬的可怕的灵感。
这一个灵感,瞬间就将所有事情全部串联起来——真正意义上的所有事情!
但是,这种想法着实太过荒唐也太过可怕,以至于霍登的后背爬上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冷颤。
他需要冷静下来,细细地理清思路才行,不能急切,千万不能急躁,这就好像一盘棋局,越是错综复杂的棋谱,就越是需要冷静的大局观才能够掌控全局。
471 一张大网
一个灵感,如同一个寒颤从脚底窜向头顶,整个脊柱都如遭电击一般打直起来,平静的眼神也就变得深邃起来,千丝万缕的想法在大脑的汪洋大海之中扩散开来,慵懒地低垂下来的眼睑掩饰着神色。
但罗本依旧注意到了霍登戛然而止的表情,瞬间就解读出霍登眼神里的深意,不由轻声呼唤了一句。
“霍登?”
呼唤之中的疑问传达了他的想法,然后就可以看到霍登的眼睑轻轻抬起来,天衣无缝地做出了回应,似乎刚才的瞬间走神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雷彼得斯就根本没有察觉到,但布鲁特斯和罗本却能够捕捉到那种微妙的差异。
布鲁特斯立刻就询问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罗本则用眼神表示,他和布鲁特斯的想法一致。
霍登嘴角的弧度依旧,轻松的笑容微微流淌出来,“有一些猜想,但现在缺少证据支持,就让我们保持开放的可能性。”
这是实话。
刚才的灵感,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纯粹就是他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的确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也许他能够顺着线索继续追查下去;不过,在真相出来之前,他们没有必要胡思乱想。
罗本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视线牢牢落在霍登的身上,眼神传递出内心的坚定。
但霍登的想法却不为所动,转头看向了雷彼得斯,“我需要你和布鲁的一些帮助。”
紧接着,霍登就开始虚空描绘起贵族徽章来。
罗本了解霍登,如果霍登拒绝开口,那么他们也没有办法,更何况,霍登始终是他们之中意识最清醒的,霍登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又应该怎么做,他不需要太过担心。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
罗本总是隐隐有些不安,那种不确定的未知与忐忑正在暗暗涌动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动荡让他无法平静,“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从学院的气氛变化,到晚餐的意外发现,短短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他才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意识到这一点,罗本强行掐断了脑海里的思绪,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跟随着霍登的声音进入正题。
此时,霍登已经在虚空之中描绘出十二个贵族徽章的图形,全部陈列在他们的眼前。
平时一贯喜形于色的雷彼得斯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慎重和严谨,气氛也稍稍凝重起来。
如果说雷彼得斯是完全站在贵族这一边的,他的神情紧张是因为牵挂和在乎,那么布鲁特斯的表情就透露出了更多信息。
总是嘻嘻哈哈的浪荡子弟模样已经全然不见,深邃的眼睛如同星空一般漆黑,所有花哨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展现出难得一见的严肃,微蹙的眉宇之中还透露出一丝紧张,这就让房间里的气氛越发紧绷些许。
呜!
蒸汽轻轨经过窗外的声音突然炸开,摧枯拉朽地冲垮室内的沉默安静,但是,等待声音渐行渐远之后,那种沉默又再次汹涌而至,夹杂着深夜里的刺骨寒冷包围过来,然后室内气氛就越发凝重起来。
罗本的视线也跟着一起落在了那十二个贵族徽章之上,此时,雷彼得斯已经快速在每个徽章底下做出标注:
一个徽章对应一个贵族、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十二个不同的贵族身份也就呈现在眼前。
同时,还有他们的爵位。
即使是对贵族没有太多研究也没有太多耳闻的罗本,他都能够看到好几个耳熟能详、如雷贯耳的姓氏。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说明,这些名字就是最强有力的声音,在沉默之中激荡出振聋发聩的力量,一下再一下地,撞击着耳膜,连带着灵魂也跟着隐隐颤抖起来,然后贯穿整天的不安感,就这样一层一层地荡漾氤氲开来。
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十二个徽章,没有无名小卒。
等待雷彼得斯将十二个徽章全部认出来之后,就连布鲁特斯都猛地朝着雷彼得斯望过去,眼神快速掠过最后两个徽章,带着一丝震惊和错愕。
雷彼得斯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下了眼睑,在场四个人之中,他所感受到的冲击才是最强也最大的,他的指尖都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竭尽全力也仍然没有能够控制住,收拢指尖、握紧拳头之后,前臂也依旧在微微颤抖着。
布鲁特斯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
转过头,布鲁特斯对着霍登和罗本解释起来,但是,从喉咙深处冒出的嗓音也沾染了些许沙哑的艰涩。
“你们还记得吉奥科莫伯爵吧?”
当初返校舞会之上,吉奥科莫家族的两兄弟卷入一起谋杀案,最终霍登通过自己的智慧找到了真凶,这才知道,吉奥科莫家族是岩渊最强大的贵族姓氏之一,就连三王子殿下都不得不卖他们一些面子。
“这最后两个徽章所代表的,就是比吉奥科莫家族还要更加久远的姓氏,他们的历史甚至比龙骧家族还要更加久远。当然,现在他们并不出名,许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衰弱,但其实只是从明面转入暗地而已,成为隐世家族。”
“简单来说,如果这两个家族想要重新夺回岩渊的控制权,吉奥科莫家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布鲁特斯并没有详细介绍两个家族的历史,毕竟那些文字太过抽象也太过枯燥,用类比的方式就清晰直接了许多。
霍登的眉尾却是轻轻一扬,“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
他是说,吉奥科莫家族是现在的掌权者,怎么可能轻易交出主动权?
布鲁特斯露出一抹苦笑,“这两个家族对岩渊的渗透是经过长年累月的累积,就连吉奥科莫家族都无法例外。当然,如果他们想要夺权,吉奥科莫家族肯定不会答应,势必有一番腥风血雨。”
“但是,你认为吉奥科莫家族不是他们的对手。”霍登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不是说吉奥科莫家族真的就没有还手之力,而是吉奥科莫家族依旧可能会输,这才是布鲁特斯的真正意思。
侧面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家族姓氏到底意味着什么。
472 散伙晚餐
从雷彼得斯的反应到布鲁特斯的解释,再到罗本的神色,这些细节就已经足够,足以让霍登掌握状况。
十二个贵族徽章,对于霍登这位外来者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于“霍登-赫洛”这位生活在贫民窟的穷小子来说,估计也是意义有限,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些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可是,霍登并不害怕。
“霍登,这不是小事。”雷彼得斯开口了,其实看到这十二个徽章,他就已经相信霍登昨晚的所见所闻了,因为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捏造出来的东西;而且,这十二个姓氏所代表的力量确实足以左右教会。
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雷彼得斯在霍登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紧张或者不安,他不得不开口提醒到,“这件事……”
“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我明白,我知道。”霍登接过话头,对着雷彼得斯展露一个笑容,稍稍安慰他,“雷,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无论是灵**易,还是科技派与灵能派的对峙,这些事情早早就已经预示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这十二个名字的出现,反而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不管真相是什么,但我们的方向却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这样十二个具有威慑与震撼的姓氏,那么霍登此前调查出来的所有事情,都很难寻找到合理的解释,毕竟任何一件事都牵扯太多太多——更何况,长生不老这样的事情,往往是拥有一切之后才会思考的事情。
想象一下,如果是码头工人,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他们怎么可能会想要长生不老呢?即使想要和亲人爱人同生共死,他们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思考长生不老的事情,生存才是他们最迫切的生活目标。
只有贵族!
坐拥财富与荣耀的贵族们,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富豪们,他们才是追逐长生不老的那群人。
看到这十二个名字,霍登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不是因为不理解这些名字的分量,恰恰是因为他能够理解,所以才平静下来,如此一来,所有事情就都能够串联起来了。
“恐怕,菲洛子爵只是这个环节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枝桠。”
霍登如此说到,而他们现在所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座恢弘庞大冰山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灵兽。
教会。
邪神。
长生不老。
灵能派与科技派。
上述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不是霍登或者雷彼得斯这样级别能够撼动的事件,而现在这些事情似乎千丝万缕地联系起来,这也意味着……如果他们现在进入一个迷宫,那么可能只是站在迷宫入口处罢了。
雷彼得斯看着云淡风轻的霍登,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了布鲁特斯,结果却看到布鲁特斯轻笑了起来。
雷彼得斯不明所以。
布鲁特斯迎向了雷彼得斯的视线,“反正任何一个对手都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那么一个还是两个抑或者是十二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债多不压身,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心态了。
低垂着脑袋的罗本也重新找回了声音,“对上任何一个对手,我们可能都是自寻死路,反正我们只能死一次,那么多对上几个对手,也没有区别,布鲁,你说对吧?”
那清冷的嗓音透露出一丝寒意,经历心绪多次起起伏伏的罗本,现在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雷彼得斯看了看布鲁特斯和罗本,又看了看风平浪静的霍登,甚至能够在霍登的眼神里寻找到一丝轻松写意的笑容,如同下雨之后的晴空,一丝云彩就这样慵懒地舒展开来,莫名地就让人安定下来。
连带着,雷彼得斯嘴角的笑容也有些无奈地上扬起来,他还试图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能够说出来,紧绷的心态也就跟着崩盘,最后笑了起来。
沉默和紧张,就这样被打破,轻盈的笑声重新让空气欢快起来。
四个人之中,霍登应该是最为镇定也最为坦然的一个,从始至终都是那熟悉的模样,睡不醒的慵懒表情就好像心不在焉一般,此时气氛轻松下来,霍登也依旧是吊儿郎当地调侃了一句。
“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还没有战斗,就开始在这里讨论死亡。说实话,我可没有准备束手就擒呢。”
“树大有枯枝。这些徽章的确代表着高高在上的贵族,而且是雷都无法企及的层次,但并不代表着姓氏背后的整个家族都参与其中,可能是其他人借用这些姓氏行事,可能是家族里一小部分边缘人士参与其中,也可能是家族里存在不同利益群体的对立与竞争。”
“仅仅看到徽章,现在能够收获的信息非常有限,换而言之,我们能够寻找到的突破空间还有很多,没有必要在危机到来之前,就把自己逼迫到极致。这些徽章,仅仅作为一个提醒就好,记住我们在面对什么,这就已经足够。”
原本还以为霍登在开玩笑,但渐渐地,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就让气氛缓缓镇定下来——
的确,霍登只是提供了徽章而已,而那些马车上的贵族到底是什么身份,在家族之中又是什么位置,家族掌权人的态度又如何,这些细节都还没有确认,他们确实不需要自己吓自己。
雷彼得斯能够明白霍登的话语是正确的,但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和状态,还是产生了一股控制不住的荒谬,最后就被自己逗笑了,他稍稍收敛了笑容,“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即使他们清楚缝隙和漏洞的存在,却也无从入手,因为他们的力量着实太小,那些小打小闹可能对于敌人来说就是挠痒而已,结果没有制造任何破坏,还暴露自己导致全军覆没的可能。
霍登丢了一颗烈日宁到嘴巴里,懒洋洋地瞥了雷彼得斯一眼,“你们确定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没头没尾的提问。
但是,雷彼得斯却能够感受到霍登眼神的微妙变化,尽管语调依旧如常,但眼神透露出来的关注却传递出了话语里面的深层含义:
这不是玩笑,这是真正的生死抉择。以前,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现在,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已经逐渐显露出来,那么,他们还确定吗?
473 谋而后动
“你们确定吗?”
霍登并不准备小题大做、慷慨激昂地做一次演讲什么的,话语和神色都没有太多变化,但他还是需要确认一次,不仅是针对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其实,何尝不是询问罗本和他自己:
他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事情,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现在,真的已经不行放弃了吗?
他们,真的必须继续追查下去吗?
“敌在明,我在暗”,现在依旧能够勉强保持这样的局面,他们没有完全暴露,紧急刹车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那么……他们确定吗?
“罗本说的对,死一次和死无数次都是一样的,反正我们都只能死一次,如果他们准备灭口截流的话,那就需要尽快,现在我们可能激怒的潜在势力可着实不少。不过,我和罗本是这样,我们都已经陷得太深……”
霍登说着,他能够感受到雷彼得斯跃跃欲试准备打断的动作,但他用眼神制止了对方,坚持说了下去。
“你们却不是。其实,你们依旧没有牵扯太多,转身还是来得及。”
“说实话,罗本,即使是你现在想要停下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霍登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布鲁特斯却没有错过霍登眼底深处的真挚和担忧,他展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迟了?当初在图书馆就应该无视雷的逼迫……”
“嘿!”雷彼得斯发出了抱怨声。
布鲁特斯没有理会,“你就不应该告诉我们,哪怕是绝交,你也不应该透露任何消息的。现在已经太迟了。”
“不然,今晚绝交?”霍登认真地说道,“反正刚刚吃了散伙饭。”
“霍登!”雷彼得斯的视线就从布鲁特斯转移到霍登身上,直接厉声呵斥了一句。
“音量,音量。”霍登抬起双手连连下压。
此前,他们的谈话声音始终保持压低,但同时并没有彻底静音,确保隔壁房间的奈尔不会察觉异常;现在雷彼得斯突然扬起声音,房间里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看着老神在在的霍登,雷彼得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表示自己的无语。
布鲁特斯直接就被逗乐了,满眼盛着笑容,再次询问到,“霍登,我们现在都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科斯社团的宗旨是什么,你应该不会忘记了吧?所以,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霍登沉吟了一声,所有视线都转移过来,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霍登准备发表什么重要长篇大论的时候,结果霍登却满脸认真地说道,“等等,科斯社团的宗旨到底是什么来着?”
看着眼前三言两语就能够掌控谈话气氛的霍登,旁边三位好友早就习以为常,一个个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了无视,齐心协力地让霍登的调侃直接落空,然后气氛就尴尬起来。
原本还以为霍登会小小郁闷一下,结果却看到霍登依旧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笑话落空而流露出任何拘谨。
反而是雷彼得斯第一个就受不了,没好气地对着霍登说道,“哈。哈。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结果布鲁特斯就重重地拍打了雷彼得斯的肩膀一下,“霍登就是故意保持沉默的,结果就是你忍不住!”
雷彼得斯根本不明所以,被布鲁特斯连连殴打,却只能朝着霍登投去求助视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地,屋子里的气氛就重新轻快了起来,因为十二个贵族徽章所带来的沉重与压抑已经消散。
罗本的视线静静地注视着霍登,他始终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他始终不曾动摇,从当初的怀疑和对立,这一路走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相信霍登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会轻易放弃,除非是霍登主动转身离开——
那么,他也不会阻止霍登。
第三次地,布鲁特斯再次将视线投向霍登,然后雷彼得斯也跟着望了过来,“我们现在应该回到正事了吧?”
霍登才没有继续卖关子。
“我们现在拥有诸多线索,而且这些线索恐怕超出预期,幕后的那些大佬们也应该没有预料到我们能够寻找到如此多线索。”
“但是,这些线索全部都是往外延伸,拉扯出越来越多的利益关系,而不是核心的关键部分,所以我们始终无法看透整个全局,可能性着实太多,而那些利益纠葛只会让局面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繁琐。”
“所以,我们需要回到.asxs.。”
的确,布鲁特斯的猜测是正确的,从昨晚意外证实乌玛尼教会也牵扯其中后,霍登就一直在思考着:
他们现在寻找到的线索,持续不断地往外延伸,教会、贵族、邪神,一个势力接着一个势力被拉扯出来,且不说他们是否真正与事件息息相关;但问题就在于,“事件”本身依旧处于一团迷雾的状态,那么,从事件延伸出来的诸多可能,不仅无法帮助理清思路,而且还会衍生发散出更多无限可能。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争夺?到底谁是直接关系谁是间接关系,还有谁是干扰因素?这个事件的利益达到什么高度,到底能够吸引多少势力的角逐?事件本身又是什么性质,背后利益团体是联合还是竞争,其中是否有他们可以钻空子的缝隙,抑或者是更进一步寻找到联合的利益团队?
换而言之,让塞缪尔失踪、霍登死而复生的“事件”,这才是核心拼图,也是所有事情最初开始的地方。
只有寻找到这块核心拼图,后续事情才能够推展开来。
“.asxs.?”布鲁特斯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他看了看罗本,而后再次看向霍登,这就足以说明他的理解是正确的,但布鲁特斯不明白应该怎么回到.asxs.,“还记得吗?我们之所以会绕来绕去也找不到关键,就是因为我们无法弄清楚事情的.asxs.。”
“此前,我们始终在跟随着线索前进,现在,我们应该跟随着线索后退。有时候,后退是为了更好地前进。”霍登再次丢了一颗烈日宁到嘴巴里,慵懒的眼神微微一亮,落在了罗本身上。
罗本微微愣了愣,脱口而出,“宴会。”
事件的.asxs.,就是哈福特先生的宴会,从宴会开始,但伴随着线索越来越多,以至于他们几乎就要忘记这件事了——但其实,他们始终都不曾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