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 垂死挣扎
轻描淡写之中,霍登就已经牢牢掌控住了局面,塔姆金似乎已经无处可逃,但真正的关键依旧没有揭晓。
霍登那慵懒的嗓音依旧在不紧不慢地响动着,只有罗本等好友才能够察觉出来,看似一如既往的霍登却是全然不同起来,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眼神没有任何情绪,那股冰冷不同于罗本,更多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冷血。
仿佛塔姆金根本就不是一个生命。
“整个治安队公共办公区域之中,一共有八个人正在品尝饮料,包括你在内。其中五个人都选择了茶,另外三个人选择了咖啡,但两个人都添加了牛奶。从你的废纸巾痕迹来看,你的咖啡不喜欢添加牛奶,于是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刚刚我在指责你可能亲眼目睹整个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现场有三个人的脸色都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因为你曾经在走廊长时间游荡,并且与他们展开交谈,他们第一时间就从我的话语联想到了情况。”
“那三个人,分别是……”
说着,霍登抬起右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然后空气之中就出现一枚蓝色箭头,悬浮在一名治安员的脑袋上,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就好像游戏里的光标一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标注高亮。
三名治安员立刻就感受到了全场投射过来的视线,纷纷点头表示了肯定,证实了霍登的猜测。
整个空间里都能够感受到一股骚动正在汹涌着,但没有声音,视线的交错和呼吸的急促都能够感受到暗潮正在来袭。
渐渐地,聚集在霍登身上的视线也就越来越灼热,因为他们越来越相信,霍登所说的是事实。
“在会议室门口的角落,可以看到一小片咖啡污渍——没有添加牛奶的咖啡污渍,位置就在地毯与门缝交界的地方,这是因为你在偷听我和伊萨的谈话,却因为谈话内容都受到了惊吓,仓皇离开之间,咖啡的飞溅也就没有留意。”
“为什么杀手会闯进治安队内杀死阿尔伯和伊萨,甚至不惜无视了治安队的权威?”
“为什么杀手会在询问结束之后第一时间灭口,而我们的会议记录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什么杀手能够准确知道阿尔伯在哪个会议室?”
“显然,这一切都是因为治安队内存在一个内鬼,而这名内鬼,就是塔姆金先生。”
刷刷刷。
全场所有视线全部落在了塔姆金身上,但三王子殿下是唯一例外。
加斯顿注意到了霍登的狡猾——
霍登并没有解释最关键的部分,也就是塔姆金是如何传递信息的,缺少关键证据,也就无法证明塔姆金是内鬼。
但问题就在于,霍登前面的推断着实太过准确也太过真实,建立起一种强大的信赖感,只要他说塔姆金是内鬼,现在所有人的思考节奏都被霍登牵着鼻子走,于是也就忽略了关键,自然而然认同塔姆金是内鬼。
那么,霍登是因为没有证据而这样做呢?还是另有所图呢?
加斯顿暂时没有戳穿霍登,只是缓缓朝着霍登投去了视线。
霍登平静地转过头来,坦然地迎向加斯顿的视线,却丝毫没有慌乱或者紧张,强大的气势对峙之间,霍登并没有落下风,这反而是让加斯顿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颌首示意了一下,没有干涉霍登的“侦查”。
等霍登再次转头回来的时候,塔姆金的手绢已经完全被湿透了,站在绝境之中,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塔姆金有些结巴,但随即就镇定下来,“哈哈。哈哈。”干巴巴地大笑了两声,用力吞咽了两次口水。
“我还以为你多么厉害呢,我还以为你掌握了什么重要证据呢,原来就是这种三岁孩子都知道的把戏,你不会是根据一些莫名其妙的线索,然后按照自己期待的结果去随意解读,丝毫没有逻辑和证据可言。”
“证据呢?啊?证据呢!”塔姆金似乎终于重新找回了气势,声嘶力竭地对着霍登嘶吼到——但他也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声音了。
三岁孩子的把戏?
证据?
霍登不怒反笑,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起来,那没有睡醒的眼睛似乎完全耷拉下来,就这样轻笑出了声。
与塔姆金不同的是,霍登的笑容却显得异常轻盈,轻轻耸了耸肩,似乎在说:
我已经给你最后的挣扎机会了,但如果这就是你所有的能耐,那么就抱歉了。
不仅是加斯顿、罗本等人,就连塔姆金也解读出了霍登笑容的含义,他还试图再说点什么,却已经来不及了。
“塔姆金先生,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真相,但我觉得现在是时候告诉你了。”
“什么……什么意思?”塔姆金再次结巴起来。
“你是否思考过,其实你根本就配不上塔姆金-戈尔丁的这个姓氏?”霍登笑颜如花。
“你觉得你的父亲只是一个赌鬼,输掉了你全家的家当,迫使你陷入这样的窘境,但真实的情况是,你的父亲其实是一个间谍,他的真实名字是埃米利奥塔提安德-伊奎里奥尔桑切布兰特,来自梵离部落,可能是诺斯尼斯大陆最顶级也最危险的间谍。”
“他已经执行间谍行动超过三十年时间,而过去五年时间在岩渊潜伏,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接近塞克佩斯学院,就在你公寓的三条街区之外。下周,塞克佩斯学院即将举办诺斯尼斯大陆最顶级的灵能者盛会,所有顶级灵能者都将聚集于此,探讨是否应该介入莱雅与卡格之间的战争。”
“届时,埃米利奥塔提安德-伊奎里奥尔桑切布兰特将会伪装成为一名清洁工,潜入塞克佩斯学院之中,对现任校长进行药物控制,药物将隐藏在他西装外套内部的腋下秘密口袋之中,这种药物就连十级灵能者也难以抵抗,它将控制校长完全听命于新的主人,也就是梵离部落。”
“梵离部落将会利用校长介入会议,首先赞同灵能者介入战争的条约,而后挑动古兰也全面加入这场战争,并且制造一系列战争冲突,迫使诺斯尼斯大陆进入全面战火局面,梵离部落趁机推翻三个国家,称雄大陆。”
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霍登带着笑容的脸色越来越严肃,滔滔不绝的话语如同子弹一般喷薄而出,然后全场所有声音全部消失,塔姆金直接就惊呆了,甚至忘记了呼吸。
399 无处可逃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声势如虹。
霍登的说话节奏呈现出渐变式的提速,从不紧不慢的谈吐慢慢地提升速度,吐字的频率和换气的间隙都在悄无声息地发生改变,却没有制造出太多波澜,无形之间地将压力叠加累积,等待最终全部释放出来的时候,已然势不可挡。
铿锵有力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现场所有人的耳边炸响,即使是罗本也因为霍登毫无预警爆发出来的惊人能量而陷入了震惊与错愕,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全场,鸦雀无声。
塔姆金更是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就连呼吸都已经暂时被遗忘,因为他完完全全正面承受住了来自霍登的全部攻击,那双一贯懒散随意的眼睛之中绽放出了骇人光芒,全面碾压。
塔姆金就这样瑟瑟发抖地站立在原地,精神层面却不由自主地匍匐蜷缩起来,被霍登声势浩大的气势彻底碾压,丝毫不会怀疑对方一个眼神就能够让自己血溅当场的能力与决心,一点反抗都滋的能力生不出来。
“霍登,你是认真的吗?”
死一般的寂静之中,终于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是特伦托中队长。
此时,他的脸色带着严峻的肃然,神情略显紧张。如果是以前,他肯定就不会担心,对于霍登的话语只会一笑而过;但经过今天的短暂接触,他对于霍登的能力却有着全新认识,完全没有任何怀疑。
但霍登却没有转头,眼底最后一点笑容也彻底掐灭,“当然是开玩笑的,如此荒谬的故事有谁会相信?”
这……
现场所有人都被霍登一杆子打翻,严峻肃然的神色顿时就变得尴尬僵硬起来,不少人都开始慌乱地转移视线。
特伦托的脸色一变,扬声就想要呵斥霍登,但似乎想到了什么,话语就这样卡在喉咙里。
而霍登根本就没有理会特伦托,目不转睛地锁定着塔姆金,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轻蔑,“我之所以认为你是内鬼,那是因为你根本愚蠢到来不及处理证据。”
“我们的会议记录,你根本就没有销毁,而是趁着现场混乱,快速偷走,并且保存在了自己的办公桌里,右侧,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抽屉。”
“你的眼神出卖了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并且暗示了证据的隐藏位置。”
“当然,你会说,那证据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的,临时放在了你的抽屉里,那么,你随身携带的证据呢?”
“现在你的马甲左侧口袋里,隐藏着一张便签。原本是在西装外套右侧口袋,但刚才所有人都在关注穆梅尼大队长的时候,你意识到这可能会暴露自己,于是把便签拿了出来,放在了马甲的内侧口袋里。”
“这张便签,应该是一张空白便签。你撰写简短信息通知幕后黑手之后,为了安全起见,将便签下面的第二张纸也撕掉,避免在便签上留下字迹的痕迹,这样一来,即使有人追查到你身上,你也可以洗刷嫌疑。”
“你不够聪明,却足够谨慎,但有时候,因为太过谨慎,所以你需要再次确认相关证据,而不是立刻毁掉。你的谨慎,却成为了你的绊脚石,暴露了自己。”
“塔姆金先生,你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你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轰!
轰轰!
轰轰轰!
重磅炸弹一个接着一个,全场所有人都被炸得晕头转向,因为劲爆消息着实太多,以至于一时间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错综复杂的视线全部落在塔姆金的身上,却没有人轻举妄动。
就在此时,塔姆金的双手才刚刚移动些许,一套灵能手铐就已经控制住了塔姆金!
依旧是特伦托,时时刻刻注意着塔姆金的一举一动,在塔姆金做出任何反抗之前,就已经先下手为强。
同时全面戒备的还有加斯顿和古斯塔夫伯爵的护卫,看不见的气场压力直接就锁定了整个空间的角角落落,强大的压力让在场每个人都能够感受到一股寒意,紧绷到极致的压迫感令人再次屏住呼吸。
今天,三王子殿下身边依旧看不见那位神龙不见摆尾的灰西装高手,但明面上,三王子殿下和古斯塔夫伯爵都携带了护卫,清一色的黑色制服装扮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势,不过区区六人,却个个都是高手。
看模样,两名护卫属于三王子殿下,四名护卫属于古斯塔夫伯爵。
而此时,六名护卫全部都戒备起来,凌厉的眼神爆发出一股杀气。
“三王子殿下,三点钟方向!”
压抑到窒息的混乱场面之中,霍登的声音再次强硬地爆发出来,出声预警。
随即,六名护卫就齐齐朝着三点钟方向锁定气机,紧接着就可以感受到一股更加强大的灵能威压释放出来——
是那名灰色西装。
一股摧枯拉朽的浩瀚声势直接朝着三点钟方向蜂拥而出,人群之中的一名中年男子被牢牢锁定控制,不等那名中年男子做出反应,灰色西装就化作一道光影,迅雷不及掩耳地直接压制住了那名男子。
铺天盖地的绝对声势狠狠地朝着中年男子的肩头压制下去,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特别的灵能波动,就可以看到中年男子膝盖一软直接双膝跪地,以一种狼狈异常的姿态被压制在地面上,无法动弹。
“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无辜的!”
“三王子殿下!古斯塔夫伯爵!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中年男子试图进行辩驳,但此时整个室内所有人都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晃动不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视线慌乱地在快速移动着。
加斯顿瞥了霍登一眼,没有说话,尽管眼神里带着些许疑惑,但他还是暂时没有出声质疑霍登的呼喊。
古斯塔夫伯爵却似乎受到了惊吓,直接就躲到了四名护卫的身后,让护卫们呈现出一个花瓣的姿态将他团团保护在中间,伸出脖子来,“那个小家伙说你有问题,你肯定就有问题,你就不要狡辩了。”
虽然古斯塔夫伯爵“贪生怕死”的模样有些滑稽,但他的话语却得到了现场众人的肯定,不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局面也就快速安定了下来。
400 证据确凿
从制服塔姆金到揪出隐藏人物,前后也就是一呼一吸的时间,所有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现场的惊呼和混乱都没有能够跟上,只是条件反射得惊呼着,一惊一乍的声响就好像一群业余的无知吃瓜群众。
等待冷静回神之后,立刻就有人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
“恩科皮大队长。”
刚刚被灰色西装制服的隐藏人物,赫然是第三辖区治安队的另外一名大队长,场面顿时就难看起来。
一石激起千层浪。
显然,在场治安员们都没有预料到,站在塔姆金身后的另外一个黑手,居然是恩科皮大队长。
以客观立场来说,仅仅依靠塔姆金一个小小的治安员,分量确实不够,人人都猜测着高层之中应该也埋藏着棋子,所以刚才穆梅尼大队长站出来的时候,怀疑的视线着实不在少数;但平时一贯慈眉善目、总是被当作老好人冤大头的恩科皮大队长,却绝对不会是治安员们的第一个怀疑对象。
不过,正如古斯塔夫伯爵所说,因为霍登在今天建立起了足够的权威,字字珠玑都准确无误地集中要害,一揪一个准;所以此时,尽管惊魂不定、难以置信,但治安员们的第一反应还是选择了相信。
恩科皮大队长看起来确实好像是一个老实人。
即使被制服之后,试图为自己辩解,却也只是结结巴巴地不断重复同样的话语,甚至因为涨红了脸颊而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白色的脸颊染上了一层红晕,委委屈屈的模样根本就没有邪恶罪犯的模样。
但霍登却不是无的放矢、冤枉无辜之人。
霍登发现恩科皮,却不是借助于塔姆金,而是因为恩科皮自己——布鲁特斯就注意到了恩科皮的异样,随后霍登也证实了布鲁特斯的观察:
恩科皮确实正在寻找离开的途径,他的眼睛非常活络,始终在判断不同离开路线的风险,制定最佳线路,并且尽可能不要惊动其他人,以一种平常的姿态悄无声息的离开。
塔姆金被制服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朝着恩科皮方向求助,而恩科皮则正准备执行离开的计划,要么是为了逃出生天,要么是为了通风报信,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霍登都必须第一时间阻止他——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是无辜的。
所以,霍登出声示警,原本是希望利用护卫的力量制服恩科皮,灰色西装的出现则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以霍登现在的能力,他依旧没有能够准确判断出灰色西装的隐藏位置。
为了避免自己的直觉出现误判,霍登第一时间就跟上完成了进一步的检查判断,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你的身上有股繁堇的香气。”
其实,霍登一直就好奇着:那名职业杀手身上为什么会带着繁堇的香气?即使是诺斯尼斯大陆的职业杀手暂时没有那么多繁文缛节的注意事项,但此前维克多和南丁格尔的凶案现场都没有残留气息,而这一次,又有什么不同?
现在,霍登在恩科皮身上找到了答案。
不过,仅仅依靠一点点香气,作为证据定罪还是太过勉强;而且,所有脏活累活全部都由塔姆金完成,恩科皮并不需要脏了自己的双手,他的身边恐怕也不会留下太多证据。
但作为上位者的作用就在于,第三辖区治安队与南方奥逊公司的联系,则肯定是由恩科皮来完成的,真正的权力和利益,应该都是把持在恩科皮手中——否则塔姆金也不需要前往第七区吃午餐了。
霍登对着恩科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大队长,你说,我们现在搜索你的办公室,是否可以发现刚才那名杀手留下的痕迹呢?还有……是否可以发现南方奥逊公司留下的证据呢?”
恩科皮的面皮微微一紧,似乎想起了什么,那双人畜无害的小狗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对于霍登来说,这就已经足够。
尽管恩科皮马上就再次恢复了平时一贯的忠厚老实,但霍登那双明亮的眼睛却仿佛能够看透他的面具皮囊一般,眼底划过一丝嘲讽的浅笑,随后没有再理会恩科皮,站立起来转身离开。
此时,特伦托已经完成了对塔姆金的搜索。
果然,他们顺利在抽屉里找到了会议记录,还在塔姆金的马甲口袋里找到了那张白色便签——
但问题就在于,白色便签纸又应该如何证明呢?
霍登对着特伦托微微抬了抬下颌,用自己的右手做演示,“用指尖轻轻夹住便签,稍稍释放出暗元素,而后用薄薄的一层冰元素锁定压缩,就可以看见纸面之上的字迹了。”
这是霍登自己发明出来的灵能运用,为证据的鉴定开发出全新的方法。
在场治安员全部都流露出了满脸新奇的模样,纷纷朝着特伦托投去视线,然后就可以看到特伦托小心翼翼地操作起来,原本空白一片的便签立刻就浮现出了两行浅浅字体,以关键字的方式罗列出来:
“阿尔伯,倒戈,作证。”
“盛会异常,暴露。”
右侧下方签署了一个特殊符号,看起来隐隐有些类似于一个半圆弧,但因为落笔不够用力,最终呈现出来的效果也就差强人意,难以做出进一步判断,不过目前为止的内容对治安队来说却已经足够。
显然,塔姆金就是内鬼,通风报信,通知幕后黑手,而后派出职业杀手,在治安队内狙击了阿尔伯和伊萨;而幕后黑手到底是谁,就看能否从塔姆金口中问出所以然来了,另外恩科皮也是一个线索。
“霍登。”特伦托呼唤住了霍登,“你知道’盛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不。”霍登干脆利落地否认了,特伦托不是伊萨,他还没有办法相信特伦托,而即使是伊萨,他也没有全盘托出,却没有想到,伊萨终究还是因为那个神秘的宴会而英年早逝。
想到这里,霍登的眼神就越发冰冷起来,但嘴角的笑容依旧保持灿烂。
特伦托细细打量着霍登,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那么就麻烦你前往恩科皮大队长的办公室调查一下了。”
“好的。”霍登点点头表示了肯定,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但特伦托站在原地,注视着霍登的背影,若有所思。
401 蛇打七寸
特伦托能够察觉到霍登有所保留。
此前,霍登推断塔姆金行动轨迹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塔姆金在会议室门口偷听,察觉到异常情况,甚至还惊吓到泼出咖啡,这也是塔姆金通知杀手的决定性原因,而这件事发生在特伦托离开治安队之后,这也意味着,霍登和伊萨后续审问阿尔伯的过程,隐藏着秘密。
这些秘密,会议记录并没有记载。
如此细节漏洞,并不明显,却也并不隐秘,特伦托还是有些能力的,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
现在再回想看看,阿尔伯案件全部调查完毕之后,特伦托、雷彼得斯、布鲁特斯都离开了治安队,但偏偏霍登和伊萨却没有离开。当时特伦托没有多想,满脑子就是希望速战速决地抓住那些幕后黑手,不过现在就能够品味出不同来了。
特伦托也的确想过追问霍登,但一来,自己只是和霍登初次见面而已,那件事情可能就是阿尔伯和伊萨死亡的深层阴谋,霍登又怎么可能直接向他坦白呢?二来,今天现场人多口杂,绝对不是促膝长谈的最佳良机。
深思熟虑之后,特伦托还是暂时把疑惑压制了下去,却也没有阻止霍登继续展开调查。
随后进入恩科皮大队长的办公室,调查就相对轻松了许多。
霍登仅仅只是环绕了办公室两圈,随后就注意到脚底下木板声响的细微变化,最终成功地在办公桌地毯底下寻找到一个秘密暗格。
特伦托用暴力打开灵能锁之后,隐藏的证据也就一五一十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恩科皮老实巴交的亲切形象也就彻底破灭。
暗格之中藏匿着一本账目,详细记录了恩科皮这些年来所有行贿受贿的记录,其中就包括了南方奥逊公司。
早在阿尔伯案件之前,恩科皮和南方奥逊公司暗通款曲就已经长达两年时间,而阿尔伯仅仅只是他背后调控策划的无数案件之一。
作为第三辖区治安队人见人爱的“老好人”,恩科皮通过自己人畜无害的脸孔,像今天这样背后操控穆梅尼大队长出头解决小事情,数不胜数,进而影响案件调查方向,甚至是为罪犯洗刷嫌疑,堪称驾轻就熟。
正如上文所说,阿尔伯只是诸多案件之中微不足道的一起小事件而已,南方奥逊公司也只是账目里的诸多公司之一而已。
恐怕就连恩科皮自己都没有料到,他居然会因为阿尔伯这样一个没有任何悬念的案件而暴露底细,苦心积虑经营多年的人际网络就这样被一网打尽地暴露出来,就连底裤都直接被扒光。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毛都还没有长齐的小家伙!该死的家伙!
“霍登。”
加斯顿呼唤住了霍登的脚步,面带微笑地走了过来,但霍登的眉宇之间却有着挥之不去的疲惫翻涌上来。
“殿下。”霍登疏远地拉开了距离。
其实,上次在图书馆相谈甚欢,加斯顿就已经表明了立场,希望能够以平辈相交,可以看得出来,霍登并不是一个矫情之人,他也并不在意加斯顿的王室身份;但今天的场合格外特殊,霍登并不希望故意套近乎,于是还是保持了尊称。
加斯顿也没有生气,而是解释到,“叔叔已经离开了,你没有必要保持礼仪。”
古斯塔夫伯爵离开了?
显然,这位伯爵对于血腥的破案现场并不感兴趣,对于结识霍登也没有兴趣,甚至就连招呼都没有打,就已经扬长而去。
“我知道。”霍登依旧保持着客套的距离,他自然注意到了公共区域的气氛变化,古斯塔夫伯爵的离开也让众人都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这是工作场合,事情最好还是公事公办,我不希望引起什么误会。”
显然,霍登和特伦托一样,他们需要借助“三王子殿下”这块招牌,才能够将南方奥逊公司拉下马来。
但如果传闻认为三王子殿下因公徇私,仅仅只是因为霍登的私交才惩治南方奥逊公司的话,这就可能成为南方奥逊公司摆脱责罚的漏洞,同时也可能影响到三王子殿下的声誉,这是霍登不希望看到的。
“相信我,即使你是我的朋友,我也会保持公正与客观的。”加斯顿微笑地说道。
霍登依旧保持着礼貌的仪态,但眼神和表情还是可以感受到些许变化,“我相信,但现在重要的不是我相信。”舆论风向,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
霍登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下去,主动转移了话题,“阿尔伯案件之中,直接受益人包括了洛维特、埃塔罗、莱恩和安德森四个人,但现在我们所掌握的证据只能指证安德森,最多将莱恩也卷入进来,而洛维特和埃塔罗恐怕缺少证据,真正的高层,他们根本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
加斯顿轻轻挑了挑眉尾,表情就有些微妙起来,“怎么,你希望惩恶扬善吗?”
“不,我知道你不行。”霍登摇了摇头,“我们都希望正义能够得到伸张,但现实世界却不是这样运转的。”
平铺直叙的话语,却听不出太多情绪波动,能够感受到话语背后的沧桑与沉重,这让加斯顿又再次看高了霍登一眼。
“但是,社会也有着自己的运转法则。”霍登的眼尾轻轻一挑,“我相信,恩科皮的账册里肯定能够找到洛维特和埃塔罗的名字,也许是付出,也许是收入,但不管是什么,他们都需要为了保全自己而付出代价。”
说到这里,霍登的眼神落在了加斯顿的身上,微微一亮,“也许,帝国正在进行的科研项目可以得到更多资金,我相信他们会非常乐意支持帝国的未来发展,毕竟,他们才是这个国家发展的既定受益者。你觉得呢,殿下?”
在世界上,死亡无疑是一种恐惧,但还有另外一种深层恐惧,就是自己最在乎最重视的事情被剥夺。
有人在乎青春,有人在乎美貌,有人在乎金钱,有人在乎权力,还有人在乎爱情……而当这些“在乎”被剥夺的时候,那才是刻骨铭心的痛苦,现在,霍登就会让洛维特、埃塔罗、莱恩和安德森感受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
也许,因为证据不足,因为权力博弈,即使是三王子殿下也不能让他们定罪,但他们依旧将失去自己最在乎最重视的东西。
402 利益冲突
“……你觉得呢,殿下?”
霍登如此说到。
加斯顿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细细地打量着霍登,在那双模糊的懒散的眼睛之中,深深的疲倦在眉宇之间缓缓氤氲开来,若隐若现的视线光晕带着些许挑衅,不是无法隐藏,而是有意为之。
莫名地,加斯顿就回想起了塞克佩斯学院返校舞会的那个夜晚,解决案件之后,霍登就转身离开了现场,而返校舞会则成为了加斯顿的交易筹码,天下太平地继续下去,没有制造任何波澜。
但是,作为三王子,加斯顿有着他的坚持与立场,自然不可能因为霍登的一句话就轻易改变立场;而且,加斯顿有着自己的考量与顾虑,即使霍登的建议是正确可行的,他也不能轻易表态。
加斯顿没有正面回应霍登的意见,而是展露一个得体的笑容,“从你的话语来看,你似乎并不相信我们的司法体系,也不相信正义能够得到伸张,对于帝国来说,这应该不是一件好事。”
加斯顿的反问,并没有锋芒,依旧是平时一贯的温和,但言语之间却能够感受到上位者的气势铺陈开来,那双眼睛之中闪烁的光芒更是细细地落在霍登身上,带着意味深长的重量。
霍登懒洋洋的嘴角却是轻轻上扬了些许,“殿下,我相信真相,却不相信正义。”对于伊萨,他也是这样说的。
加斯顿流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神色。
霍登却没有深入讨论的兴致,“因为真相是永恒的,而正义是相对的,更重要的是,正义总是需要付出代价。”
短短一句话,却蕴含着太多太多内容,加斯顿细细咀嚼起来,试图发表一些看法,却需要慎之又慎,而在他开口之前,霍登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懒洋洋的口吻依旧没有变化,“殿下还是需要三思而后行,位置决定脑袋,有些事情,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发表看法。”
如此话语就有些不太客气了。
但加斯顿依旧没有被激怒,反而是轻笑了起来,神情似乎非常轻松,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欣赏的光芒,却终究没有轻易开口发表意见,而是左顾而言他地转移了话题,“今天多亏了你,否则真相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公开也依旧是一个未知数,不过,你受伤了,现在就好好休息,后续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潜台词就是,后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掺合了,否则,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霍登并没有咄咄逼人地要求加斯顿表态,因为他知道加斯顿是正确的。
此前霍登有意识地保持公事公办的距离,就是不希望他人认为加斯顿徇私,为潜在的反对声音留下把柄,而现在,他也只能寄希望于加斯顿能够保持公正,在利益权衡之中为正义留下一点生存空间。
“谢谢关心。”霍登对着加斯顿礼貌地轻轻颌首,“那么我就不打扰了。”没有再多说什么,示意过后,霍登也就转身离开了,反正,后续的收尾和审判就是一场博弈,一场他没有办法介入的无硝烟战争。
加斯顿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霍登的离开背影上,稍稍停顿了片刻,眼波流转之间却是已经思绪汹涌。
但这样的停顿很快就结束了,加斯顿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恢复了一贯的上位者姿态,接下来还有一连串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恐怕,这一次事件的背后,远远比想象的还要更加复杂。
简单来说,王室希望能够推动治安队和司法系统,但司法系统不仅束缚了灵能者的自由,同样也触动了地方贵族的特权,换而言之,图诺王室的利益与地方贵族的利益发生冲突,在治安队的执法权力方面必然遭遇诸多阻碍,即使是在图诺王室内部也存在不少分歧。
单单一个阿尔伯案件,就能够看到南方奥逊公司“操控”治安队的痕迹,而后又牵扯出南方奥逊公司胆大包天地直接在治安队内行凶灭口,没有任何遮掩地就将矛盾推上台面,保守派和革新派的奶酪都被触动,接下来的权力博弈也就提升到更高层次的较量。
包括三王子自己,他现在也不是代表自己在发言,而是代表他所支持的整个利益群体,支持治安队和反对治安队,惩治南方奥逊公司和力保南方奥逊公司,推动司法系统和限制司法系统,这都是利益对立。
正如霍登所说,真相是绝对的,而正义则是相对的。所以,加斯顿不能轻易表态,在庞大的利益群体对峙之中,就连三王子和国王本身,也都只是代言人而已,身不由己——霍登的话语是正确的,全部都是。
加斯顿望向霍登背影的视线,这才如此意味深长:未满十八岁,居然就能够拥有如此透彻而高深的眼界!
但对于霍登来说,这却是一种负担,他宁愿自己知道得少一些,这样也就能够简单一些纯粹一些,就好像伊萨那样,怀抱着一颗赤子之心。
犹记得,返校舞会的案件结束之后,三王子殿下与吉奥科莫家族达成交易,暂时压下消息、舞会继续进行。
对此,罗本怒不可遏,直接愤而离场,但霍登却能够理解,他选择了留下来。
今天,又面临着同样的局面,而这次可能成为“交易筹码”的对象却变成了伊萨。
霍登依旧能够理解事件背后错综复杂的利益网,但是,他却很难再次保持同样的心态,他更加想要像罗本一样拂袖而去,然而,满嘴都是苦涩,错杂的滋味让前进的脚步重若千钧,然后,远远地,他就看到了第三辖区治安队门口大厅的两个担架。
脚步,不由放缓了下来,恐惧和悲伤牢牢捆绑住了脚踝,几乎无法往前迈开。
白色麻布底下微微起伏的曲线,勾勒出担架之上平静而安详的两个轮廓,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所有的所有都被隐藏在那片茫茫的白色之下,看不到血色、看不到伤口,仿佛这样也就看不到痛苦。
然后,就连他们的脸孔和灵魂也都一起被掩盖抹去。
雷彼得斯、布鲁特斯和罗本的身影默默地站在担架旁边守候着,微微低垂着头颅,静谧的神情透露出一丝沉默的哀伤,似乎时间也不由放慢了脚步。
那是伊萨和阿尔伯。
403 漫长告别
一抹绚烂斑斓的鲜红色阳光投射进入建筑大门里面,整个空间都折射出一抹浅浅的橘色,明亮而空灵,似乎一不小心就打破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隐隐能够看到一条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无尽通道。
小心翼翼地,布鲁特斯正在吟唱着祭文,那张英俊潇洒的面容之上全然看不到平时的嬉笑和风/流,挺直的腰杆和宽厚的肩膀展示出内心的肃穆与尊重,带着奇妙韵律的祭文动人而曼妙地潺潺流动着。
“圣洁崇高的乌玛尼男神,在死亡之门缓缓敞开之际,请为我们指引道路,虔诚而卑微的信徒完全臣服于你。”
“我又看见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因为此前的天地已经消失,大海与悬崖也都不复存在,我又看见圣城,神祇从那里降临,准备就绪,就如同新妇妆饰整齐,等待丈夫。”
“我听见有声音从灯塔传来,看哪,神祇重回人间,他将擦拭人们的眼泪,不再有希望,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灾难都已经成为过往。”
祭文,并不是现代大陆通用语,而是艰涩难懂的古代语言,难以准确明白字句的含义,但布鲁特斯那缓慢而庄严的吟唱却能够清晰传达出内心的悲伤和敬重,那是来自灵魂的情感,远远不是一字一句能够承担的重量。
慢慢地,霍登的脚步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并没有上前靠近,神情淡然、眼睑低垂,只是用视线余光打量着两片白色麻布的轮廓,就这样安静地侧耳倾听着布鲁特斯的吟唱,彻底清空大脑,安静了下来。
吟唱结束,布鲁特斯收拾着悲伤的情绪,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霍登,迟疑地扬声询问了一句,“霍登?你……”
雷彼得斯和罗本也双双投来了视线。
霍登只是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稍稍停顿了片刻,声音才从喉咙里挤了出来,“没事,先送中队长离开吧。”
就在此时,隐藏在白色麻布底下的右手稍稍滑落些许,就这样孤零零地耷拉在担架外,那沾满血污的右手蜷缩起来,似乎盛满了稀疏的阳光。
然后,霍登竭尽全力压制的情绪就这样爆发出来,咬紧牙关、屏住呼吸、紧握拳头,却依旧控制不住排山倒海崩溃下来的情绪。
悲伤。茫然。失落。
眼看着视线就这样渐渐模糊,霍登狼狈地闭上了眼睛,却终究还是不舍,深呼吸一下,就再次睁开眼睛:
至少,他应该坦然地注视着伊萨,护送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
“所以我们起来了,在黑暗之中追寻命运,我看见你昨晚深夜伤痕累累,我看见你在恶魔的怀抱中翩翩起舞。”
汹涌的情绪化作一阙旋律轻声哼唱起来,没有歌词只有乐符,但是,叮咚作响的旋律却悄然触动心脏的柔软,那些错综复杂的情绪就这样坦然而真诚地传递出来,就连那些伤口也不例外。
“夜色无边无际,我束手无策,眼眸盛满火焰,不曾因安静而熄灭,铸就美丽,铸就王冠。”
伴随着哼唱,霍登的手指再次轻盈地舞动起来,圣洁的白色光芒在两个担架底下编织出一个盛大恢弘的灵能法阵,尽管霍登现在依旧处于重伤状态,几乎无法调动灵能,但他依旧紧咬牙关固执地操作起来。
脑海深处隐隐的痛楚已经被全然遗忘,霍登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两个担架,眼神里迸发出一股坚毅的光芒,身体里刚刚恢复的一丝丝灵能又再次调动起来,进入浑然忘我状态。
灵能法阵很快就布局完全,如血残阳投射在米白色的繁琐符号之上,全部化作星星点点的金色光尘,细细地勾勒出两个担架之上的身体轮廓,仿佛又能够再次看到伊萨和阿尔伯生前最完美也最干净的音容笑貌。
“所以我们抵达了,一个回不去的孤地,你就是那张让我赴汤蹈火的脸庞,这就是那个孩子们将继承的名字,铸就美丽,铸就王冠;铸就完美,远走高飞。”(注1)
伊萨和阿尔伯就这样平静地……睡着了,那璀璨绚烂的白色光点全部渗透到白色麻布底下,用尽最后一点点力量,尽可能地保护他们的躯体。虽然那两具躯体都已经残破不堪,但至少能够完整地离开。
悠扬而委婉的哼唱,带着淡淡的悲伤和浅浅的苦涩,如同五月初夏傍晚的阳光,轻盈地暖暖地洒落下来,似乎就连指尖都能够感受到阳光翩翩起舞的脚步,但稍稍收拢指尖,阳光就如同沙粒般泄漏满地,那种失落和遗憾的哀伤,在唇齿之间氤氲开来。
有时候,微笑比眼泪更加沉重。
缓缓地,霍登终于迈开了脚步,每一个脚印都是如此缓慢却如此坚定,最后在伊萨的身边停靠了下来。
霍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伸出白色麻布之外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薄荷绿的糖果,轻轻地塞入掌心之中,将那已经冰冷到僵硬手指握紧,用自己的手掌包裹住伊萨的整个拳头,那股冰冷穿透掌心的皮肤渗透过来。
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布鲁特斯流露出了担心的神色,雷彼得斯试图上前劝告一下霍登,但布鲁特斯朝着雷彼得斯投去一个视线,轻轻摇了摇头,因为他知道,这是霍登必须做的事情——
霍登必须亲自和伊萨告别,否则,霍登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这也是他们这群朋友所不能代替完成的事情,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霍登身后,陪伴着他走完这艰难的一段旅程。
雷彼得斯回头看了看罗本,那张清冷严肃的冰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注视着霍登,雷彼得斯终究也还是停下了脚步。
然后,霍登缓缓地往前弯下腰,靠近伊萨的耳边,试图说点什么,第一次却没有成功,声音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这让霍登嘴角的笑容无奈地轻轻扯动了一下,似乎在嘲笑自己的脆弱,而后再次尝试。
这次,沙哑的声音终于找到了它的轨道,“伊萨中队长,我会记住的,我发誓。”
他会记住,追逐真相。
他会记住,伸张正义。
他会记住,即使是在恶魔的怀抱之中翩翩起舞,即使是虚弱无力地跪下双膝,即使是站在绝境之中,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伊萨的使命和梦想,为了信念、为了正义、更为了真相,抗争到底。哪怕代价是生命。
这些,他都会记住的。
注1:野兽(monster——mumford & sons)
404 精疲力竭
“布鲁特斯少爷。”
负责护送两具遗体的治安员终究没有能够忍住,出声低低地呼唤了一句,打破了治安队大厅的静谧。
布鲁特斯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更不要说怒目圆瞪的雷彼得斯和寒冷刺骨的罗本了,那名治安员只能噤若寒蝉地闭上了嘴巴。
但霍登却是已经清醒了过来,告别结束了,他松开了伊萨的右手,将沾满血污的右手重新放回麻布底下,转身对着那名治安员露出一个微笑,“谢谢。请问还有什么我们能够帮上忙的吗?”
伸手不打笑脸人。
霍登的笑容让那名治安员一点点的抱怨也不翼而飞,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一个人就能够完成所有工作了。抱歉你们失去了朋友,希望他们能够寻找到安宁。”说完,治安员就推送着两具担架离开了。
却见治安员双手一抬一挥,两具担架就轻盈地漂浮在半空中,他根本就不需要费力,就如同牧羊犬赶羊一般,驱动着两具担架朝着外面飘了出去——不仅仅是风元素,似乎还有水元素和地元素的存在。
虽然霍登现在的灵能是真正弹尽粮绝,但嗅觉依旧敏锐,只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细细地进行分析了。
四个小伙伴就这样站在大厅里,目送着治安员的离开,接下来,他们应该会找到伊萨和阿尔伯的家属,等待调查结束之后,再入土为安——现在的岩渊还不流行火葬,依旧是传统的土葬,只是不知道调查还需要持续多久。
熊熊燃烧的夕阳布满整个天空,投射进来的阳光将四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老长,似乎能够充满整个治安队的大厅。
许久。
雷彼得斯终于迈开了脚步,准备离开,但往前走了几步,却发现霍登依旧站在原地,他不由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连带着布鲁特斯也跟着转过身来,不明所以地看着霍登,他们都还以为霍登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毕。
罗本也站在不远处,稍稍打量了片刻,随后第一个就察觉到了事情不对劲,快步朝着霍登走了过去。
然后霍登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原地轰然倒塌,如果不是罗本动作快速,恐怕霍登就要直挺挺地倒地了。
刚刚霍登消耗了最后一点点灵能与精神,体力也已经彻底告罄,整个身体整个大脑都已经彻底枯竭,精疲力竭达到了一个全新巅峰,就连保持站立所需要的能量都已经不足,更不要说移动迈步什么了。
最后,就如同断电一般,眼前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黑暗之中,霍登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原本,梦境应该寻找不到开端也寻找不到结束——这次也不例外,不过,这个梦境却稍稍有些特别:
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过程的来龙去脉。
没有开端地,他就出现在一个海港码头之上,地球的码头,他也穿着地球的服饰,与一群来自世界各地的小伙伴搭乘了一艘巨型游轮出海,原本是准备前往南极探险,却在南太平洋上小小改变了轨道,准备追逐太阳,就这样一路沐浴着日出阳光前行。
但是,就如同古希腊神话里的伊卡洛斯一般,距离太阳太近而导致蜡封的翅膀开始融化,最终坠入海洋。
他们的巨型游轮遭遇了风暴,直接被颠覆掀翻,然后他就直接被抛入海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正当他以为自己就要葬生海底的时候,却在海底深处寻找到了一缕幽蓝色的光芒,他已经没有时间思考“为什么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底会出现光线”,就如同电影“深渊”一般,他不管不顾地朝着光芒游过去。
却没有想到,冲破幽蓝色光芒之后,他居然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能够重新看见陆地能够重新呼吸的空间,他再次回到了“海面上”,他不知道应该如何从物理角度解释,但事实就是他触碰到了海底,然后就再次冲破了海面。
慌手慌脚地,他朝着岸边游去,就在即将触碰到沙滩的时候,下意识地回头一望,他就再次看到了海底那片幽蓝色光芒,赫然是一个灵能法阵的模样,细细打量一番,隐隐约约好像就是他在菲洛子爵私邸之中苏醒过来时身体底下的那个“符号”——因为他暂时还不能确定那到底是不是一个灵能法阵。
正当他准备瞪大眼睛详细看看的时候,一个浪头就直接劈了过来,将他直接送上岸边。
然后,熟悉的场景就再次出现了。
冰冷刺骨的海水,熊熊燃烧的水面,阻拦去路的怪兽……所有的所有就是当初苏醒过来时的那个梦魇。
一切都更加清晰也更加真实,而且还能够详细地感受到“过程”的来龙去脉,但是就在他准备瞪大眼睛详细打量那个怪兽的时候,梦境就破灭消失了,他就这样漂浮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霍登?”
“霍登!”
“按常理来说,他应该已经可以苏醒了,但现在依旧没有睁开眼睛,我不太确定,难道是剂量稍稍过了吗?我需要再斟酌斟酌看看。”
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但霍登的五感确实正在苏醒,他就这样徐徐睁开了眼睛,从梦境回到现实,只是沉重的大脑和酸痛的身体肌肉却依旧带着一股深深的疲倦,微弱的光芒透过眼皮渗透进来,他就可以看到一个站立起来的身影,稍显陌生,然后就可以看到满脸错愕的雷彼得斯也跟着站了起来。
“医生?医生……不是,你这样……你刚才是用霍登做实验吗?医生,你这样……确定没有问题吗?”
雷彼得斯都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那名医生却是理直气壮地回答到,“不实验的话,医学怎么能够进步呢?”
“可是……你也不能用病人做实验,这难道不是违法的吗?”雷彼得斯义正严辞地说道。
那名医生依旧不为所动,“这叫做临床实验,所有药物必须投入实践,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来作出调整,才能够检验具体效用。再说了,就算用病人做实验,那又怎么样?不然,你以为医学是怎么发展起来的?”
即使没有看到脸孔,霍登也已经能够识别出对方了:
欧森-卡佩尔。
405 两个疯子
缓缓地,霍登睁开眼睛,微弱的光线透过眼皮的细缝洒落进来,微微有些刺痛,不由就再次闭上眼睛。
但是,浅浅的刺痛感还是让大脑渐渐复苏过来,五感所捕捉到的环境状况就如同潮水般蜂拥而至,错杂的信息再次刺激到了脑海里的疲倦与沉重,轻轻吐出一口气,暂时将那些琐碎信息全部压制下去。
“没有经过本人或者监护人的同意,就使用病人做临床实验,这应该是犯罪吧?”
霍登说到。
不过,沙哑得如同破铜锣般的嗓音却让霍登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堪比磨砂纸在黑板摩擦的声响着实不堪入耳,鸡皮疙瘩就不由连连窜了起来,尽管音量不大,却还是让周围所有视线全部都集中了过来。
“咦,醒了?”
“你现在感觉如何?可以准确描述出自己的状态吗?我是说,任何状态;然后,你现在感受到了什么?躯干和四肢是否有着不同的感受?大脑呢?现在大脑的信息处理速度是否降低?还是说和平时一样?”
不需要睁开眼睛就能够知道,除了欧森-卡佩尔之外,不做其他人选。
虽然霍登才刚刚指责这是“犯罪”,但欧森根本就不在意,依旧专注于医学之上,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雷彼得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卡佩尔医生!霍登现在是病患!你怎么可以这样?你难道没有听到他刚才的话吗?”
欧森却是头都没有回,直接堵了一句回去,“但是他现在苏醒了,这就证明我的治疗方案是正确的。所以,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全面记录下各项数据,他正在对医学发展作出贡献,这才是最重要的。”
雷彼得斯瞠目结舌,他的口才本来就不怎么样,而且面对欧森这样级别的特权人士,贵族身份也帮不上忙——他总不能直接绑架欧森离开病房吧?这还是欧森的病房呢!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那么你就应该善待我,否则,我给出虚假数据的话,影响到你的研究,你也不知道。”霍登的声音施施然地传了过来,眼睛依旧微微闭着,深深的疲倦依旧挥之不去,但精神确实正在苏醒。
原本以为欧森会暴跳如雷,却没有想到,欧森认真想了想,“这也是一种可能。”
“看来,我以前的想法还是太过片面,我总是认为,因为病人的性命就掌握在我手中,他们必然不敢说假话,数据都是正确的;但如果病人说谎造假的话,确实可能影响到数据。”
“那么,我应该扣除因为虚假数据可能造成的波动,重新审视整个数据的脉络。嗯,这样才是正确的。”欧森完全在自言自语,说完之后,还快速地掏出随身笔记本,鬼画符地记录几个关键词,这才轻轻颌首,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然后,欧森就再次看向了霍登,“现在,你可以给我数据反馈了吗?我知道你想要休息,但我需要第一手数据,并且与后续数据做对比,只有这样才能够了解到恢复的程度,并且根据不同阶段调整治疗手段。既然你能够点出问题所在,我相信你也足够聪明,明白你的性命掌握在我手上,我是认真的。”
最后一句话……是威胁吗?
为了病人不要造假数据,欧森不是“善待”病人,而是“威胁”病人?这可以算是另辟蹊径的一个选择吗?
不要说雷彼得斯了,就连布鲁特斯也是呆若木鸡,这转折再转折的速度,他也跟不上。有人知道欧森的脑袋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想吃烤乳猪。”
霍登的第一句话更是惊世骇俗,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双双朝着罗本看过去,却发现罗本却是满脸见怪不怪的模样。
看来,脑袋回路清奇程度的较量之中,霍登和欧森应该是不相上下,反而是他们几个正常人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不正常了。
而欧森则拿着笔记本做笔记,“烤乳猪。原因?口感?味道?还是什么特别原因?”
“因为我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四肢被捆绑住、然后架在篝火之上的烤乳猪。”霍登非常认真地回答到,“躯干和四肢都能够感受到慢慢炙烤的疼痛,细细的、麻麻的,缓缓渗透;而且各个部位都保持均匀受热。”
“不过,篝火的中间位置还是最为高温,所以躯干部位的疼痛更加尖锐明显一些,另外五感也更加敏锐,但我暂时无法确定,这是不是因为灵能增长的缘故,现在身体层面无法动弹,但精神层面却更加活跃。”
烤……烤乳猪?
这到底是什么比喻?
而且,霍登居然还一本正经地把自己当作烤乳猪形容起来?
布鲁特斯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没有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起来;雷彼得斯满脸严肃地瞪了布鲁特斯一眼。
至于欧森,依旧在认真地做笔记。
如此场景着实太过荒谬也太过搞笑,此前凝重的气氛也就不知不觉地消散开来,稍稍轻松了些许。
“灵能增长?嗯……这不是我的专业范围,不过,我依旧可以记录一下数据。”欧森还有些挑剔地说道。
“精神力、感应力和控制力三个方面都有所增长?还是仅仅只是精神力?如果从木桶理论来看的话,你的精神力和感应力都应该有所提升,但控制力则不一定,不过,灵能者本来就具有自己的天赋属性,所以衡量标准也必然发生变化。我这里没有你的原本数据,也就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准确的衡量。”
欧森,确实展现出了自己的专业,而且是超出诺斯尼斯大陆时代的专业,包括“木桶理论”,这也让霍登有些惊讶。
“木桶理论?”霍登的关注点依旧异于常人,站在旁边的罗本等人已经不再惊讶了——
两个疯子。
欧森轻轻颌首,“一只木桶盛水的多少,并不取决于桶壁上最高的木块,而恰恰取决于桶壁上最短的那块。我的推论是,只有桶壁上的所有木板都足够高,那么木桶才能够盛满水。所以,你的灵能形成突破,那应该就是原本最短的木板得到了成长。”
霍登再次睁开了眼睛,细细地打量着欧森,毫无预警地说了一句,“开封菜(kfc)。”
面对如此暗号,欧森却第一次流露出了困惑,发自内心地询问道,“是不是大脑的语言处理系统出现混乱了?为什么在胡言乱语呢?”
407 向死而生
面对欧森-卡佩尔这样脾气古怪的天才,软硬都不一定能够行得通,因为欧森的脾气与性格彻底无视了世俗的束缚与拘谨,制定出了一套专属于自己为人处事的体系,谁都不知道他的地雷埋在哪个角落。
牢牢地抓住欧森对医学的狂热,恐怕是唯一办法——然而,整个莱雅帝国,在医学层面能够与欧森平起平坐展开交谈的,估计一只手就数的过来,这也进一步形成了欧森难以捉摸的个性,软硬都不吃。
如果霍登苏醒过来之后,就直接要求休息,又或者假装没有苏醒,继续昏睡,这都可能激怒欧森,适得其反,甚至此前在第三辖区治安队结交的一点点善缘,也可能直接被摧毁,毕竟欧森是一个超然的存在,整个莱雅帝国也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恐怕就连三王子殿下都不见得买帐。
但是现在,霍登兜兜转转了一圈,不仅折服了欧森,而且转移了话题,最重要的是,开启了法医学常规化的可能——
这是伊萨生前希望推动的项目,包括法医学,还有犯罪现场调查学。仅仅依靠霍登和伊萨,却不见的什么时候才能过推动,即使是拉上三王子殿下,恐怕也需要面对诸多不同利益的博弈,但欧森却不同。
只需要欧森-卡佩尔医生说,“这可能促进医学发生”、“这可能可以治愈诸多疾病”、“这可能能够让贵族延年益寿”,那么,所有利益冲突都可能暂时按兵不动,齐心协力地协助欧森来推动相关项目的发展。
死亡与疾病,这应该是所有人的唯一利益共同体。
另外……
“欧森,我知道你对医学充满了热情,就连国王都认可了,但我现在需要休息。”
疲惫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无奈,霍登就这样坦然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然后欧森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抱歉,我打扰你休息了。那么,你先好好休息,三十分钟之后,我再过来看你。”
说完,欧森也没有再继续停留,雷厉风行地就转身准备离开,“等等,你们可以留在这里,但绝对不要打扰霍登休息,明白吗?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你们注意一点。”
被点名“批评”的雷彼得斯、布鲁特斯和罗本表示冤枉:
从头到尾在打扰霍登休息的,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但不管如何,欧森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然后,周围就安静了下来。
静静地躺在病床之上,霍登能够感受到身体正在缓慢恢复,那种微妙的感觉很难寻找到一个准确的形容:
有点感觉像是“修仙小说”里的破而后立,经脉断裂、身体重伤之后,历经千难万险重新修复完善起来,于是就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结实、更加强劲起来,仿佛千锤百炼的一个过程,每一次捶打都是为了更加靠近完美的巅峰。
此时就是如此。
整个“容器”的提升是可以清晰感受到的,感应力、精神力和控制力似乎都有所成长,但现在灵能依旧正在缓慢恢复之中,不能操之过急,因为“容器”还需要滋润温养,等待灵能完全恢复之后,才能够确定自己的实力增长到底是一个什么水准。
不过,正如霍登刚刚对欧森所说,五感的敏锐却是异常清晰的:
他能够捕捉到风的痕迹,即使不需要睁开眼睛,也能够感受到整个空间的大小,左手边是正面窗户,右手边则是入口大门,大门的斜上方则可以找到两个通风口,甚至能够准确追踪到风过走廊的流动。
他能够捕捉到血的气息,并不是地球医院那种混杂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气息,而是一种潮湿之中带着泥土气息、煤炭黑灰、河水腥气的气味,穿行其中的血腥就如同一个个红点般标注出不同的病房。
他甚至怀疑能够捕捉到那若有似无的“死气”,但不是玄而又玄的魔法,而是呼吸的浑浊、口气的腥臭、汗水的气味等等,就如同中医的“望闻问切”一般,从那些病兆呈现出来的细节察觉到生命力的流逝。
于是,紧闭双眼所触碰到的黑暗世界也就演变成为另外一个模样——
色彩所代表的是元素分布,五感所感受的是空间与脉络,纵横交错的色彩与轨迹拼凑出印象画派的扭曲景象,现在他终于能够理解文森特-梵高眼中的世界了,剥离形态与轮廓之后,就能够看到现象底下的本质。
站在死亡的十字路口回首,望着生命的喷薄与悸动,此时才能够隐隐明白生死轮回的奥义。
生命是起源,死亡是终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如此,但更换一个视角来看,死亡也可能是起源,生命才是终点,因为生与死的衔接转换是永远都不会停息的一个圆,没有死亡的终结就没有新生的源起。
生与死,好与坏,善与恶,黑与白。这些看似对立的事物,从一开始就是同一事物不可分割的一体两面,如果人们偏执地坚持其中一样而否认另一样,那么两件事物都将失去原本的意义,不复存在。
站在黑暗的尽头朝着光明奔跑,就如同站在死亡的深渊重新拥抱新生,同样,生命的每个脚步都正在朝着死亡靠近,不需要恐惧也不需要退缩,坚定不移地向死而生,才能够真正明白生命的意义,才能够真正学会珍惜生命的每分每秒,死亡的存在能够让生命变得更加绚烂多姿。
伊萨死了,但伊萨永远都不会消失,因为他会记住,他会珍藏着伊萨的使命继续前行。
呼呼。
呼呼。
耳边,依旧能够清晰捕捉到风的流动、光的闪烁和水的氤氲,但霍登的精神却真正地放松了下来,似乎一直到此时,他才真正地“活”了过来。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这是否意味着,他已经晋级黎明之树的第二个阶段了呢?
难道,他还是灵能修炼的天才?
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他就已经成功突破第一阶段进入第二阶段?而且还是在灵能全面衰败的时代背景之下?不要说高级灵能者了,就连中级灵能者都正在越来越稀少的环境之下?他就这样突破了?
也许,这就是他从地球来到诺斯尼斯大陆的福利之一?
408 病患伙食
难道,自己从第一阶段突破到了第二阶段?区区四个月时间?
霍登脑海里浮现出了些许困惑,却没有能够寻找到答案,毕竟黎明之树的存在是超出霍登知识范围的东西,他需要更多学习来建立整个知识体系,仅仅只是依靠现有的认知,暂时还不足以寻找到答案。
更重要的是,霍登现在仅仅只是在认知层面上感受到了更多“现象表面底下”的东西,但受伤状态依旧没有能够快速恢复,感应力、精神力和控制力都依旧处于缓慢恢复状态,也就无从得知实力的增长了。
幸运的是,欧森作为一名医生,专业实力是毋庸置疑的,霍登现在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灵能正在恢复。
从体力到精力都正在逐渐苏醒,之所以依旧感觉到倦怠,不是身体或大脑发出的抗议,而是昏睡太久之后的乏力与困顿,他需要一点时间整理思绪,深入了解一下自己的状况,然后重新找回原有节奏。
可以肯定,欧森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但欧森依旧选择转身离开,并不是因为霍登真的需要休息,更多还是因为他自己需要时间整理一下相关数据,并且深入思考霍登刚刚提出的全新内容,脑海之中的思想大爆炸需要好好消化转变的过程——
欧森可绝对不是一个他人可以随意摆布的洋娃娃。
躺在病床之上,霍登正在思考着,自己回去之后,应该重新参悟一下黎明之树的超凡之路,不同时期的不同参悟应该能够寻找到不同收获,这才是黎明之树能够连绵数个世纪的真正原因。
重新睁开眼睛,霍登稍稍有些不太适应——
因为四周的光线太亮了。
渐渐适应下来之后才发现,其实病房之中采用的全部都是煤油灯,头顶之上悬挂着一盏朴素却盛大的枝型吊灯,灯光足够明亮却远远说不上刺眼,他的不适应并不是因为灯光,而是因为自身的变化。
“时间过去多久了?”霍登开口询问到。
布鲁特斯的声音第一时间就传了过来,“三个小时,现在已经完全天黑了。”
“哦,居然错过了晚餐,怎么样,医院的伙食能够令人满意吗?”霍登咋吧咋吧嘴巴,没有等待回答,脑海里的思绪就忍不住翻涌起来。
“身体虚弱的时候,就是需要滋补滋补,其实不需要什么复杂的东西,一点点菌菇一点点铁树根就已经足够,炖一只小母鸡,大火烧开、文火慢炖,然后就等待着清甜而浓郁的香气弥漫出来。”
“菌菇的甜味和铁树根的药味一点一点渗透到小母鸡之中,彼此之间能够发生奇妙的反应,就这样氤氲到汤汁里,可以看着白色的清水慢慢染成黄色,黄澄澄的汤汁却一点腥味都没有,只有纯粹的香气,清冽而甘甜,充盈着整个口腔,滚烫滚烫地滑入尾部,四肢和身体也都跟着暖起来。”
咕嘟。
布鲁特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胃部也就跟着咕嘟咕嘟地翻滚起来,“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料理?”
因为这是专属于华夏的炖汤,莱雅帝国更多都是浓汤,即使霍登曾经尝试过炖汤,但莱赫曼一家和奈尔都没有想象中那么喜欢——味道是好的,但终究还是和饮食习惯不同。
“这是我的秘方。”霍登自言自语地说道,“然后可以将鸡肉切开,撕成细丝状,稍稍用盐和黄油腌渍一下,用小麦磨成的粉末放进煮沸的开水里,细细地持续搅拌,一直等到水开,煮成浓郁的糊状物,再把鸡肉丝丢进去,喜欢的话,还可以添加一些鸡汤,继续搅拌,最后起锅的时候,撒一些西芹颗粒和白胡椒。”
“保留着小麦的清香与韧劲,又带着鸡汤的清甜,而且还能够感受到些许白胡椒的呛味,就连血液都跟着一起汩汩沸腾起来,柔软细腻的口感非常适合生病的时候,即使没有任何胃口,也能够轻易下咽。”
咕嘟。
布鲁特斯再次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就连雷彼得斯也有些按耐不住,“我们还没有吃饭。”
“啊。”霍登的声音也跟着被打断了,然后眼睛亮了起来,“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餐了?”
那充满喜悦的声音轻盈地跳跃起来,连带着房间里沉重的气氛也跟着欢快起来。
但是,罗本也能够感受到霍登话语背后的淡淡哀伤,他不想打破霍登的幸福,却也知道伤口没有及时得到治疗的话,就会越来越严重——身体的伤口是如此,心灵的伤口也是。
“霍登……”罗本出声呼唤了一句,但后面的话语却没有能够跟上,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好好安慰霍登——平时扮演这样角色的,总是霍登。
霍登没有说话,嘴角的笑容徐徐地沉淀下来,眼睛的光亮也慢慢地暗淡下来,“我很好。”许久之后终于说了一句话,“我是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而后,霍登转头看向了好友们,“今天,谢谢。”
“一看就知道没有把科斯社团放在心上。”雷彼得斯嘟囔着说到,“我们才不需要什么感谢,我们应该是并肩作战的小伙伴才对。”
那低低的声音并不响亮,却清晰地表达着雷彼得斯的不满。
霍登哑然失笑,“抱歉,我的错。”
霍登的坦然道歉让雷彼得斯有些别扭地抬起了下颌,撇开视线,似乎正在打量着头顶之上的那个吊灯,但紧绷的脸部线条却是稍稍松懈了下来。
“我现在具体在哪里?”霍登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
“圣心医院。”布鲁特斯回答到,也就是岩渊的医学研究所,欧森平时就职的地方。
答案并不意外,但霍登更加好奇的是,“你们怎么把我送过来这里了?”
布鲁特斯看向了雷彼得斯和罗本,最后还是他说到,“我们也不太确定,但圣心医院就是唯一能够全面治疗的地方了,我们也没有预料到,欧森-卡佩尔医生居然愿意亲自为你治疗,应该是看在三王子殿下的面子上吧?”
上次在第三辖区治安队拯救乌苏拉的时候,科斯社团的成员都不在现场,所以并不知道霍登和欧森的一面之缘。
霍登并没有深入解释的打算,而是看向了雷彼得斯,“雷,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严格来说,是麻烦弗劳德先生。”
409 主动出击
雷彼得斯将视线从枝型吊灯之上收了回来,瞥了霍登一眼,“怎么了?你需要什么帮忙吗?如果你需要寻找父亲的话,其实你可以亲自告诉他,我想,他应该非常乐意帮忙的。”
“不,我希望你能够帮忙,因为你是科斯社团的成员。”霍登扯了扯嘴角,微笑地说道。
然后就可以看见雷彼得斯嘴角抑制不住地轻轻扬了扬,但还是竭尽全力控制住了表情,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哦,什么事,你说。”
“我希望弗劳德先生能够与欧森-卡佩尔医生展开合作,推动法医学的成立与发展;我希望你能够告诉弗劳德先生法医学的重要性,对办案、对医学的发展都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霍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与哈福特先生的晚宴无关,也与霍登的回家之路无关,仅仅只是与伊萨有关,这是伊萨希望看到的未来,而现在,霍登正在竭尽全力实现这些目标——
弗劳德先生代表岩渊官方、欧森则代表专业人员,如果还可以让三王子殿下也参与进来,那么就应该没有问题了。
其实,霍登完全可以自己拜访弗劳德先生,并且提出构想,正如雷彼得斯所说,弗劳德先生不会拒绝的;但霍登还是希望雷彼得斯能够站出来,因为这是一件难得的大事,一旦能够成功,很有可能将改变历史。
这样的重大事件,能够让雷彼得斯改变自己在父亲心目中的形象,也许还能够改善弗劳德父子的关系。
雷彼得斯的想法相对简单直白一些,没有看出霍登话语背后的弯弯绕绕,但布鲁特斯和罗本却能够看出来,两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再次看向霍登的时候,布鲁特斯的眼底也就流露出了一抹浅浅笑意。
“但是,我需要怎么说?”雷彼得斯还停留在“难题”本身上,如此错综复杂的事情,他应该怎么讲述呢?每次站在父亲面前,雷彼得斯的膝盖就开始打颤,他不确定自己能够完成如此艰巨的任务。
平时很少开口的罗本却是插了一句,“就好像上次面对弗劳德先生那样,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就可以了。”
上次?
争取好友们在弗劳德家中过夜的那次吗?
如果这番话语来自布鲁特斯,雷彼得斯可能只是当作好友的安慰,但这句话来自罗本,意义和分量就不同起来,雷彼得斯不由暗暗握了握拳头,为自己加油鼓劲,再次望向霍登的时候,眼神已经重新明亮了起来,透露出一股坚定。
“好。”雷彼得斯如此说道,“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视死如归的壮烈表情让布鲁特斯直接就笑了起来,结果被雷彼得斯狠狠瞪了一眼,他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布鲁。”霍登恰到好处地为布鲁特斯解围,“我不太确定,但你之前提到过,你家在商界有一些人脉?”
真正的贵族,他们很少会直接参与到商业运营之中,因为那是“浑身沾满铜臭味”的事情,他们都拥有自己的封地,仅仅通过封地里的产业收入就能够维持自己的生活,爵位越高、封地越大,而且封地越好。
当然,现在贵族们的封地正在减少,工业化进程所带来的冲击,不仅仅是对传统手工业,同样还有贵族封地之内的畜牧业和制造业等等,这也进一步削弱了贵族的特权,少数年轻贵族则牢牢抓住机遇,加入工业化浪潮之中,疯狂捞金;而大部分传统而腐朽的老牌贵族则依旧抱着“拒绝从商”的观念。
相较于弗劳德家族来说,斯古特家族就是新兴贵族,布鲁特斯家中就与商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嗯。”布鲁特斯轻轻颌首表示了肯定。
霍登迟疑了一下,话语里隐藏着些许犹豫,“我不确定,你是否可以探听一下最近一段时间的黑市交易,一方面是禁灵领域的灵能器具,我相信今天那名职业杀手适用的灵能器具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另一方面……”
因为黑市牵扯的事情着实错综复杂,即使与哈福特先生的晚宴无关,稍稍不注意也可能踩到其他地雷,所以霍登始终有些迟疑,他也不希望布鲁特斯陷入没有必要的危险之中。
“霍登,我有分寸。”布鲁特斯似乎能够察觉到霍登的顾虑,简单地说了一句。
霍登长长吐出一口气,“好吧,你现在准备转身离开的话,也已经来不及了。”一句小小的吐槽让气氛稍稍轻松了些许,“另一方面,你调查一下过去六个月时间,是否每个月都固定出现一些人类交易。”
“人类交易?”布鲁特斯不太理解。
罗本的瞳孔微微收缩起来,立刻就意识到霍登的目的,眼神有些焦虑地看向霍登,还是难掩担忧。
虽然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此前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们始终隐藏在暗中,现在却需要主动出击,悄悄打听黑市的消息,这也意味着暴露的风险成倍成倍上涨,他们所有人都可能面临危险。
霍登与罗本交换了一个视线,担忧和恐惧在隐隐闪动着,但更加强大的是坚定和勇敢,拒绝退缩拒绝逃跑更加拒绝投降的一股笃定,最终,罗本的眼神也跟着镇定了下来。
“不是奴隶交易,类似于乔雅交易,但这次交易的对象全部都是健壮男子,十八岁到三十岁之间为主。”霍登简单地说道。
布鲁特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你的意思是,那个晚宴可能就是在做暗中交易?”
“这是一种可能。”霍登轻轻颌首,“但不管是什么可能,我们现在都不能再继续被动了,从维克多到南丁格尔再到阿尔伯,显然,他们的动作正在越来越迅速也越来越强硬,收缩网络,暴露我们的身份,这只是时间问题。”
至今为止,霍登和罗本的调查都始终在暗地进行,竭尽全力避免打草惊蛇,但他们的力量终究还是太过弱小,对方雷厉风行、杀伐果决的手段正在越来越凶残,如果再继续低调下去,很有可能会陷入更多被动。
霍登意识到,他们必须主动出击,在主动权还没有完全被对方掌控的情况下,也许他们能够寻找到些许破绽。
今天的遭遇,就是一个警钟——更何况,霍登还一鼓作气地揭发了第八辖区治安队的暗线,某种程度上,他们已经暴露了自己。
410 色厉内荏
霍登知道,这场博弈与冒险,就好像棋局一般,对方是更加强势占据先手的一方,而处于弱势的他们始终在避其锋芒伺机而动,但一退再退的局面很快就会退无可退地陷入绝境,现在已经岌岌可危。
他们必须主动出击,不是因为他们已经暴露了身份,而是因为他们现在仍然拥有些许置身暗处的优势,趁着优势还没有彻底消融瓦解之前,必须制定详细计划,有张有节地发起反击,不能再继续被动挨打下去。
布鲁特斯轻轻颌首表示明白,微微低垂的眼色正在变幻着,耳边传来霍登带着担忧的声音,“小心。”
如此简短的一句话,却隐藏着太多太多情绪。
布鲁特斯重新抬起眼睛,朝着霍登眨了眨眼,“放心,我知道,只有活着才能够好好享受那些美食。”
“布鲁!”雷彼得斯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严肃凝重的气氛,因为布鲁特斯这样一说,顿时就荡然无存,而且布鲁特斯还上前与霍登来了一个击掌相庆,这让雷彼得斯转头看向罗本,两个人都是满脸无奈。
就在此时,雷彼得斯视线余光捕捉到霍登坐直身体的动作,也没有来得及吐槽,就谨慎地关切起来,“你确定吗?你不需要再休息一下吗?今天在治安队的时候,你的脸颊苍白得一点血色都看不到,着实太吓人了。”
霍登却是神情轻松地笑了起来,“只是脱力而已。”
“又是脱力?”雷彼得斯满眼写着不相信的神色,吐槽起来,“你到底是多么娇弱,隔三差五就要脱力一次,传说中的思乔琳公主也没有如此娇弱,那可是隔着十四床床垫也依旧能够感受到豌豆的人物。”
“对,上次在弗劳德家脱力了一次,今天又脱力了一次,频率确实有些高。”布鲁特斯也连连点头表示附和。
霍登却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反驳,而是笑盈盈地说道,“现在再知道我是多么珍贵了吧?以后应该学会善待我,否则我就可能定期脱力晕倒。”
说你胖,居然还喘上了?
“恶……”布鲁特斯发出了嫌弃的声音,雷彼得斯和罗本也是满脸“敬谢不敏”的表情转移视线。
霍登不由哧哧地笑了起来,“我就暂时不要求十四床床垫了,这样吧,你们用马车护送我回家总可以了吧?”
奈尔,应该还在家中等着他,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护送回家吗?”
“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鸡汤?还有另外一个什么料理来着?”
“对对,你不准备招待我们一下吗?”
“你们就想着我这个病患亲自下厨吗?”
“咦?你不是准备下厨做给自己吃吗?所以,你只需要增加一下份量就可以了,对吧?”
“就是就是。”
……
离开圣心医院的时候,霍登并没有见到欧森——神龙不见摆尾的欧森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够见到的,但欧森已经提前交代过了,霍登的治疗已经结束,而且费用也已经全部免除,随时都可以离开医院。
于是,霍登留下了一份留言,向欧森表示了感谢,并且真心诚意地邀请欧森未来有时间的话可以一起共进午餐,然后,这才与小伙伴们一起离开了医院。
抵达王子街的时候,马车停稳不久,奈尔就从楼上赶到了楼下,心急火燎的神态透露出满满的焦虑——
此时距离晚餐时间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霍登比往常迟了将近三个小时,难以想象奈尔到底是什么心情。
但从奈尔乌云压顶的神色就可以感觉到不妙,尤其是当奈尔看到霍登脏兮兮的西装时,神情更是可怕。
虽然霍登真诚地发出邀请,希望好友们能够前往家中,“我将亲自下厨”,但他们都能够看到奈尔阴云密布的冷峻神情,明显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模样,一个个都找了憋足的借口,然后就再次驱动马车,扬长而去,把霍登独自丢在原地。
“这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霍登嘟囔地抱怨着,然后就可以感受到奈尔那堪比镭射的视线,硬着头皮转过身来,看着奈尔的满脸严峻,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眼神,“奈尔,我饿了。”
“……”奈尔握紧了拳头,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怒发冲冠的冲动,终究还是没有能够发火,声音有些僵硬地说道,“食物都在热着。”
原本不想搭理霍登,但看着霍登的满身狼狈,犹豫再三,还是关切地询问道,“没事吧?自己能够走路吗?”
“没事没事。”嘴巴上说着没事,但霍登的表情也在龇牙咧嘴,拙劣而浮夸的表演让奈尔也有些无可奈何。
深呼吸了一下,奈尔还是缴械投降,“需要我背着你上楼吗?”
“不用,你搀扶着我就可以了,我自己可以行走。”霍登一脸“我很坚强”的表情,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奈尔面前——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突然拐起来了?
但奈尔也没有戳破霍登的小把戏,搀扶着霍登走进了大门里。
在这之后,奈尔就一直没有说话,帮助霍登安置好之后,又快速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端着食物上桌,然后看着霍登用餐,这才默默地享用自己餐盘里的食物——为了等待霍登,奈尔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
默默无言的晚餐,就连空气都能够感受到那股压抑,最后还是霍登默默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奈尔的动作稍稍停顿了一下,试图说点什么,却是一阵哽咽,但奈尔终究习惯了自己一力承担所有重量,情绪很快就控制住了,抬起头来看向霍登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一贯的镇定,但微微泛红的眼眶却泄漏了真实的情绪。
不需要言语,仅仅只是一个眼神,霍登就能够真心实意地感受到奈尔的害怕和恐惧,这份温暖沉甸甸地压在霍登的胸口,鼻头也不由微微发酸起来,虽然奈尔什么都没说,但霍登还是勇敢地看向了奈尔。
“奈尔,今天在第三辖区治安队,发生了一些意外,我受了一些轻伤,但是,伊萨中队长遗憾地去世了。”
虽然霍登不能告诉奈尔全部真相,但他知道,他需要告诉奈尔一些事实,这是他作为弟弟应该做的。
原本奈尔还想要谴责霍登,但短短的一句话却隐藏了太多太多故事,奈尔的话语也就这样停在了嘴边,深深地看了霍登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伤得严重吗?”
411 风平浪静
看着眼前的霍登,奈尔有些无奈,错综复杂的话语涌到舌尖,却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按照想法说出口,最后只是化作了一句“伤得严重吗”,询问之后,奈尔认真地打量了一下霍登的脸色,终究没有忍住轻叹了一口气。
“中队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奈尔的内心充满了担忧,既然已经出现了伤亡,这也就意味着事情可能远远比想象得还要更加严重,即使霍登现在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的眼前,后怕的忐忑与恐惧还是汹涌起来,牢牢地钳制住了心脏。
但奈尔却明白伊萨中队长和霍登的关系,不仅是同事,还是朋友,他能够明白霍登现在的沉重心情,于是,他还是压制住了内心的不安与慌乱,静静地看着霍登,眼底里的关切轻轻地落在霍登的肩膀。
虽然奈尔什么都没说,但欲言又止的错杂却已经道出了太多太多情绪,这些,霍登全部都能够明白。
“我不在现场。”
“等我抵达现场的时候,中队长已经牺牲了,我试图顺着踪迹追逐凶手,但暴雨影响了线索的判断和追踪,我终究还是没有能够之上,反而是落得一身狼狈。中队长……那是一个意外,我们都没有预料到。”
尽管模棱两可,但霍登没有说谎,他所讲述出来的全部都是事实,奈尔能够了解的那一小部分事实,估计第三辖区治安队和第八辖区治安队联合公布的消息,大抵也就是这些内容了。
奈尔却依旧能够从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捕捉到蕴含其中的惊心动魄,“……霍登……”他有很多很多话语想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准确整理出一个思路,才呼唤了一声,就又自己停了下来。
“奈尔,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霍登对着奈尔展露了一个笑容。
没有更多的解释,但一个眼神和一个笑容,却已经足够。
奈尔长长吐出一口气,“有什么东西想吃的吗?我明天下班去一趟市场。”
“什么东西都可以吗?”霍登的眼睛立刻就明亮了起来。
看着霍登跃跃欲试的模样,奈尔直接就被逗笑了,“是的,什么都可以。前提是,我们这周的房租还需要提前支付。”
“没问题没问题。”霍登大手一挥,欢快地说道,“食物的美味与价钱没有直接关系,平民百姓也总是能够挖掘出食材的不同烹饪方式,千万不要小觑人们的智慧。你知道吗……”说着说着,霍登的口水就再次分泌出来,开始和奈尔分享起市场门口一托匹就能够享受到的美食,口沫飞溅的模样令人几乎就要忘记了:
他们依旧坐在饭桌前呢,晚餐还没有结束。
……
接下来一周时间,霍登都在休养状态——
不是躺在病床之上的休养,而是禁止使用灵能地缓慢恢复温养状态。
虽然霍登并没有遭遇严重外伤,但是灵能的使用频频挑战精神力的极限,却必须经过调养与休息才能够完全恢复。在这个过程中,欧森扮演了重要角色,这位天才医生果然名不虚传,不仅消除了霍登的内伤隐患,而且还让霍登因祸得福。
不过,休养期间,霍登也依旧没有歇着。
平时,霍登还是照常前往学院上课,并且在这个期间介绍了自己回归大学校园的第一次期中考试。
一方面,霍登开始认真研究黎明之树,精神力、感应力、控制力等灵能专业课程都能够看到霍登频频向教授询问的身影,圣柯睿恩学院本来就拥有这样的传统,教授们对于霍登的奇思妙想也并不意外。
另一方面,霍登与魔药学的阿克拉-塞内卡教授也建立了一些私交,不仅是讨论魔药,后来霍登发现,塞内卡教授对于灵能法阵也有着诸多研究,他认为,当年马蒂甘-斯廷森兼顾魔药和法阵两门学科,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这也使得塞内卡教授与霍登拥有不少共同的观点——
不是话题,只是观点。
因为塞内卡教授和霍登基本没有对话,他们的交流更多是来自于阅读书籍,塞内卡教授介绍一些阅读清单给霍登,有些能够在图书馆找到,有些则是教授的私人收藏;霍登阅读完毕之后,撰写相关论文报告,然后塞内卡教授进行
如此相处模式也被雷彼得斯称为“书呆子交流法”,但是从期中考成绩来看,霍登的魔药学成绩是整个塞克佩斯学院一年级新生之中最高的。
虽然魔药课成绩并不受关注,学生们普遍都是“只要不挂科就行”的心态,对这门课本身没有什么兴趣,但依旧可以算是一个小小意外收获。
学校课堂之外,在期中考的繁忙日程之中,霍登出席参加了伊萨的葬礼。
第八辖区治安队以最隆重最正式的仪式送别了岩渊历史上第一位女性中队长,第三辖区的治安员们集体出席了葬礼,三王子殿下和古斯塔夫伯爵也双双出席,并且由后者为伊萨颁发了帝国的官方追悼和授勋。
另外,霍登还找到了阿尔伯的儿子埃姆斯,这位年仅十岁的孩子,短短几个月之内就成为了父母双亡的孤儿。
原本按照官方程序,埃姆斯就将被送往孤儿院,在那里度过自己的童年,一直到成年为止;但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在进入孤儿院之前,埃姆斯就被一对夫妇领养了——
原来是奥利弗的父母。
当初,通过霍登和伊萨的帮助,奥利弗找到了自己的父母,同样,那对中年夫妇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始终心怀感激;现在,伊萨和阿尔伯在同一个意外事件中双双去世,他们得知埃姆斯成为孤儿的事情之后,经过商议,决定收养埃姆斯。
不仅是为了感谢伊萨而已,同时也是不希望埃姆斯像奥利弗当年一样,沦落街头。
他们选择用自己的方式,传达了自己的温暖和善意,并且希望能够继续传承下去。
这段时间,整个岩渊风平浪静,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就连当初在街头狙击霍登的那名杀手也没有再出现,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一般;但霍登知道,这是暴风来临之前的宁静,并不是安全的信号,恰恰相反,这是危险的信号。
而对于霍登来说,现在需要完成的事情着实不少,其中一个就是快速提升自己的实力——
也许,这就是第三辖区那起惨案之中霍登的唯一收获。
412 实力跃升
轻轻吐出一口气,整个呼吸和心跳都保持平稳状态,霍登的双手指尖快速翻动着,似乎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大动作,却能够感受到元素无声无息地涌动起来,瞬间充盈着整个房间。
呼。
宛若一阵春风吹拂而过,漫山遍野就披上了姹紫嫣红,全世界的色彩都翻涌出来,整个空间也都演变成为截然不同的模样:高耸入云的钢筋大厦、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就连因为雾霾而深沉浑浊起来的天空也都分毫不差,敏感的鼻子似乎能够感受到空气的糟糕,干燥的皮肤也跟着隐隐地发痒起来。
叭!叭叭叭!
耳边传来刺耳尖锐的喇叭声,口沫飞溅的咒骂声在引擎轰鸣之中拉扯着青筋,根本不需要回头就能够感受到面红耳赤的炸裂感,嘴里正在骂骂咧咧地吐出一个个肮脏的字眼,因为常年抽烟而带来的腥臭味混杂在汽油尾气之中弥漫着,仿佛再激动一些,那满口黄牙也会跟着唾沫一起飞出来。
“站在马路中间是想死吗?脑子坏掉的话,就直接去跳楼,不要站在马路中间碍事,不小心把我的车子擦到了,你赔得起吗?把你全家买了都赔不起我一个后视镜。还是说你准备碰瓷?也不看看我到底是谁,居然碰瓷碰到我头上,赶快滚开!趁着小爷现在还有一点耐心,否则撞死你也就是白撞死了。”
即使是脱水版本的咒骂,也依旧栩栩如生地展现出2020年的地球生态,从声音到画面,从呼吸到触感,就连空气的流动和苍穹的光线都是如此细腻真实,置身其中,霍登就好像真正回到了大都市一般。
但只有霍登自己知道,这是幻觉。
准确来说,这是他运用灵能编织出来的幻觉影像,不仅能够以假乱真,而且能够模糊现实与虚幻之间的界限,不知不觉地达到催眠、迷惑和牵制的效果,这比当初阿德丽娜的投影可要真实了数个档次。
以霍登的观察能力,也很难寻找到破绽——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名司机飞溅的唾沫,周围噪音撞击耳膜的疼痛,还有空气流动滑过手臂汗毛的痕迹,这也意味着三维立体制造出来的体验都是真实的。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如梦似幻。
如果再加上灵能法阵的辅助,那么霍登就有信心编织出一个现实的梦境,就好像“盗梦空间”里的筑梦师一般,但区别就在于,他不需要对象“入眠”,只需要对方心神的一点点疏忽,就能够铸造出梦境。
其实,从伯蒂诺斯教授的第一堂课开始,霍登就意识到了灵能的不同运用手段,从韵律入手到五感相连,逐渐构建出虚实交错的幻觉,甚至还更进一步地将右柱的物理攻击与左柱的精神控制结合起来。
但即使如此,霍登真正能够做到这点的时候,还是难免惊奇。
当然,现在霍登只能做到左柱的精神控制,右柱的物理攻击还是不太灵光——
比如说敌人在幻觉之中触碰到不同物体、不同人物的时候,就能够引发不同的物理攻击或者精神攻击,让敌人以为自己正在与千军万马、暗器机关对战,就好像“夺宝奇兵”一样。
这是霍登所构思出来的幻觉攻击,不仅从心灵层面上抓住对手的弱点,制造出虚虚实实的精神控制,而且还能够进一步从控制衍生出实质攻击,最终击溃对手。但以霍登现在的能力,右柱的物理攻击还是相对有限。
最主要还是与精神力、感应力有关,以霍登现在的能力,控制整个幻觉并且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就必须消耗大部分精神与心力了,着实没有更多力量来控制攻击,引发连锁效应。要不然霍登就放弃左柱的控制,全心全意地用右柱展开攻击,那么威力也非同小可。
毫无疑问,霍登的实力迎来了质的飞跃。
期中考期间,霍登的灵能并没有完全恢复,感应力、精神力和控制力的相关测试全部都是收敛实力完成的,但尽管如此,霍登依旧顺利赢得了耶索德的称号,正式成为了初级灵能者,在一众学生之中并不突出。
保持低调。
同样地,雷彼得斯、布鲁特斯和罗本也全部顺利成为初级灵能者,雷彼得斯和罗本都赢得了凯旋者的称号,偏向于右柱;布鲁特斯则收获了宏伟者的称号,偏向于左柱。三个人在测试中也没有用尽全力。
晋级成为“耶索德”之后,这也意味着霍登现在就可以正式寻找工作了,而且就职前景还不错,但霍登现在对于就职并不感兴趣,他又继续深入研究了“黎明之树”,并且与伯蒂诺斯教授展开了深入讨论。
根据霍登自己的测试与判断,他现在的实力应该已经达到了耶索德下一阶段——平衡者,同样是中柱。
“黎明之树”的超凡之路千千万万,但每一柱都有着最简洁最直接的路径。
左柱,宏伟者,力量者,理解者,全知者。
右柱,凯旋者,仁爱者,智慧者,全知者。
中柱,耶索德,平衡者,王冠者,全知者。
三个阶段,四个节点,每一柱都能够直接触碰到全知全能的至高点,这是最快捷也最简单的超凡之路;不过,在现实生活中,左柱、中柱和右柱都是可以互通的,根据不同的资质、不同的理解和不同的修炼,前进的方向都可能不同。
简单来说,布鲁特斯现在处于第一阶段,左柱的宏伟者,但进入第二阶段的时候,他可能成为右柱的仁爱者、中柱的平衡者,也可能成为左柱的力量者,甚至被困在第二阶段,仁爱者、平衡者和力量者都经历一遍,最终才能够突破第三阶段,这也是十分常见的。
高速公路是存在的,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够直达的。
无论是白纪,还是新武纪,第二阶段都是最为特殊的节点,与元素的活跃和灵能的发展没有关系,“力量者”、“仁爱者”和“平衡者”,这三个节点都是最为独特的中转站,无数灵能者穷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这里,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够从这里完成顿悟,进入第三阶段,拥有追逐无上荣光的机会。
就连白纪时代也是如此,而进入新武纪之后,就更是如此了,高级灵能者数量的急剧下降就是直接体现。
而现在,霍登就好像顺利跻身到了第二阶段。
413 大胆预测
“平衡者,位于创世蓝图的正中心,它象征着生命在于和谐、调节、平衡,它能够完美调节左柱与右柱的冲突,它还能够完美平衡超凡之路自下而上的发展,它调节力量与形态,它调节给予与限制。”
上述就是创世蓝图黎明之树对平衡者的相关说明,同时也道出了这一节点的本质——
平衡。
在霍登看来,与其说是左柱右柱之间的平衡,不如说是太极八卦之中的阴阳平衡,对于世界构成与规律脉络的理解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其中包括了对左柱和右柱的理解都能够触碰到全新层次,同时解析世界看待万物的视角也能够寻找到一个不同的切入点,从包容到兼并,最后形成平衡。
与左柱、右柱的晋升途径比较起来,中柱需要更多的理解与诠释。也许,精神力一枝独秀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能够在右柱晋升;而控制力的强大触碰到一定水准之后,左柱的升级也就变得水到渠成,但中柱却不是如此。
感应力、精神力和控制力之间需要形成一个微妙的牵制平衡状态,不见得就是三者的能力都旗鼓相当,但整体却需要达到一个和谐的状态;同时,对于灵能的理解也需要进入全新层次,尤其是透过现象看本质所窥探到的内容,更是需要深刻而透彻,否则,稍稍一点偏差都可能偏向左柱或右柱。
“平衡者,位于创世蓝图的正中心”,这句话就是最为恰当的形容与解释。
尽管期中考试的时候,霍登内敛低调地完成了测试,避免了大出风头抢走视线,但霍登对于自己的灵能实力还是有了一个更为准确的衡量与掌控,后来与伯蒂诺斯教授深入了解探讨之后,他才得出如此结论:
自己可能已经步入平衡者阶段。
而等待灵能全部恢复之后,霍登的小试牛刀也进一步证实了这样的猜测——应该是**不离十的。
但霍登并没有沉浸在跻身第二阶段的喜悦之中。
诚然,跻身第二阶段也就意味着具备了更强的对抗能力,他现在应该初步具备了中级灵能者的能力,再次面对那位职业杀手,应该也有正面对抗的能力;不过,更加让霍登好奇的是,实力到底是如何提升的?
而且还是在短短四个月之内就完成了其他人穷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突破?
什么“天选之子”的说法,霍登是不相信的,他还是坚信自己实力的提升背后必然存在着一定规律和原理,如果自己能够寻找到实力快速提升的真相,那么是否意味着,他有可能进一步晋级到下一阶段呢?
虽然霍登现在依旧不知道哈福特先生的晚宴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阴谋,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敌人的实力应该还在想象之上,而强大的实力才是自己展开对抗的最好保障。
这段休养生息的时间,霍登并没有闲着,除了期中考之外,他始终都在探究着黎明之树隐藏的秘密。
霍登暂时没有更多收获,但他还是产生了一种大胆的猜测:
是否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限制灵能者实力提升的客观原因,并不是元素的衰退,而是认知的偏差?
解释起来可能有些“荒唐”——
灵能者的升级与突破,不应该是“调动元素”,而应该是“通过元素认知世界”。
曾经的白纪,元素蓬勃而充沛,灵能者们通过元素感知世界相对容易,所以他们并没有执着于这一点,但久而久之,在历史发展长河里,灵能者们却渐渐遗失了初衷,更加侧重于灵能与元素的联系——
左柱就是通过元素来完成控制,右柱就是利用元素来展开攻击。
换而言之,灵能逐渐演变成为一种对抗的“武力”手段,而不再是认知世界、打开世界、解析世界的“智力”手段。
虽然人人嘴巴上都说,“灵能是通往全知全能的途径”,但真正通过灵能与世界沟通的时候,意图和方式却已经丢失了最初的纯粹,灵能者对于元素的依赖和羁绊也就越来越深,最后,当元素活跃开始下降的时候,灵能者的“力量”自然而然就变得稀少起来,突破也就相对应地变得困难起来。
“整个时代的灵能者对于灵能的理解偏离了既定轨道”,这句话粗粗听起来确实是离经叛道,而且充斥着以自我为中心的主角光环,凭什么霍登就能够发现如此秘密,而其他无数灵能者都没有能够发现呢?
但站在历史的高度回顾时间长河,却很快就能够意识到,这并不夸张。
理解与认知,本来就是在不断发展的,也许某个节点,灵能者们认为这是一种“进步”,于是广为推广,而后渐渐成为了根深蒂固的观念,最终也就偏离了轨道,看看魔药学、符号学、灵能法阵学等等都是如此。
而且,不仅是灵能,许多科学的发展也同样都是如此。
至于霍登,他能够“打破框架”并不是因为主角光环,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外来者,思想并没有传承整个时代的束缚,这也使得他能够以第三者的客观视角跳出框架,用全新视角来审视事情的原本意义。
特别的是,霍登是来自于地球,逻辑与理论体系的先进也能够让他保持清醒。
得益于此,霍登才摆脱了元素自身的束缚,更多还是运用元素来认知世界,突破也就重新变得简单起来。
所谓的“简单”,也是前后多次在探索之中触碰到壁垒,并且全力冲刺、毫无保留,在生死线上来回探索,最终才完成突破的“简单”。
当然,上述认知全部都是霍登自己的猜测而已——而且还是没有根据也没有理论的一种大胆猜测,粗粗听来,确实是荒唐不已,但霍登却认为,这是一种可能,他们应该开放讨论。
于是,霍登率先在圣柯睿恩学院抛出了话题。
相较于其他三大学院,圣柯睿恩学院的思辨能力始终是领先的,即使对于惊世骇俗的观点也能够保持冷静地展开辩论——不同意地就罗列观点进行反驳,哪怕是绝大多数都不同意,他们也依旧保持着如此优良传统。
霍登的观点,确确实实遭遇到了群起攻之,但霍登本身就是一个口才强者,他丝毫不担心众人的围攻,他反而是稳坐泰山地展开还击,有理有据地证明自己的观点,“黎明之树的终点归根结底就是为了探知世界”。
无形之中,这也成为了圣柯睿恩学院最近的一道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