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4 悬而未决
霍登推测,布洛克对于斯坦利先生的案件格外上心,他正在竭尽全力地展开深入调查,拒绝错过任何线索,并且确保自己能够第一时间破案——
不仅需要完成任务,而且需要完成得漂亮,甚至是完成得完美,真正成就自己职业生涯浓墨重彩的一笔。
也正是因为如此,没有人比布洛克更加积极更加上心更加主动,于是,霍登在布洛克的心里种下了一枚怀疑的种子,并且引导着布洛克自己完成后续调查工作,确保布洛克一个人能够占据所有功劳:
现有证据已经被推翻,那么布洛克就应该会进一步深入调查,并且尽快完成相关确认,只有排除了莱赫曼先生的嫌疑,他才能够转移目标,继续调查下去。
原本,布洛克相信莱赫曼先生就是凶手,他已经做好了接受鲜花与掌声的准备,结果却被意外打乱计划,这也意味着布洛克的“丰功伟绩”需要再往后推延一些时候,布洛克就是最为急切最为激动的当事者。
于是,短短半个下午,布洛克就已经高效率地完成了证据核查——其实,严格说起来,也就是不到一个小时。
布洛克的渴望,正在燃烧。
然后,莱赫曼先生就出现在了霍登的眼前。
“霍登?”
莱赫曼先生的脸色有些苍白,干涸的唇瓣可以看到死皮翘了起来,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越发凸显出了黑眼圈的狼狈,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更是因为布满汗水而变得糟糕透顶,就连脚步都无比沉重起来。
霍登的眉宇微蹙起来,难道布洛克对莱赫曼先生用刑了?考虑到布洛克的急切,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就是霍登的计算失误。
“莱赫曼先生,你还好吗?”霍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担忧。
莱赫曼先生立刻就察觉到了霍登的不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了一个局促的笑容,“没事,我没事,他们没有对我做什么,只是……我只是有些口渴,然后出了很多汗,只是这样而已。”
霍登没有接话,只是细细地打量着莱赫曼先生的表情,确认莱赫曼先生说的是事实之后,这才稍稍安心些许。
莱赫曼先生用力抿了抿唇瓣,试图掩饰自己的狼狈,但嘴唇之上的死皮没有办法撕下来,状况也就没有办法改变,这让他有些慌张,只能连忙转移话题,“你……呃,你怎么过来了?”
“莱赫曼夫人知道了消息,我主动申请过来看看情况。”霍登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随后就看到莱赫曼先生紧张和担忧的神色,他又安慰到,“莱赫曼夫人和皮特都在家里,康纳和扎克没事。我过来的时候,茉莉还没有回家。”
莱赫曼先生得知家人的情况之后,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松懈地吐出一口气。
“莱赫曼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霍登主动询问到。
此前从布洛克口中了解了基本情况,霍登能够基本确定,莱赫曼先生应该不是凶手,但信息终究有限,他需要更多线索来判断情况。有必要的话,他可以帮助布洛克追查到真凶,因为只有真凶落网,莱赫曼先生才能够真正洗刷冤屈。
莱赫曼先生的表情微微有些拘谨,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围,似乎不太愿意开口的模样,这样的动作让霍登有些困惑:
难道事情真的存在什么内幕?莱赫曼先生与凶杀案确实存在关系?
莱赫曼先生没有直接开口,而是拉着霍登的手臂,小碎步地离开了治安队。
脚步从室内的温暖来到室外的清冷,华灯初上的模样就在孔雀蓝的苍穹之下铺陈开来,残阳的光晕依旧在海天交接之处涌动着,如此景象让岩渊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焕发出独特的魅力,却是从来都不曾见过的。
“霍登……我……”
莱赫曼先生有些迟疑,但霍登没有轻易开口,只是专注地看着莱赫曼先生,做出了侧耳倾听的模样,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评判,这让莱赫曼先生稍稍安心了些许。
“霍登,我做错事了。”
莱赫曼先生耷拉下脑袋,意志消沉地说道,“斯坦利先生被谋杀了,我……我产生了不应该有的想法。”
“我私自篡改了斯坦利先生的账本,因为我知道那笔账务正在越滚越大,距离还款的最后期限已经没有剩下多少时间,我……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更多时间,如果只是明年二月的话,我根本无法偿还。”
“当斯坦利先生被谋杀的时候,我居然还有些开心,然后偷偷地篡改了账本。我不应该犯这样的错误。”
霍登没有打断莱赫曼先生,即使整个叙事没有来龙去脉而且支离破碎,旁观者估计很难跟上莱赫曼先生的节奏,但他还是认真侧耳倾听着,一直到这里,他才出声询问到,“可是斯坦利先生还有合伙人。”
“对,我知道。”莱赫曼先生点点头,“我不是不准备还钱,而是需要一些时间。我删掉了斯坦利先生账本里的记录,然后在另外一本账目里添加了我的贷款,时间延长了六个月,同时还增加了相对应的利息。”
“我从来就没有逃脱债务的想法,我只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这六个月的利息我也愿意支付,我甚至愿意再增加一些本金,因为我知道,这就相当于我重新贷款了,我必须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
看着眼前懊恼后悔不已的莱赫曼先生,霍登眼底流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心疼:
原来这就是真相。
当然,客观来说,莱赫曼先生篡改账本,这是错误的行为,因为他并没有征得斯坦利先生的同意就私自延长了贷款期限;但是,莱赫曼先生依旧老老实实地增加了利息和本金,这位老实人就连犯罪都是如此规矩。
很难让人相信,莱赫曼先生会杀死斯坦利先生。
不过,霍登也必须承认,现在只能根据无罪推论来证明莱赫曼先生的清白,却依旧无法洗刷莱赫曼先生的嫌疑。
未经许可篡改账本的动作,依旧可以被认为是一个犯罪动机,如果布洛克没有办法寻找到其他犯罪嫌疑人,那么莱赫曼先生就仍然是头号嫌疑人。
也许,霍登确实需要出手调查真相,否则,眼前这位老实人的生活依旧无法安定下来。
495 家人团聚
“霍登……我是不是做错了?”莱赫曼先生有些拘谨地看向霍登,微微闪烁的眼神泄漏出不安的情绪。
明明莱赫曼先生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父亲,而霍登仅仅比茉莉大一些而已,但此时莱赫曼先生站在霍登面前,主动询问霍登的意见,却丝毫没有违和感,反而觉得这样才是正常的画面。
虽然仅仅只是在监狱里逗留了数个小时,但对于老实巴交的莱赫曼先生来说,一辈子都不曾犯过错事,这就无异于在白石深渊走了一遭,那种恐惧深深地烙印在他的骨子里,就连肩膀都不由蜷缩起来,闪躲的眼神更是透露出浓浓的不安,就好像……灵魂都变得渺小了许多。
“莱赫曼先生,世界上的对与错从来就不是简单的黑白对立,如果我们能够直截了当地为每一件事贴上标签,那么生活就简单许多。可惜的是,人性的复杂总是能够让我们陷入思考,是非对错总是有着不同解答。”
霍登对着莱赫曼先生展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但我始终相信着,人性之中温柔与善良的部分,才是让我们与野兽区分开来的本质。所以,比起简单地用对错来评判他人,不如看看我们是如何面对每一个选择所带来的结果,这才是最有趣的部分。”
霍登没有给出标准答案,因为生活从来就没有标准答案:莱赫曼先生的行为是错误的,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个错误到底应该如何衡量又应该如何看待,还有莱赫曼先生的出发点又是什么?这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分辨的,更重要的是,莱赫曼先生的行为与斯坦利先生的谋杀是不能划等号的两件事。
所以,正如霍登所说,是非对错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每个人都会犯错,这是不可避免也无法否认的事实,但比起犯错本身来说,到底应该如何面对错误,这才是定义每个人本质的关键。
莱赫曼先生站在原地,静静地咀嚼着霍登的话语。
这是一位老实人,却不代表着是一名笨蛋。事实上,恰恰相反,许多老实人的生活智慧都是令人倾佩的。
莱赫曼先生思索了许久,似乎终于想通了些许,肩膀之上的重担也稍稍轻松了些许,再次抬起头的时候,他对着霍登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谢谢。”
霍登也报以了一个笑容,没有继续客套下去,“走吧,我们回家。”
“嗯。”莱赫曼先生重重地点点头,眉宇之间的郁色徐徐消散,笑容重新回到嘴角,“回家。”
……
脚步在家门口停靠下来,莱赫曼先生按耐住自己激动迫切的心情,转身对着霍登说到,“要不要进来坐一下?”
“改天吧。”霍登摆了摆手,“奈尔还在家里等我吃饭呢。”
莱赫曼先生还是有些拘谨,想要再劝劝霍登,希望能够用什么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谢,但他着实不擅长说辞,结果就只能尴尬生涩地挠挠头,话语卡在喉咙里,来来回回也没有能够寻找到准确的话语。
“快进去吧,孩子们都在等待着你回家吃晚饭呢。”霍登是了解莱赫曼先生的,于是主动开口为他解围,“改天有机会,我和奈尔再过来找你们一起共进晚餐,火锅,你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好。”莱赫曼先生连连点头,生涩地笑了笑。
咿呀。
屋子大门被缓缓打开,皮特的小脑袋钻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眼前的莱赫曼先生,欢喜的声音就这样脱口而出,“父亲”,那如同云雀般悦耳的声音轻快地响动着,然后屋子里就可以听到一堆骚动声。
踏踏踏。
砰砰砰。
凌乱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叽叽喳喳的呼唤声,根本不需要看到画面,就能够感受到那股压抑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莱赫曼先生下意识地转头寻找着,希望皮特能够向霍登表示感谢,结果却发现霍登的脚步已经走上了楼梯,他没有来得及出声呼唤,就已经被康纳和扎克一个接着一个撞了过来,他的脚步就要站不稳,然后就被一个个拥抱团团包围,强忍的情绪也跟着涌动起来。
特别是看到捂着嘴巴强忍哭泣的妻子,莱赫曼先生的泪水也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然后就抱住妻子,失声痛哭起来。
霍登的脚步沿着楼梯走了上去,隐隐能够听见下面传来的痛哭声——对于他们来说,进入治安队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一旦进去,可能就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太阳了;却没有想到,莱赫曼先生还是回来了。
涌动的情绪,包含着太多太多,在公寓楼里弥漫着,那些奶黄色的光晕从门缝底下悄悄地透露出来,每一盏灯光就代表着一个家庭一个港湾一个……守候,即使天崩地裂、即使世界末日,也能够寻找到前进的方向。
鼻头微微有些发酸,霍登没有停顿,径直朝着迈开脚步,然后身后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霍登主动停顿下来,回过身,一眼就可以看见茉莉的身影。
一袭白色蕾丝长裙拖曳到地面上,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用丝带缠绕着头发梳成鱼骨辫,白色丝带与金色发丝交缠在一起,素雅之中却带着含苞待放的稚嫩和清新,巴掌大小的脸庞因为微微泛红的眼眶而变得楚楚动人起来。
“霍登。”
茉莉站在楼梯上,仰起头看着上方的霍登,白色裙摆就如同花瓣一般绽放开来,苍白的脸色依旧没有完全恢复,但眼睛的神采却已经重新明亮起来,隐隐涌动的水光映照着霍登的身影,轻轻扬起了下颌。
茉莉快速追了上来,站在霍登眼前的一个台阶上,仰头看着霍登。
“谢谢。”
茉莉低声说到,声音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压制住了情绪,坚定地说道,“谢谢你把父亲重新带了回来。”
然后,茉莉就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在霍登的脸颊上完成了一个贴面礼,眼神交错之间,目光悄悄地落在霍登的眼睛里,带着一丝羞涩。
霍登才刚刚开口准备回应,茉莉却没有给予霍登时间,深深望了霍登一眼,转身就快步飞奔了下去,轻快的脚步落在木制楼梯之上,发出活泼喜悦的声响,仅仅从声音就能够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幸福。
496 简单幸福
踏踏踏。
踏踏踏。
轻快的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荡着,霍登站在原地愣了愣,然后笑容有些无奈地上扬起来,转身继续上楼。
暗黄色的灯光点亮回家的道路,隐隐约约能够捕捉到莱赫曼一家劫后余生的惊叹正在消失到门板之后,稍稍喧闹片刻的公寓就再次重新恢复了平静,外面街道的嘈杂窸窸窣窣地涌动着,反而是越发衬托出建筑内的安静。
站在楼梯口,霍登一眼就能够看见自己房间里透露出来的昏黄灯光,在静谧的夜色之中安详地驱散着黑夜的包围,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再次迈开的脚步稍稍轻快些许,不经意间透露出了一种向往。
推开房间门,果然,奈尔的身影就在煤油灯之中勾勒出来,他此时正坐在书桌前,似乎正在忙碌着工作。
听到声音,奈尔转过头来,原本正在思考工作的表情立刻就轻松下来,展露出笑容,“回来了?”
紧接着,奈尔就直接站了起来,朝着厨房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料理,所以就放着了。我刚才还想着,如果你再不回来的话,我就先准备晚餐,不然就太迟了。”
“哪。”奈尔站在厨房里,将自己的战利品展示给霍登,眼睛之中透露出一股隐隐的期待,“你觉得怎么样?”
因为奈尔的话语没头没尾,霍登也没有着急发表自己的看法,一直到奈尔将物品展示在眼前的时候,这才认认真真打量起来,而后眼神不由就明亮起来,脚步迫不及待地往前靠了上去,就近打量观察。
“这是……”霍登很是意外,话语并没有说完,而是用眼睛细细观察着每一个角落,以此来确认自己的想法。
即使霍登没有多说什么,奈尔也能够感受到霍登的喜悦和亢奋,无法控制地流淌出来,这让奈尔的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这是……特拉门斯吗?”霍登终于观察完毕,给出了自己的猜测,抬起头来,然后就可以看到奈尔连连点头的模样,确认了霍登的猜想,喜悦顿时就如同烟花般绽放开来,“真的是吗?啊,真的是特拉门斯?”
奈尔再次点头表示肯定,因为霍登的喜悦也跟着开心起来,“我今天下班的时候,意外在市场发现的。我记得,你一直都说自己想要尝试看看,所以我就购买了回来,怎么样,你觉得可以完成料理吗?”
特拉门斯,这是一个非常非常怪异的名字,但是用霍登的话语来说就是,三文鱼。
最初,霍登是在一本杂记上阅读到这个食材的,岩渊的渔民们并不知道应该如何食用这种从未见过的食材,但穷苦人民总是需要寻找到生存的办法,于是他们进行了不同的尝试,其中包括了生吃、熏制、油炸和炖煮等等。
遗憾的是,渔民们至今都没有发现最佳的食用办法,反而是嫌弃鱼肉的油脂太厚,随意烹饪也总是容易发柴无味,最终被许多人认为是一种垃圾食材,很少很少有人愿意使用——毕竟现在海鲜的烹饪方法还是太过稀少。
可是,霍登认认真真研究过书籍,而后又前往码头询问渔民,给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特拉门斯就是三文鱼,浑身上下都是宝物的三文鱼,而且无论用东方手法还是西方食谱进行烹饪都可以确保美味的三文鱼。
霍登一直都希望能够亲自品尝一下,看看特拉门斯到底是不是三文鱼——即使不是,也可以挖掘出岩渊的另外一项全新食材,对于喜爱海鲜的霍登来说,这无疑是具有巨大诱/惑的。
遗憾的是,渔民们并不热衷捕捉这种不受欢迎的食材,即使是他们自己食用,比起特拉门斯美味的食材也数不胜数。
所以,霍登也就始终没有能够如愿。
一直到今天。
霍登抬起视线,眼睛明亮地看着奈尔,“怎么样,今晚要不要尝试一下新鲜的?”
一句话,就让奈尔的笑容跟着绽放了开来,“当然,就等着你下厨呢。你现在脑海里有什么想法吗?”
“有,有很多,哈哈,让我好好思考一下……嗯,刺身的话,可能有寄生虫,而且第一次食用还是保险起见,那么,到底应该如何烹饪呢?鱼头和鱼骨可以单独挑出来,鱼肉部位的话也可以根据肉质不同选择不同的做法!”
“啊!我需要先看看食材才行,嗯嗯。”
说着说着,霍登就进入了自言自语模式,快速取代了奈尔在厨房的位置,认真开始研究起手中的食材来。
反而是奈尔被“驱逐”出了厨房。
奈尔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霍登,笑容就这样从嘴角落入了眼底。
他曾经听霍登提起过一次,在阅读的时候,霍登对于这个食材充满了好奇;后来,他又注意到霍登曾经前往市场和码头寻找这种食材,可惜都没有能够找到——反而是寻找到了其他美食。
再后来,他就养成了习惯,隔三差五就会前往市场,看看是否能够寻找到特别的食材,不仅仅是特拉门斯而已,还有其他食材,因为这是霍登喜欢的事情,他也非常乐意看到霍登的笑容。
今天下班的时候,奈尔意外在市场发现了这个食材,根本就是无人问津,但对于奈尔来说却是意外收获,立刻就购买了下来,满心欢喜地回到家,期待着霍登看到食材之后的表情。
此时,看着手舞足蹈的霍登,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奈尔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霍登能够永远这样开心下去,一点小小的幸福就能够盛满胸膛,让生活变得明亮起来。
转过身,奈尔就重新回到了书桌前,再次看了霍登一眼,这才心满意足地低下头,继续忙碌自己的工作。
耳边传来霍登忙碌的声音,自言自语地讨论着到底应该如何烹饪才是最佳选择,尽管没有产生对话,却能够让人心安;慢慢地,屋子里就再次弥漫着烟火气息,食材的香气开始蔓延,不知不觉就开始分泌唾沫,肚子也跟着咕咕叫唤起来,此时才意识到,晚饭时间似乎稍稍晚了一些,肚子开始抗议了。
“奈尔,开饭了!”
有时候,最简单最朴素的话语,却是生活里最重要的存在,就好像此时此刻,奈尔从工作文件堆里抬起头来,摸了摸肚子,“我饿坏了。”
“哈,今天我们就享用全鱼宴!”
497 共赴宴会
“……入口就能够感受到一股饱满的弹性,舌尖的柔软和牙齿的坚硬都能够感受到肉质的挤压渗透,明明没有汤汁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鲜嫩的肉汁充满口腔的每个角落,伴随着每一次咀嚼,肉质里的纤维质感掺杂着些许肥嫩的顺滑,稍稍不注意就可能顺着喉咙直接吞咽下去,但我们不能,这才是关键。”
“我们需要细细咀嚼,感受着那淡淡的甜味一点一点渗透出来,明明有种肥硕的口感却丝毫感受不到油脂的存在,那种饱满的口感充盈着整个口腔,新鲜的海洋气息和爽滑的肉质触感在舌尖奏响交响乐。”
“最有趣的是,吞咽下去的时候,仿佛什么味道都没有,甚至有些寡淡,令人忍不住嫌弃,但真正明白食材优点的人就会稍稍放松休息一下,然后一股淡淡的香气就会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似乎依旧能够感受到海洋生命的跳跃与徜徉,隐隐的甘味开始泛起来,啊……那一点点滋味就在舌尖的部位蔓延。”
说着说着,霍登就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地享受起来,似乎正在回味着,那沉浸其中的投入表情让旁人都不由开始好奇,到底是什么滋味,居然能够让人如此念念不忘,唾沫跟着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
就连一贯对美食没有任何兴趣的罗本,也吞咽了一口唾沫。
更不要说嘴馋的布鲁特斯了,“真的吗?特拉门斯真的如此美味吗?为什么以前从来都不曾听说过呢?”
“布鲁,因为人们总是拒绝尝试新鲜事物,用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套上枷锁,比如说这是平民食物,贵族不能够享用,诸如此类等等。但问题就在于,食物是没有级别的,区别只是在于常见和罕有罢了,因为罕有,所以昂贵,于是就成为了贵族餐桌上的食物,却不是因为食材本身的独特和味道。”
霍登满脸认真地表达着观点。
“特拉门斯之所以成为平民都不愿意品尝的食物,不是因为食材的原因,而是因为暂时没有寻找到正确烹饪的方式。你相信吗?如果能够在上流社会推广开来,原本无人问津的特拉门斯立刻就可以成为炙手可热的新贵,就只有贵族才会享用;而对于平民来说,他们宁愿品尝土豆,因为能够填报肚子。”
霍登总是如此,明明是一番稀奇古怪的言论,但细细听下来,他们却不得不点头赞同,总觉得挺有道理。
此时布鲁特斯就不由点头表示了肯定,这让坐在旁边的雷彼得斯有些无语,“伙计们,我们今天是前往卧底的,不是郊游,请严肃一点,好吗?”
“就是因为前往卧底,所以更加需要放松心情,否则,像你那样严肃紧张,还没有进入宴会内部就被识破了。”布鲁特斯义正严辞地说道,似乎正在谈正事,但转过头来,就搓着双手,“霍登,下次我们一起尝试看看吧,我是说,特拉门斯。”
“……”雷彼得斯满头都是黑线。
咯噔。
马车车轮经过一颗大石头,踉跄了一下,车厢里的所有人都被颠簸了一下,顿时东倒西歪,全部都跌做一团。
等马车重新恢复平稳之后,众人面面相觑地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一股荒谬的喜感就油然而生起来。
此前,他们已经习惯了乘坐布鲁特斯的马车出行,不仅豪华而且沉稳,前往任何一个地方的旅途都是一种享受,很少很少遇到剧烈颠簸的情况;今天,他们一行四人搭乘着一辆普通马车,就在市场门口租赁的,不仅空间狭窄,而且动荡明显,一路咯噔咯噔地行驶过来,牙齿都开始不停地上下打架。
今天,就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举办的日子。
科斯社团的一行四人决定以身犯险,亲自进入晚宴现场探查一番,试图寻找到核心最可信的部分内容。
他们曾经考虑过,以斯劳德先生的身份进入晚宴,但考虑到后患,哈福特先生很有可能找到斯劳德先生,甚至将斯劳德先生也卷入其中,那么他们的身份就将全面暴露,而斯劳德先生是否具备对抗幕后黑手的能力依旧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们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于是,他们全部都将以侍应生的身份进入晚宴,而马车的身份则是“南丁格尔”那样的中间人,这是保持低调的最好办法,依旧将他们的身份隐藏在黑暗中,避免打草惊蛇。
自然而然地,放弃布鲁特斯的豪华马车就是没有疑问的选择。
霍登和罗本还好一些,以前或多或少搭乘过这样的马车,但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两位少爷就狼狈得不行了,就连整整齐齐的发丝都跟着凌乱了些许,破坏了贵族的完美形象,两个人都觉得有些搞笑。
顿时,四个人都哄笑了起来。
正如雷彼得斯所说,今天是肩负重任的日子,从马车之内的气氛就能够感受到,紧张和焦虑在悄然蔓延,就连霍登也不例外——
当初,“霍登-赫洛”和塞缪尔就是在这里消失的,现在他们又故地重游,却不知道这次会发生什么。
但很快,霍登就感受到了那种低迷压抑的气氛,于是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让心情重新轻松起来。
现在,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笑声总算是重新回到了嘴角,尽管紧张的情绪依旧挥之不去,但气氛终于轻松起来。
摇摇晃晃地,阿瑞纳宫正在逐渐靠近,隐约能够看到一个轮廓,霍登的感应网能够感受到不远处就已经有人准备接应了,于是他转头看向了小伙伴,低声交代到,“记住,遇到危险的话,不要有所顾忌,立刻打开灵能法阵,其他人也不要留恋,当即就撤离现场,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探知那些未知,而是全身而退。”
霍登将灵能法阵的开启符号传授给了其他三个小伙伴,确保危险到来的时候,他们能够寻找到逃脱的退路。
霍登的视线分别落在了每一位小伙伴的脸上,雷彼得斯,布鲁特斯,还有罗本,然后嘴角展露出了一抹笑容,“还记得吗?我们准备一起品尝特拉门斯呢,还有很多很多美食,我可不希望计划被打乱。”
轻盈的一个调侃,让严肃的气氛瞬间被破坏,笑容不由爬上了嘴角。
498 通关暗号
咯噔咯噔咯噔,马车摇摇晃晃地缓缓停靠在了路边,霍登一行人安坐在马车之内,没有轻举妄动,等待着外面的动作;但车厢之外也是一片安静,没有声响,时间就这样静默下来,所有视线纷纷落在霍登身上:
怎么办?
他们都无法确定情况,唯一的信息来源就是南丁格尔——然而南丁格尔也已经不在,细节无法进一步确认。
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通过感应网,霍登能够察觉到,道路旁边站立着三个身影,他们并没有主动上前的意思,只是双手交叉地放在身前,就这样站在原地;霍登冷静地思索片刻,给予小伙伴一个眼神,然后就直接推开车厢门,主动走了下去。
一眼就可以看见,三个身影清一色穿着黑色西装,款式与霍登在“阿德里安的裁缝店”定制的侍应生制服相差无几,最明显的区别应该是外套,他们每个人都身穿一件长款黑色风衣,并且带着黑色皮革手套,霍登脑海里立刻就浮现出了“黑客帝国”里的潇洒身影。
紧接着,罗本等三个人也跟随着霍登的脚步,鱼贯走了下来。
“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你吗?”为首的黑色西装展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恭敬有礼的姿态无可挑剔。
霍登并没有如同平常般从容不迫,而是展现出稍稍有些拘谨紧张的模样——毕竟,他是一名侍应生,无论是穷苦学生还是流浪汉,这都能够说明很多事情,此时,又是需要演技登场的时刻。
“呃……我们需要……暗号,对吧?”霍登有些谨慎。
黑西装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地轻轻颌首,表示肯定。
“费德里欧。”霍登急切地说出了暗号,然后满满期待地看向黑西装,似乎已经准备好投入今晚的工作了。
黑西装再次轻轻颌首,确认了霍登的暗号,“你们前往那边的马车,他们会护送你们直接进入宴会现场,为今天的晚宴开始做准备。记住,不要多问、不要乱看、不要乱走,专注在你们的工作之上就好。”
霍登就如同点头娃娃一般慌乱地点点头,而后就大步大步地朝着停靠在右侧斜前方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罗本等人也乖巧地跟上。
关于暗号,当初南丁格尔就说过了,这是一个专属暗号,而且每次宴会都更新一次,上次的不能延续到这次——换而言之,上次能够前往宴会的,这次就不见得能够前往了,除非拿到更新的暗号。
没有暗号,霍登也同样能够找到办法进入阿瑞纳宫,毕竟他们上次前来探路的工作可不是白费时间。
但重点在于,如何不惊动守卫,如何天衣无缝地融入宴会,如何悄无声息地隐藏踪迹,如何在不惊动宴会主人和宾客的情况下完成调查……这些问题才是关键,也是决定今晚探查任务走向的关键。
为此,霍登准备了两套方案。
第一套方案是从贵族入手,那天晚上在乌玛尼教会探查到十二个贵族徽章,霍登的直觉相信他们也会参加今晚的宴会,灵兽的事情也很有可能与宴会息息相关,那么,他们只需要选择其中防备相对放松的一家,探查他们的暗号,然后就能够顺利进入宴会。
第二套方案则是从平民入手,南丁格尔曾经说过,举办宴会的当天,他们的信箱就会被投入暗号的信笺,仅适用于当天,那么,他们只需要寻找到和南丁格尔一样的中间人,探查暗号,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其中,难度和风险都比探查贵族更低更小。
最终,一个小小的意外惊喜减轻了他们的负担——
南丁格尔。
虽然南丁格尔已经死亡,而且他所居住的公寓还被毁之一炬;但永远都不要小觑贫民窟的复原能力,短短时间之内,他的公寓就重新搭建完毕,并且再次全部住满,重现昨日繁华,就好像灾难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唯一的例外就是南丁格尔的屋子,也许是因为当晚南丁格尔的死亡状况太过惨烈,也许是因为其他原因,其他屋子已经全部住满,但不包括他的屋子在内;但是,根据房东所说,那间屋子也已经确定了房客,降低房租之后,终究还是有穷苦人民无法拒绝租金优惠的诱/惑,下周就即将正式入住。
霍登假装成为学生租客,希望能够寻找到一间物美价廉的屋子,但“遗憾地失之交臂”后,霍登告别了房东,悄悄打开了南丁格尔的专属信箱,然后就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暗号。
不仅仅是十一月的,还有九月和十月的。
换而言之,南丁格尔死亡之后,暗号依旧源源不断地送过来,就好像……负责送暗号之人根本就不知道南丁格尔已经死亡了。
对此,霍登产生了诸多猜测——
难道南丁格尔的死亡与哈福特先生的晚宴没有任何关系,而是其他私仇?所以晚宴暗号依旧送了过来。
如果是这样,那么霍登调查到的诸多线索都需要重新调整方向。
但霍登更加相信另外一个可能,派人谋杀南丁格尔的幕后黑手与负责派送晚宴暗号的负责人是两个不同部门,他们之间缺乏沟通,没有互通有无,消息更新速度也比较慢,所以才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当然,霍登的猜测也可能是错误的,但霍登最终还是决定冒险赌博一次,不是因为相信自己的直觉,而是因为信箱里存在九月和十月的两个暗号,彰显出了稳定投递的规律,如果仅仅只是为了钓鱼,也不需要坚持三个月,所以,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推断。
结果证明了霍登的猜测是正确的,“费德里欧”确实是暗号,然后,他们一行人就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关。
从一辆马车转移到另外一辆马车,但这次的行驶时间并不长,因为阿瑞纳宫已经出现在视野范围之内,短短不到十分钟,马车就再次停靠了下来,霍登一行人离开马车,正前方就可以看到一扇侧门——
却不是荒芜的模样,这也意味着,他们应该越过了迷惑法阵,进入了阿瑞纳宫真正的部分。
“暗号。”
站在门口的另外一名黑西装打断了霍登打量房间的视线,从表情到语气都略显暴躁,不是因为情绪涌动,而是因为鄙视霍登一行人,甚至拒绝用正眼看待,就这样轻蔑而随意地开口说到。
499 狂欢派对
古铜色的雕花木门显得古朴而厚重,一重一重地阻隔着视线,制造出空间狭窄的同时,也引发门后时间的猜想,空间感的辽阔与恢弘就形成了巧妙的冲撞;笔触绚烂的油画悬挂在墙壁上,细细讲述着混沌纪的传说故事。
细腻逼真的大理石雕像高高举起枝形灯架,煤油灯轻轻摇曳着,柔和温暖的奶黄色光晕洒落在旁边的绿色盆栽之上,与猩红色的地毯交相辉映,鲜艳而浓烈的色彩大片大片地燃烧着,整个视野瞬间就变得饱满鲜活起来。
脚步才刚刚进入室内,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门厅,就能够感受到隐藏其中的华丽与繁复,甚至比雷彼得斯宅邸、布鲁特斯马车还要奢华,每一个细节都彰显出深厚的底蕴和强大的财富,令人不由自主地就屏住了呼吸。
就连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也不能例外,这显然不是外观看起来破破烂烂的阿瑞纳宫,也不是传闻中废弃多年的废墟。
幸运的是,显然每一位进入其中的侍应生都不可避免地失神,霍登一行人的表现反而是符合实际情况的,站在门厅里的黑西装早就见怪不怪,只是拉长着一张脸,毫无情感波动地呵斥道。
“进入宴会之后,不要四处张望,不要随便乱走,不要随意交谈,记住,服务客人才是你们的真正工作,不要因为走神而怠慢了客人,否则,后果是你们所无法承受的。相信我,你们不会希望犯错的。”
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够感觉到隐藏其中的分量,然后他也没有继续念叨下去,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暗号。”
外面确认一次,里面再确认一次,小小的细节就能够感受到晚宴的严格安保,层层叠叠地设置了安全保障。
但是,落在霍登眼中却非常违和。
因为侍应生的选拔流程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粗糙的,选拔完毕之后也没有详细培训,就如同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所说,这并不符合高级宴会的要求;即使撇开这点不说,单单说今晚的宴会安保,仅仅只确认暗号,却没有确认霍登等人的身份,就连最基本的名字都没有确认,这还算安保周密吗?
霍登必须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当然,也可以说是诺斯尼斯大陆的安保程序还不够完善,难免出现漏洞,霍登的观察视角都太过刁钻了,实际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些违和;但霍登却不敢苟同,其他都不说,难道就连基本的灵能检查都不要吗?
违和。
处处都是违和!
现在霍登只是希望,因为自己怀抱着疑心进入宴会,所以所有事情落在眼里都是漏洞,这些考量根本都是没有必要的;否则,如果那种“违和感”是真实的,也就意味着宴会隐藏的谜团可能超出了霍登的认知。
事情,也许就无法掌控了。
“卡莉迪娅。”
脑海里的思绪只是短暂地闪现,随后霍登就给出了第二个暗号。
站在旁边的三个小伙伴都不由屏住呼吸,视线并没有转移,但注意力却全神贯注地捕捉现场的动静。
外面和里面的暗号,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词语,这是霍登的推测。
原本,记载在南丁格尔纸条上的暗号只有“费德里欧”一个,但纸条下方还隐藏着一个小小的齿轮符号。
齿轮,对于霍登来说,着实再熟悉不过;而且,曾经出现在南丁格尔的日记本里,这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霍登试图进一步阅读齿轮——其实,这并不困难,至少不需要牵扯到灵能的使用,而是一个简单的暗号,只要学习过最基础的密码学就能够破解,唯一的问题就在于,现在愿意学习密码学的年轻人正在越来越少,而霍登就在南丁格尔的书架上看到过密码学的书籍。
果然,齿轮确实是一个密码符号,解开之后就能够得到第二个暗号,“卡莉迪娅”。
今天目前为止的经历都在提醒着霍登“违和”,因为安保措施确实太过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一场儿戏,在没有确认参与者身份来历的情况下,多重暗号应该就是他们确保安全的唯一措施,所以,在并不确定“卡莉迪娅”到底是什么暗号的情况下,霍登主动说了出来,作为第二个关卡的暗号。
这也是小伙伴们警惕起来的原因——他们都不知道推测是否正确,所以,他们需要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卡莉迪娅。”
霍登的声音依旧在空气中传播着,科斯社团的四个年轻人都全面紧绷起来,却见眼前那名黑西装根本没有多余反应,眼神甚至没有瞥霍登一行人一眼,似乎根本就不愿意打量他们一般——却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
然后,黑西装就轻轻颌首,对着身后的其他黑西装示意,随后的话语也就证实了霍登的尝试是正确的。
“现在,先到休息室和衣帽间整理妆发,确认裤子和皮鞋之上没有污痕,千万不能在这些细节上出错,确认之后,戴上你们的面具,自然会有人过来挑选,你们跟着自己的领班前往工作,为宴会做准备,这就可以了。”
霍登紧绷的情绪稍稍松懈些许,旁边三个小伙伴也跟着放松些许,他们对于双重暗号的猜测是正确的。
因为顺利通过第一关和第二关,眼前黑西装依旧烦躁的声音也没有那么刺耳了。
“不要在这儿停留,迈开脚步,现在就立刻迈开脚步,快!快!快!”
说着,眼前这名黑西装就如同赶鸭子一般,将霍登一行人朝着旁边的房间驱赶过去,但不等他们的脚步站稳,又是另外一名黑西装迎了上来,带着亲切的笑容解释到。
“请原谅我们的急切,今晚又是无比忙碌的夜晚,我们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所以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这厢还在说明情况,那厢就已经有其他黑西装上前检查妆发了,确保整齐无误之后,他们四个人就立刻被分派了任务,分别跟随着四个不同领班离开了休息室,不要说对话了,就连交换眼神的时间都没有,就这样被一股洪流卷入其中,手忙脚乱地进入工作状态,分别走向阿瑞纳宫的不同区域。
霍登微微有些发蒙,没有能够顾得上小伙伴们,一方面是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记忆苏醒了。
500 光怪陆离
记忆碎片,再次苏醒了,就好像浸泡在温泉之中浮浮沉沉一般,暖暖的蒸汽渗透到身体的角角落落,然后精神意志就被笼罩在一团迷雾之中,不知不觉地松懈下来,现实与想象的界线也开始变得模糊。
支离破碎的记忆伴随着脚步的游弋而零零散散地闪现着,一些画面、一些片段、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乱糟糟地涌动着,却没有一个清晰的脉络,反而因为信息量太大也太杂而变得混乱不堪,以至于大脑有些肿胀。
等等。
视线余光捕捉到一抹光线,下意识地顺着光线望过去,却只是捕捉到一抹灯光投影在镜面之上的折射,并没有能够真正看到任何具体的景象,倒是隐隐约约觉得走廊里出现一面镜子的装潢有些怪异。
不过,脚步的前行方向并不是光线投影的方向,而是渐行渐远,于是只能暂时将内心的困惑压制下来,四个小伙伴就这样被分散开来,但霍登现在也没有时间照顾他们了,接下来他们都必须各自作战。
现在才刚刚进入阿瑞纳宫内部,什么情况都不确定,闪回的记忆碎片也帮不上忙,他暂时不应该急切地进行探索,保持低调、专注工作,耐心等待机会,然后再开始探索,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但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奇怪——不是因为奇怪而奇怪,而是因为正常而奇怪。
霍登确实在执行侍应生的工作,整理桌面、摆放餐具、调整光线、搬动沙发等等,所有都是侍应生的基础工作,没有任何稀奇之处,因为太过正常而显得有些奇怪,霍登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真的就是专程前来担任侍应生的。
再加上门口看似严格实则疏懒的安保措施,这似乎也在证明着此时的状况,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宴会,没有什么猫腻的存在。
但是,一个晚上四克罗的侍应生工作,就是这些?
不是霍登不相信,而是贵族未免太过大方——他们又不是训练有素的侍应生,而是随随便便找来的穷学生和流浪汉,这样的价钱确定不是纯粹浪费吗?
霍登相信,如果真的只是简单侍应生的工作,一个晚上一克罗的费用,恐怕都有大把大把人愿意参加。
依旧是那种违和感在涌动,难以言述也无法看透的违和,却分辨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太敏感还是真的太怪异,霍登更加倾向于后者——
从头到尾都再正常不过的晚宴却处处透露着难以言述也无法看透的违和,甚至就连风平浪静表面之下的暗潮汹涌都感受不到,所有一切都太过寻常,那种“寻常”却仿佛正在掩盖着什么。
陆陆续续地,霍登开始捕捉到异常的蛛丝马迹:
在一间长方形的舞厅中央,侍应生们将多张桌子拼成一个舞台,然后铺上红色天鹅绒桌面,又摆上钢管和椅子等等物品。
在一个下午茶的小小客厅里,周围摆放着一张张或单人或双人的沙发,围绕着正中央的圆形大桌摆放,却在桌面上堆放抱枕、丝巾、蜡烛、长鞭等等稀奇古怪的物品。
富丽堂皇的娱乐厅之中,摆放一张暗红色的长沙发,然后正前方呈现出三角形地摆放三张双人沙发,旁边摆放着一个个严严实实盖起来的百宝箱。
每个房间、每个角落,似乎正在装饰着什么,却又有些随机地散落摆放,最后构成一个个简单的舞台,又或者说“展示台”应该更加合适一些,让霍登想起了博览会里一个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展台。
但是,这些展台到底展示什么呢?
侍应生们工作接近尾声的时候,答案也漏出了冰山一角,阿瑞纳宫又熙熙攘攘地进来了一大批人,分别进入不同房间之中。
与侍应生们稍稍不同,这一批人男男女女全部都有,而且也是统一着装,但不是黑色西装,每个人都披着一件及地的黑色丝绸披风长袍,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景象,令人想起神秘的法师。
最明显也最直接的区别就在于,霍登所代表的侍应生,他们全部都只带着眼罩,也就是半个面具——眼罩并没有遮挡住眼睛,依旧可以拥有视野,同时鼻子和嘴巴也能够自由呼吸。
而眼前出现的这些人,他们全部都带着全副面具,严严实实地遮挡住了整张脸孔,而且精美的面具还有着繁复的头饰、花纹和色彩,面具本身就是一个艺术品。
面具所带来的直观区别就在于,侍应生们是真实存在的人,眼罩仅仅只是遮掩身份的一个道具而已,就好像“佐罗”一样;但其他人却是一个虚幻的存在,面具抹去了他们的身份和人格,蜕变成为一个个神秘的符号,“我”也就不再是我了。
真实与虚幻,就这样被间隔在面具的里面与外面,猩红色的地毯、黄金色的雕刻和挑高空旷的天花板让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变得神秘而模糊起来,以至于脚步都跟着一深一浅地触碰不到踏实的地面。
而且,从他们走路步伐掀起的长袍缝隙能够隐隐约约捕捉到些许痕迹,只是看不到任何袜子或者裤子的迹象,高挑的身形和匀称的比例更是证明了心里的暗暗猜测,不仅是霍登,其他侍应生也若有所思。
非常奇怪。
一举一动都在制造出如梦似幻的错觉,意识与想法都跟着氤氲起来,在室内暖洋洋的空气里徜徉着,就好像当初在“圣彼得检查中心”所体会到的感受一般,只不过没有那么深刻,模糊虚幻的感觉更加轻盈。
虽然霍登不曾尝试过雀银,但他觉得,此时的感受就应该十分接近了。
当然,眼前的景象确实非常怪异,尤其是对于穷学生和流浪汉来说,就仿佛想象之中的故事正在演变成为现实:
这似乎就是一个高级贵族玩乐派对,神秘莫测,就连空气都弥漫着暧/昧的暖流。
光怪陆离的影像在视野里铺陈开来,朦胧模糊的气氛让人心神恍惚,分辨不清楚哪些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哪些又是自己胡思乱想的幻觉,不知不觉地就这样陷入亦真亦幻的徜徉中,一深一浅的脚步仿佛踩在云端之中,整个世界都开始颠倒翻转起来,旋转、再旋转……一切都开始变得不真切起来。
501 神秘莫测
天旋地转,晕头转向,光怪陆离,血液不由开始加速、心跳不由开始紊乱,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霍登可以明显察觉到,侍应生之间的骚动,不少视线都在偷偷打量着,不经意交换的视线都难以隐藏自己的亢奋和激动,似乎终于窥探到了上流社会私密生活里的一个角落,隐藏在光鲜亮丽华服底下的奢靡肮脏角落。
显然,侍应生们脑海里的猜测有着诸多共通之处。
但对于霍登来说,真正的奇怪部分恰恰就在于这里,这“只是”一个玩乐派对吗?
没有什么秘密,没有什么阴谋,他此前的推测全部都被推翻,哈福特先生的宴会根本就没有什么惊天阴谋,不过是一个玩乐派对?
最多出格一些的话,侍应生也是玩乐的一部分?但是,这样的玩乐派对又是怎么走向如此错综复杂境地的?塞缪尔和霍登-赫洛又是怎么回事?灵兽呢?邪神呢?教会和贵族呢?
兜兜转转一圈的最后,就只是为了区区一个玩乐派对?
眼前的神秘,没有能够解开答案,反而是衍生出了更多问号,脑海里的记忆碎片也没有能够帮上忙,反而是越发模糊越发朦胧,这让霍登越发警惕起来。
派对,开始了。
“啊……啊啊啊……啊……”
空灵而神圣的哼唱,没有歌词,只是顺着旋律哼唱着,如同乌玛尼男神的光芒洒落在茫茫大地一般,从来不曾倾听过的曲调却带着一股安详与静谧在整个阿瑞纳宫内蔓延开来。
仅仅只有钢琴的伴奏,没有任何多余的繁琐修饰,粗犷的哼唱与轻盈的琴音交织在一起,宫殿之内的圆形穹顶自动制造出回音效果,在屋檐之下久久激荡着,仿佛站在悬崖峭壁之上,眺望无边无际的广袤平原和辽阔苍穹,心胸的豁然开朗让所有杂乱思绪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噢……噢噢噢……噢……”
细细地,能够捕捉到喃喃细语的歌词,耳朵却无法清晰捕捉,如同经文一般晦涩难懂,但高昂的钢琴旋律却赋予那些吟唱与众不同的质感,心神激荡,就连血液都忍不住跟着沸腾起来。
光怪陆离的景象让人从现实之中剥离,似乎进入了一个虚幻的影像之中,无法自拔。
侍应生们被安排在了各个不同宴会厅的不同位置,霍登也不例外,他双手交叉在身前,安静地站在宴会厅的门口,作为迎宾的姿态迎接所有宾客进入宴会厅之内,然后陆陆续续就可以看到客人登场。
宾客们全部携伴登场,有的是两人,一男一女;有的是三人,两个女人或者是两个男人搭配一个异性;有的是多人,两个男人搭配三个女人,一个女人搭配四个男人,各式各样的不同组合都能够找到。
但是细节,却有着诸多不同,一眼就能够识别出来——
宾客与伴游,从着装就彰显出了位置的不同,也标识出今晚宴会的角色,鲜明的对比让玩乐与被玩乐的位置彰显出来,朦胧的张力就这样缓缓浮出水面。
显而易见地,哈福特先生的晚宴确确实实名不虚传。
宾客们,衣着整齐,佩戴面具。
绅士们西装革履地盛装打扮,从领结到方巾再到怀表和戒指,每个细节都没有错过;淑女们华裳鬓影地闪亮登场,面具之外依旧能够看到全套首饰,项链、耳环、戒指和手镯等等一应俱全,展现出最高规格的待遇。
伴游们,婀娜多姿,身型完美。
不分男女,浑身上下都只有两个装饰,一块巴掌大小的黑色丝绸布料系在腰间,遮挡住前方;一副面具佩戴在脸上,彻彻底底隔绝了五官所代表的姓名与身份,只留下身体语言,完成最原始也最简单的交流。
不管是两人三人,还是多人,仅仅从衣着打扮就能够立刻区分出宾客与伴游的身份,鲜明对比碰撞出的火花令人口干舌燥;隐隐约约地,霍登就能够嗅到元素的气息开始悄然涌动,应该是灵能法阵启动。
很快,空气之中开始弥漫一股温热潮湿的气息,麝香的味道若隐若现,撞击的声响混杂着碾碎的低低声音悄然弥漫,摩擦与碰撞产生的热量在皮肤表面慢慢攀爬,然后室内的温度就悄无声息地开始缓缓攀升,就连空气都开始扭曲模糊,大量的热气蒸腾氤氲着,脚下的猩红色地毯似乎也跟着点燃。
意识恍惚!
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的是,很少很少宾客真正地参与其中。
大部分宾客就如同“爱丽丝梦游仙境”一般,他们就这样闯入这个虚幻之中,如同旁观者一般细细地欣赏着;此前侍应生们搭建起来的展台,则成为真正的风景展示,宾客们就安静地在房间里寻找到位置,细细地从不同角度欣赏,没有人上前触碰更加没有人打扰,就仅仅只是……观赏。
非常非常小部分宾客产生了亲自尝试的兴趣,那么他们就可以询问旁边的侍应生,然后前往一个私密空间;在那里,他们可以享受到实践的体验,那又是另外一番享受。
如此奇观,滋生出了一种微妙而神秘的色彩,轻盈地落在滚烫滚烫的皮肤表面,似乎能够隐隐感受到荷尔蒙的汩汩沸腾,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忍不住吞咽一口唾沫,试图滋润一下干涩到冒烟的喉咙。
奇观,确实是奇观,但对于霍登来说,却没有吸引力,因为按照眼前宴会的发展来看,根本就没有什么猫腻;而且,更重要的是,侍应生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货物,此时侍应生完全就是忠实地完成引领和监督的工作,根本没有参与其中,那么,也就不存在侍应生被强迫的可能——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
那么,塞缪尔和霍登-赫洛到底是怎么让自己陷入危险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小部分宾客前往的私密贵宾室,是不是里面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即使如此,贵族、灵兽、教会、邪神等等事情都无法寻找到合理的解释。
霍登悄悄地转身离开,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影,而是以侍应生的身份在不同宴会厅之间从容穿行,就好像正在观察宾客们是否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一般,尽职尽责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探查,开始。
502 暴露行踪
一个宴会厅。
两个宴会厅。
三个宴会厅。
景象,有所不同;内容,却千篇一律。
霍登的脚步在偌大的阿瑞纳宫之中游弋着,如同陷入迷宫幻境之中一般,如梦似幻的景象让时间彻底失去意义,脑海一片混沌。
种种迹象都在显示着,这就是一个贵族的玩乐派队,只是哈福特先生准确地抓住了贵族们的猎奇心理,并且严格遵守了神秘感,最终在阿瑞纳宫打造出了一个顶级派对,让莱雅帝国的贵族们前仆后继地趋之若鹜。
也许,这些都是常规区域,真正的秘密隐藏在贵宾室之中?抑或者是更加神秘的密室里?
正当霍登准备前往私密贵宾室探查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个呼唤声,“等等。”
霍登的心脏稍稍收缩起来,难道是自己四处游荡的行踪引发了怀疑吗?
但表面上,霍登依旧从容不迫地停下脚步,转身迎向了眼前的宾客,因为佩戴着严严实实的华丽面具,就连身形与着装也被掩盖在黑色长袍之中,呈现在霍登眼前的也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特征的神秘形象。
尽管霍登依旧能够从身高、肩膀等等线条判断,这应该是一个男人;还能够从动作、声音等等细节判断,对方应该应该六十岁以上,甚至更加苍老,沙哑的嗓音和沉稳的语调都泄漏了本人的年龄秘密。
但这也就是全部了。
“先生。”虽然霍登善于观察,但此时线索有限,一切都隐藏在面具背后,霍登也不敢轻易用灵能试探。
站在眼前的宾客没有说话,而是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霍登,面具后面的那双视线隐隐透露出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尖锐,似乎正在垂涎,又似乎正在评估——对方的眼神并不直接,而是掩饰在礼貌的背后,那种隐藏的锋芒才更加令人不适,拉响了霍登脑海里的警报。
不过,霍登并没有轻举妄动,从今晚宴会的内容和脉络来看,宾客与侍应生之间的交集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目前为止暂时还没有发生,不代表不会发生,他所需要做的,不是大惊小怪地打乱计划,而是将计就计地进一步试探。
也许这就是自己的机会。
表面上,霍登依旧展现出侍应生的拘谨和紧张,局促地再次呼唤了一句,“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站在眼前的宾客依旧没有说话,然后,霍登就能够感受到一道冰冷的灵能落了下来,细细地扫描自己的身体——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那股灵能并没有恶意,而是在检测霍登的骨骼和肌肉,就好像体检一般。
莫名地,霍登立刻就联想到了“圣彼得检查中心”的健康检查。
“先生?”霍登第三次主动开口,打断了对方的检查,因为这才是侍应生的正常反应。
果然,对方并没有生气,而是收回了灵能,右手从斗篷底下伸了出来,轻轻挥了挥,“你可以离开了。”
就这样?
宾客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责备也没有呵斥,什么都没有,说完,也不等霍登反应,转身就直接离开了。
霍登满头都是问号,他总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些什么,但对方的动作着实太过没头没尾了,所以他也不能轻易判断——谁知道这是个体行为,还是普遍行为?与今晚的宴会又是否有直接关系?
神秘,怪异,却平常。
显而易见地,这三个形容词不应该放在同一个事物上,因为它们彼此之间是相斥的,然而此时却偏偏正在上演,方方面面都在证明着,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晚宴,也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短暂的奇怪经历过后,霍登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调查方向可能出现了一点错误,重点不应该是阿瑞纳宫,也不应该是宾客,而应该是侍应生们自己——就如同塞缪尔和霍登-赫洛一样,这些侍应生才是目标。
所以,视线跟着侍应生走,也许就能够发现猫腻,完全不需要在偌大的阿瑞纳宫之中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四处行走。
于是,霍登调整了策略,很快就有收获。
侍应生们,的确是目标。
虽然很少很少,只有很小一部分宾客这样做,但确确实实地,这些宾客都在重复着刚才霍登经历的举动:
观察一名侍应生,命令对方停下,然后开始检查,先用眼神打量,而后用灵能扫描——不同宾客有着不同方式,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办法,有的粗暴一些、有的温柔一些、有的简单一些、有的复杂一些。
问题并不出现在这个环节。如果仅仅只是“检查”而已,那么也许是宾客想要让侍应生们加入今晚的游戏,毕竟置身于如此环境之中,很难控制住自己的冲动;但是,真正的异常是出现在随后的第二个环节:
陆陆续续地,霍登至少观察到了三名侍应生离开自己的岗位,跟随着宾客前往走廊斜对面的一个房间。
那个房间并不是宴会厅,而是一个小小的休息厅,专门让侍应生们休息调整的空间,霍登自然并不陌生,那么,侍应生和宾客为什么前往那个休息厅呢?难道秘密就隐藏在这里吗?
霍登并没有贸贸然地上前探查,而是铺开感应网。
随后就发现,休息室门口总是会及时出现一名侍应生看守,避免有人闯入房间打扰,然而休息室里并没有发生什么激烈的运动,那些侍应生只是被摘掉眼罩,显露出完整的五官,然后宾客进一步直接用双手检测一下骨骼,这就是全部了。
紧接着,宾客和侍应生双双离开休息室,守候在休息室门口的侍应生就会成为引路人,并没有返回宴会厅,而是顺着走廊继续走下去,前往另一个未知的位置。
就好像……层层筛选一般。
莫名其妙地,霍登脑海里就浮现出“为皇帝选秀”的画面,只有经过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的重重筛选,才能够进入紫禁城面圣,然后期待着跃上枝头成为凤凰。
但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存在着这样一个神秘的顶尖集团吗?那个神秘集团是不是就是秘密的所在?抑或者说,纯粹就是玩乐派对的延伸,只不过是公开与私密派对的区别?又或者是特殊嗜好的派对?
503 镜门背后
侍应生,正在消失。
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巧合,第三次则不是,霍登意识到了情况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如此情况轻而易举就能够联系到他和塞缪尔的经历之上,他们的失踪是不是就从这里开始的呢?秘密是不是就从这里延伸下去呢?
于是,霍登静静等候着,等待第四名侍应生被带到休息室,等待他们离开,然后根据感应网的指示,远远地跟了上去。
等等。
稍稍靠近之后,霍登立刻就意识到,那名侍应生……有些熟悉。
霍登推出感应网状态,用肉眼进行查看,然后远远地就看到被摘掉面具的雷彼得斯,一个侧脸就已经足够。
怎么回事?
难道是暴露行踪了吗?毕竟雷彼得斯和他们其他人都不同,作为一名弗劳德,他的脸孔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熟悉的,就连三王子殿下都认识他,但雷彼得斯为什么没有打开灵能法阵?
难道是因为今晚宴会的级别更高,人们可能认识弗劳德家的另外两个男人,却不见得认识才刚刚进入塞克佩斯学院的雷彼得斯?
这很有可能。
霍登小心翼翼地快步跟上,却没有察觉到危险,相反,雷彼得斯的脸上还带着轻松的神色,嘴角放松得上扬起来,似乎正在和宾客进行交流,但这并没有让霍登放心,反而是越发警觉——
怎么能够在这里和陌生人攀谈呢?特别是雷彼得斯可能已经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确定不会引发无穷后患吗?而且,雷彼得斯现在到底是作为侍应生、还是作为弗劳德被带走的?这也有着明显的不同。
脚步才刚刚上前没有多久,霍登就注意到,右侧走廊又走出来一队人马,其中一员赫然是布鲁特斯。
不过,布鲁特斯并没有被摘掉面具,他依旧保持着侍应生的姿态,正在护送着另外一名侍应生和宾客前行。
然后,雷彼得斯的队伍和布鲁特斯的队伍就这样汇合在了一起,布鲁特斯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雷彼得斯,但面具遮挡住了他的表情,所以暂时感受不到布鲁特斯的情绪波动——
布鲁特斯并没有注意到霍登的身影。
看起来,布鲁特斯应该是负责守候在休息室门口、然后作为引路人的角色,他应该暂时没有暴露身份。
但是,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已经先后出现了,那么罗本呢?
霍登悄无声息地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脚步没有任何破绽,完全就是正在移动认真工作的侍应生姿态,确实没有引起任何注意,此时霍登的大脑快速转动起来,试图判断现在的情况,并且寻找到正确的应对办法。
不等霍登整理出一个头绪,他们的脚步似乎就渐渐放缓了下来,然后霍登就看到了那个值得注意的房间——
那面镜子所在的房间,正是他们的前进目标。
在晚宴开始之前,霍登就察觉到了异常的存在:
走廊里的镜子。
这确实有些突兀也有些奇怪,尤其是在阿瑞纳宫这样富丽堂皇的装潢设计之中,就显得更加无厘头了,却不知道这样的想法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面镜子伫立在走廊之中,确定不是为了吓人吗?
而现在,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两伙人双双朝着那面镜子的方向走过去,事情就更加怪异了。
似乎正在证实着霍登的猜测,徐徐靠近之后,霍登这才注意到,那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扇镜门,门板之上镶嵌着一整面完整的镜子,任何经过的身影都将投影在镜面之上,稍稍不注意,就可能被吓得魂飞魄散——被自己的投影吓到。
雷彼得斯一行人的脚步率先停下,同行护送的侍应生为他们推开镜门,然后雷彼得斯和宾客就一前一后地进入其中,侍应生也跟着一起进去,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等等!
那是什么气息?
镜门打开的时候,空气里增添了一抹原本不曾出现的气息,而且是有些熟悉的气息,但因为气息非常淡薄,从出现到消失的时间也很短暂,霍登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分辨,镜门就重新关上,再次隔断。
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同时一起消失的,还有雷彼得斯一行人,即使霍登铺陈开感应网也没有能够捕捉到踪影,似乎镜门背后存在着一个庞大的灵能法阵,在元素与元素之间竖立起一道看不见的高墙,彻底隔绝了所有探测。
就好像乌玛尼教会地下室里的神秘空间一样,这让霍登有些不安,但事态的发展依旧没有停下脚步。
紧接着,布鲁特斯一行人也抵达了镜门门口。
这次负责推门的是布鲁特斯,那名被摘掉面具的侍应生和宾客双双进入其中,落在后面的布鲁特斯没有立刻进去,站在门口准备跨过门槛的时候,他转头朝着霍登的方向投来了视线,电光火石之间,眼神一个交错。
布鲁特斯抬起右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眼罩,紧接着就可以看到霍登也举起右手,完成了同样的动作。
这是科斯社团内部制定的小小暗号,因为今晚侍应生的制服全部统一,眼花缭乱的时候往往难以分辨,于是他们确认了一个让彼此能够相认的手势,避开耳目地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存在,彼此能够互相掩护对方。
不过,布鲁特斯并没有向霍登发出求救信号,只是脚步稍稍停顿片刻,随后也进入了镜门。
假设,雷彼得斯遇到了什么状况,被摘掉了眼罩,并且跟随宾客进入镜门,而他身边全程都跟随着另外一名侍应生;现在布鲁特斯扮演的就是全程跟随的侍应生角色,他见证了另外一名陌生侍应生被摘掉眼罩的全过程,并且跟随着宾客一起进入镜门。
那么,布鲁特斯的暗示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暂时没有危险呢?包括他和雷彼得斯在内。
等等!
霍登脑海里灵光一闪,因为布鲁特斯稍稍拖延了一些时间,镜门并没有立刻关闭,他再次捕捉到了那丝气息,隐隐有些熟悉的气息又重新出现,然后终于寻找到了答案——
灵兽。
此前在乌玛尼教会地下世界察觉到了灵兽气息!
现在,霍登能够百分百地相信,每一个人的灵能都是具有自己特色烙印的,就如同基因般,因为空气里的那丝灵兽气息就是如此,尽管有些疲倦有些萎靡,但火元素的气息始终保持着一丝调皮的明朗。
简单来说,气息色彩是明亮而轻盈的。
灵兽!
这样的熟悉,让霍登能够确定,眼前的气息就是乌玛尼教会之中被禁锢的那只灵兽!
504 生命威胁
灵兽!
霍登能够非常非常确定,那股熟悉的气息就是火灵兽的气息,隐藏在气息背后的性格棱角是如此熟悉又如此相似,完全就是乌玛尼教会地下世界被禁锢的那只灵兽,而最终,灵兽被转移到了阿瑞纳宫。
终于!
线索重新串联了起来,那一个个重磅级的关键词也全部串联起来,他就知道,哈福特先生的晚宴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普通的玩乐派对背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而现在看来,秘密就隐藏在镜门的背后,他苦苦寻找的真相就在那里;同时着是否意味着,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可能面临危险?
重蹈……覆辙?
没有迟疑,霍登立刻快步上前,试图尾随他们进入镜门,一探究竟,但脚步才刚刚往前迈了一个大步,旁边走廊拐角就出现一个身影,直接拦截在霍登面前,阻拦住了霍登的去路。
危险!
空气凝结!
难道暴露了?
霍登条件反射地就握紧拳头,灵能已经积蓄起来,做好防御准备——之所以没有主动出击就是因为现在还没有暴露身份,冲动只会打乱局面;而这一点点思想判断的偏差,也就给予了对方发出声音的机会。
“小心。”
压低的嗓音有些沙哑也有些急促,但依旧能够感受到原有的清脆明亮,飒爽的利落瞬间就能够点亮空气;即使脸孔隐藏在华丽浮夸的面具背后,也不由在脑海里描绘勾勒出声音主人的五官,到底是如何明媚动人。
这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霍登非常确定,而且他没有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杀气,相反,眼神里还有一些焦虑的担忧。
霍登快速将灵能收拢起来,朝着侧面横向拉扯了一步,和眼前的身影重新进入隔壁走廊的拐角后面,隐藏住了身形,但他的肢体动作依旧控制住了对方,随时都可以发起攻击,保持优势。
此时,霍登眼神快速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布料,就连腰际的那最后一块布料也已经看不见了,重新回归到人类最初的状态,展露无疑的曼妙线条落在霍登眼睛里,却没有任何邪念,而是客观冷静地做出判断,眼睛就微微一亮。
“……乌苏拉?”
霍登用口型说到,眼神里满满都是惊讶,居然是此前塔布女子高中案例的那名乔雅,乌苏拉!
即使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离谱的猜测,霍登也依旧怀抱着迟疑,不敢确定自己的直觉,因为这答案着实太惊人了。
但……眼前的少女轻轻颌首表示了肯定。
原本,乌苏拉还有一些害羞,毕竟自己和霍登的状况着实有些尴尬,特别是看到霍登上下打量的视线,她更是慌张不已,隐藏在面具后面的脸颊已经开始燃烧起来,但随后她就注意到霍登眼神的清澈,没有任何居高临下的判断,也没有任何邪念歪想的揣测,这让乌苏拉紧张的情绪稍稍平复些许。
更重要的是,乌苏拉随后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没有时间害羞。
“我想,你不知道自己现在多么危险。”
乌苏拉没有再继续客套交流,有些焦虑地说道。
“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的,你必须在暴露自己之前快点离开。”
乌苏拉的声音在微微颤抖,竭尽全力也难以压制自己的恐惧和慌乱,但这却让霍登的眼神微微亮了起来。
“你是不是知道侍应生在这里失踪的事情?”霍登万万没有想到,乌苏拉居然出现在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上,而且似乎还掌握一些秘密。
乌苏拉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兜兜转转一圈,霍登与乌苏拉的再次相遇,却因为不同的案件,霍登苦苦寻找的秘密,乌苏拉却知道一些线索,命运就是如此神奇,将他们重新以这样的方式连接起来。
霍登轻轻颌首表示了肯定,“我是专程过来调查的。你还知道一些什么?”
乌苏拉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指尖感受到面具上的冰冷触感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情都隐藏在面具之后,她紧张地朝着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我只是知道,每次举办宴会,都会有大量侍应生消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哪里,如果有人询问的话,那个询问之人也会跟着消失。”
“我是认真的。”
乌苏拉双手紧紧抓住了霍登的手臂,纤细的手指因为发力而紧绷起来,紧张与恐惧慌乱地通过指尖传递过来,甚至能够感受到灵魂深处的瑟瑟发抖,即使面具遮挡住了表情,也依旧能够让霍登感受到。
“那些消失的人,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乌苏拉正在害怕。
她不希望霍登消失。
眼前的少年,在她那个肮脏不堪的世界里,就是唯一的一抹美好。是他,将困扰她们一生的噩梦戳破;是他,将她们从绝望边缘拉了回来;是他,为她们黑暗的生活点亮了一缕光芒。她愿意相信世界依旧是美好的。
乌苏拉曾经想象过,他们的再次重逢到底是什么模样,然而……现实再次撕破了幻想,她的狼狈和丑陋就这样毫无遮掩地展露出他的面前,她想要逃跑、她想要遮掩,但她不能,因为她需要拯救他。
“离开,快,趁着还有机会。”
乌苏拉是认真的。
霍登明白,霍登也相信,因为他和塞缪尔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不是因为相信宴会隐藏着惊天阴谋,他和小伙伴们也就不会深入虎穴一探究竟了。
但是,他现在不能临阵脱逃,秘密是一回事,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可能面临危险则是另外一回事。
“……我不行。”
霍登的眼神专注而认真地注视着乌苏拉的眼睛,他能够看到那双眼睛里的恐惧和绝望,但他不能转身,“我的朋友……”
话语没有能够来得及说完,耳边就再次出现了异常——声音消失了。
弥漫在空气中的空灵吟唱消失了。
如果仅仅只是声音消失了,那么可能是晚宴全面开始,宾客全部到场,所以吟唱也就主动停止了;但问题就在于,大厅方向传来了浓烈的灵能波动,一股杀气伴随着灵能弥漫开来,空气瞬间就紧绷起来。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砰砰砰的声响,应该是权杖击打地面的声音,就好像……审讯的开端。
危险。杀气。
霍登的心脏猛地收缩起来,脑海里闪过一个不详的预感:
罗本!
505 骚乱之始
“罗本。”
虽然根本就不知道大厅方向发生了什么,但霍登脑海里快速划过一丝不详的预感,紧接着霍登和乌苏拉的眼神就交错碰撞在了一起。
乌苏拉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死亡的恐惧从灵魂深处翻涌上来,瞬间就拉响了霍登脑海里的警钟。
快速转头看向了镜门一眼,尽管近在咫尺,但霍登的脚步却无法迈开——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可能正在面临着危险,但仅仅只是一种可能,而且他们拥有彼此能够照顾对方;想到这里,霍登将内心深处蠢蠢欲动的好奇压制下去,对着乌苏拉低声说到:
“注意安全。记住,活着,比什么都更加重要。”
说完,霍登没有再继续停留,转身就离开了隐藏行迹的走廊,顺着主走廊朝着大厅轻手轻脚地快步走去。
砰砰砰!
砰砰砰!
权杖敲击地面的声响渐渐小了下去,却越来越密集,如同急风骤雨般一股脑地砸下来,急促的撞击声响狠狠冲撞着耳膜,血液也跟着汩汩沸腾起来,心脏似乎就要炸裂开来一般。
伴随着脚步的逐渐靠近,声音越来越小、却越来越重,密集的声响层层叠叠地扑面而来,肃杀的气息悄然弥漫,似乎就连空气都跟着浓稠起来,几近凝固。
阿瑞纳宫的前门正厅是一个类似于斗兽场的圆形穹顶宫殿,明亮的光线穿透顶端圆顶玻璃洒落下来,如同一束天然的聚光灯般制造出一个中央舞台效果,猩红色的地毯、象牙白的雕刻繁复而华丽的交相辉映,古朴大气的建筑风格令人目眩神迷。
正中央的天井从地面一路延伸到穹顶,围绕着天井构建的二楼阳台则形成一个正方形的室内走廊,凭栏而立,俯视下方的芸芸众生,一股掌控他人决策他人的居高临下之感就开始滋生,雄伟壮阔的建筑也就迸发出指点江山的恢弘与磅礴。
原本堆积着密集人群的二楼走廊,此时已经彻底清空,宾客们散落在阿瑞纳宫的角角落落,只有一楼天井依旧聚集着人潮。
霍登猫着身子,快步进入二楼的环形阳台,透过雕花栏杆往下望,一眼就能够看到环绕着聚光灯站立的人群——穹顶的光线笼罩下来,形成一个天然的聚光灯效果,所有戴着面具、披着外袍的人们熙熙攘攘地围绕着聚光灯的边缘站立,自然而然地将身影隐藏在阴影之中,只留下中央舞台凸显出来。
此时,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暗金色的高头座椅,如同铁王座一般横刀立马地占据着圆心位置。
座椅两侧分别站立着两名披着明紫色披风的侍卫,一左一右地守护着中间座椅之上端坐的那个身影:
大红色披风、金黄色面具,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简洁利落的装扮却彰显出逼人贵气,双手戴着明黄色丝绸手套,手握权杖,端坐在座椅上,妖艳而明亮的色彩顿时让全场的猩红与深黑全部黯然失色。
如同国王。
“国王”的正对面,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青松般的脊梁和大海般的胸膛就这样挺直敞开,骨子里的倔强隐隐渗透出来;被摘掉眼罩的脸庞完全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下,鲜明的五官落下稀稀落落的阴影,隐约能够捕捉到凛冽的眉宇和刀锋的唇瓣,没有多余表情的面容透露出一抹冰川的疏离。
正是罗本。
霍登一眼看到罗本,立刻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不同于雷彼得斯,罗本已经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拆掉眼罩的动作更像是昭告天下的揭秘,而眼前堪比三堂会审的气氛更是散发出致命的杀气。
怎么办?
尽管霍登不知道罗本到底是怎么暴露自己的,但从雷彼得斯和他自己所遭遇的情况,就可以推断出来,宴会之上应该还有诸多特别情况——就如同乌苏拉所说,一旦被发现了异常,那么就有去无回。
现在,最重要的不是罗本如何陷入如此困境的,而是应该如何将罗本拯救出如此困境。
调动灵能法阵?
可是,霍登立刻就想到了镜门——因为镜门隔绝了所有感应,那么,镜门是否也隔绝了他提前布置的灵能法阵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是否意味着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就回不来了,就好像当初的塞缪尔和霍登-赫洛一样?
踏踏。
霍登的大脑正在高速运转,耳边就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猛地一个回头,然后就可以看到乌苏拉轻手轻脚的动作,如同一支猫咪般,快速靠近,紧接着就在霍登的身边蹲下,对着霍登轻轻摇了摇头。
此时,他们没有办法进行交流,因为这样的宴会厅往往都是回音壁,任何一个角落的声响都能够传播全场,一点点声响都可能暴露他们的位置,于是,霍登也对着乌苏拉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能离开。
无论是罗本,还是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他们都是科斯社团的一员,跟随着他前来阿瑞纳宫探险,他们不能轻易丢掉任何人,“拉图瓦达”,就是如此简单。
“……不用担心,在这里,我们不会介意你是怎么来的,因为我们所需要做的,是确认你怎么离开。”
天井之中,“国王”带着些许沙哑的声音正在响动着,可以清晰捕捉到话语里的戏谑,就好像猫戏老鼠一般游刃有余,而且还有着挥之不去的兴致勃勃,隐藏其中的血腥与冷漠就这样悄然地弥漫开来。
霍登意识到,他们必须快速出手了,否则罗本很快就会陷入困境——
即使霍登现在无从判断,现场灵能者的实力到底多么强大,但可以肯定的是,哈福特先生绝对不会掉以轻心。
而且,天井之中的人数优势是不可忽略的关键,罗本和他,再加上身为沉默者的乌苏拉,一共三人;现场粗粗一扫描,就至少可以看到六十人以上,这样的悬殊对比,是一个难以扭转的局面。
更何况,还有进入未知状况的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需要考虑,罗本的脑袋高速运转起来。
啪啪。
肩头传来了轻轻的拍打,乌苏拉对着霍登传递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下楼为罗本解围,但这样的眼神让霍登察觉到不安。
条件反射地,霍登就抓住了乌苏拉的右手手腕,阻止了乌苏拉站立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用眼神阻止乌苏拉的举动:
这是他们的行动,不应该连累到无辜的乌苏拉。
506 转移焦点
“不要。”
乌苏拉能够从霍登眼神里捕捉到坚定的拒绝,她的眼神不由低垂下去,落在了那只握住自己手腕的手掌之上,苍劲有力的手指包裹着自己的手腕,掌心带着淡淡的暖意,透过自己冰凉的皮肤缓缓渗透下去,指尖传来的力量能够清晰感受到心绪的紧张和迫切。
他在担心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乌苏拉的心脏不由就快速跳动了起来,尽管她知道,这种“担心”和男女之情没有关系,但对于她来说,却已经足够。
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坦然面对她的人。即使她是乔雅,在他的目光之中也从来都找不到同情或者怜悯;即使过往的伤口就这样被解开,在他的眼神之中也从来找不到排斥和差别。在他面前,她就是乌苏拉,一个普通的女子。
她喜欢他的眼神,隐藏着狡黠和睿智,却总是如此温暖而明亮。
现在也依旧如此。
乌苏拉用左手握住了霍登的右手手背,坚定地摇了摇头——此时不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最好时机,稍稍一点点不注意,他们可能在这里全军覆没,她需要想出一个更好的办法,也是她所知道的唯一办法。
“放心。”
乌苏拉用口型沉默地说道,而后再次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模样,用眼神告诉霍登:我是他们的一员,我会没事的。
霍登并不相信,因为刚才乌苏拉眼神里的恐惧并不是这样的意思,而且,乌苏拉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沉默者,在灵能者的战斗之中只有沦为炮灰的结果,但乌苏拉没有给霍登留下犹豫的时间,左手再次握紧,坚定的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意志:
相信我。
“相信我”,短促却肯定的眼神,清晰地传递出来。
此时绝对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霍登就这样坦然地注视着乌苏拉,在那双沉稳的眼睛里寻找到一抹坚毅,而霍登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乌苏拉确实比他更加了解这里的状况,可以让他们拥有更多机会。
于是,霍登右手收紧,朝着自己轻轻一拉,他和乌苏拉的距离就直接被缩短,两个脑袋交错而过,霍登靠近乌苏拉的耳边,轻声说到。
“靠近那家伙的时候,调整一下面具。注意安全!记住,我不会落下任何一个小伙伴,包括你在内。等待事情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尝试’俯瞰深渊’。”
说完,霍登就松开乌苏拉的右手,眼神坚定地对着乌苏拉轻轻颌首。
乌苏拉的脚步没有停留,猫着身子离开了阳台,离开视线之后,这才站直身体,脚步忍不住停顿了一下,回头望了霍登一眼,手腕似乎依旧残留着霍登掌心里的温度,随即她就匆匆朝着一楼方向走去。
霍登并没有停留在原地干等,他们需要自救——而且,他对乌苏拉的承诺是认真的,他不希望落下任何一个小伙伴。
抬手,霍登就开始在二楼环形阳台之上布置灵能法阵。
经过多次实战练习之后,霍登正在变得越来越熟练,一个接着一个符号悄无声息地落在环形阳台的不同位置,被压制到极致的灵能波动瞒天过海地完成布局。
与此同时,天井之中的审问也正在越来越紧张。
“请告诉我暗号,好吗?”
“国王”的声音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感,隐隐能够嗅到雷元素与暗元素的涌动,四周的密集人群全部将自己隐藏在面具背后,那一个个扭曲而冰冷的表情勾勒出一层冰冷刺骨而扭曲怪异的奇妙氛围,令人毛骨悚然。
罗本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眼前的“国王”,似乎正在细细打量着面具背后的神情,不是因为他不知道暗号,而是因为霍登曾经说过,暗号可能具有多种身份——比如说,侍应生和宾客的暗号就是两套系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罗本此时说出暗号,可能就会暴露霍登等人的情况,甚至让小伙伴们陷入危险。
罗本不愿意面临这样的风险,所以,他保持了沉默,并且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即使是一个人面对如此局面,他也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小伙伴的行动,相反,他需要为小伙伴吸引更多火力,为他们创造条件。
尽管罗本没有任何动作,但“国王”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罗本骨子里的叛逆,低低的笑声从面具后面传来,阴森森得有些瘆人。
“怎么,你准备血洗阿瑞纳宫吗?我倒是有些期待了呢。不如这样,我们现在就来欣赏一下你的表演,如何?”
从容而冷静,戏谑而尖锐,简简单单的话语却不知不觉渗透出一股尖锐刺骨的冷漠,就好像真正的国王一般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牢牢掌控着凡人的生死,根本就不在乎血腥与生命,有种超然的漠然。
罗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源自于对方骨子里的高傲,他的神经和肌肉完全紧绷起来,拒绝缴械投降,却也没有被冲动摧毁理智,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如果是霍登的话,他此时会怎么做?
“停下!”
一声呵斥如同平地惊雷般直接炸响,在穹顶天井之中久久回荡,刹那间,所有视线全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投射过去,原本已经形成包围圈的人群甚至自动清理出一条通道,道路尽头就出现了一个身影。
鹅黄色的光晕细细地勾勒出曼妙的线条,泛着浅浅光泽的皮肤洋溢着胶原蛋白的弹性,饱满而结实,就连洒落下来的光线似乎都跟着温柔起来,轻盈而雀跃地描绘着那些令人心驰神往的直线和曲线。
袅袅登场的步伐散发出高傲而清冷的强大气场,一举一动都散发出致命魅力,如同黑洞一般吸引着所有目光。
“国王”用权杖轻轻敲打了地面两下,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超然,似乎正在嘲笑来人的不自量力。
“由我来。让我代替他赎罪。”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在大堂之中涌动着,似乎不敢相信来人说出了这样的话语,整个大堂都在嗡嗡作响着,就连“国王”也发出了轻笑声,“你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吗?”
“是的。”来人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一路袅袅前行,脚步最后在罗本的身边停了下来,坚定地对着“国王”颌首表示了确定。
躁动声,越来越汹涌。
507 构筑幻象
“呵呵。”“国王”的喉咙深处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似乎非常欣赏眼前的这一幕,仅仅从声音就能够感受到他的亢奋和激动,“所以,你确定准备代替他进行赎罪,并且,你也知道自己的行动到底意味着什么?”
稍稍停顿一下,“国王”的尾音上扬起来,“……嗯?”
隐隐地,罗本能够嗅到不详的预感,不仅因为他完全不认识眼前的女子,自然也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而且因为“国王”的语气让他感觉不妙,总觉得危险似乎随时都可能发生。
罗本准备先发制人。
但是,罗本却注意到,女子的面具对着自己,似乎因为面具有些不太舒服的样子,她抬起纤纤玉手调整了一下面具,修长的指尖落在了眼睛的位置,这让罗本的瞳孔微微收缩起来:
怎么回事?
巧合吗?
这显然不是!难道,女子和霍登认识?抑或者是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所以,小伙伴现在也在旁边?
“是的,我确定。”女子开口说到。
尽管女子的面容被遮挡在面具背后,但是轻盈的话语却依旧能够让人在脑海里模拟出上扬的嘴角,落落大方的自信展现在眼前,似乎无论遇到什么惊涛骇浪都能够谈笑风生,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镇定自若,反而是让周围惊呼连连的人群变得渺小起来,就连“国王”都不例外。
“很好。”
“国王”轻轻颌首,对着女子表示了赞同,而后视线落在了罗本身上,“看来,今晚凯登男神温柔拥抱了你。”
虽然“国王”似乎正准备放过罗本,但罗本却没有能够从对方的话语里捕捉到释然和宽恕,反而是越发紧绷起来,那种生死威胁让罗本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直觉告诉他,危险正在靠近。
“嗒。”
全面戒备的罗本耳朵捕捉到了一声轻轻的弹舌声,清脆而短促,却如同重锤一般狠狠撞击在耳膜之上。
刹那间,罗本浑身上下的汗毛全部竖立起来,因为他知道,这是信号,来自霍登的信号。
于是,不管其他人是否听见,罗本抢先一步做出动作,灵能瞬间就在手掌之中积蓄,元素与元素的交织如同龙卷风一般旋转起来,庞大的能量正在节节攀升。
就在罗本动作的瞬间,几乎是同时、甚至可能还抢先了些许,站在“国王”左右两侧的明紫色长袍就施展了灵能——显然,他们两个人全程都在注视着罗本,根本没有走神。
左侧的护法弹指就释放出一道雷光,短促而浓缩的雷光试图破坏罗本的施展;同时,右侧的护法则在双手之中层层叠叠地积蓄暗元素,周围的温度迅速下跌,不仅仅是冰冷刺骨而已,更是一种坠入黑暗的凛冽,如同正在制造具有吞噬能量的黑洞。
所有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急促,四周的人群还没有来得及往后撤退,战斗就已经一触即发。
然而!
就在那道雷光触碰到罗本的时候,想象之中的麻痹和打断并没有发生,雷光如泥牛入海般消失得无隐无踪,这样的意外让左护**了愣,完全没有预料到罗本的实力远远在自己想象之上,以至于他的后续手段也稍稍停顿些许。
嗡!
就是这一点点停顿,罗本的身体就开始绽放出万丈光芒,青蓝色的光芒以身体中央为中心开始释放,瞬间就融入四肢的每一个部位,隐隐约约能够看到骨骼和血管构建起来的人体架构,所有肌肉都变得透明,然后躯壳终究再也无法承载光芒的力量,那些光芒就这样缓缓渗透,如同滔滔江水般流淌出来。
如此诡异又如此神秘的画面,瞬间就让空气凝结,就连左右护法正在运转的灵能都稍稍停滞了片刻。
这里是岩渊,一个现代医学依旧在启蒙阶段的时空,没有人能够看透人体的秘密,甚至没有人能够触碰;但现在,一个栩栩如生的人体写生就这样呈现在眼前,剥离血肉,呈现出骨骼和血管的架构,更奇妙的是,幽幽蓝光的神秘和清澈完全摆脱了血腥的残忍,却弥漫出一种神秘莫测的诡异之感。
就好像……正在亲眼目睹罗本的“蜕变”一样。
无论是“怪形”还是“异形”,即使是在现代医学已经完全发展起来的地球之上,充满神秘气息的电影作品也依旧能够让观众吓得魂飞魄散,更何况是一无所知的岩渊呢?
没有人知道罗本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罗本的下一步蜕变到底会如何,这样的未知让人开始恐慌。
左右护法的动作仅仅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积蓄的能量就全面释放出去,雷光闪烁、黑暗来袭,肆虐而凶残的力量浩浩荡荡地朝着罗本席卷而去,但是……石沉大海,所有能量经历过一阵狂轰乱炸,现场却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甚至就连一点点伤痕都没有,仿佛所有能量都被罗本吸收一般。
一波接着一波,左右护法的动作先后停了下来,微微颤抖的双手泄漏了内心的恐慌——
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未知,尤其是隐藏在平静表面之下的未知,往往能够带来一种强大的压迫与威胁,左右护法双双朝着“国王”投去视线,试图征求意见:他们到底应该如何?继续强攻呢?还是思考其他办法?
“国王”没有给予回应。
沉默,正在蔓延,恐慌,正在滋生。
但是,乌苏拉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噗。
罗本被狠狠击中,连连后退,从那个蓝光罗本身体里翻滚了出来,就好像灵魂从躯壳之中逃离一般,又或者说,躯壳与灵魂分离,此时狼狈倒地的是躯壳,而漂浮在半空中的蓝人才是灵魂。
怎么回事?
乌苏拉有些困惑。
一股血腥在口腔里翻滚着,罗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正在翻滚着,浑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呻/吟着,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够控制住吐血的冲动,因为他也无法确定,浓烈的血腥味是否会破坏霍登的幻象。
他不能冒险。
罗本狠狠地将鲜血重新吞咽了下去,视线捕捉到左右护法蠢蠢欲动的表情,他就意识到,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迟疑了,他们必须抓紧时间,否则,那两个高手可能就会识破他们的幻象把戏,届时才是真正的灾难。
508 分工合作
幻象,这就是短时间内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手段。
尽管霍登和罗本并没有时间提前彩排,因为他们也无法预料今天可能面临的危险,但他们还是达成了默契——不是针对今天的排练,而是以前在伯蒂诺斯教授的课程之上,他们早就已经尝试过了。
罗本是一名典型的凯旋者,遵循右柱的超凡之路:它象征着大自然的力量,象征着生命的本源力量,纯粹而浓烈,充满活力,这也意味着,罗本的攻击还是以力量为主,强硬而直接。
刚才,尽管拥有幻象的掩护,左右护法的攻击还是能够穿透幻象,结结实实地落在罗本身上制造伤害。
罗本用自己的方式硬生生承受了两波攻击——如果不是左右护法并没有发挥全力并且持续不断地展开攻击,现在罗本可能已经被彻底击溃,实力的鲜明落差是无法逆转的,而且还需要面对人数劣势。
也就是说,没有幻象掩护的话,罗本现在已经被制服,恐怕再加上一个霍登也效果有限。
现在,幻象制造出了奇异的景象,暂时控制住了场面;但是,罗本和霍登都不知道那两位高手的真正实力,他们不能冒险,必须牢牢抓住机会。
狠狠地将鲜血吞咽下去,罗本紧咬牙关,强忍着浑身酸痛的折磨,快速站立起来,对着茫然失措的乌苏拉轻轻颌首,“站在后面,随时准备逃跑。”
因为幻象覆盖全场,他们的说话声音也就被隔离在不同空间,霍登总是能够照顾到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所以罗本才开口,不用担心自己的声音造成破坏。
乌苏拉不明白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眼前的情况多么严峻,“他们都是中级灵能者,并且有希望突破到高级。”
“嗯。”罗本并不意外,他明白乌苏拉的意思:逃命才是最佳选择,但是,现在还不行,“我需要和霍登合作,让幻象完善起来,否则支撑不了太久,他们就能够识破。”
“幻象”,乌苏拉细细咀嚼了一下,却没有深想,紧接着就询问到,“我可以帮忙吗?”
罗本并不知道乌苏拉是沉默者,所以,他不会忽略任何人的力量——更何况,霍登的幻象本来就比较特别,充分利用视觉和听觉来制造指引,悄无声息地融入幻象之中,制造出身临其境的立体效果。
即使是现在,罗本也依旧记得霍登在伯蒂诺斯教授的第一堂课上,用歌声吟唱结合灵能法阵制造出来的催眠效果,不仅仅是幻象里的獒鲸,在场的所有学生都能够感受到那种冲击在心灵深处的力量。
而当时,霍登也只是启蒙者而已——但罗本所不知道的是,彼时霍登根本就不知道应该如何运用灵能,所有一切都不过是本/能,误打误撞地,乌苏拉确实能够帮上忙,尽管微弱,却聊胜于无。
现在,罗本就准备复制霍登当初的举动,却不是通过歌声,而是通过诗歌。
科斯社团之中,雷彼得斯擅长绘画,布鲁特斯擅长作曲,罗本则擅长诗歌。
罗本转头看向了乌苏拉,“你知道卢克莱修写给欧诺黛的那首’光阴’(注1)吗?”
卢克莱修,莱雅帝国曾经的一位王位继承人,却对王位没有任何兴趣,“不爱江山爱美人”,他是一位浪漫的诗人,曾经撰写过无数缠绵悱恻的情诗,其中撰写给自己永恒爱人欧诺黛的诗歌更是流芳百世。
乌苏拉轻轻颌首,眼底的光芒微微亮了起来,“当然。”卢克莱修那样的爱人,对于每一位女子都是完美的梦中情人,而他撰写给欧诺黛的情诗更是被无数女人奉为圭泉,乌苏拉也不例外。
她也曾经幻想着属于自己的爱情,幻想着自己能够遇到一个完美的男人,从相知到相识,再到相恋相爱,最后相依相守,牵起对方的手,仅仅只是因为清晨的一缕阳光就能够点亮生活。
但是,乌苏拉的梦想却早早地破灭,被深深埋葬在塔布女子高中的游泳池里,没有想到,时过境迁,现在又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苏醒,内心深处似乎有个东西正在蠢蠢欲动地生根发芽。
罗本并没有注意到乌苏拉的心理活动——因为乌苏拉的脸孔依旧隐藏在面具背后,根本就看不到表情,而他的眼神老老实实地保留在颈部一下,竭尽全力地避免下滑;而且,现在也不是慢慢研究的最好时机。
“朗诵。”
罗本对着乌苏拉说到,“跟着我一起,朗诵,剩下的事情,霍登会完成。”
这也是霍登最为擅长的,将旋律和诗歌里的情绪融入灵能之中,编织住一个美轮美奂、以假乱真的世界。
“我是否可以把你比喻成夏天?虽然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狂风会使五月娇蕾红消香断,夏天拥有的时日也转瞬即逝。”
罗本,往前走了一步,扬声朗诵起来。
不同于平时的清冷与严肃,隐藏在罗本冷峻的声音里,能够隐隐捕捉到情绪的细腻变化,恰恰因为肃然而平坦的声音,赋予了那些细腻变化更加真实也更加温婉的动人,就这样轻盈地触动情绪的柔软。
表面看来,罗本依旧是那个罗本,冰山面容没有任何变化;诗歌之中,却泄漏出内心真实而细腻的情感。
乌苏拉微微仰起下颌,然后就可以看到神奇的景象在眼前上演——
微微漂浮起来的“罗本”正在绽放着幽蓝光晕,那幽幽微光缓缓地伸出触角,丝丝缕缕地渗透到大厅的角角落落,轻巧灵动地附着在每一个物体之上,从活物到死物全面覆盖,却没有制造威胁,只能感受到淡淡的凉意,让情绪跟着平缓下来,温度的下降在不知不觉中完成,根本就没有察觉到躁动的沉淀。
伴随着罗本的诗歌,那些景象更加细腻也更加真实起来,甚至就连空气轻轻掠过皮肤表面汗毛的触感都是如此真实,从听觉到触觉,从视觉到嗅觉,乃至于味觉都能够隐隐捕捉到空气里游离的湿气。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就连乌苏拉都难以分辨,就好像自己的梦境演变成为现实一般,真正的现实。
然后,“罗本”就这样仰起头来,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他微微张开的嘴巴之中冒出来,宛若萤火虫一般飞扬,渐渐化作苍穹之上的漫天星辰,世界就这样蜕变成为孔雀蓝的瑰丽,神秘莫测又美轮美奂的景象让人彻底沦陷。
注1:摘自威廉-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