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 暗渡陈仓
尽管不确定五人小队的真正实力,也不确定灵能法阵的真正威力,未知状况不知几何,但霍登并没有打算就此打住。
一个小小的细节值得参考:对方的确反复探查了他们四个人的情况,但始终没有做出主动出击的动作,甚至就连探查的动作都非常隐秘,只有霍登和布鲁特斯隐约察觉到了波动。
这意味着什么呢?
很简单,这意味着他们也不愿意打草惊蛇,否则,他们只需要展示一下力量,就能够将“一群愚蠢的年轻学生”赶跑。进一步深入推断,迷惑法阵的设置也证明了霍登的猜测,其实他们也没有准备大张旗鼓地暴露自己,如果只是一些路人或者旅人,他们也会低调地转移注意力,并不会发起无差别攻击。
这也是至今为止岩渊都没有任何关于阿瑞纳宫传闻的原因——哈福特先生的晚宴至少已经持续了一年。
与之形成呼应的是,一边是乌玛尼教会地下室的隐秘与低调,一边则是维克多、南丁格尔等潜在暴露信息源的快刀斩乱麻,方方面面都在证明着,他们竭尽全力避免暴露自己,不管他们在谋划什么内容,目前都还是需要低调需要保密。
换而言之,对方试图隐藏行迹,霍登也试图隐瞒目的,关于这一点,双方都是一样的,那么这也就可以成为霍登的潜在突破口。
从刚才阿瑞纳宫内部传来的探查举动就能够看得出来,对方确实足够小心谨慎,但是,再三确认霍登一行人的身份、消除疑心之后,后续动作也就消失,没有任何探索。隐隐约约还是可以感受到他们的“轻视”。
也许是因为如此长久时间以来,他们都没有遭遇到任何挑战,就连误闯的路人可能都是屈指可数的,现在又看到布鲁特斯一行人的少爷做派,自然而然地,值班的哨兵们也就放松警惕,甚至可能在开着玩笑,打趣布鲁特斯这四个人的愚蠢行为,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们带来威胁的潜在可能。
这就是机会!
只要霍登不做出异常举动,至少不是大动作重新将注意力吸引过来,那么他们就是安全的。
转眼之间,霍登就已经确定了方案,暂时放下手中的写生工具,转身回到野餐布旁,再次进入休息状态,慢条斯理地品尝起下午茶来。
“我准备靠近一些看看。”
霍登如此说到,雷彼得斯转身看了霍登一眼,布鲁特斯和罗本则依旧“专注”于写生。
因为霍登知道,阿瑞纳宫内部的那些人并没有在近距离监视他们,只要他们没有大动作就没有关系,所以,霍登假装在享用下午茶,然后用正常音量完成交流,这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宫殿隐藏着一个大型灵能法阵,多重功用,而且里面应该有人在负责看守,即使人手不多也不能硬闯。”
毕竟,他们今天的任务是探查而不是破坏,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必须照常进行,他们才能够深探虎穴。
不能进入阿瑞纳宫内部探查,这本来就是一种可能,现在就只能放弃第一目标了。
“我们需要启动备用计划。”
宴会内部的潜在状况全部都是陌生的,他们不能提前做预案,随机应变是唯一办法;而今天除了踩点之外能做的事情就是,制定逃生计划,确保意外出现的时候,他们也能够逃出生天,避免重蹈覆辙。
关于这一点,他们已经提前商议过了,所以,雷彼得斯立刻就明白霍登的意思。
不过,雷彼得斯的眉宇微蹙起来,“但这应该怎么执行?如果现场已经拥有一个灵能法阵的话?”
逃生计划,其实就是在现场布置一个灵能法阵,作为杀手锏断后,无论是作为对抗的手段还是争取时间的办法,这都能够为他们争取到更多机会。
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对手到底多么强大,而灵能法阵是短时间内提高自身实力的最好办法。
但问题就在于,阿瑞纳宫已经拥有一个大型灵能法阵,他们应该怎么叠加第二个呢?
“还记得我上次查询的那些资料吗?”霍登却没有太过慌乱,依旧是悠闲懒散的模样,即使面临困难局面也是如此,这也让小伙伴们的紧张情绪跟着一起缓解了下来。
雷彼得斯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跟着坐了下来,“你是说,索引法阵?这靠谱吗?”
关于索引法阵,他们所掌握的知识太少,基本可以说是只言片语,完全无法确定其中的具体功效。对于布鲁特斯和罗本两个人来说,更像是一种理论上的……天书,根本就不懂雷彼得斯和霍登到底在说什么。
“靠不靠谱,就只有实验过后才知道了。”霍登挑了挑眉尾,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真的就是出来郊游野餐一般。
雷彼得斯有些郁闷,狠狠地瞪了霍登一眼。
布鲁特斯却是非常轻松,转身看着自己的写生作品,发出低低的笑声,“霍登总是知道怎么激怒别人,这项技能令人佩服。”
“谢谢夸奖。”霍登坦然地接受了“赞美”,“那么,我的性命就掌握在你们手中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关于如何暗度陈仓,他们早就已经完成分工。
雷彼得斯负责操控灵能法阵,与上次在安图拍卖行的幻象原理一致,但上次霍登使用灵能制造出了幻象,而这次则需要用灵能法阵来完成,制造出霍登依旧在写生的幻象、并且掩盖霍登的真实行踪——
因为霍登不能一心多用,能力和意识都跟不上,运用灵能法阵来维持幻象的运作,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霍登可以率先完成法阵的绘制,确保幻象的真实;然后将操控权交给雷彼得斯,确保幻象不会出现漏洞。
布鲁特斯负责警觉探查,如果现场再次出现灵能波动,那么他就需要警惕雷彼得斯,确保幻象不会出现纰漏。
最后则是罗本,一旦出现异常状态,他将负责率先展开攻击,为他们争取到反击或者逃离现场的一线生机。
出发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全程都保持紧绷状态,此时不需要特别调适就能够进入正式的间谍模式。
但是,他们所面临的难题不止一个两个,最简单也最基础的问题就在于:他们应该如何绘制灵能法阵?
480 能量节点
按照常识来说,法阵是需要“绘制”的,也就是真正调动灵能,绘制出一个个符号实体,这才能够发挥出作用,但现在他们就连阿瑞纳宫都无法进去,又怎么绘制法阵呢?
到底应该如何“在没有办法进入目标建筑之内的情况下绘制灵能法阵”,这是一个无解难题。
包括霍登在内,他们都没有能够想到解决办法,即使是翻阅德西玛斯教授的私人图书馆,那也是大海捞针,但是昨天,霍登说他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雷彼得斯等人专心倾听之后,却齐齐表示无法理解——
他们的思维方式跟不上霍登,能够理解原理却无法打破固定观念,对于到底如何执行没有任何头绪。
现在,理论到底能否投入实践,实践效果又到底如何,就看霍登的了。也许,他们又将再次见证奇迹。
其实,解构灵能法阵之后就能够发现根本原理,通过能量节点来代替灵能者的能量输出,并且保持输出的稳定和均衡;同时,通过符号与符号的衔接构建提前完成布局,代替灵能者的控制,制造出相对应的作用。
简单来说,灵能者能够做到的和不能够做到的事情,灵能法阵通过符号来完成。
但是,“能量节点”的概念渐渐被模糊化,因为灵能法阵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庞大,符号与符号的辨识度越来越困难,能量节点就这样被淹没在无数符号之中,最后,放弃解构法阵的灵能者们就一无所知了。
从理论角度来说,只要能够确定灵能法阵的能量节点,然后就能够通过节点的能量输出来完成法阵绘制,并不需要物理层面的直接绘制;但实际操作过程中,仅仅通过“点”来连线,并且构建出整个虚空的三维立体空间,到底多么繁琐、需要多少计算,仅仅想象一下就知道到底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即使是霍登,他也不确定可行性到底有多少,只有尝试过后才知道。
今天,就是实战。
霍登决定分成三个步骤来一步步地尝试挑战。
首先,是野餐布的方圆之地。
霍登在野餐布的四角各自绘制一个能量节点的符号,尽可能将灵能波动压制下来,并且掩饰双手的绘制动作,注意力保持高度集中,然后通过灵能控制每一个能量节点,所有节点全部两两链接起来,并且利用交叉点作为全新的能量节点,构建出整个能量网,这才在点与点之间驱动灵能绘制符号。
一个符号接着一个符号快速完成,最后组成一个野餐布大小的灵能法阵,制造出他和雷彼得斯正在享用下午茶的幻象,掩饰自己的下一步动作。
第一步尝试并不是最困难的,因为区域有限,而且幻象内容简单,用来作为练手再合适不过。
其次,是覆盖全场。
因为幻象掩饰住了霍登的行动,进入第二步之后,他就能够施展开来了,绘制能量节点符号的动作明显开始加快,并且将这些能量节点分别输送到阿瑞纳宫法阵之外的空白区域的关键位置,这一步就已经非常困难。
霍登必须尝试着,远距离绘制能量节点,并且确保每个符号的位置都是正确的,所以雷彼得斯悄悄操纵着风元素,托着霍登的身体来到野餐布之上的半空中,让霍登能够居高临下的完成法阵绘制工作,却又不会离开野餐布幻象的保护范围。
布局灵能节点是最为困难的一步,出了一身汗水又风干了之后,才终于全部布局完毕,后续工作也就相对简单一些,点与点之间的连线制造出更多能量节点,然后通过点与线来绘制符号,构建灵能法阵。
布鲁特斯和罗本依旧在遮人耳目,只有雷彼得斯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然,霍登的强悍实力确实是令人眼前一亮,但更重要的是,霍登天马行空的想法完全打破了他们对于灵能的固有理解体系——通过能量节点控制灵能的输出,虚空描绘法阵,精细而复杂的工作还没有任何失误偏差,最终构建出一个“即使是用双手物理绘制都可能出错”的灵能法阵。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冒出这些想法的?
雷彼得斯有些难以消化。
雷彼得斯全神贯注地关注着霍登的一举一动,仿佛正在见证奇迹的诞生一般,就连眨眼都已然忘记。
等雷彼得斯回过神来的时候,霍登的法阵绘制已经完成,覆盖整个场地的灵能法阵确保不会触碰到阿瑞纳宫的法阵感应,同时竭尽全力地覆盖自己的活动范围,尽可能避免自己的行动暴露出来的危险。
最后,复制黏贴地模拟出他们四个人此时此刻的状态,确保幻象能够百分百真实,呈现出他们一边享用下午茶一边进行写生的景象,让布鲁特斯和罗本也同样能够脱身,用幻象掩护各自的真正任务。
全部做完之后,霍登重新回到地面,将灵能法阵的操控权转移给雷彼得斯,这一步工作才宣告完成。
“霍登,你需要休息一下吗?”
雷彼得斯看着霍登额头微微渗透出来的汗水,显然刚才的工作消耗了诸多精力。
不想,平时总是懒骨头的霍登却是摇头拒绝了,“嘀嗒,嘀嗒。”霍登只是模拟了一下秒针移动的声音,时间不等人,他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长,就越可能暴露,幻象终究是幻象,他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对着雷彼得斯担忧的神色,霍登又补充了一句,“事情结束之后,我需要一只强尼烤鸡的深切慰问。”说完,也不等雷彼得斯反应,霍登就直接迈开脚步,朝着阿瑞纳宫前进。
雷彼得斯稍稍愣了愣,眼底流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然后操控着霍登的幻象残影,跟随着霍登的脚步一起重新走向画架,但就在画架旁边,霍登与残影分离开来,就好像影子武士被剥离出来一般:
影子开始写生,而本尊则消失在阿瑞纳宫的监视之中。
霍登做到了,霍登居然真的做到了,利用能量节点来绘制灵能法阵,不可思议!现在,就到了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挑战!这才是真正的实战!
481 索引法阵
布鲁特斯转过身来,看向依旧正在品尝下午茶的雷彼得斯和霍登,两个人就好像犯困进入睡眠状态一般——
对于贵族公子哥来说,这再正常不过了,下午茶本来就是需要享受的,懒洋洋地睡一觉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但对于身负重任的他们来说,这却不正常。
想到这里,布鲁特斯嘟囔抱怨着,“明明是你说来写生的,结果就这样睡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着说着,布鲁特斯就重新回到了野餐布之上,然后就进入了第一重幻象里:
只有雷彼得斯。
“霍登呢?”布鲁特斯瞪大了眼睛,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他……”
雷彼得斯点点头,“他已经出发了。”
布鲁特斯还是有些愕然。
雷彼得斯眼底流露出了钦佩,“没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就连你和罗本在如此之近都没有能够识破。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具备中级的实力了?我刚才看他绘制整个大型法阵,娴熟得完全不像是一年级。”
布鲁特斯此时终于回过神来,却没有回答雷彼得斯的问题,“幻象之中,我和罗本正在做什么?”
“写生。”
得到雷彼得斯的回答之后,布鲁特斯就重新走了出去,拍了拍罗本的肩膀,“可以进来了。”
既然霍登已经出发,这也意味着他们的工作也需要展开了。
“不管霍登实力怎么样,我们都是弱势的一方,所以,我们还是需要警惕。”布鲁特斯对着雷彼得斯说到,“除非对方意识到灵能法阵的存在,并且打破法阵的效应,否则他们就看不到真实影像。但我和罗本还有工作要做,你专心操控幻象。”
虽然雷彼得斯非常想要和小伙伴们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最佳时机,于是他也就没有再继续讨论,而是专注于幻象的操控——贵族公子哥的下午茶到底怎么进行,他着实再了解不过了。
同时,布鲁特斯转头看向了罗本,“你还记得霍登说的吗?利用感应力的练习来构建出整个网状触角,然后感应空间里的活动与状态,我准备尝试一下,看看能否帮上霍登,确保阿瑞纳宫里的那些家伙任何动静都能够提前察觉。”
“嗯。”罗本点点头表示肯定,“近距离的状况就交给我。”
如果此时某个陌生人直接走入幻象,那么一切就破功了,因为霍登并没有设置迷惑法阵。
对于精神攻击来说,逃脱物理范围是最简单的手段——只不过,大部分时候,陷入精神困境之中,就连一步都迈不开,更不要说逃离物理范围了;现在罗本就需要防备逆效果,有人从外面闯进幻象。
布鲁特斯进入修炼状态,探索感应网的运用,与此同时,霍登也同样进入了感应网状态。
世界,在视野里涂抹成为黑白,纵横交错的线条编织出截然不同的次元世界,以元素能量的波动来窥探隐藏在表面之下的本质,感应网再次铺陈开来,触角就这样延伸覆盖到角角落落,掌控全局。
这不仅能够帮助霍登注意阿瑞纳宫内五个人的动向,提前做出预警;同时还能够帮助霍登解构眼前的灵能法阵,他需要寻找到法阵的能量节点,这才能够在避免惊动灵能法阵的前提下,完成任务。
后者是主要目的。
霍登并没有调动灵能,一方面是尽可能避免自己的灵能波动可能引发不必要的潜在注意,另一方面则是减轻雷彼得斯操控幻象的负担而确保幻象的完美,仅仅只是依靠自己的脚步快速移动。
霍登早早就已经完成了全局评估,一开始就径直抵达了阿瑞纳宫南端的.asxs.,站在悬崖边上眺望过去,而后沿着逆时针方向环绕整个宫殿,用双脚一点一点地探索整个灵能法阵的能量布局——
这是一个笨办法。
如果使用灵能纵览全局,事情显然会简单得多,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物理探索就成为了最好的替代办法,尽管“笨”,却能够隐藏行迹,而且同样有效,那么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也许体力是一个问题。
霍登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巧克力,丢进嘴巴里,细细感受着那种独特甜涩的香气在味蕾上爆发开来,然后认真思考着今天晚餐到底应该如何犒劳自己,最后一个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侦查工作结束之后,霍登的脚步来到阿瑞纳宫北面的悬崖位置,巧妙地隐藏在巍峨建筑的阴影之中,朝着正西方的汪洋大海眺望过去,一望无际的景象让心胸都跟着开阔起来,他甚至还有片刻闲情逸致打量着近在咫尺的“废墟”,细细欣赏着眼前幻象的缺点和漏洞——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此影像已经堪称完美,真假难辨;但对于霍登来说,光影的流动和空间的运用开始能够找到诸多破绽,只要站得够近、看得够细,就能够发现真相,甚至是沉默者也能够做到。
只是,人们总是容易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影像,“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却往往忽略眼睛也可能欺骗自己的事实——就好像化妆和卸妆两个不同版本的女人一样;同样,魔术也是如此。
拆开一枚糖果,丢进嘴巴里,然后将糖果纸重新塞回口袋里,避免留下任何痕迹,霍登的脑筋快速转动起来。
短暂的停歇,并不是真正的休息,霍登没有忘记今天的目的,还有正在心惊胆战掩人耳目的小伙伴们,站在悬崖边上迎风而立,霍登正在思考着,到底应该如何描绘索引法阵,又应该如何设置多重法阵。
如果就这样大剌剌地直接强行叠加灵能法阵,惊动他人的必然后果暂且不论,更重要的是“不可能实现”:
因为法阵与法阵之间存在太多不稳定因素,符号和符号可能互相缠绕互相影响,最终走向无法预知的结果。
而古老到几乎没有人能够唤醒记忆的“鸡肋”索引法阵就是唯一办法——应该说,这是霍登所知道的唯一办法;所以,即使霍登也不确定索引法阵的性质状况,他也没有其他选择。
现在就到实战的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霍登需要绘制两个法阵,一个索引法阵,一个作为逃生杀手锏的法阵,而两个法阵都不能掉以轻心,因为失败的结局都是他所无法接受的,他需要冷静下来,理清思路。
482 大功告成
阿瑞纳宫西北角落拥有一座瞭望塔,却不是为了监视敌人,而是一个浪漫的去处,站在这里能够欣赏到满天星斗和汪洋大海,宽广辽阔的视野进一步放大自然的恢弘和人类的渺小,不由自主就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如果邀请自己中意之人前来这里,静静欣赏那瑰丽到让语言失去色彩的景色,不知不觉就能够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此时,一个身穿一袭黑色长裙的女人就站在瞭望塔之中,静静望着地平线远端,试图在那尽头寻找到些许什么,哪怕只是云起云落的景象也能够让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另外一位身穿麻布衬衫的身影走了过来,打开扣子、敞开胸膛的浪荡模样显得风/流随性,与嘴角那抹浅浅的邪气笑容相得益彰。
“起雾了。”男人低沉的嗓音轻轻拉动起来,以一种自诩温柔的方式。
女人却并不买帐,“就这样脱离岗位,真的没有关系吗?”
“呵。”男人轻笑了一声,“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都在监控之下。”
“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陌生人的踪影,难道不应该更加谨慎一些吗?”女人依旧没有放过这歌话题。
男人轻轻耸了耸肩,“不过是几个无所事事的贵族少爷前来写生采风而已,一群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婴儿却假装自己拥有诗人和画家般的细腻敏感,装模作样地做做样子,这样的少爷们在图诺还少吗?不要因为是在岩渊,就以为他们不存在。”
女人转头瞥了男人一眼,似乎正在挑刺。
男人摊开双手,“如果面对这样几个小毛头都要如临大敌,那也太窝囊了吧?”
女人静静地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男人终究没有能够坚持住,无语地摸了摸鼻子,“好吧,刚才他们已经检查了三遍,没有任何纰漏,他们甚至在享用下午茶的时候睡着了,确实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你没有必要那么谨慎。”
女人终于收回了视线,“我只是担心你们的敏锐感都被消磨殆尽,不小心出事。毕竟,这样的异常状况可不是经常发生。”
话虽如此,女人也没有咄咄逼人,可以看得出来,她保持着警惕,但本质还是轻视的,并没有放在心上。
“如果他们真的准备做点什么,就不会如此光明正大了。”男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眼看着女人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男人也就顺势转移了话题,他的视线也顺着女人的眼神朝着前方望了过去,“你也不是太紧张嘛,居然还过来这里观看美景,这里的风景,确实令人留恋。”
女人停顿了片刻,轻叹道,“可能会下雨,又看不到夕阳了。”
海面之上,氤氲蒸腾的薄雾正在涌动,深蓝色的海面就这样渐渐消失在灰白色的水雾背后,隐隐依旧能够看到波光粼粼的光芒若隐若现,仿佛正在勾勒海市蜃楼的曼妙,神秘而壮观,不由就屏住呼吸。
西北角的瞭望塔,浪漫似乎正在滋生;西南角的野餐布,紧张却正在弥漫。
罗本浑身戒备地跪立在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之间,他可以明显感受到两个小伙伴的神情都非常严峻。
布鲁特斯正在张开感应网,但他的运用依旧不太熟练;而且,感应网之中只能看到线条,无数线条,想要在一片混乱之中寻找出清晰的脉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稍稍不注意,自己就可能迷失。
幸运的是,监视之中的活动人数并不多,布鲁特斯勉强能够照顾得过来。
但是,布鲁特斯注意到,两个身影出现瞭望塔之中,一个身影就隐藏在瞭望塔的阴影底下——不出意外的话,上面两个就是敌人,而下面那个则是霍登,他们的垂直距离也就是一人高,随时都可能暴露。
布鲁特斯的神经紧绷到了极致,唯恐霍登的风吹草动都可能打破幻象,然后直接制造出王见王的局面。
与此同时,雷彼得斯正在控制幻象,但他却发现,悬崖一面开始出现不正常的雾气,隐隐能够感受到灵能的泄漏波动,如果没有全神贯注的话,可能不会注意,但细细观察,就绝对不会错过那些动静——
即使是位于右柱的他都能够感受到。
直觉告诉雷彼得斯,这些异象与霍登有着直接关系,也许是设置索引法阵的时候,惊动了原有灵能法阵。
但不管是与不是,雷彼得斯都必须顺势而为,确保那些异常的薄雾不会引起任何注意,于是他开始操控着灵能法阵,慢慢地、慢慢地制造出雾气蔓延,然后蒙蒙细雨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的幻象。
这并不容易。
因为雷彼得斯必须照顾到整个环境的影响,雾气不可能只出现在海面上,如果真的下雨,那么森林也必然将聚集些许水汽,然后整个阿瑞纳宫都将被笼罩其中;另外,雾气的浓淡也需要掌控精细。
细节决定成败,现在雷彼得斯的整个后背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而他没有丝毫分神。
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都察觉到了危机,而霍登迟迟没有归来,这让唯一一个保持机动性的罗本也全面警惕起来,原本就没有任何表情的冰山越发森冷起来,锐利的目光仿佛化作实质性的利刃发起攻击。
嘀嗒嘀嗒。
时间的流逝在耳膜之上逐渐放大,压力就这样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甚至就连呼吸声似乎都已经消失;但静谧的沉默之中,他们三个人之间的默契却无形地建立起来,因为罗本知道,自己就是最后一道屏障,如果他出现纰漏,那么可能就将打破所有平衡。
嘀嗒嘀嗒。
时间渐渐也开始失去意义,因为世界好像停止了转动,一千年一万年就这样流逝,以至于他们都演变成为化石。
噗。
轻轻的一声空气响动,罗本瞬间蓄势待发,而布鲁特斯更是眉头紧簇,“霍登呢?霍登怎么消失不见了?”
“赫!”罗本的双手之间积蓄了大量雷元素——考虑到随时可能“到访”的阴雨天气,雷元素是隐藏行迹的最佳选择,雷光电闪就这样不断蹿动着,随时都可能直接爆发,他的目光死死地瞄准着声音来源方向。
噗。
出现了!
罗本如同拉满的弓箭,蓄势待发,下一秒就可以看到一个身影大汗淋漓地出现在眼前,将右手食指放在唇瓣之上,“嘘。”
那张清隽的面容之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灿烂笑容,眼睛如同星辰般闪耀——
是霍登。
483 全身而退
那双明亮的眸子盛满了星辰的璀璨与绚烂,嘴角带着懒散悠闲的笑容,整张脸孔绽放出一抹迤逦的绚烂,即使是额头渗透出来的汗水也没有任何影响,完全无法遮掩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熠熠生辉。
“嘘!”
霍登的眼底流淌出浅浅的笑容,闪烁着一丝恶作剧的俏皮,罗本只感觉一阵无奈——他们一个个都紧张到了极致,霍登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但是,这就是霍登,那个永远都好像睡不醒的懒散骨头,却总是在紧张时刻依旧保持着闲情逸致,让那些惊慌失措的表现都变得尴尬起来,明明不是却又好像正在散发着嘲笑。
一触即发的紧绷情绪突然松懈下来,死里逃生的紧张就让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不已,似乎随时都可以冲破胸膛的束缚。
滋滋。滋滋。
罗本手掌之间的雷元素缓缓消散,但紧绷的状态依旧没有放松下来,注意着霍登的身后,快速打量了一下,确保后面没有尾巴跟着。
此时,布鲁特斯终于重新察觉到了霍登的身影,因为太过意外,感应网就跟着消散,从感应状态脱离出来,黑白进化成为彩色,布鲁特斯有些不太适应,但目光立刻焦虑地看向霍登,“他们没有察觉你的行踪吧?”
他们,刚刚在瞭望塔之上的那双爱情鸟。
霍登脸上带着懒洋洋的笑容,“他们沉浸在浪漫的云海奇观之中,那位男士正在向着淑女发起猛烈追求,没有注意到其他动静。”视线余光朝着雷彼得斯投过去,转移了话题,“他完成了出色的工作,也许今天过后,他可以对左柱有更多的理解。”
也许,雷彼得斯的超凡之路可以出现全新的理解,在右柱和左柱之间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独特位置。
罗本看向霍登,“一切安排妥当了吗?”
霍登耸了耸肩,“竭尽所能。”神情轻松地轻描淡写着,却让人无法分辨,实际情况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霍登没有准备多说,因为他自己也无法确定,第一次布置这样的大型法阵,他也还是心里没底。
但不管如何,霍登的姿态也就意味着,索引法阵的想法成功了,至少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叠加了法阵。
这就已经是难能可贵的一次壮举。
布鲁特斯和罗本都能够察觉到话语里的深意,互相交换一个视线,错杂的情绪最后化作了眼底的笑意。
“现在我们可以进入最后阶段了,天色就要暗下来了。”
最后阶段,就是撤退计划。
显然,此时不是细细讨论的最佳时机,因为他们依旧在阿瑞纳宫的区域,也依旧在敌人的监视范围,远远还没有到放松警惕的时候。
罗本和布鲁特斯立刻快速点头表示赞同,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他们两个人都恢复常态,呈现出放松姿态地躺在野餐布上,然后霍登来到雷彼得斯的身边,重新接掌灵能法阵的掌控权。
雷彼得斯的神情依旧没有能够紧绷下来,密切注视着霍登的一举一动,根本没有时间庆幸霍登的归来,心神牢牢维系在灵能法阵制造的幻象之上,因为小小的意外,雷彼得斯不得不利用幻象来改变“天气”,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怎么脱身呢?
雷彼得斯快速瞥了一眼法阵覆盖范围之外的天空,一年之中三百五十天都阴云密布的苍穹居然破天荒地显露出了一缕阳光,轻盈而稀疏地洒落下来,并不明亮,但是在岩渊的阴雨天气之中却是如此宝贵。
如果是平时,雷彼得斯必然会想要好好享受片刻阳光所带来的悠闲惬意,但今天却没有办法轻松下来——
那么,那些厚厚云层怎么办?平静海面之上已经是暴雨将至的景象,他们又应该怎么扭转局面呢?
“雷,我需要一点帮忙。”霍登的表情看不出来,但连续布置多个灵能法阵,而且还是挑战不可能的叠加法阵,他的精神力与控制力都已经隐隐推向极限,对于眼前幻象的掌控力也不够精细。
他需要帮助。
霍登快速对着雷彼得斯说出自己的想法,雷彼得斯微微愣了愣,虽然有些大胆疯狂,却是绝妙的选择。
于是,雷彼得斯负责操纵靠近他们这一部分的法阵,而霍登则负责操纵覆盖在阿瑞纳宫周围的法阵。
狂风,骤起。
汪洋大海之上聚集着滚滚雷云,从浅灰色徐徐渗透到深黑色,似乎整个天空就要分崩离析地崩塌下来,隐隐有种世界末日的恐惧压迫下来,然后,苍穹就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倾盆大雨瞬间倾倒下来。
轰!
轰轰!
电闪雷鸣、雷霆万钧,暴雨就这样将所有水珠灌注到无垠海洋之中,但奇妙的是,阿瑞纳宫的前面与后面形成绝妙的景象,东边日出西边雨,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分割成为两个部分,泾渭分明地勾勒出一片混沌和一片清明的画面,仿佛重新回到宇宙之始。
然后,东边的稀疏阳光就徐徐王者往着西边靠近,丝丝缕缕的金色阳光穿行在漫天漫地的雨丝之中,就这样勾勒出一道又一道的彩虹,三道彩虹层次分明地堆叠开来,微弱的光芒却让那片青色的雨幕渐渐明亮起来。
雨,就这样缓缓停了下来,最后阴云散尽,天空就如同刚刚水洗过般清澈透亮,稀疏的阳光就足以点亮整个世界。
如此美妙又如此惊人的景象,只有大自然才能够创造,不要说瞭望塔之上近距离见证奇迹的两个人了,就连罗本和布鲁特斯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外面的幻象,无法理解霍登到底是怎么在脑海里描绘出如此奇迹的?
就这样,灵能法阵制造出来的幻象一层一层解除,最后显露出原本的面貌,四个年轻人全部坐在野餐布之上见证无与伦比的美景,所有话语都失去了力量,只能用眼睛和大脑铭记刚才所看到的一切。
叽叽喳喳地,四个年轻人纷纷开始讨论着大自然的奇迹,然后陆陆续续收拾着画架,似乎所有艺术创造的兴致都在自然面前烟消云散,彻底臣服,不敢放肆。
“那几个少爷呢?”
“离开了。估计是被雷暴吓坏了。”
“哈,看吧,我说了,他们就是一群绣花枕头,在图诺就见过不少。”
“在如此美景之前,就没有必要讨论那些煞风景的蝼蚁了。”
484 俯瞰深渊
沉默在富丽堂皇的车厢之中缓缓蔓延,四个小伙伴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交换视线,若有所思的神情让那种心有余悸的慌乱心绪悄然蔓延,只有车轱辘碰撞地面的琐碎声响在响动着。
世界,似乎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然后,阿瑞纳宫就这样渐渐被抛在了身后,幽静的树木顺着杂草丛生的道路一路延伸开去,清冷而干净的空气充盈着整个车厢,那是一种不同于岩渊市内的清澈与新鲜,郁郁葱葱的深绿色勾勒出深冬的寒冷,却也氤氲出一抹海阔天空的畅快与舒适。
噗。
布鲁特斯第一个就没有忍住,笑声从嘴角轻溢出来,以一种突兀的方式打破了车厢之内的宁静时刻,却不知道正在笑什么,但喜悦和愉快就这样从眼底和嘴角漫溢出来,然后再也控制不住,就这样前仰后翻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
不是恐惧也不是庆幸,而是大笑不已,这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雷彼得斯和罗本莫名其妙地看了布鲁特斯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随即霍登的笑声也跟着释放出来,两道视线齐刷刷地望了回来,那欢快的笑声让车厢内的问号越来越多,紧接着是雷彼得斯,最后就连罗本也没有能够忍住,嘴角的笑容上扬起来。
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就这样交织在一起,沉默里悄然弥漫的不安就这样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明朗与惬意,但四个小伙伴却根本不知道对方大笑的原因,只是……莫名其妙地想笑。
“你们说,霍登这样算是凯登男神上身吗?用大自然的奇迹为那对爱情鸟牵线搭桥,如果他们真的牵手成功的话,应该请霍登吃饭。”布鲁特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泪汪汪地说着。
霍登没有说话,脑袋一片空白,只是纯粹地放松着,听着布鲁特斯的话语,根本没有思考,就大笑起来。
雷彼得斯却没有听到布鲁特斯的话语,自说自话地宣泄着情绪,“他们应该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存在吧,就这样傻乎乎地看着我们,我们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而且还触动了阿瑞纳宫的那个灵能法阵,我当时简直要被吓死了,结果他们什么动静都没有,哈哈哈。”
罗本只是觉得紧张到极致之后,神经突然放松下来,情绪也就跟着剧烈波动起来,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就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渐渐回过神来,罗本看了看布鲁特斯,又看了看雷彼得斯,最后看着眼睛焦点已经溃散开来呆愣愣大笑的霍登,这才意识到——
他们发出笑声的原因好像各不相同。
因为太荒谬,罗本吐槽的话语涌到嘴边,马上就吞咽了下去,笑容又再次绽放开来。
不管如何,他们确实需要一点点发泄,今天下午的事情好像波澜不惊,但过程的惊心动魄却只有他们自己能够明白。踩着钢丝绳索完成任务之后的庆幸,却让冒险的惊险刺激迸发出来,最后化作欢愉的喜悦。
虽然知道现在就应该询问霍登“下一步计划”,但没有人主动开口,他们需要一点点时间消化一下刚才发生的一切。
一直到布鲁特斯提起晚餐的时候,霍登的眼睛又重新明亮起来,“啊!啊!我一直想要前往第六区品尝那家‘俯瞰深渊’。”
“传闻说,店主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前后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个月,每晚都能够看到不同的画面碎片,最终他从中得到了灵感,创造出了这道料理,用意就在于,取材和烹饪过程就好像噩梦一般难以忍受,但‘清醒’过来之后就重新享受到生命的美好。”
“如果只是这样,我根本就不感兴趣,真正有趣的是,不少人都说那个断断续续的噩梦其实与邪神有关,因为每一位品尝完料理的人都能够有着不同的体验和感受,就好像品尝雀银一样。我就有些好奇了!”
霍登眉飞色舞地描述着期待中的料理,但罗本却是满脸冷漠地吐槽到,“你确定里面不是真正掺杂了雀银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但只有品尝过后才能够知道咯。”霍登却丝毫不在意,“不过从店主公布的食材清单来看,我觉得,即使没有雀银,估计味道也足够刺激。”
“来自梵离部落北面雪山冰原里才能够找到的斯奈克,卡格旁边森蒂沙漠里生活的法尔茅特,白石深渊旁边潮湿环境里孕育出来的白丝菌,图诺南面海岸生活在炎热与寒冷交错环境之中成长起来的独一无二的克莱姆。”
“还有还有!每年冬季肉质最为肥美的卡斯比斯,经历漫长夏季的奔跑、短暂秋季的畜牧,为了度过严寒冬季而储备能量的卡斯比斯,不会太过肥硕的同时,又保证了鲜美多汁的口感,以它作为主料,然后还有如此丰富多样的食材,我已经开始想象到底会碰撞出什么样的味道了!”
看着霍登那明亮的眼睛,罗本的情绪也不由跟着雀跃起来,舌尖开始分泌唾沫,忍不住开始想象那道料理的滋味,即使是掺杂了雀银,似乎也值得尝试看看,毕竟,食材本身拥有的滋味就已经令人期待了。
“但我更加感兴趣的是,传闻店主认为这一道料理的灵感来源是邪神,而那些迷幻虚无的幻象全部都是来自于邪神的迷惑。有些人认为,这只是店主用来自我宣传的噱头;但我认为,这确实是一种可能。”
说到这里,霍登的笑容微微上扬起来,“还记得伯蒂诺斯教授的那句话吗?”
异口同声地,其他三个小伙伴一起说到,“永远不要禁锢灵能的想象力”,包括罗本也一起开口说话了,然后四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眼底的默契让神经真正地放松了下来。
布鲁特斯更是按耐不住激动,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冲进那家店铺里大快朵颐,“如果俯瞰深渊就是这样的滋味,我愿意尝试看看!一万个愿意!”
就连雷彼得斯也是豪情万丈地大手一挥,“那么今天的晚餐就定在那里了!”然后敲了敲车厢的门板,对着车夫扬声喊道,“速度提起来,我们要去吃大餐了!”
轱辘,轱辘,马车的车轮快速滚动起来,尘土飞扬,心绪跃动。
485 放松神经
轱辘轱辘,马车快速奔跑起来,摇摇晃晃的车厢拖拽着长长的烟尘扬长而去,就连车厢奔跑的姿态都能够感受到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欢快与幸福,那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姿态席卷着滚滚沙尘朝着城市方向狂奔而去——
华丽的车厢、张扬的姿态、霸道的强势,确确实实地展现出了贵族少爷的做派,这让霍登忍不住摩擦起了双手,对着罗本调侃了一句,“现在我们也跟着**了一回,以后可能就回不去了。”
那淡淡的自嘲让罗本眼底流淌出了笑容,反而是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有些窘迫——
他们似乎想起了当初和霍登在学院门口的第一次见面。
然而,时光荏苒,他们却成为了朋友,而且还是能够将后背交付给彼此的至交好友,这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而现在,他们正在为了一顿美味的晚餐而“狂奔”,霍登和罗本也难得地跟着奢侈了一回。
霍登的调侃就越发值得细细品味了,却不知道那一道“俯瞰深渊”是否值得。
但是……
三十分钟之后,霍登一行人垂头丧气地站在了一家小店铺的门口——
因为巷子太窄,马车根本就进不来,隐蔽的长巷显得潮湿而昏暗,来来往往似乎看不到多少人影,偏僻冷清的环境仿佛被岩渊的喧闹遗忘了一般,所有声响都远离这片区域,就连巷子里的那些店铺也紧紧地关闭着大门,没有任何人气。
难道是霍登找错地址了吗?
当然不是。
“今天犯懒,休业一天。明天是否开业,看心情。”
看着店铺大门之上张贴的公告,别别扭扭的字体看起来有些散漫,透露出一股滑稽,似乎正在嘲笑霍登一行人的大费周章。
“这……”小伙伴们的视线齐刷刷地朝着霍登投射过去,他们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转折,那么现在应该怎么办?
霍登却是满脸扼腕和遗憾,“唉,那就只能等待下次机会了。”
全然感受不到霍登的郁闷和愤怒,仅仅只是失望而已,雷彼得斯没有能够忍住,“难道你不生气吗?这也太无礼了!”
“因为真正具有实力和底气,才敢于如此任性。真正的天才都是如此,这也注定了他们与世俗的格格不入。”霍登理所当然地说道,“再说了,好事多磨。”
“……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更加期待了?”雷彼得斯有些无语。
霍登没有否认,“这就好像爬山一样,过程越是困难,登顶就越是喜悦,一览众山小的风景是无法用价值简单衡量的。”
“可是,期望越高,可能失望就越大。”雷彼得斯补充道。
霍登挑了挑眉尾,“那么他就永远地失去了我们这群客人。这是一个公平的交易。”
……好像有点道理。
目送着霍登昂首阔步返回停靠在巷子口马车的背影,雷彼得斯低头看了看自己脚底下肮脏潮湿的泥泞,双脚正在缓缓地陷入其中,他不仅没有郁闷生气,反而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像没有吃到晚餐的遗憾反而让今天的经历更加有趣也更加深刻了。
说起来有些奇怪,但有时候,失去其实比得到更加有趣。
然后,雷彼得斯也迈开了脚步,跟上小伙伴的脚步,他似乎越来越适应这样的生活了,并且越来越享受其中。
傍晚的阳光稀疏而温暖地洒落下来,海天交接的地方透露出一抹橘色,绚烂斑斓的色彩仿佛胭脂一般晕染开来,隐隐约约能够听见长街短巷里传来孩子们奔跑嬉闹的声音,阴霾消散过后的浅蓝色天空有种独特的瑰丽,抓住夜幕降临前的片刻时光,肆意地燃烧着。
因为没有能够品尝到念念不忘的“俯瞰深渊”,于是其他美食也就缺少一点吸引力,四个小伙伴决定各自回家好好休息,毕竟今天的精力消耗确实非凡,他们都需要一点时间调整和休息。
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作业,他们就好像生活在岩渊的无数学生一般,因为作业而烦恼,因为朋友而开心,然后抱怨着作业繁重而无法完成,互相告别彼此,等待着明天的再次相聚。
霍登告别了小伙伴们,朝着家门方向走去,大量消耗精力过后的疲倦,让他忍不住缓缓闭上眼睛,懒洋洋地沐浴在橘色阳光之中,紧绷的酸痛肌肉稍稍舒展开来,虽然错过了晚餐的美味,但如果可以返回家中,狠狠地睡上一觉,那也是不错的选项。
脚步在王子街99号的门口停靠下来,正准备推开大门的时候,大门猛地就被推开,一个身影低垂着脑袋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因为太过急促太过匆忙,以至于没有看到正前方的霍登,霍登闪避不及,脚步稍稍慢了一些,正面就冲撞了上去。
砰。
“啊。”
对方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随即就意识到自己制造了麻烦,连声表示歉意,“抱歉,霍登,真的很是抱歉,你没事吧?”
焦虑而紧张的声音让霍登抬起头来,一眼就看到了莱赫曼夫人的脸庞,那张熟悉的面容之上带着丝丝惊恐和慌张,没有逃过霍登的眼睛,“我没事,莱赫曼夫人。”
“我忙着走路,没有注意前面,抱歉。”莱赫曼夫人匆匆道歉着,但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胡乱地朝着霍登点点头,“我还有一些事,回头再说。霍登,真的抱歉。”一边说着就一边迈开脚步,慌不择路的脚步就这样走向了路中央。
“莱赫曼夫人!”虽然霍登的神经疲惫,反应速度有些慢,但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正在道路中央奔跑的马车,条件反射地拉拽了莱赫曼夫人一下,险之又险地让莱赫曼夫人偏离了马车的行驶轨道。
嗖!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死里逃生的惊险在空气里激荡涌动着。
“你疯了吗?滚开!”马车车夫气急败坏的喊声顺着风声冲了过来,却没有任何停顿,径直扬长而去。
莱赫曼夫人失魂落魄地往后踉跄了两步,根本没有时间理会那个马车车夫的咒骂,膝盖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霍登竭尽全力拉住莱赫曼夫人,却依旧没有能够控制住整个身体重量后坐的莱赫曼夫人,只能减缓一些力量,避免莱赫曼夫人受伤,然后就看到莱赫曼那绣着淡雅花朵的月白色长裙跌落在了泥泞里,花瓣碎成了满地,整个脊柱似乎都被狠狠地抽掉,颓丧地耷拉下肩膀,眼神里隐隐透露出一丝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
486 突如其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登看着眼前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的莱赫曼夫人,重新打起精神来,蹲在她的面前,右手轻轻拍了拍莱赫曼夫人的肩膀,“莱赫曼夫人,你需要振作起来,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你都需要振作起来,因为你家里还有一群孩子在等着你呢。”
孩子!
这一个关键词就如同闪电一般触动了莱赫曼夫人的神经,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凝聚起来,微微颤抖的瞳孔泄漏了内心的恐惧,却终究还是再次迸发出了坚定的力量。
“我帮助你先站起来。”
霍登扶住莱赫曼夫人的右手臂,帮助她站了起来。
莱赫曼夫人根本就顾不上自己已经浑身泥泞肮脏的狼狈姿态,只是匆匆说了一句“谢谢”,整个人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抬脚就准备再次离开,但这次是霍登拉住了她。
如果是其他人,霍登并不愿意多管闲事,而且他现在确实精神疲倦,比起闲事来说,他们今天下午所完成的事情才是真正的生死危机。
但站在眼前的莱赫曼夫人却是不同的,霍登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伸出援手,“莱赫曼夫人,发生了什么?是否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莱赫曼夫人有些迟疑,神色惊疑不定地看了看霍登,但随后就意识到站在眼前的是霍登,而不是随随便便什么陌生人,眼神就重新凝聚了起来,六神无主的状态下,她确实需要一点帮助,只是声音依旧在微微颤抖。
“霍登,大卫被抓了。治安队说,他是一起凶杀案的嫌疑犯,他们说他杀人了,可是,他……他怎么可能杀人呢?他甚至就连怎么挥舞拳头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杀人?我,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莱赫曼先生?
嫌疑犯?
霍登着实很难将那个忠厚老实的莱赫曼先生与穷凶极恶的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不过,霍登清楚地知道,永远不要以表象来判断任何事情,即使是莱赫曼先生那样的老实人,也可能出现意外伤害、错手犯罪等等诸多可能,毕竟,兔子逼急了也还咬人呢。
如果霍登想要帮助莱赫曼先生,那么保持客观是前提条件,否则他也可能因为自己的惯性思维而蒙蔽双眼。
“是我们辖区的治安队吗?什么时候的事情?”霍登确保自己冷静下来,快速询问道。
莱赫曼夫人却是六神无主,“我不知道,是皮特跑去洗衣房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直接回来,却在家里没有看到他的踪影,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哪里被带走的,他难道不应该在上班吗,我……”
“皮特呢?”霍登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皮特的缺席。
莱赫曼夫人瞪大了眼睛,可以清晰看到眼神里的色彩一点一点剥离,如同遭遇雷击一般呆楞在原地,然后喃喃自语地不断重复着皮特的名字,慌乱地左右打量着,焦点和焦距却无法凝聚起来。
慌乱局面之下,莱赫曼夫人完全顾此失彼,没有弄清楚情况,却也不见了皮特,家中还有无人照顾的孩子,她的脑袋几乎就要爆炸。
“母亲!”
就在此时,周围人群之中一个瘦弱的身影快速奔跑了过来,双脚踩踏着浑浊的泥水,肮脏的水点子飞溅起来,慌乱和恐惧的情绪就这样朝着四周弥漫开来,旁边正在享受难得阳光的路人们也能够隐隐感受到这种情绪,稀稀疏疏的视线断断续续地传了过来,暗暗打量着,那种骚动让紧张和焦虑越发涌动。
是皮特。
皮特气喘吁吁地冲进了莱赫曼夫人的怀抱里,上气不接下气的状态可以感受到他一路狂奔的辛苦,但是眉宇之间的焦虑并没有控制他的理智,他反而是拥抱住了莱赫曼夫人。
因为此时莱赫曼夫人已经濒临崩溃,蹲下来严严实实地抱住了皮特,似乎稍稍松开双手,皮特就可能消失一般,那严重颤抖的声音根本无法组织出有效的语句,于是,皮特轻轻拍打着莱赫曼夫人的后背,开始安抚着母亲。
莱赫曼夫人心力交瘁地拥抱着皮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反而是皮特正在安慰她,嘴里只是不断呢喃着,“皮特,皮特皮特皮特。”
“霍登。”皮特抬起视线,看向了霍登,竭尽全力保持的冷静也依旧无法完全压制住内心翻滚的慌乱,“父亲他……”
“我知道。”霍登轻轻颌首表示明白,他可以在皮特的眼神里看到哭哭哀求的神色,于是快速说到,“我会帮忙的。”
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让皮特纷乱的心绪安稳下来,因为他知道霍登的能力,只要霍登出手的话,父亲就一定能够洗刷冤屈!
“父亲会没事的”,这个想法让皮特紧绷的小脸微微松懈下来,眼眶就泛红起来,隐隐能够看到隐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所有信念都托付在了霍登身上,而他的肩膀承担着对父亲的担忧和来自母亲的重量,还有家里弟弟们的脆弱,早就已经不堪重负。
霍登对着皮特轻轻颌首,“你和母亲就留在家里,不要着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总是能够找到回旋余地的,扎克和康纳都还在家里,茉莉也快回来了,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我先过去治安队一趟,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可以吗?”
纷乱的状况依旧没有眉目,但霍登低沉舒缓的话语却让皮特和莱赫曼夫人找到了主心骨,情绪也就稍稍稳定下来。
“霍登,我听你的。”皮特重重地点点头,坚强地说道。
霍登从皮特的眼睛之中寻找到了早熟的稳重和坚定,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就朝着治安队的方向迈开脚步。
“霍登。”莱赫曼夫人还试图阻止霍登,但霍登的脚步并没有受到影响,然后就可以听见皮特劝慰莱赫曼夫人的声音传来:相信霍登是他们现在最好的选择。
隐隐能够感受到一道视线投射过来,在诸多吃瓜群众的围观视线之中特别突出,一个转头就能够看到古兹明站在酒吧门口的身影,他依旧保持着低调的沉默,但锐利的眼神却没有掩饰意味深长的打量。
霍登的脚步并没有停留,身后传来了莱赫曼夫人的呼唤声,“霍登,谢谢!”
487 鸵鸟心态
“……真的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的案件已经调查那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够有结果?”
“对,对,我想要报案……”
走进第八辖区治安队的大厅,叽叽喳喳、熙熙攘攘的声音瞬间充斥着耳朵,一张张形色各异的脸孔之上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悲苦与错杂,即使是最伟大的作家也难以用三言两语呈现出眼前这片混乱的真实。
霍登的脚步径直朝着前台方向走了过来,视线一扫,意外地看到了安逸地坐在前台里的树懒抬起头来,耷拉的眼皮朝着霍登微不可见地眨了眨,就好像……正在向霍登打招呼一般。
这让霍登的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嘴角轻轻上扬些许,用笑容表示回应,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糖果轻抛了过去。
结果,树懒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糖果啪嗒一下掉落在自己面前的桌面上,如同一尊不动如山的佛像一般,没有完全睁开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霍登,完全无视糖果无助而落寞地被地心引力拉拽着坠毁,就好像正在用如此方式表达自己的无语。
面对如此反应,霍登却并没有感到尴尬,而是灿烂地笑了起来,就好像调戏了树懒一般,迈着懒洋洋的步伐走进了治安队内部的办公区域——没有人阻拦霍登,显然,他依旧是第八辖区治安队的顾问。
走进公共办公区域,霍登的登场吸引了不少视线,但能够微妙地感受到眼神里细微而特别的情感变化——
自从第三辖区治安队的事件以来,霍登的位置和角色就发生了变化。尽管霍登的顾问头衔似乎已经形同虚设,帕西亚也没有再次寻找霍登的帮助,但队内明显能够感受到气氛的变化:
因为伊萨才是那个为了追求正义而全力以赴的存在,过去短短四个月时间里,得益于伊萨和霍登的合作,整个第八辖区治安队内部或多或少产生了一种竞争心理,破案的积极性和成功率都有着明显提升,而现在似乎又回归了平静,治安队又重新回到了以前得过且过的日子。
再次见到霍登,治安队内部的情绪和氛围都有些微妙,他们也难以分辨,到底是欢迎还是其他什么。
那些错杂的视线短暂地停留在霍登的身上,而后纷纷收了回去,又继续专注自己的工作,但悄悄竖起的耳朵却依旧在捕捉霍登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察觉到霍登靠近帕西亚的脚步时,不少人都微微亢奋起来:
难道霍登要以顾问身份回归治安队协助破案了?
霍登没有理会那些视线,径直来到帕西亚的身边,帕西亚正在埋头翻找着桌面上那堆杂乱不堪的文件,根本没有察觉到办公区域里微妙的气氛变化,一直到桌面上出现了阴影,遮挡住光线,这才反应过来。
抬起头,帕西亚微微愣了愣,确定来人的身份之后,眼睛里的喜悦就爆发出来,“霍登!“
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无法隐藏。
帕西亚猛地试图站立起来,却没有能够成功,又跌坐了下去,“你……我……”帕西亚有些语无伦次,喜悦的心情随即就演变成为了错杂,还有慌乱,还有很多很多。
自从伊萨去世之后,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帕西亚依旧希望能够和霍登展开合作,但是他却始终没有办法迈出那一步,总觉得有些事情不一样了,他不一样了、卡斯卡大队长不一样了,治安队……似乎依旧一样——重新回到了伊萨与霍登合作之前的样子,却又似乎也不一样了,然后他就如同鸵鸟一般,将脑袋埋在沙漠的滚烫沙子之中,拒绝接受那些变化。
仿佛……只要他没有再次见到霍登,他就能够继续相信伊萨依旧还活着,继续相信事情不会发生改变。
此时再次看到霍登,帕西亚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是如此愚蠢,脑海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落荒而逃,为自己这段时间的沉默而羞愧,然后喜悦过后的慌乱就打乱了思绪,涌到嘴边的话语就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正在忙碌吗?看来场面有些惨烈。”
霍登开口说道。
帕西亚能够察觉到霍登脸上的浅浅笑容,带着熟悉的调侃,就好像从来都不曾改变过,甚至无视了他的慌张,顺着霍登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乱糟糟的桌面,帕西亚拘谨地挠了挠头,“嘿嘿,我已经习惯了这样。”
“别人看起来乱得不行,但你自己总是能够找到相对应的东西,对吧?”霍登面带微笑地说道。
帕西亚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我清楚地知道每个东西在哪里!这才是我最习惯的,如果全部整理清楚的话……”反而是不适应。
霍登轻轻颌首,“我能够理解,就好像中队长的笔记一样,我从来都看不懂,乱七八糟地,但她知道就好。”
中队长。
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没有刻意回避,也没有支支吾吾,这让帕西亚有些措手不及。
猛地抬起头,帕西亚就看见霍登满脸的坦然,内心深处的伤口就这样毫无预警地被撕开,他一直试图逃避的现实就这样摆在了眼前,措手不及之余,但是,帕西亚却没有如同想象中那般痛苦得濒临崩溃。
不是因为不疼,而恰恰是因为疼痛,所以大脑才重新清晰了起来。
那些被遗忘的情绪全部都在舌尖氤氲开来。
帕西亚愣愣地看着霍登,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慌乱和哀伤,但注视着霍登那熟悉的面容,伤口似乎也跟着愈合了些许,不是想象中的感觉,反而……反而是让他开始怀念以前跟着伊萨中队长和霍登一起查案的日子。
那些他以为会让自己痛苦不堪而悄然掩埋逃避遗忘的回忆,此时带来的却是淡淡的伤感和暖暖的苦涩,然后预料之外的平静,让那些烦躁和不安都跟着平复下来。
猝不及防之间,帕西亚的眼眶有些湿润,他慌张地眨了眨眼,抬手将眼角的水雾擦去,笑容不由就轻轻上扬了起来,再次看向霍登的时候,有些尴尬也有些轻松地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霍登……”声音还是有些哽咽,带着淡淡的鼻音,帕西亚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坦然面对自己的狼狈和窘迫,“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488 纠缠不休
“霍登……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千言万语在舌尖之上翻滚,最后的最后,帕西亚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隐藏其中的错杂,却只有他们彼此能够了解,交换的眼神深处闪烁着熟悉的光芒。
霍登的鼻头也不由有些微微发酸,“时间也没有多久。忘记了吗?上次我过来的时候,某位绅士还说接下来需要和我继续合作的,我可是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因为我依旧期待着这份工作能够贴补家用呢。”
伊萨去世之后,霍登曾经因为卡斯卡大队长的召唤而前来治安队,最终得到了意外线索。当时霍登和帕西亚有过短暂的碰面,但那时候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面对伤痛,却没有时间和精力照顾他人的想法,短暂的对话却没有太多内容,转身过后也就抛在了脑后。
然后,就一直到了现在。
帕西亚羞涩地挠了挠头,“放心,以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麻烦你,我是真心的,我迫切需要你的帮忙。”
“那么,在这个’以后’到来之前,不如今天你先帮助我一下,你觉得如何?我也可以用得上一些额外的帮忙。”霍登嘴角上扬起来,顺着话头说了下去。
帕西亚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地说道,“当然,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我的一个朋友被指控谋杀,被逮捕收监了,我可以看看案件宗卷吗?”面对帕西亚,霍登没有绕圈子,直接就说明了来意。
帕西亚没有任何迟疑,“没有问题,这只是小事而已。反正你都是治安队的顾问,这也是你的权利之一。”
帕西亚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这次终于成功了,没有再狼狈地跌坐回去,“什么时候的事情?”
“今天下午。”霍登的答案让帕西亚愣了愣,随后帕西亚就停住了脚步,“今天下午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去查询资料库了,今天的案子还没有入库呢,我们去前台查询一下,看看案件到底是由谁负责的就可以了。”
帕西亚改变了前进方向,带着霍登朝着大厅走了回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了解过了吗?”
霍登摇摇头,“只是刚刚听闻,现在一无所知。”
帕西亚能够感受得到,霍登在尽可能地保持中立,在了解案件之前,没有轻易发表意见,即使是自己的朋友也没有想当然地掩护偏袒,这无疑是正确的工作态度。
帕西亚的心情不由越发轻松些许,这种感觉就好像再次回到了从前,他们又将一起工作了。
重新来到前台,帕西亚对着前台的树懒询问到,“今天下午的逮捕收监记录在哪儿?”
树懒慢慢吞吞地在桌面上寻找着,几乎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抽出了一本记录册,但抽出来的速度依旧是慢动作回放,让人恨不得直接代替他来完成动作,结束等待的煎熬,只是帕西亚和霍登都保持了耐心。
树懒晃晃悠悠地将记录册递给了帕西亚,然后就可以注意到霍登打趣的视线,树懒缓缓地收回了动作,悄悄地将桌面上的糖果纸收了起来,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继续看向眼前生不如死的拜访者。
霍登并没有戳破树懒的小动作,眼底流淌出一抹笑容,视线就落在了帕西亚手中的记录册上。
“大卫-莱赫曼。”
霍登对着帕西亚说到,帕西亚顺利地在记录册上查询到了名字,然后有些无奈地回头看向了霍登,似乎在说:
冤家路窄。
霍登却是非常坦然淡定,“那么我们就过去询问看看吧。”
布洛克-鲁贝克。
负责莱赫曼先生案件并且将莱赫曼先生逮捕归案的,正是布洛克。
当初因为塔布女子高中案件而有所交锋,布洛克显然是伊萨的对头,同时对霍登也是百般看不顺眼;更重要的是,布洛克代表着治安队内部的贵族/精英阶层,他们与伊萨、帕西亚所代表的平民是注定对立的。
即使是作为执法的治安队内部也无法避免这样的分歧。
现在,莱赫曼先生的案件落在布洛克的手中,再加上布洛克对霍登的偏见,恐怕事情会有一些麻烦。
这也是帕西亚流露出如此表情的原因,但对于霍登来说,证据就是证据,只要证据能够证明莱赫曼先生清白,那么案件到底是谁办理也没有关系;而如果证据站在了莱赫曼先生的对立面,即使是帕西亚负责办理,霍登也不能要求帕西亚徇私。
所以,霍登并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
两个人重新回到了公共办公区域,一眼就可以看到刚刚从楼梯口走出来的布洛克,他应该是刚刚在地下监狱里结束了莱赫曼先生的审问,这才错过了霍登的现身。
同样,布洛克也一眼就看到了霍登,但他根本没有打算搭理霍登,高傲地抬起下颌,扭头就转身离开。
霍登主动扬声呼唤到,“鲁贝克先生。”
布洛克继续前进,假装没有听到。
“鲁贝克先生!”霍登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
布洛克依旧在继续前进,好像根本就不存在霍登这个人一般。
如此孩子气的表现让帕西亚瞠目结舌,但霍登却浑然不介意,孜孜不倦地第三次呼唤到,“鲁贝克先生。”依旧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霍登用正常音量对着帕西亚询问到,“是不是我的声音不够,我应该使用灵能吗?”
灵能?
布洛克的背部肌肉明显僵硬起来,似乎意识到了霍登的无法无天,就连欧森-卡佩尔医生都对霍登另眼相看,更不要说三王子殿下的青睐了,霍登还有什么不敢的吗?这样的想法让布洛克的脚步停顿下来。
可是,就这样转身的话,那又太掉面子了,然后布洛克的脚步就僵硬在原地,继续前进也不是回头转身也不是,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尴尬。
如果是以前,帕西亚可能会非常非常讨厌布洛克这样的举动,但今天再次看到,眼底却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霍登就好像没有看到布洛克的尴尬一般,快步迎了上前,然后依旧以正常的语调,第四次呼唤道,“鲁贝克先生。”
这次,布洛克终于没有再继续拿乔,顺着霍登给的台阶就走了下来,转过身,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冷冰冰地打了一个招呼,“嘿。”
霍登面带微笑,礼貌地询问道,“鲁贝克先生不太舒服吗?好像面部肌肉正在抽搐,确定没有关系吗?”
“……”布洛克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正在激烈跳动,血管似乎濒临爆炸边缘。
489 最大嫌疑
“鲁贝克先生……”霍登的呼唤声让布洛克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布洛克当然希望别人称呼自己为“先生”,但霍登的话语却总觉得话中有话,夹杂其中的嘲讽始终刺耳,就好像时时刻刻在挑衅他的底线一般。
“布洛克。”布洛克用自己的方式打断了霍登,他宁愿霍登称呼自己的名字,也不愿意再继续煎熬下去。
霍登眉尾轻轻扬了扬,展露出灿烂的笑容,“原来我们的关系已经可以直接称呼名字了。”
“……”布洛克脑海里的唯一想法就是撕碎那张笑脸。
霍登仿佛没有察觉到布洛克的炸毛,自顾自地说道,“这着实是我的荣幸,也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
站在旁边的帕西亚就可以看到布洛克濒临崩溃的表情,如此好戏着实是难得一见。
然后就在布洛克即将爆炸之前,霍登见好就收地紧急刹车,话锋一转,“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开口就简单了许多。我听说你刚刚在一起凶杀案之上取得了关键突破,逮捕了一名重要犯罪嫌疑人,恭喜。”
布洛克有些奇怪霍登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只是单纯觉得,显然帕西亚不是治安队唯一一个正在工作的人,推翻了我的偏见,我需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尊重和敬意。”霍登云淡风轻地说道,话语里充满了真诚。
虽然没有明确地正面恭维,但话里话外都在赞扬布洛克,明显就可以看到布洛克警戒的情绪松弛了些许,话语依旧保持着傲骨,表情却已经不由自主地隐隐流露出了得意,“你应该收起自己的狭窄偏见,治安队可不只有帕西亚一个人。”
“当然。”霍登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我始终相信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强项和短板,在面临案件的时候也拥有自己的独特视角,显然,你拥有和我不同的观点,还有方法,也许我可以抱着学习的心态进行交流,说不定能够学习到一些全新的东西。”
简单的话语,并没有什么天花乱坠的形容词,但霍登的眼神和表情却格外真诚,嘴角始终不曾消失的微笑和全程微微绽放光芒的眼睛,就足以让话语充满说服力,远远比直接阿谀奉承要来得有效。
“今天的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你又是如何寻找到这名重大嫌疑犯的?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分享一下呢?”
霍登顺势说了下去,展现出虚心请教的姿态。
尽管布洛克依旧怀抱着些许疑问和警惕,但霍登从登场以来的话语表现,却在悄然之间瓦解了他的戒备,相反,布洛克的自大和得意正在悄然占据上风,仅仅从表情就能够感受到他很享受这样的恭维。
“不是什么困难的案件。”布洛克用一句谦虚的话语做开头,但表情却一点都不谦虚,摆明了一副“我来告诉你办案的正确打开方式”的姿态,“我们都知道,想要寻找到真正的作案凶手,就需要从原因入手。”
说到这里,布洛克还微微抬起了下颌,有些卖弄地做了一个停顿,似乎在告诉霍登:这里是重点哦。
帕西亚差点就没有忍住直接笑喷——难道布洛克不知道他正在面对的是谁呢?霍登-赫洛,现在整个岩渊最擅长破案的天才,就连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的陈年旧案也都能够轻易破解,而现在谁在给谁上课?
但是,帕西亚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直接笑出声的冲动,因为他了解霍登——这显然就是霍登制造出来的场面,布洛克完全踏入了陷阱,而且还在沾沾自喜。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凶手作案?这才是问题的核心。”布洛克满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分享着自己的办案心得,就好像真的在给霍登上课一般。
而霍登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眼神专注而认真地注视着布洛克,一副恳切好学的姿态,甚至不需要说话,布洛克的自大与骄傲就能够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
帕西亚兴致勃勃地欣赏着眼前这一幕:霍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三言两语之中就让布洛克心甘情愿地开始展开分享?不是布洛克太过愚蠢,而是霍登着实高明,他着实很难想象,有谁能够逃脱霍登的掌控。
“两周前,大卫-莱赫曼的雇主马尔科姆-斯坦利先生被谋杀,尸体被遗弃在我们靠近码头的那片区域里,次日清晨就被发现,经过检查推断出了死亡时间,应该是前一天晚上九点到十点期间。这无疑是重磅新闻。”
“帕西亚应该知道。”
说到这里,布洛克朝着帕西亚投去了视线,帕西亚紧接着又察觉到了霍登的视线,于是开口做了解释,“因为斯坦利先生是整个下城最大的高利贷债主之一,几乎每一家店面、每一个家庭都在他这里背负着债务。”
当下的岩渊,高利贷是一项合法生意,而且是保持城市正常运转的重要组成部分。
尽管平民百姓对于这些“恶棍”恨得牙痒痒,但是贫困穷苦的生活却又让他们不得不一次次地上门求助。当然,这些高利贷债主们往往都拥有自己的强大人脉,上至贵族下至走卒,黑白两道都有所牵扯,绝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可以想象,一位高利贷债主被谋杀,与所有债务人的生活都息息相关,这绝对是重磅新闻。
最重要的是,犯罪嫌疑人可能就要数不过来了,因为每位背负着债务苦苦求生的平民百姓都可能是潜在的凶手——即使不是,他们也可能会遮掩自己所知道的信息线索,心安理得地站在“凶手”的一边。
那么,布洛克又到底是如何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莱赫曼先生身上的呢?
霍登的脑海里正在初步整理信息,但表面上,他的表现却是另外一番面貌,根本就没有提起案件本身,而是发出了感叹,“哇哦,那么这次案件必然吸引诸多瞩目,你现在应该能够感受到肩膀上的压力。”
短短一句话,就让布洛克越发得意了起来,“这确实是一件大案,我接手的时候,也考虑过那些压力,但案件就是案件,这就是我们的工作,不是吗?”
那义正严辞的模样就好像是为民请命的青天老爷一般,布洛克显然非常沉浸于这样的设定。
490 暗中牵引
注视着眼前的布洛克,霍登能够察觉到诸多漏洞和缝隙,显然布洛克的自大和骄傲蒙蔽了他的双眼,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站在眼前的年轻人到底是谁——又或者说,他记得,只是他越发希望在霍登面前耀武扬威。
到底应该如何应对布洛克如此类型的对手,对于霍登来说并不困难。
此时,霍登并没有进行恭维,而是轻轻颌首地说道,“治安队的使命。”
可以想象,一直以来布洛克都以“贵族”自居,始终没有把治安队的工作放在眼里,贵族身份才是他的骄傲所在;但现实却是,在贵族队伍之中,让布洛克脱颖而出的恰恰是他的治安官身份,因为这代表着正义。
所以,布洛克对于治安官这份工作的感受是非常错杂的,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与排斥共存的一种矛盾心理。
如果放在平时,布洛克肯定不屑炫耀自己的工作;但这次却不同,斯坦利先生的案子势必引发诸多瞩目,包括无数贵族在内,这也意味着,布洛克能够借助这次舞台展示自己,进一步赢得贵族队伍里的更高位置。
也正是因为如此,布洛克对案件特别重视,“治安队使命”的荣耀也再次闪亮。
果然!
霍登的话语触动到了布洛克的软肋,表面上,他故作不在乎地说道,“这只是我的日常工作”,但忍不住轻轻点头的动作却透露出了此时内心的真实感受,甚至好像在邀请着霍登,“再多说一点”。
因为霍登没有深入讨论案件,所以布洛克就能够顺势发表那些“内幕”。
“我们可以想象,试图谋杀马尔科姆-斯坦利先生的嫌疑人应该数不胜数,可能走出治安队站在街道随便问问,就可以寻找到至少十名潜在嫌疑人,希望斯坦利先生消失的罪犯可能出现在生活的每个角落。”
布洛克夸夸其谈地分享着。
“换而言之,犯罪原因,并不困难,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潜在犯罪原因,更重要的是,行凶的时间和机会,它们必须与原因相契合,才能够锁定真正的凶手,这也是过去两周时间,我在调查的事情。”
霍登轻轻颌首表示自己依旧在专注地倾听着,尽管没有恭维和谄媚,但霍登的眼神就能够让布洛克感受到自己的话语正在被倾听,那种自豪和炫耀的滋味让他的话语滔滔不绝地往外冒,根本停不下来。
“根据线索慢慢排查,我也遇到了不少弯路,最后来到了大卫-莱赫曼的位置,他就是符合所有条件的凶手。”
从称呼就能够感受到布洛克的区别待遇,对于死者是“斯坦利先生”,而对于凶手则是“大卫-莱赫曼”,他甚至没有称呼“犯罪嫌疑人”,直接就给予了“凶手”的定义,似乎在进一步调查前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但霍登并没有打断布洛克。
“斯坦利先生被谋杀的那天晚上,大卫并没有足够的证据和证人能够证明他的行踪,尤其是推断死亡的时间段,根据他自己的证词所说,他外出前往市场寻找剩余残留的蔬菜和海鲜,希望能够贴补家用。因为他的工资被斯坦利先生克扣。”
就霍登所知,莱赫曼先生是一名记账员。
不同于奈尔那样的会计,莱赫曼先生只是因为识字和懂得算数而负责记账,每天的工作就是记录所有的交易账目,而更进一步的工作则还有专业人士负责。因此,莱赫曼先生的酬劳并不丰厚。
“斯坦利先生认为大卫的工作并不出色,不值得那么多酬劳,于是克扣了他的部分工资。对于大卫来说,这显然不是好消息,于是他前往市场,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些残留的食材,希望能够帮助家人。”
“不过,大卫并没有什么收获。”
“关键就在这里。”
“大卫没有能够找到残留的食材来证明自己前往市场的行动,同时,大卫也没有遇到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来证明自己曾经前往过市场,他的证词是无法证实的话语,这也意味着,斯坦利先生被推断死亡的事件里,大卫的行踪是未知的。”
“显而易见地,大卫因为斯坦利先生克扣工资而怀恨在心,原本就微薄的收入现在还要进一步缩水,这也使得他陷入了困境,这显然并不美妙。”
“但是,如果仅仅只是因为五基斯的小小工资就行凶杀人,这还是缺乏有力证据,和大卫处于相似困境的潜在凶手还有很多很多,数不过来。重要的是,我们还发现了更加重要的证据,证明了大卫动手的原因。”
布洛克,有些亢奋。
就好像正在炫耀自己功绩的孩子一般——帕西亚强烈怀疑,布洛克的大脑其实是清醒的,他知道站在眼前的霍登到底是谁,而霍登的身份则让布洛克更加亢奋,因为他希望能够在霍登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那些眉飞色舞、那些手舞足蹈正在泄漏布洛克内心的真正想法,根本不需要霍登或者帕西亚发出声音,仅仅一个眼神,就足以让布洛克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地将所有来龙去脉全盘托出。
这……着实有些孩子气。
但偏偏,帕西亚就正在见证着这一幕。
“这显然需要庞大而繁琐的调查工作才能够完成。”霍登巧妙地说道,“不仅需要盘问大量潜在犯罪嫌疑人,而且需要从千丝万缕的证据之中寻找到线索。我和帕西亚正在调查流浪汉大量失踪的事件,但现在依旧没有任何进展,就是因为我们需要处理的信息着实太多了,我们现在就这样被卡住了。”
流浪汉失踪事件?
调查?
什么时候的事情?
帕西亚满头都是问号,虽然他们应该继续合作调查的,但调查并没有展开,那么霍登又到底在说什么?
布洛克却能够从霍登的话语里寻找到满足:霍登没有能够完成的事情,他却完成了,这证明了什么呢?
“当然。”布洛克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这并不容易。”但表情却是另外一个意思:你也知道这不容易,但我还是做到了,怎么样,厉害吧?
霍登展露出一个笑容,轻轻颌首做出回应。
布洛克似乎受到了鼓励,顺势就继续说到,“我们调查到了一份账本,里面记载着大卫行凶杀人的真正原因。”
491 推翻证据
“我们调查到了一份账本,里面记载着大卫行凶杀人的真正原因。”
“大卫曾经向斯坦利先生借了二十克罗六基斯的一笔款项,而这笔款项因为利息而持续不断地滚动,大卫依旧没有能够还清利息。”
“但有趣的是,就在斯坦利先生死亡之后,这笔款项被划掉了,也就是说,清算了,旁边还记载着时间,正是斯坦利先生死亡的第二天。”
说到这里,布洛克的眼睛微微发亮,闪烁着“抓住凶手”的得意,“大卫看到账本之后,承认了自己的行为,那是他划掉的。”
帕西亚第一反应就是朝着霍登望了过去:案件听到这里,着实不太妙,好像莱赫曼先生确实是凶手的样子;而且莱赫曼先生还承认了指控?
霍登依旧专注地倾听着,并没有发表意见,表情也没有太多变化。
布洛克的声音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压抑不住自己的亢奋,“在斯坦利先生的个人日程记事本之中,他记载着当天晚上的一次约会,时间就是九点。”
“所以,我猜测着,应该是大卫提前约定斯坦利先生见面,希望能够索要工资,因为他的生活确实支撑不下去了,但斯坦利先生拒绝了大卫的请求,主动提起了那笔高额的欠款,他认为大卫现在依旧背负着债务,而他愿意给大卫工作,就已经是仁慈的施舍了,这让大卫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于是,意外就这样发生了。”
布洛克信心满满地说道,“从作案原因到作案时间,所有一切要素都契合上了,而大卫也没有能够做出反驳,这样的证据就已经足够了,我们可以已经可以直接定罪。所以,我想,案件应该就真相大白了。”
“克扣的部分工资,这不足以让一个老实人犯罪;但一笔巨额债务,还有抚养整个家庭的重任却足以让一个男人犯罪。”
说到这里,布洛克流露出些许惋惜的眼神——鳄鱼的眼泪,“我只是治安官,我只是负责寻找真相,但并不会判断事情的对错。我可以理解,一位家长为了供养整个家庭的重担,而且还需要背负巨额债务,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情绪容易失控,也许一个冲动,就酿成了悔不当初的错误,没有人希望事情发生。”
“对于大卫的遭遇,我报以同情,但正义就是正义,我们需要坚持真相。”
布洛克那义正严辞的模样似乎站在舞台上引吭高歌的男高音一般,搔首弄姿地卖弄着自己的花哨高音,并且心满意足,此时正在微微抬起下颌等待着掌声。
“每个家庭的背后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霍登并没有给予布洛克赞赏,而是顺着布洛克的话语说了下去,“当我们站在外面,显然无法理解他们真正经历的事情。”
尽管布洛克没有得到自己期待中的赞许,但霍登的话语还是让他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随后就可以看到霍登嘴角的笑容轻轻上扬起来,带着些许遗憾与扼腕,“你知道吗?当初莱赫曼先生与夫人新婚的时候,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第一个孩子的到来,可是他们的工资却不足以支撑第一个月的房租。”
“于是,莱赫曼夫人将自己从母亲那儿继承下来的珍珠项链典当了,用这笔钱租赁了一间简陋的房间,作为新婚的开始,开启了属于他们的生活。”
关于莱赫曼先生贷款的时候,还是霍登无意间发现的。
因为莱赫曼先生是一个非常非常老实的人,脚踏实地地工作,不酗酒不赌博,甚至就连业余生活都没有,他是绝对不可能会随随便便借高利贷的性格——那笔贷款背后,显然还有故事。
“后来,莱赫曼夫妇拥有了一个稳定的家庭,一共四个孩子,虽然生活辛苦,但他们还是慢慢走上了正轨。”
“为此,莱赫曼先生始终感激妻子,感谢她的牺牲和奉献,也感谢她的陪伴与扶持,于是,他向斯坦利先生贷款了一笔钱,购买了一条珍珠项链,专门送给妻子当生日礼物。”
“尽管他们的生活只能够勉强维持生计而已,这条项链是奢侈品,但莱赫曼先生依旧希望用自己的方式朴素地表达自己内心对妻子的爱意,曾经她为了这个家庭而牺牲了自己与母亲之间最珍贵的联系;现在他则为了妻子维系起另外一个羁绊,将她与整个家庭维系在一起。”
正是因为霍登了解莱赫曼先生,所以当他无意中发现莱赫曼先生购买项链的时候,这才引发了好奇。
莱赫曼先生有些窘迫地告诉了霍登真相,表情有些羞涩和拘谨,白皙的脸颊上漂浮着两团绯红的窘迫。
在霍登看来,这就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不是因为莱赫曼先生购买了项链,而是因为莱赫曼夫妇的互相照顾和关爱。
那条项链,就是莱赫曼先生借高利贷的原因,尽管莱赫曼先生并不喜欢债务,但他也深深明白妻子在过去十多年的牺牲与付出,于是,他迈出了这一步。
布洛克微微有些愣神,虽然他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霍登对莱赫曼先生的事情如此了解,但他错过了打断霍登的机会,然后霍登话语里的真挚情感与他此前的话语一脉相承,他现在也不能自己打脸,于是他也顺势跟着点头表示了感叹。
不过,困惑还是让布洛克保持了一丝清醒与冷静,“的确,我们都需要怀抱着同理心,但杀人就是杀人,我们需要伸张正义。”
“当然。”霍登微笑地点点头,“但我们同样也需要保持冷静。我的意思是,显然莱赫曼先生决定借用这笔贷款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为了赌博或者酗酒,而且他也已经做好了长期偿还的准备,又怎么可能突然就后悔了呢?”
布洛克试图反驳霍登,隐隐嗅到了异常,但霍登没有给他机会。
“也许,事情还有更多可能;也许,莱赫曼先生还有隐瞒。”
霍登没有否认布洛克的推断,而是提出了合理性怀疑。
“不知道你是否确认过斯坦利先生的其他账本呢?就我所知,像斯坦利先生这样级别的贷款人都拥有合伙人,他们每个人都拥有自己的账本。如果莱赫曼先生仅仅只是划掉了斯坦利先生账本里的款项,那么其他合伙人呢?”
“合伙人账本里的相关项目也被划掉了吗?还是说,其他合伙人和也斯坦利先生一样遭遇了不幸的意外?”
492 牵线木偶
什么?
等等,什么!
布洛克的思考速度有些跟不上,微微愣了愣——这件事情,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只是单纯地沉浸在逮捕凶手的狂喜之中;还有,霍登的谈话到底是怎么切入过来的?线索又到底是怎么起承转合的?
布洛克试图打断霍登,但总觉得时机不对,因为霍登确实没有给他留下缝隙。
紧接着,霍登又进一步说到,“作为记账员,显然莱赫曼先生应该知道,合伙人之间的账目都是互通有无的,他不可能单纯只划掉一本账本的账目,然后不理会其他证据,那么即使斯坦利先生去世了,其他合伙人也依旧可以继续追讨那笔’应该消失但没有消失’的债务,对吧?”
“否则的话,杀死斯坦利先生的动作就太愚蠢了。”
布洛克的话语就这样卡在了喉咙里,他总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但霍登的话语,短时间之内却找不到破绽。
“当然,鲁贝克先生应该还会继续展开调查,确保所有悬念和疑问都能够找到合理的解答,而不是随便应付。”
“请原谅我的迫切和关心,毕竟现在整个岩渊都在关注这个案件呢,就连三王子殿下都在期待着真相呢,鲁贝克先生肯定会小心谨慎处理的,为了治安队的荣耀,更为了正义的伸张。”
霍登轻笑了起来,高帽子一顶接着一顶,而且话里有话地提醒着布洛克:他可以不需要在意莱赫曼先生这样的小蝼蚁,但他必然需要在意那些贵族们,这可是布洛克大出风头的机会。
布洛克一下就听出了霍登话语里的深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霍登的称呼又换了回来,隐藏其中的嘲讽和调侃正在拉扯着他的敏感神经——如果自己在三王子殿下面前出糗了呢?
布洛克有些焦虑,忍不住就想要啃指甲。
然后,霍登就转头看向帕西亚,笑盈盈地说道,“从不在场证明来看,虽然莱赫曼先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行踪,但同样也没有目击证人能够证明莱赫曼先生当晚与斯坦利先生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现在的所有推断都是建立在账本作为关键证据基础上的有罪推论,因为账本提供了潜在犯罪动机,于是不在场证明就成为了有罪推论的辅佐,但问题就在于,我们应该坚持无罪推论,在犯罪动机得到确切证实之前,其他潜在证据都不能作为有罪的证据。”
等等,什么有罪推论?什么无罪推论?什么和什么?
布洛克的思绪完完全全跟不上霍登的节奏,但是,视线余光能够看到满脸淡然的帕西亚,这顿时就让布洛克紧张起来——
自己千万千万不能在帕西亚面前露怯,如果帕西亚知道,那么他也必须假装专业,听不懂也必须假装明白。
于是,布洛克也跟着霍登的话语轻轻颌首,流露出信心十足的表情,就好像自己和霍登保持一致一样。
眼前所有一切都落在帕西亚眼中,心情越发愉快起来。其实,帕西亚根本听不懂霍登所说的那些专有名词,但他能够理解霍登的核心意思,也就是他和伊萨一直在讨论的:
在确切证据证明真相之前,他们需要开放一切可能性,避免错过真相。
但是,帕西亚的注意力全部都放在布洛克身上,欣赏着布洛克的表演,好一出大戏,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布洛克也是一名如此出色的演员。
霍登的话语依旧没有停下,“这也意味着,账本的证据应该进一步清查和确认,确保自己不要出现遗漏。”
然后,霍登对着布洛克展露出一个好奇的光芒,就好像学生正在请教教授一般。
“我相信,这应该就是鲁贝克先生的下一步调查计划,对吧?”
布洛克完全没有预料到霍登就这样把问题又抛了回来,他的神情出现了短暂的愣神,但紧接着就看到了霍登那双饱含真诚的眼睛,在自己意识到之前,就已经条件反射地点点头,话语也就脱口而出。
“当然。”
话语说出口之后,布洛克慢了半拍也反应了过来,立刻就意识到,这是正确选择——他可不希望出丑,原本这起案件可能成为自己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如果调查出现错误的话,那就是自毁前程了。
他需要谨慎一些,还需要仔细一些,否则等到三王子殿下他们察觉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想到这里,布洛克反而是得意起来。
还好自己足够聪明,立刻就从霍登的话语里得到了灵感,能够及时调整策略;恐怕霍登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吧?
布洛克因为自己的敏感和睿智而沾沾自喜,完全认为这是自己的功劳,而眼前目光诚恳的霍登果然是一个小毛孩,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让布洛克越发得意起来,再次看向霍登的时候就越发居高临下起来。
“的确,接下来,我们需要慢慢核查所有相关证据,并且还需要继续排查那些潜在线索,试图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你应该知道,调查案件从来就没有那么简单,就好像你们的流浪汉失踪案一样,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线索,主要就是因为你们不够认真也不够投入,如果你们能够像我一样投入足够的时间,事情就会不一样。”
布洛克居然还自卖自夸起来,这让帕西亚满脸都是无语的表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布洛克的脑袋回路到底是怎么回事?布洛克确定知道站在这里的霍登是谁吗?
“你们应该加油了。”
“我不能再和你们多说了,我需要确认一些证据和资料,你知道,现在整座城市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个案件,我可没有办法像你们那样清闲自在,我还有很多很多工作需要完成。那么,就期待下次的交流了。”
说完,布洛克也没有再继续停留,“指点”了一下霍登和帕西亚之后,就转身迈开了脚步。
帕西亚无语地转头看向了霍登,“……”指了指布洛克的背影,然后摊开双手,满腹的抱怨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表达,“他……你……”
霍登却是眼底流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有些人就是这样,说他胖他就喘上了,但我们都知道,其实他一点都不胖。”
如此形容也是……帕西亚愣了愣,然后就哧哧地笑了起来。
493 成竹在胸
帕西亚再次转头看了看布洛克的背影,笑容缓缓收敛下来,但眼神深处还是流露出了一丝担忧和不安,“你确定吗?就这样?不需要再做什么了吗?”
虽然霍登从头到尾都没有说明自己与“犯罪嫌疑人”莱赫曼先生是什么关系,但帕西亚还是能够从字里行间之中感受到,他们的情谊应该并不简单;而且,通过霍登的三言两语就可以判断出来,案件依旧存在诸多疑点。
帕西亚相信霍登,所以,这位莱赫曼先生很有可能是无辜的,那么,他们就这样放任莱赫曼先生继续被收监吗?难道不需要再做点什么吗?以霍登的能力,也许很快就能够查明真相,还莱赫曼先生一个清白。
霍登眼底的光芒缓缓沉淀下来,又重新恢复了平时一贯的模样,低调而内敛,慵懒而闲散,然后他斜眼瞥了帕西亚一下,似笑非笑地说道,“重点不在于我能够做什么,而在于鲁贝克先生允许我做什么。”
这句话在帕西亚脑海里转了两圈,随后他就明白了过来——
对于布洛克来说,这次案件是建功立业的最佳良机,他是绝对不可能轻易放手的,任何人想要插手都可能面临他的凶猛打击报复。
明里暗里使绊子的可能性就暂且不讨论了,但如果布洛克把怒火宣泄在莱赫曼先生身上呢?
小惩大戒就足以让莱赫曼先生吃尽苦头,更不要说这件事对于莱赫曼先生的名誉损失,还可能带来更多负面影响,即使霍登能够帮助莱赫曼先生洗刷冤屈,恐怕莱赫曼先生未来的日子也依旧需要面对诸多麻烦。
但是,同样一件事,不同的处理办法却可能导致截然不同的结果,就好像霍登刚才所做的。
霍登暗暗地给予布洛克指引,并且激励布洛克寻找事情真相——真正地建功立业,荣誉与声望唾手可得。
那么,布洛克不仅不会为难莱赫曼先生,而且还会特别爱惜自己的羽毛,必然会特别善待莱赫曼先生,毕竟他可是即将成为英雄的人物,怎么容许自己的王冠之上留下潜在的污点呢?
帕西亚的视线重新落在了霍登身上,不由流露出了一抹笑容,轻轻摇了摇头,“我之前和你说过吗?我特别庆幸自己能够和你成为朋友。”而不是敌人。
“放心,末班车还没有离开车站。”霍登也是意味深长地跟着帕西亚一起打趣起来。
帕西亚连忙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如同小狗一般。
经历了离别和动荡,帕西亚和霍登都在悄然之中发生了改变,没有人知道这些改变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可以肯定的是,友谊的桥梁又重新维系起来,并且信任更加深厚,也许,霍登的治安队顾问身份很快就能够再次派上用场了。
“你需要到底下去拜访一下莱赫曼先生吗?”帕西亚主动询问到,“你知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直接下去,这也是你的权利。”
霍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朝着布洛克的方向望了过去,细细地观察了片刻,“不用,我到大厅去等待。我有预感,莱赫曼先生很快就会出来。”
今天下午吗?
帕西亚有些惊讶,如此之快?
但认真回想一下,刚才布洛克就如同牵线木偶一般被霍登操控着,全程都无法逃脱霍登的掌控范围,也许布洛克的后续反应也依旧在霍登的预期之中,那么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是,这真的可能吗?布洛克真的会在短时间之内就改变主意,并且调查出全新线索,证明莱赫曼先生的清白吗?事情是不是发展太快了?而且,布洛克真的聪明到能够发现线索吗?霍登真的隐藏在背后就能够操控布洛克的想法吗?
这听起来怎么都有些离谱。
“你确定?”帕西亚又追问了一句。
霍登耸了耸肩,坚定地说道,“不,我不确定。”
帕西亚满头黑线。
“但至少我们可以期待看看。”说完,霍登拍了拍帕西亚的肩膀,没有再继续停留,转身就离开了公共办公区域。
帕西亚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帕西亚了解霍登,自己根本就不需要担心,霍登才是那个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的人,于是他也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继续忙碌今天的工作,不知不觉地,脚步就轻盈起来,生活似乎重新点燃了希望:
伊萨的离开是无法逆转的,但伊萨的愿望和理想却依旧存在,她错过了实现的机会,那么现在就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会背负着伊萨的梦想继续前行,为了正义而战斗、为了真相而拼搏,伊萨会以特别的方式留下属于她的烙印,并且永远都无法磨灭。
帕西亚这样坚定不移地相信着。
……
霍登回到了治安队的大厅,寻找到一个角落随意地站立着,然后耐心等待起来,脑海里整理着思绪。
今天经历的事情显然需要一些梳理,初探阿瑞纳宫的收获比想象中还要多一些,仅仅从留守人员的数量和警觉程度就能够看得出来,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应该还没有察觉到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霍登等人,即使先后出现了维克多、南丁格尔等人被灭口的事情,他们也依旧没有意识到隐藏的力量。
当然,霍登一行四人也的确称不上一股力量,对方没有察觉到也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至少证明了,他们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对于霍登他们接下来深入虎穴刺探的行动,绝对是一个利好消息。
但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居然派人留守在一片废墟之中——至少外表看起来是废墟,而且外围还有迷惑法阵,从这里也能够看出他们的谨慎和警惕,这是否意味着,阿瑞纳宫之内的情况确实超乎想象?
而且,他们今天没有能够进入阿瑞纳宫内部探查,这对于接下来深入其中的冒险来说更是制造了更多未知。
脑海里纷纷扰扰的思绪在涌动着,时间的流逝也就被抛在脑后,治安队大厅渐渐安静下来,似乎预示着夜幕已经降临,就在霍登以为布洛克今天下午不会继续调查的时候,斜前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霍登?”
抬起头,一眼就可以看到,是莱赫曼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