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 知己难得
宽敞华丽的马车停靠在高桥前方,来来往往的学生正在低头匆匆而过,寒风潇潇之中平添了些许沉寂与不安,不同于白天的喧闹嘈杂,伴随着夜幕的逐渐降临,窸窸窣窣的声响也跟着一起低垂下去,晦涩不明的神色让脚步纷纷加快起来。
但是,马车车厢之内的温暖安逸却让神经也跟着放松下来,那些阴霾与压抑被阻隔在外,话语和神情都疏朗开来。
“你确定没有关系吗?”
“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询问你,你确定不介意吗?我的屋子,估计还没有雷彼得斯的卫生间那么宽敞呢。”
“哈哈,如果我是客人,那么我必须说,我介意,因为前往这样的狭窄空间,对主人也是一种不便;但如果我是朋友,我当然不介意,只要能够给我一个空间站立,我就没有问题。怎么样,我有地方站吗?”
“站立的话,应该没有问题,但耍大刀的话,可能就危险了。”
霍登和布鲁特斯正在你来我往地开着玩笑,坐在旁边的罗本没有参与进来,冷峻的神情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微微闪烁的眼神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正在陷入思考,显然,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是存在影响的。
砰。
马车车厢门直接就被推开,一阵寒风直接呼啸地窜了进来,室内的温暖瞬间就被冲散,慢了半拍,马车车夫的声音才传了过来,“雷彼得斯少爷……”却依旧没有能够阻止上车的身影。
雷彼得斯就这样来到霍登的正对面,横刀立马地坐下来,随后重新关上车门,那股森冷的空气依旧在车厢里涌动着,眼神透露着一股严肃和犀利,沉沉的低气压强势地冲撞过来,让车厢里的轻松表象瞬间瓦解,紧绷的空气让人不由屏住呼吸,唯恐下一秒雷彼得斯就会朝着霍登动手。
动手?
布鲁特斯却不由好奇起来,如果动手的话,到底谁会赢呢?霍登?还是雷?“嗯,应该是霍登那家伙。”雷彼得斯估计很难在霍登手底下寻找到喘息空间。
不仅没有担心,而且还在吃瓜,布鲁特斯的心态非常看得开。
布鲁特斯正在胡思乱想,而霍登则直接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正准备前往我家吃饭,奈尔一直都想要正式认识你们,怎么样,你一起来吗?”
霍登无视了雷彼得斯阴沉得足以滴水的表情,仿佛上午的事情根本就不曾发生过一般,发出了邀请。
主要任务还是十二个贵族徽章。
因为其中牵扯到的信息内容过于庞杂,不适合在图书馆讨论,而且今天学院之内的气氛也确实紧张;所以,他们原本准备前往布鲁特斯的家中,展开深入讨论,但霍登和布鲁特斯讨论着晚餐的菜单,说着说着,他们就决定前往霍登住所,由霍登下厨,顺便拜访一下奈尔——
让奈尔不要再继续担心霍登的校园生活了,看看霍登结交的朋友,一举多得。
坐在旁边的罗本始终不曾发言,就这样看着事情莫名其妙地发展到这一步,怎么就从布鲁特斯家转移到了霍登家,天马行空的对话内容着实让人不想要再回顾一遍。
雷彼得斯依旧黑着一张脸,狠狠地瞪了霍登一眼,却发现霍登根本就不在意,他的“攻击”也就落空,于是愤愤不平地瞪了布鲁特斯一眼——
布鲁特斯表示非常无辜,他又没有招惹雷彼得斯。
但终究,雷彼得斯没有拒绝,闭上了嘴巴。
罗本敲了敲车厢,示意车夫可以出发了,然后马车就摇摇晃晃地移动起来。
仅仅度过一个下午,雷彼得斯就已经找了回来,比想象中快了不少,但时间间隔终究还是太过短暂,雷彼得斯似乎还没有想好自己的立场,阴沉的脸色依旧在苦苦挣扎,于是,车厢内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沉默,令人窒息。
即使是罗本,也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但他也没有出声,却看见霍登就再次看向了布鲁特斯,开始讨论今晚的料理选项。
被忽略的雷彼得斯,脸色黑如锅底,“如果!”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炸了开来,强行打断了霍登和布鲁特斯的话语。
等待视线全部集中过来之后,雷彼得斯依旧低垂着眼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如果不是奈特墨尔之屋消失的话,那么,你的推论还能够成立吗?”
霍登并不曾亲眼见到昨晚的那只灵兽,所以,他无法百分百确定,那只灵兽就是奈特墨尔之屋里的那团火焰——而且,也没有人能够确定,奈特墨尔之屋里的那团火焰就是灵兽。
现在,传闻涌现出了越来越多版本,却依旧没有人能够百分百确定,事情是否与奈特墨尔之屋有关,这也点燃了雷彼得斯的一丝希望,如果不是奈特墨尔之屋消失,那么是否可以推翻霍登昨晚的所见所闻呢?
“雷,重点不在于那只灵兽是否来自于奈特墨尔之屋,而在于她出现在了乌玛尼教会的地下空间里。”
霍登知道,他可以说好话哄住雷彼得斯,顺着雷彼得斯的想法说下去,事情会容易许多,假装没有事情发生。
但他也知道,除非雷彼得斯真正心平气和地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霍登并没有抹黑任何人的打算,他只是在跟踪线索而已,否则,类似的冲突始终都无法消失,一直到确切的真相出现为止。
他们是朋友,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都是,他们存在着诸多分歧和差异,但他们都成为了科斯社团的一员。霍登珍惜这份友谊,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需要实话实说,坦诚面对朋友。
毕竟,知己难得。
“你的猜测,到底是在否定那群神秘人在学院眼皮底下作案的可能,还是在否定我们学院内部也可能存在内奸的可能,抑或者是其他,我不太清楚,我也暂时无法断言。因为我和你一样,现在都处于困惑中。”
“我现在唯一能够告诉你的就是,我在教堂地下空间里发现了灵兽的痕迹,并且差一点就在那里长眠。”
“然后,我现在发现十二名贵族参与了囚禁灵兽的过程,我需要找到他们,并且找到他们与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之间的联系。这就是全部了。”
“至于这只灵兽是不是来自于奈特墨尔之屋,又是不是与学院有关系,后续线索会引导我们走向真相的。”
465 魂牵梦系
轱辘轱辘,轱辘轱辘。
马车之外的琐碎声响在轻轻撞击着车厢,越发衬托出室内的安静,不是沉默而是安静,因为每个人都在思考着。
来自霍登的话语,三言两语之中就蕴含了海量信息,错综复杂的思绪就这样蔓延开来,每个人都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和沉淀,不是沉默不语,而是安静思考。
不过,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传闻越演越烈,情绪也悄然变化,现在霍登再进一步抛出后续重磅炸弹,接受难度也就降低了许多,给每个人留下了思考空间。
可即使如此,雷彼得斯的脸色依旧连续变幻了数次,双手不由紧握成拳,这些话语的冲击力依旧令人难以消化——至少短时间内难以做到,“……你……”挣扎着,雷彼得斯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你差点就死在那里了?”
霍登嘴角的笑容弧度懒洋洋地上扬勾勒起来,调侃地开起了玩笑,“雷,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关心这一点?谢谢关心。”
“霍登,这不好笑。”雷彼得斯却根本笑不出来,“你差点就要死了。”严厉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丝后怕。
“是啊,差点,但是没有。”霍登却显得非常轻松,轻描淡写地说道,“总是如此,从菲洛子爵家中的时候就是如此,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这也意味着,冥冥之中存在着一个指引,我需要继续调查下去,否则,停下脚步之后,运气也许就会消耗殆尽了。”
如果运气消耗殆尽的话?
安静,变成了沉默。
雷彼得斯的喉咙干涩得厉害,竭尽全力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我相信你。我是说,我相信你不会说谎,你也没有说谎的理由。那么,不管真相是什么,我们都应该继续调查下去。”
“真相,越辩越明。如果他们是清白的,我们就应该证明,但如果不是……”
说到这里,雷彼得斯的话语再次停顿了下来,没有能够继续下去。
归根结底,雷彼得斯还是选择了相信霍登,相信霍登不需要专门欺骗他。尽管道理如此,但对于雷彼得斯来说,这依旧是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因为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对抗自己的信仰。
从雷彼得斯简单的话语之中,霍登能够感受到那份信任。
胸口涌动着淡淡的温暖,从不打不相识到结成科斯社团,他也没有想到他们能够成为真正的朋友,值得托付信任的那种朋友。
不过,霍登没有说什么感人肺腑的话语,而是调侃了一句,“既然你都已经如此牺牲了,那么今晚我就勉为其难地为你烹饪一顿大餐吧,安慰一下你破碎的心灵。”
“霍登!”
雷彼得斯瞪圆眼睛,没好气地表达着强烈不满,总觉得自己的拳头下一秒可能就会失去控制地飞向那张欠揍的脸庞。
霍登微微地眯着眼睛,笑盈盈地说道,“想要点餐的话,现在需要尽快,错过就没有机会了。”
“我我我,我可以点餐吗?”布鲁特斯抢在雷彼得斯之前说道,跃跃欲试的模样让雷彼得斯目瞪口呆。
雷彼得斯憋了半天,就只挤出了一句,“……你可以有出息一点吗?”
“不行。”布鲁特斯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
扑。
汹涌的人潮就好像沙丁鱼罐头往外倾倒一般,一股脑地全部从蒸汽轻轨车厢里涌出去,脚步根本不受控制地走了出去,往前踉跄了好几步,这才勉强控制住了身体,避免摔倒的可能。
但这对于奈尔来说,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脚步轻松地完成调整。
顺着人潮回到地面上,这才能够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上的疲倦也跟随着胸腔里的浊气一起卸了下来,工作的事情就暂时留在身后,那些烦恼和重压,他不需要带回家,因为他不希望霍登担心那些事情。
霍登,只需要继续做霍登就好。
再次迈开脚步的时候,奈尔已经重新挺直腰杆,眉宇之间的神色也轻松起来,想着今天午休时间意外发现的零食铺子,也许霍登会喜欢,奈尔回家的脚步就稍稍加快了些许。
今天早晨离开的时候,霍登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不知道是不是生病了,晚餐是不是应该做一些好吃的滋补滋补,但是,他的厨艺令人担忧,那么是不是应该直接到“三个瘸子”酒吧购买晚餐比较合适呢?
一路胡思乱想着,推开公寓一楼大门的时候,奈尔这才回想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霍登晚上都在院长的私人图书室学习,晚餐都没有回来,却不知道今天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按照原计划去学校了,还是在家里休息。
意识到自己工作忙昏头了,现在还没有弄清楚情况,脚步反而越发急促起来,迫切地想要回家看看。
回家。不管住所多么狭小多么破旧,终究是属于他们两兄弟的港湾,只要想到每天晚上都能够在屋檐底下寻找到一丝温暖,心情就不由沉淀下来,莫名地感到心安。
窸窸窣窣。
嘻嘻哈哈。
脚步在三楼的楼梯口停了下来,走廊里响动着欢快的交谈声,并不喧闹刺耳,音量还是得到了控制,却依旧能够感受到隐藏其中的欢声笑语,门板和门缝之间透露出一抹奶油色的光晕,似乎将所有的寒冷全部阻挡在外,构建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世界。
就好像……就好像梦境般美好。
在梦境里,父亲和母亲依旧在世,每晚回家的时候,就可以看见正在厨房忙碌的母亲,正在调皮捣蛋的霍登,还有结束一整天忙碌的父亲和抱怨作业太多的他自己。他们就这样叽叽喳喳地发出自己的声音,似乎正在彼此交流,却又好像自说自话,但发自内心的笑容却绽放开来,无忧无虑地不需要担心任何事。
魂牵梦系的景象,似乎就这样演变成为了现实,那抹温暖的光晕和那些轻盈的欢笑,让奈尔不由加快脚步冲了过去,轻快的脚步越来越迫切,甚至忘记了敲门,就好像儿时刚刚从学校放学回家一般,一路小跑地冲回家。
踏踏。
踏踏。
奈尔的脚步稍稍停顿片刻,就这样迫切地冲了过去,靠近门板的时候,出现了短暂的迟疑,恐惧和胆怯汹涌而至,却没有能够压制住雀跃和激动,然后就这样冲进了梦境里的光晕,飞蛾扑火一般。
466 兄长职责
砰。
奈尔就这样闯入了梦中的港湾,奶黄色的光晕之中,他可以看到一个个或站或坐的身影,不是印象中的模样,却也不至于令人失望。
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年轻人正在慷慨激昂地表演着,俊朗的面容和高雅的气质在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流露,丝毫没有因为四周环境的拘谨而黯然失色,灿烂的笑容传递出淡淡的温暖,振翅欲飞的姿态有些滑稽,即使不明白前因后果也并不影响笑果。
端坐在书桌前的年轻人动作有些拘谨,似乎四肢被无形的礼仪束缚住一般,但眉宇和嘴角的笑容却在肆意盛开,隐隐能够看出竭尽全力控制的痕迹,却收效甚微,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轻快和惬意,尤其是手心里攥着的糖果纸,没有来得及毁尸灭迹,暴露了底细。
小心翼翼坐在床沿旁边的年轻人则是满脸僵硬、毫无表情,但奇妙的是,整个人的气场并不冰冷疏离,相反能够感受到卸掉重担和面具之后的放松,只是他的放松状态和常人不同罢了,他就如同旁观者般静静观察着眼前这一幕,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
另外。
还有站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氤氲蒸腾的雾气之中,隐隐约约地能够看到那个轻车熟路的身影轮廓,虽然看不到面部表情,却依旧能够在昏黄的火光和浓郁的香气之中寻找到熟悉的节奏。
猝不及防地,奈尔的鼻头就微微发酸起来,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就是这样,她总是在厨房里忙碌着。
每天回家地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厨房寻找母亲,偶尔呼唤父亲的话,也是“我妈去哪儿了”,然后母亲就能够变魔法一般地整理出一大堆食物,让他心满意足地展露笑容。
“嘿,奈尔,你回来了。”
朦胧雾气之中,熟悉的声音传来,是霍登,却让他想起了母亲,交织着幸福和哀伤的错杂情绪在舌尖泛开来,这让奈尔有些狼狈。
梦境,就这样苏醒了过来,却没有完全回到现实,现实染上了一层玫瑰色的光晕,然后记忆的界限就这样被打破,仿佛又再次回到了最美好的时光,但这一次,那份美好不仅存在于记忆,还存在于现实。
“奈尔,这是我的朋友们;朋友们,这是奈尔。”
“奈尔,抱歉,没有提前通知你,我招呼朋友回家做客,然后一起做作业。今晚,我们准备做一顿大餐!哈!”
“我们今天提前下课回来了,然后亲自到旁边的市场购物。怎么样,没有想到吧?惊喜!”
霍登的声音充满了活力,这让奈尔嘴角的笑容不由上扬起来,他喜欢这样的霍登,他愿意竭尽全力地守护着这样无忧无虑的霍登。
“这再好不过了。”奈尔从幻觉回到了现实,双脚踏实地站在地上,眼神流露出一丝宠溺,“你喜欢就好。身体呢?感觉还好吗?昨晚不是没有休息好吗?最后还是去上课了?”
“嗯,吃了午餐之后就好了,不用担心,今晚我会早点休息的。”霍登笑呵呵地回答到。
雷彼得斯拘谨地站了起来,有些羡慕地看着奈尔和霍登,不管发生什么,关心永远是最重要的部分,那份关怀的温度,在他的生活里似乎从来都不曾感受到。
布鲁特斯和罗本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没有人能够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只有溃散开来的焦点和焦距在诉说着什么。
奈尔认真确认了一下霍登的状态,这才安心下来,而后转头看向房间里的三张脸孔,“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奈尔,我记得之前在家门口见过你们。”
“……对。”短暂尴尬片刻之后就恢复常态的布鲁特斯主动接过了话头,“我们是霍登在学校最好的朋友,我是布鲁。”
没有拘谨地正式介绍,而是省略了客套的昵称,小小的细节就能够感受到布鲁特斯的变化。
“关于上次,抱歉,我们没有留下来打招呼。”布鲁特斯还是最适合社交,应对这样的场合着实轻松,得体的笑容完全无可挑剔,眼神里的羡慕隐藏得很好——
也许,赫洛两兄弟居住在一个破旧的小房子里,但他们的心灵却是如此靠近彼此,这份温度是他们永远都无法触碰到的。他也好,雷彼得斯也罢,都是如此。
“不不,上次应该是我的失礼,没有邀请你们到家里做客。”奈尔连连摆手,和善地说道,全然已经忘记了上次见面的紧张和焦虑——当时霍登的状况确实不太美妙,奈尔完全没有心思待客,甚至有些暴躁,以一种不礼貌的方式送走了客人。
一直到今天,终于有机会表达歉意了。
而后,坐在书桌前的雷彼得斯和坐在床沿的罗本也终于回过神来,双双主动上前打招呼。
奈尔微微有些紧张,不是因为无法应付这样的场面——老实说,这里最如鱼得水的应该就是奈尔和布鲁特斯了;因为他能够感受到,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应该不是平民百姓。
作为一名高级会计,奈尔在莱雅帝国不少城市出差过,也曾经出席过帝都的重要宴会,接触过许多贵族,他能够感受到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气质,眼前的两个年轻人就是如此。
真正让奈尔担心的,就是贵族的骄傲和挑剔,他们显然不适合王子街这样的街区,如果他们伤害了霍登,那应该怎么办?尤其是霍登如此重视他们的友谊,一旦出现争执冲突,那么受伤的就是霍登了。
友谊,同样也需要建立在平等关系上。
还有那个罗本,全身上下始终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戒备,这种戒备是带着温度和锋芒的,稍稍不注意就可能受到伤害。奈尔最不希望的就是看到霍登被伤害。
他们都是霍登的好友,奈尔需要好好观察观察,这是他的责任。
但很快,奈尔的担心就放了下来。
不管是风度翩翩的布鲁特斯,还是拘谨死板的雷彼得斯,包括面冷心善的罗本,他们都非常真诚,言行举止之中透露出来的诚恳与真挚,是有温度的。奈尔能够感受得到,他们确实是一群可爱的年轻人。
言语,表情,动作,这些都是可以说谎的,但眼神传递出来的温度,却不会说谎,这让奈尔稍稍安心下来。
他就知道,像霍登这样可爱善良的孩子,总是能够结交到好伙伴的,他们都是好孩子。
467 正式晚餐
罗本安静地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旁听着布鲁特斯和奈尔的交谈,偶尔雷彼得斯还能够加入几句,但罗本始终保持沉默。
不是心不在焉,也不是不屑一顾,而是……而是想到了塞缪尔,还想到了其他家人。
自从第二次灰烬占卜以来,罗本对于塞缪尔的情感就很是微妙,因为太过问号没有能够得到解答,以至于他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应该如何面对塞缪尔依旧活着却没有捎来只言片语的事实。
很多时候,他甚至会选择性地“忘记”塞缪尔,只要不想起,就不会困扰;但每天回家之后,他都能够感受到那个巨大的空缺,塞缪尔消失之后的位置就好像是一个黑洞,将家里的所有活力和生机都抽走。
他试图解释一些什么,却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让母亲放弃,说塞缪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还是说,塞缪尔依旧活着,但他却没有办法回来?
有时候,他甚至忍不住怨恨塞缪尔。
但是,现在看着奈尔,罗本的胃部就不由再次开始灼烧起来——他想念塞缪尔,他想念那个总是笑得没心没肺的塞缪尔,他想念那个嘴巴说着不在乎却暗地里比谁都关心他的塞缪尔。
他希望塞缪尔活着,哪怕永远都不会回来,他只需要知道,塞缪尔依旧活着,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活着,那就已经足够。
“停!停停停!”
霍登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表达了强烈的抗议。
“晚餐已经可以准备上桌了,而你们居然还站在那儿闲聊?对美食一点尊重都没有!你们难道不知道,辜负美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之一吗?”
霍登絮絮叨叨的话语并没有在开玩笑,而是义正严辞地表达了立场,奈尔朝着这群年轻人投去了一个视线,试图解释一下,却没有想到布鲁特斯已经率先说到,“我知道,他是认真的,我们最好还是照做。”
他们知道。
意识到这一点,奈尔的笑容就再次绽放开来,他现在能够确定,霍登确实结识了一群真诚的小伙伴。
“就是就是。”
“说吧,需要帮忙什么?”
“餐具,我们餐具还没有摆好。”
“啊,餐具,马上马上。”
“我来我来,你们休息就好。”
“奈尔,请允许我们一起帮忙,毕竟,今晚可是难得的大餐,我们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我们都希望能够尽一份力,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食的。”
“……你确定不是吃白食吗?”
不需要过多言语,屋子里的气氛很快就再次热闹起来,更重要的是,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都没有摆着贵族少爷的架子,而是积极主动地参与进来——至于工作到底做得好不好,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让嘴角的笑容不由上扬起来,就连罗本都不例外。
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让这个夜晚更加完美的话,那么霍登的料理无疑就是那颗蛋糕上的草莓。
从开胃菜波米西士多开始,到前菜烘烤大黄根凉拌咸鱼子和蔷薇果,再到第一道主食番果核古斯米煎饼、第二道主食红金眼鲷配上豉油香菌、第三道主食铁板煎雪花锡比斯,最后还有两道甜点作为收尾,一份是鲜奶布丁,一份则是蒙布朗。
前前后后,一共六道程序,霍登真正展示出了料理的复杂与完美,从开胃到饱腹,从口感到味道,从酸到咸再到甜,一层一层地完成铺垫,就连味蕾的细腻感受都完全照顾到,最后制造出纯粹的味觉享受,让用餐也变成一项艺术。
“就好像刚刚欣赏了一出歌剧。”
布鲁特斯忍不住发出感叹,即使所有食物都已经进入胃部,但细细品味起来,依旧能够感受到美妙的滋味——
不是酒饱饭足之后的打嗝,然后进行反刍;而是在脑海里回味那些滋味,味蕾似是而非地捕捉到一个朦胧的感受,就这样不由沉浸其中,交响乐在耳边奏响。
就连罗本都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霍登,我知道那是锡比斯。”因为他们一起在旁边的街区购买了食材,“但外面一层到底是什么?就是酥脆酥脆的那一层,整个感觉……真的不一样。口感不是牛肉的味道。”
“啊,那是鱼皮。彩虹鱼。”霍登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芒,“我把鱼皮和鱼肉分开使用,鱼肉剁碎之后,杂糅到波米之中,作为开胃菜,它能够分泌出些许酸酸甜甜的味道,进一步放大波米本身的甘甜,刺激味蕾,让我们打开胃口。”
“而鱼皮的部分则包裹住锡比斯牛肉,我们都知道,锡比斯牛肉以肉质细嫩闻名,稍稍煎一下就能够入味,时间把控非常困难,很容易就过头了。所以,我用鱼皮来包裹锡比斯牛肉,然后用火元素进行炙烤,以此来掌握火候和温度。”
“当鱼皮进入酥脆状态的时候,牛肉也就炙烤到最佳状态。不仅能够品尝出外酥内嫩的口感,而且还能够利用鱼皮自身的韧劲为牛肉增加一些弹牙的口感,最重要的是,我提前腌渍了鱼皮,而不是牛肉,保证牛肉自身的味道同时,又通过鱼皮增加一点独特风味,确保不会抢走锡比斯牛肉原本的风采。”
提起料理的时候,霍登总是如此,滔滔不绝的话语让人沉浸其中。
伴随着那些话语,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重新回味起刚才那道料理的味道,饱满的肉汁混杂着些许辛辣些许鲜甜的滋味迸发出来,在味蕾之上引爆,唇齿之间满满都是肉汁,每一次咀嚼都能够感受到不同的口感。
想着想着,唾沫就不由再次分泌出来,下意识地再次吃一口蒙布朗,那种淡淡的甜味之中就能过品尝出一股清新的酸味,浑身所有毛孔都被打开,忍不住就闭上眼睛,慢慢品味,唯恐自己随时都可能尖叫起来。
食物,也是一种艺术。
奈尔看着眉飞色舞的霍登,也流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神色——
虽然说,一顿晚餐就吃了将近两个小时,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不可能天天发生的事情,因为穷困人家没有那么多时间慢慢用餐,三十分钟的晚餐时间就已经十分奢侈了;但非常非常偶尔地尝试一次两次,却也是有趣的体验,更何况,全程都是霍登自己料理下厨,除了时间之外,资金方面也是足够节约的。
468 一张照片
狭窄的屋子里,没有人开口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沉浸在味蕾之上爆炸开来的层层滋味,脑海里的交响乐正在谢幕安可演出,他们需要保持安静,全心全意地享受着专属自己的片刻幸福。
最先睁开眼睛的,是雷彼得斯,然后就可以看到奈尔眼底流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有些无奈又带着欣慰。
“虽然很是抱歉,但我想,晚餐时间就到此为止了。”
奈尔开口说到。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愿意打破此时此刻的美好与安宁,但时间不允许,再慢一些,可能就要临近就寝了。
“你们可以继续享受甜点,但其他需要收拾掉了。后续事情就交给我吧,你们不是还有作业需要完成吗?你们忙碌就好。”
奈尔微笑地包揽着工作,而后看向霍登,“我记得橱柜里还有一些水果,需要我洗出来吗?”
“啊,昨天购买的烈日宁,可以洗一点吗?作为今天的收尾水果再合适不过了。”霍登眼睛顿时明亮起来。
奈尔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然后就准备站起来收拾餐桌。
罗本有些过意不去,他也不太确定是因为霍登,还是因为奈尔——他在奈尔身上回想起了塞缪尔的身影,他总觉得自己需要做点什么,“我来帮忙。”罗本也跟着站了起来,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尽一份力。
不想,因为站立的动作太过着急,摆放在桌沿的刀叉差一点就要把餐盘直接掀翻下去,还好罗本和奈尔两个人都动作迅速,立刻就摁住了餐盘,最后只是餐刀直接掉在了地上。
“抱歉。”罗本的脸部依旧没有太多表情,但微微闪烁的眼神还是泄漏了些许慌乱——这不是越帮越忙吗?
“没事。”奈尔却根本就不在意,摆放好餐盘,随意地挥了挥右手,“主要还是这张餐桌太小,东西都要摆放不下了。”
奈尔弯腰将餐刀捡了起来,正准备站直身体的时候,视线余光就看到椅子底下的一个鼓鼓的黑色物体,顺手也捡了起来,“这是谁的钱包?”
“噢。”罗本的视线落在钱包上,发出了懊恼的低呼声,他今晚的状态确实在频频走神,完全没有平时的模样,现在居然还丢三落四起来!
罗本拘谨地从奈尔手中接过自己的钱包,“谢谢。”
奈尔报以一个笑容,将钱包还给罗本,低声安慰到,“还好是在家里丢的,不管怎么样,都能够找到。”
家里。
这个特别的词汇,让罗本的手指触碰到钱包,动作稍稍迟缓了片刻,又有些出神。
“哦,又掉了。”奈尔才将钱包放在罗本的掌心里,结果发现又有东西从两个人的手掌之间往下滑落,他也轻笑出了声,“看来我们都因为吃得太饱了,结果一个个都动作迟缓,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
温和的声音带着轻盈的幽默,不是让人放声大笑的那种,而是让气氛保持温暖的那种。
奈尔再次弯腰,将掉落在地面上的东西捡了起来,正准备还给罗本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这是一张照片。
在岩渊,虽然照片普及程度并不高,目前主要还是治安队以及贵族使用更多一些,但平民百姓也因为好奇和期待,不少人都携家带口地正式前往照相馆,希望通过那个神奇的小盒子将他们的瞬间记录下来,所以,照片也不算什么稀有之物。
照片之上,是四张年轻脸孔的合影,两个男孩和两个女孩,全部都非常年轻,甚至还带着没有褪去的稚气。
其中一个,就是罗本。
奈尔并没有花费什么力气识别出来,因为看起来应该就是最近一年两年的模样,外貌五官并没有巨大的变化,不过,清冷的气质还是稍稍有些变化——照片之上的眼神依旧活泼灵动,并不是完全冰山。
奈尔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他并没有探查罗本**的打算,随即就准备将照片还给罗本,但伸出去的右手却不由稍稍收回了些许,再次打量了一遍。
罗本已经准备接回照片的动作停顿了下来,表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但不满的情绪还是微微波动些许:
他不喜欢别人随意窥探他的**,那是他们四个兄弟姐妹的合影,这是他的**,没有准备分享给任何人,即使是霍登也不例外;而现在奈尔却认真打量起来,这让人有些不舒服。
但罗本并没有冲动。
当初和霍登刚刚认识的时候,罗本就好像绷紧到极致而随时都可能绷断的弓弦,即使他的性格向来清冷平稳,也控制不住烦躁和急切的情绪涌动着;而面对家人的悲伤与痛苦,他又不得不坚强起来,那种无处不在的压力让他走在钢丝绳索上,所以每次在霍登面前,他的情绪都好像随时可能爆炸的豚鱼一般。
不过,现在他已经不会了。经过四个月的跌宕起伏和兜兜转转,罗本也成长了起来。
更何况,罗本知道奈尔并不是那种随意窥探他人**的类型,短短的相处就能够感受到奈尔身上的温和与亲切。
所以,罗本并没有爆发,而是抬起头看向奈尔,视线保持平稳,等待着奈尔的回应。
奈尔的眉宇微蹙起来,带着些许困惑不解,但更多还是不确定的摇摆不定。
想了想,奈尔终究什么都没说,重新将照片还给了罗本,流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
罗本收回了照片,对着奈尔轻轻颌首,表示自己并不介意。没有能够得到一个解释,罗本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将自己的疑惑压抑了下去,面对哥哥般的奈尔,他没有办法生气。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说话的,是霍登。
他了解奈尔,奈尔绝对不是好奇打探他人**的性格,即使担心他的安危,奈尔也始终不曾越过界线,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因为奈尔相信,每个人都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但这个空间被消除的时候,即使是亲人、即使是爱人,那也是难以忍受的。
越是关心,就越是需要学会保持距离,否则最终只会伤害彼此。
当初两兄弟选择离开姨母家独立的时候,是如此;而奈尔坚持他们两兄弟各自使用一个房间的时候,也是如此。
霍登知道奈尔不是因为好奇就随意探视他人照片的类型——哪怕在很多人看来,不过是一张照片而已,奈尔也不会。
469 命运巧合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霍登注意到了奈尔的动作,他了解奈尔,所以他知道奈尔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动作才出现了迟疑;而罗本是一个什么想法心事全部闷在胸膛里的个性,如果霍登不开口的话,罗本可能永远都不会询问。
所以,霍登开口了。
因为霍登的声音,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视线也双双转移了过来,室内暖洋洋的空气染红了脸颊,美味晚餐所带来的幸福与快乐残留在眼睛里没有散去,但气氛却出现短暂的停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奈尔收回思绪,露出一个笑容,再次看向罗本,表示了歉意,“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停顿了一下,“我只是觉得,上面那个人很是眼熟,而且有些奇怪,所以多看了一眼,罗本,如果冒犯了你的话,我真诚表示歉意。”
罗本正准备开口表示“没关系”,却被霍登的声音打断了,“眼熟?”
奈尔的视线落在了弟弟身上,“没事,应该是我眼花看错了,我只是觉得……”原本不准备说出来的,但看着弟弟的眼睛,奈尔还是顺口说到,“我只是觉得,那个人有些像菲洛子爵。”
说完,奈尔自己就觉得好笑,尴尬地轻笑了起来,“看吧,应该是我看错了,罗本怎么会和菲洛子爵一起拍照呢?”
等等,菲洛子爵?
私邸被一把大火烧毁并且葬身火海的菲洛子爵?
空气,微微凝结。
霍登的眉宇朝着中间稍稍靠拢,“奈尔,你什么时候见过菲洛子爵?”
“啊,图诺。”奈尔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到,“还记得吗?八月初的时候,我到图诺出差了一段时间。我当时参加一个宴会,然后有人介绍说,岩渊的菲洛子爵也出席了,并且远远地指给我看了一眼。”
“因为同样来自岩渊,所以我多看了两眼。”奈尔简单地讲述着这段相遇,“我以前不曾听说过这位子爵的名号,但总以为应该是一位四十岁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结果却看到一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男人。”
“也许,他是继承父亲爵位的新一代菲洛子爵吧。”奈尔并没有太过在意,毕竟图诺的贵族着实太多了,同样,生活在岩渊的贵族也着实不少,一个子爵,确实排不上号,“怎么了,你们的脸色怎么回事?”
说着说着,奈尔就注意到四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奇妙,无法形容的奇妙。
霍登陷入了思考状态,没有再继续开口。
布鲁特斯清了清嗓子,“奈尔,你不知道吗?菲洛子爵的私邸起了一场大火,他已经葬身在那场火灾里了。”
“……”奈尔的面部表情就足以说明问题了:他确实是一无所知。
这也并不意外,奈尔出差归来之后,菲洛子爵的案件就已经沉淀了下去,就连新闻报纸都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但奈尔的思想也没有绕回来,“所以,那的确是继承父亲爵位的新任菲洛子爵?难怪看起来那么年轻。”
罗本脑海里涌动着无数思绪,他深呼吸一下,控制住了情绪,努力以平静的口吻说到,“你刚才说,你在照片上看到了菲洛子爵?”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奈尔再次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抱歉,应该是我看错了。你应该不认识菲洛子爵吧?”
“……”罗本正准备做出回答的时候,霍登再次开口打断了罗本的话语。
“奈尔,你可以再看一看吗?照片上的那个人,真的是菲洛子爵吗?”
罗本快速瞥了霍登一眼,随后就意识到,霍登似乎不希望奈尔知道真相,就好像他不希望母亲知道关于塞缪尔的真相一般,因为他们不希望亲人卷入这起事件中——更何况,他们现在什么真相都不知道,不是吗?
于是,罗本闭上了嘴巴。
奈尔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但他还是再次接过照片,认认真真地打量起来,“……是,他确实很像我在图诺看到的那位菲洛子爵,我是说,五官很像,但气质可能有些不同。不过,我是说,长相相似的人也有不少,这没有什么稀奇的。”
“的确,没有什么稀奇的。”霍登展露一个浅浅的笑容,短短时间之内就已经恢复了镇定,重新找回节奏,“但如果这个人刚好就是自己的亲人或者朋友,那就有些奇怪了,就好像有人说,我和三王子殿下长相相似一样。”
“可是,你和三王子殿下一点都不像。”奈尔认真地说道。
霍登的笑容越发上扬起来,“我知道,我只是举例。如果有人说你像三王子殿下的话,我也会表示强烈否定。”
奈尔也没有生气,只是满脸笑意地看着霍登,“你想怎么说都行,反正我都是你哥哥。”
奈尔能够察觉到异常。
尽管霍登掩饰得很好,但奈尔依旧能够感觉到,而且,旁边三个小伙伴的沉默也都预示着不同寻常;不过,奈尔并没有当面追问,他只是暂时按耐下自己的不安和疑惑,顺着霍登的话语,暂时揭过这一页。
随后,奈尔就快速收拾桌子,而四个年轻人则留在桌子旁边。
原本应该是准备开始做作业的,但罗本和雷彼得斯都有些魂不守舍,最后就只有霍登和布鲁特斯两个人在讨论作业,镇定自若的模样没有任何异常。
即使两个人竭尽全力地保持常态,但房间里的气氛还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直等到奈尔结束所有清洗工作,也还是没有能够缓过神来。
“好了,我在这里的工作就结束了。”奈尔微笑地说道,“我就先离开,让你们在这里安心地做作业,如果需要什么帮助,我就在隔壁。今晚真的非常开心认识你们,以后随时都欢迎你们过来这里做客。”
客套了一番,奈尔没有再多做停留,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站在房间门口,奈尔脑海里的思绪有些杂乱,隐隐的不安和担忧在胸腔里撞击着,他必须竭尽全力才能够压制住自己重新进入房间里询问清楚来龙去脉的冲动。
“奈尔,霍登已经长大了,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你不能所有事情都代替他做决定,你应该相信他的判断。”
奈尔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告诉自己,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由再次浮现霍登小时候那张白乎乎的小胖脸,全心全意地望着他,软糯地喊着,“哥哥哥哥”,仿佛他就是全世界一般——那时候的确是如此,他就是弟弟的全世界。
即使他自己也害怕得不行,但他还是必须坚强起来,为弟弟支撑起一片遮挡风雨的天地。
他应该相信霍登,对吧?
470 忐忑不安
咯吱。咯吱。
脚步踩着木板的声音隐隐传来,奈尔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但霍登房间里的四个人依旧保持沉默。
不是因为不敢说,而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霍登……”
布鲁特斯发出了声音,但后续的话语却没有能够说下去,就这样被截断,眼神深处也是一片晦涩,没有能够得到回应,沉默片刻过后,布鲁特斯艰难地将后面的问题抛了出来。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塞缪尔……塞缪尔成为新任菲洛子爵了吗?”
虽然荒唐,虽然好笑,虽然错愕,但所有疑问似乎终于得到了合理解释:
为什么菲洛子爵的尸体始终没有被找到?
为什么灰烬占卜的画面里可以看到完好无损的塞缪尔?而且还是养尊处优的模样,但他却没有联系家里?
为什么塞缪尔和霍登当晚是一起失踪的,但霍登苏醒过来之后却没有看到塞缪尔的尸体?
那些困惑不解的、那些没有头绪的疑问,现在终于迎刃而解了——
塞缪尔成为了新任菲洛子爵。
荒诞不羁的现实,让所有声音和思绪都齐齐被掐断,但更加可怕的是,如果事情真的演变成为这样,那是否意味着,霍登的遭遇也是塞缪尔造成的?塞缪尔为了成为菲洛子爵而不惜试图杀死霍登?
所以,塞缪尔才是凶手?至少也是凶手之一?
脑海里灵光一闪,所有恐惧的想法就这样涌上心头,心脏几乎就要炸裂开来,罗本猛地抬起头看向霍登,却因为胆怯和害怕而慌乱地再次低垂下来,他甚至不敢直视霍登的眼睛,如果塞缪尔就是试图谋杀霍登的幕后黑手?
“罗本。”霍登平静地呼唤道,“不要胡思乱想。”
罗本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我……我做不到。”然后他懊恼地握紧拳头,“该死的。”他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
“罗本,我知道你现在正在想什么,如果我需要愤怒的话,我也会寻找到正确对象,而不会迁怒他人,明白吗?你应该对我有信心,你也应该对你自己有信心。”霍登的声音依旧带着平时的懒散和随意,就好像正在菜市场讨价还价一般,丝毫察觉不出震撼背后的惊涛骇浪。
罗本依旧没有反应。
“更何况,现在事情依旧没有确定,布鲁,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我的答案是否定的。”
霍登依旧保持着冷静,不是因为他最为聪明,而是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真正的局外人。
无论是罗本,还是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他们都代入了太多太多主观视角,所以被情绪拉扯了理智;但霍登却不同,他始终坚信着,这是自己寻找到回家道路的途径,而不是作为受害者经历了这一切。
心态的变化,让霍登能够很快冷静下来,然后通过自己的大脑来寻找答案。
布鲁特斯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而是顺着霍登的话语细细思考。
雷彼得斯则稍稍急切了一些,“可是……”
霍登摇了摇头,“可是,疑点依旧很多。我的意思是,用布鲁的猜想来推测,我们的确可以解答一些疑问,但同样,还有无数疑点存在。我可以简单罗列一下。”
“塞缪尔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说图诺那些没有见过菲洛子爵的人们,但是菲洛子爵的财产和荣耀却需要市政厅的相关手续才能够继承,塞缪尔带着完全不同的一张脸孔出现,他又到底是怎么骗过所有人的呢?”
“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按照我们此前的推断,塞缪尔应该是受害者,菲洛子爵是加害者,但现在位置却彻底颠倒过来了,而且看起来不像是意外,倒像是预谋的。我们且不说塞缪尔到底是怎么预谋的,菲洛子爵又怎么可能让自己从提前预谋的加害者身份落到一无所谓的位置呢?”
“而且,不要忘记了,这个家伙又扮演什么角色?”
最后一句话,霍登还指了指自己,嘴角轻松的笑容上扬起来,让紧张的气氛又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
“这仅仅只是一部分而已,另外,为什么流浪汉在失踪?为什么贵族是灭口南丁格尔、阿尔伯等人,却没有灭口塞缪尔?如果菲洛子爵是他们的利益共同体,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戳破塞缪尔的伪装呢?”
说到这里,霍登的视线轻轻往上挑了挑,“如果需要,这样的疑点我还可以继续罗列下去。”然后视线落在了罗本身上。
此时,罗本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隐藏着错杂的情绪,难以简单描述。
“罗本,还记得我今天对雷说的话吗?”
“我们现在都不知道真相,也许是好的,也许是坏的,在我们做出判断之前,应该尽可能收集足够多的线索,然后顺着这些证据靠近真相。”
“雷的想法是正确的,真相可能很可怕,却也可能很美好,但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应该坚定自己的信念。”
霍登并不是为塞缪尔辩护,他和三个小伙伴一样,今晚的思绪也受到了猛烈的冲击,但他还是尽可能保持冷静,因为真相隐藏在迷雾背后,他的慌乱和盲目,只会引导自己走向深渊。
说到这里,布鲁特斯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转头看向罗本,“再说了,奈尔的话也有道理,我们不能否认,可能是外貌有些相似的人呢?我们还没有亲眼见过这位新的菲洛子爵呢,就这样胡乱下结论,着实不靠谱。”
罗本的鼻子微微有些堵塞,但所有话语却卡在喉咙里,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没有必要太感动,我正在努力收买同伴,你没有察觉吗?”霍登嘴角轻轻上扬起来,依旧是欠揍的懒洋洋模样,这让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双双笑了起来。
雷彼得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罗本的肩膀,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支持。
霍登正准备再说点什么,但脑海却闪过一个灵感,一个清晰的确切的完整的……而且荒谬的可怕的灵感。
这一个灵感,瞬间就将所有事情全部串联起来——真正意义上的所有事情!
但是,这种想法着实太过荒唐也太过可怕,以至于霍登的后背爬上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打了一个冷颤。
他需要冷静下来,细细地理清思路才行,不能急切,千万不能急躁,这就好像一盘棋局,越是错综复杂的棋谱,就越是需要冷静的大局观才能够掌控全局。
471 一张大网
一个灵感,如同一个寒颤从脚底窜向头顶,整个脊柱都如遭电击一般打直起来,平静的眼神也就变得深邃起来,千丝万缕的想法在大脑的汪洋大海之中扩散开来,慵懒地低垂下来的眼睑掩饰着神色。
但罗本依旧注意到了霍登戛然而止的表情,瞬间就解读出霍登眼神里的深意,不由轻声呼唤了一句。
“霍登?”
呼唤之中的疑问传达了他的想法,然后就可以看到霍登的眼睑轻轻抬起来,天衣无缝地做出了回应,似乎刚才的瞬间走神根本就不存在过一般,雷彼得斯就根本没有察觉到,但布鲁特斯和罗本却能够捕捉到那种微妙的差异。
布鲁特斯立刻就询问到,“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罗本则用眼神表示,他和布鲁特斯的想法一致。
霍登嘴角的弧度依旧,轻松的笑容微微流淌出来,“有一些猜想,但现在缺少证据支持,就让我们保持开放的可能性。”
这是实话。
刚才的灵感,确实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持,纯粹就是他自己的胡思乱想,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的确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也许他能够顺着线索继续追查下去;不过,在真相出来之前,他们没有必要胡思乱想。
罗本并没有那么容易糊弄,视线牢牢落在霍登的身上,眼神传递出内心的坚定。
但霍登的想法却不为所动,转头看向了雷彼得斯,“我需要你和布鲁的一些帮助。”
紧接着,霍登就开始虚空描绘起贵族徽章来。
罗本了解霍登,如果霍登拒绝开口,那么他们也没有办法,更何况,霍登始终是他们之中意识最清醒的,霍登总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又应该怎么做,他不需要太过担心。
只是,今天的情况有些特殊。
罗本总是隐隐有些不安,那种不确定的未知与忐忑正在暗暗涌动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动荡让他无法平静,“也许是我想太多了”,从学院的气氛变化,到晚餐的意外发现,短短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他才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意识到这一点,罗本强行掐断了脑海里的思绪,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跟随着霍登的声音进入正题。
此时,霍登已经在虚空之中描绘出十二个贵族徽章的图形,全部陈列在他们的眼前。
平时一贯喜形于色的雷彼得斯眼神里透露出一丝慎重和严谨,气氛也稍稍凝重起来。
如果说雷彼得斯是完全站在贵族这一边的,他的神情紧张是因为牵挂和在乎,那么布鲁特斯的表情就透露出了更多信息。
总是嘻嘻哈哈的浪荡子弟模样已经全然不见,深邃的眼睛如同星空一般漆黑,所有花哨的情绪全部收敛起来,展现出难得一见的严肃,微蹙的眉宇之中还透露出一丝紧张,这就让房间里的气氛越发紧绷些许。
呜!
蒸汽轻轨经过窗外的声音突然炸开,摧枯拉朽地冲垮室内的沉默安静,但是,等待声音渐行渐远之后,那种沉默又再次汹涌而至,夹杂着深夜里的刺骨寒冷包围过来,然后室内气氛就越发凝重起来。
罗本的视线也跟着一起落在了那十二个贵族徽章之上,此时,雷彼得斯已经快速在每个徽章底下做出标注:
一个徽章对应一个贵族、一个名字、一个身份,十二个不同的贵族身份也就呈现在眼前。
同时,还有他们的爵位。
即使是对贵族没有太多研究也没有太多耳闻的罗本,他都能够看到好几个耳熟能详、如雷贯耳的姓氏。
不需要言语,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说明,这些名字就是最强有力的声音,在沉默之中激荡出振聋发聩的力量,一下再一下地,撞击着耳膜,连带着灵魂也跟着隐隐颤抖起来,然后贯穿整天的不安感,就这样一层一层地荡漾氤氲开来。
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一石激起千层浪”了。
十二个徽章,没有无名小卒。
等待雷彼得斯将十二个徽章全部认出来之后,就连布鲁特斯都猛地朝着雷彼得斯望过去,眼神快速掠过最后两个徽章,带着一丝震惊和错愕。
雷彼得斯没有说话,只是低垂下了眼睑,在场四个人之中,他所感受到的冲击才是最强也最大的,他的指尖都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竭尽全力也仍然没有能够控制住,收拢指尖、握紧拳头之后,前臂也依旧在微微颤抖着。
布鲁特斯已经得到了自己需要的答案。
转过头,布鲁特斯对着霍登和罗本解释起来,但是,从喉咙深处冒出的嗓音也沾染了些许沙哑的艰涩。
“你们还记得吉奥科莫伯爵吧?”
当初返校舞会之上,吉奥科莫家族的两兄弟卷入一起谋杀案,最终霍登通过自己的智慧找到了真凶,这才知道,吉奥科莫家族是岩渊最强大的贵族姓氏之一,就连三王子殿下都不得不卖他们一些面子。
“这最后两个徽章所代表的,就是比吉奥科莫家族还要更加久远的姓氏,他们的历史甚至比龙骧家族还要更加久远。当然,现在他们并不出名,许多人都以为他们已经衰弱,但其实只是从明面转入暗地而已,成为隐世家族。”
“简单来说,如果这两个家族想要重新夺回岩渊的控制权,吉奥科莫家族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布鲁特斯并没有详细介绍两个家族的历史,毕竟那些文字太过抽象也太过枯燥,用类比的方式就清晰直接了许多。
霍登的眉尾却是轻轻一扬,“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吧?一个是过去,一个是现在。”
他是说,吉奥科莫家族是现在的掌权者,怎么可能轻易交出主动权?
布鲁特斯露出一抹苦笑,“这两个家族对岩渊的渗透是经过长年累月的累积,就连吉奥科莫家族都无法例外。当然,如果他们想要夺权,吉奥科莫家族肯定不会答应,势必有一番腥风血雨。”
“但是,你认为吉奥科莫家族不是他们的对手。”霍登立刻就明白了过来,不是说吉奥科莫家族真的就没有还手之力,而是吉奥科莫家族依旧可能会输,这才是布鲁特斯的真正意思。
侧面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家族姓氏到底意味着什么。
472 散伙晚餐
从雷彼得斯的反应到布鲁特斯的解释,再到罗本的神色,这些细节就已经足够,足以让霍登掌握状况。
十二个贵族徽章,对于霍登这位外来者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对于“霍登-赫洛”这位生活在贫民窟的穷小子来说,估计也是意义有限,但现在,他终于明白这些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可是,霍登并不害怕。
“霍登,这不是小事。”雷彼得斯开口了,其实看到这十二个徽章,他就已经相信霍登昨晚的所见所闻了,因为这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捏造出来的东西;而且,这十二个姓氏所代表的力量确实足以左右教会。
事情,可能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雷彼得斯在霍登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紧张或者不安,他不得不开口提醒到,“这件事……”
“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我明白,我知道。”霍登接过话头,对着雷彼得斯展露一个笑容,稍稍安慰他,“雷,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无论是灵**易,还是科技派与灵能派的对峙,这些事情早早就已经预示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现在,这十二个名字的出现,反而证实了我们的猜测,不管真相是什么,但我们的方向却是正确的。”
如果不是这样十二个具有威慑与震撼的姓氏,那么霍登此前调查出来的所有事情,都很难寻找到合理的解释,毕竟任何一件事都牵扯太多太多——更何况,长生不老这样的事情,往往是拥有一切之后才会思考的事情。
想象一下,如果是码头工人,食不果腹、朝不保夕,他们怎么可能会想要长生不老呢?即使想要和亲人爱人同生共死,他们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思考长生不老的事情,生存才是他们最迫切的生活目标。
只有贵族!
坐拥财富与荣耀的贵族们,站在金字塔顶尖的富豪们,他们才是追逐长生不老的那群人。
看到这十二个名字,霍登没有太多情绪起伏,不是因为不理解这些名字的分量,恰恰是因为他能够理解,所以才平静下来,如此一来,所有事情就都能够串联起来了。
“恐怕,菲洛子爵只是这个环节里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枝桠。”
霍登如此说到,而他们现在所看到的,可能就是一座恢弘庞大冰山最微不足道的一角。
灵兽。
教会。
邪神。
长生不老。
灵能派与科技派。
上述任何一件事拿出来,都不是霍登或者雷彼得斯这样级别能够撼动的事件,而现在这些事情似乎千丝万缕地联系起来,这也意味着……如果他们现在进入一个迷宫,那么可能只是站在迷宫入口处罢了。
雷彼得斯看着云淡风轻的霍登,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了布鲁特斯,结果却看到布鲁特斯轻笑了起来。
雷彼得斯不明所以。
布鲁特斯迎向了雷彼得斯的视线,“反正任何一个对手都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那么一个还是两个抑或者是十二个,又有什么区别呢?”
债多不压身,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心态了。
低垂着脑袋的罗本也重新找回了声音,“对上任何一个对手,我们可能都是自寻死路,反正我们只能死一次,那么多对上几个对手,也没有区别,布鲁,你说对吧?”
那清冷的嗓音透露出一丝寒意,经历心绪多次起起伏伏的罗本,现在终于再次找回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雷彼得斯看了看布鲁特斯和罗本,又看了看风平浪静的霍登,甚至能够在霍登的眼神里寻找到一丝轻松写意的笑容,如同下雨之后的晴空,一丝云彩就这样慵懒地舒展开来,莫名地就让人安定下来。
连带着,雷彼得斯嘴角的笑容也有些无奈地上扬起来,他还试图说点什么,却终究没有能够说出来,紧绷的心态也就跟着崩盘,最后笑了起来。
沉默和紧张,就这样被打破,轻盈的笑声重新让空气欢快起来。
四个人之中,霍登应该是最为镇定也最为坦然的一个,从始至终都是那熟悉的模样,睡不醒的慵懒表情就好像心不在焉一般,此时气氛轻松下来,霍登也依旧是吊儿郎当地调侃了一句。
“没有必要自己吓自己,还没有战斗,就开始在这里讨论死亡。说实话,我可没有准备束手就擒呢。”
“树大有枯枝。这些徽章的确代表着高高在上的贵族,而且是雷都无法企及的层次,但并不代表着姓氏背后的整个家族都参与其中,可能是其他人借用这些姓氏行事,可能是家族里一小部分边缘人士参与其中,也可能是家族里存在不同利益群体的对立与竞争。”
“仅仅看到徽章,现在能够收获的信息非常有限,换而言之,我们能够寻找到的突破空间还有很多,没有必要在危机到来之前,就把自己逼迫到极致。这些徽章,仅仅作为一个提醒就好,记住我们在面对什么,这就已经足够。”
原本还以为霍登在开玩笑,但渐渐地,那轻描淡写的话语就让气氛缓缓镇定下来——
的确,霍登只是提供了徽章而已,而那些马车上的贵族到底是什么身份,在家族之中又是什么位置,家族掌权人的态度又如何,这些细节都还没有确认,他们确实不需要自己吓自己。
雷彼得斯能够明白霍登的话语是正确的,但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和状态,还是产生了一股控制不住的荒谬,最后就被自己逗笑了,他稍稍收敛了笑容,“那么,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面对这样一只庞然大物,即使他们清楚缝隙和漏洞的存在,却也无从入手,因为他们的力量着实太小,那些小打小闹可能对于敌人来说就是挠痒而已,结果没有制造任何破坏,还暴露自己导致全军覆没的可能。
霍登丢了一颗烈日宁到嘴巴里,懒洋洋地瞥了雷彼得斯一眼,“你们确定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没头没尾的提问。
但是,雷彼得斯却能够感受到霍登眼神的微妙变化,尽管语调依旧如常,但眼神透露出来的关注却传递出了话语里面的深层含义:
这不是玩笑,这是真正的生死抉择。以前,一切都只是猜测而已;现在,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庞然大物已经逐渐显露出来,那么,他们还确定吗?
473 谋而后动
“你们确定吗?”
霍登并不准备小题大做、慷慨激昂地做一次演讲什么的,话语和神色都没有太多变化,但他还是需要确认一次,不仅是针对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其实,何尝不是询问罗本和他自己:
他们,真的准备好了吗?
事情,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
现在,真的已经不行放弃了吗?
他们,真的必须继续追查下去吗?
“敌在明,我在暗”,现在依旧能够勉强保持这样的局面,他们没有完全暴露,紧急刹车的话,一切都还来得及,那么……他们确定吗?
“罗本说的对,死一次和死无数次都是一样的,反正我们都只能死一次,如果他们准备灭口截流的话,那就需要尽快,现在我们可能激怒的潜在势力可着实不少。不过,我和罗本是这样,我们都已经陷得太深……”
霍登说着,他能够感受到雷彼得斯跃跃欲试准备打断的动作,但他用眼神制止了对方,坚持说了下去。
“你们却不是。其实,你们依旧没有牵扯太多,转身还是来得及。”
“说实话,罗本,即使是你现在想要停下来,也没有任何问题。”
看着霍登那吊儿郎当的模样,布鲁特斯却没有错过霍登眼底深处的真挚和担忧,他展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现在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迟了?当初在图书馆就应该无视雷的逼迫……”
“嘿!”雷彼得斯发出了抱怨声。
布鲁特斯没有理会,“你就不应该告诉我们,哪怕是绝交,你也不应该透露任何消息的。现在已经太迟了。”
“不然,今晚绝交?”霍登认真地说道,“反正刚刚吃了散伙饭。”
“霍登!”雷彼得斯的视线就从布鲁特斯转移到霍登身上,直接厉声呵斥了一句。
“音量,音量。”霍登抬起双手连连下压。
此前,他们的谈话声音始终保持压低,但同时并没有彻底静音,确保隔壁房间的奈尔不会察觉异常;现在雷彼得斯突然扬起声音,房间里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看着老神在在的霍登,雷彼得斯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表示自己的无语。
布鲁特斯直接就被逗乐了,满眼盛着笑容,再次询问到,“霍登,我们现在都已经在同一条船上了,科斯社团的宗旨是什么,你应该不会忘记了吧?所以,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你是不是已经有想法了?”
霍登沉吟了一声,所有视线都转移过来,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霍登准备发表什么重要长篇大论的时候,结果霍登却满脸认真地说道,“等等,科斯社团的宗旨到底是什么来着?”
看着眼前三言两语就能够掌控谈话气氛的霍登,旁边三位好友早就习以为常,一个个用自己的方式表示了无视,齐心协力地让霍登的调侃直接落空,然后气氛就尴尬起来。
原本还以为霍登会小小郁闷一下,结果却看到霍登依旧老神在在的模样,丝毫没有因为笑话落空而流露出任何拘谨。
反而是雷彼得斯第一个就受不了,没好气地对着霍登说道,“哈。哈。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结果布鲁特斯就重重地拍打了雷彼得斯的肩膀一下,“霍登就是故意保持沉默的,结果就是你忍不住!”
雷彼得斯根本不明所以,被布鲁特斯连连殴打,却只能朝着霍登投去求助视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地,屋子里的气氛就重新轻快了起来,因为十二个贵族徽章所带来的沉重与压抑已经消散。
罗本的视线静静地注视着霍登,他始终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他始终不曾动摇,从当初的怀疑和对立,这一路走来,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相信霍登是最好的选择,他不会轻易放弃,除非是霍登主动转身离开——
那么,他也不会阻止霍登。
第三次地,布鲁特斯再次将视线投向霍登,然后雷彼得斯也跟着望了过来,“我们现在应该回到正事了吧?”
霍登才没有继续卖关子。
“我们现在拥有诸多线索,而且这些线索恐怕超出预期,幕后的那些大佬们也应该没有预料到我们能够寻找到如此多线索。”
“但是,这些线索全部都是往外延伸,拉扯出越来越多的利益关系,而不是核心的关键部分,所以我们始终无法看透整个全局,可能性着实太多,而那些利益纠葛只会让局面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繁琐。”
“所以,我们需要回到.asxs.。”
的确,布鲁特斯的猜测是正确的,从昨晚意外证实乌玛尼教会也牵扯其中后,霍登就一直在思考着:
他们现在寻找到的线索,持续不断地往外延伸,教会、贵族、邪神,一个势力接着一个势力被拉扯出来,且不说他们是否真正与事件息息相关;但问题就在于,“事件”本身依旧处于一团迷雾的状态,那么,从事件延伸出来的诸多可能,不仅无法帮助理清思路,而且还会衍生发散出更多无限可能。
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而争夺?到底谁是直接关系谁是间接关系,还有谁是干扰因素?这个事件的利益达到什么高度,到底能够吸引多少势力的角逐?事件本身又是什么性质,背后利益团体是联合还是竞争,其中是否有他们可以钻空子的缝隙,抑或者是更进一步寻找到联合的利益团队?
换而言之,让塞缪尔失踪、霍登死而复生的“事件”,这才是核心拼图,也是所有事情最初开始的地方。
只有寻找到这块核心拼图,后续事情才能够推展开来。
“.asxs.?”布鲁特斯能够明白其中的意思,他看了看罗本,而后再次看向霍登,这就足以说明他的理解是正确的,但布鲁特斯不明白应该怎么回到.asxs.,“还记得吗?我们之所以会绕来绕去也找不到关键,就是因为我们无法弄清楚事情的.asxs.。”
“此前,我们始终在跟随着线索前进,现在,我们应该跟随着线索后退。有时候,后退是为了更好地前进。”霍登再次丢了一颗烈日宁到嘴巴里,慵懒的眼神微微一亮,落在了罗本身上。
罗本微微愣了愣,脱口而出,“宴会。”
事件的.asxs.,就是哈福特先生的宴会,从宴会开始,但伴随着线索越来越多,以至于他们几乎就要忘记这件事了——但其实,他们始终都不曾忘记。
474 兄弟之间
哈福特先生的晚宴,那就是所有事件的.asxs.,至少对于霍登来说是如此。
当初,霍登和塞缪尔就是前往宴会担任侍应生,然后才引发了后续一系列的事情,他们始终在寻找线索,试图弄明白宴会的真相,结果却越走越远,最终进入一个更为辽阔宽广的迷雾之中,反而是忘记了出发的.asxs.。
昨晚的乌玛尼教会是一个警钟,不是因为霍登再次经历了险死还生的惊心动魄,而是霍登意识到他们的对手远远比想象更加强大:
教会。贵族。邪神。
任何一个挑出来,都不是能够随意招惹的对象,但问题就在于,到底是什么事情,将这三个势力联系起来呢?
假设霍登关于长生不老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哈福特先生的宴会又与这些神秘事件有什么关系呢?隐藏在背后的那张无形大网,到底是通过什么事情联系起来的呢?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到底是核心环节,还是层层推断的环节构成部分之一?
一路走来,他始终朝前看,却不知不觉也进入了自己的盲点,忽略了最重要的事情,然后他就意识到,自己需要往后看。有时候,停步或者后退,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为了更好地前进。
霍登轻轻颌首,“我们需要进入宴会,弄清楚整个事件的.asxs.。”
这是一个大胆而疯狂的冒险。
不仅因为塞缪尔和霍登当初就是在宴会遇险的,而且因为他们现在依旧隐藏在暗中,前往宴会可能就会成为自投罗网、暴露自己的一步险招。
更重要的是,现在关于宴会的所有情况全部都是未知的,他们到底会面临什么危险、又会遭遇什么状况,即使是霍登也无法掌控,换而言之,这就是羊入虎口的选择,对于霍登的智慧来说,这有些愚蠢。
但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持续在宴会外围打转,他们可能永远都无法触碰真相。
这是一次糟糕的选择,却也可能成为一次明智的选择。
三个人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没有恐惧和害怕,更多还是坚定,然后,布鲁特斯开口了。
“可是,我们应该怎么进入宴会呢?”
这是另外一个难题,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他们尝试进入宴会,却失败了,结果什么事情都没有调查到,还暴露了自己,甚至全军覆没。
不过,布鲁特斯看着成竹在胸的霍登,随后笑容就展露开来,“你是不是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有些想法。”霍登也没有否认,“不过,我们需要从长计议,谋而后动。相信我,我非常非常珍惜自己的生命。”
“还有呢?”
“嗯,还有美食。”
“嘿!霍登-赫洛!”
抱怨声和抗议声让房间重新热闹起来,笑声再次涌动。
……
夜,渐渐深了;喧闹,也渐渐平静了。
霍登将三个小伙伴送到了楼下,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会先将罗本送回家,然后两个人再前往布鲁特斯的家中休息。
因为布鲁特斯的宅邸距离这里更近一些,考虑到塞克佩斯学院弥漫整整一天的不安情绪,他们都认为暂时不要选择深夜行走比较妥当,尽快回家休息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霍登相信,昨晚已经发生了意外,学院的安保工作提升了一个档次的强度,潜伏的危险也不会短时间内卷土重来,反而今晚是安全的;不过,霍登也没有反对,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目送着布鲁特斯的马车摇摇晃晃地渐行渐远,霍登这才关上大门,重新回到楼上。
从昨天到今天,霍登的大脑始终在高速运转着;而且,昨晚他的确没有休息好,现在最为迫切的就是需要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他需要让自己的大脑暂时停止运转一段时间。
脚步回到三楼,还没有完全靠近楼梯口,霍登就已经察觉到了房间里的动静——
应该是奈尔。
老实说,霍登并不意外。
因为今晚照片的出现并且引发了线索,着实太过突然,不要说罗本了,就连霍登自己都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
谁能够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却在奈尔这里寻找到了关键信息,整个事件披上了一层难解的迷雾,却隐隐之间唤醒了霍登脑海里的灵感。
显然,他们的临场应对并不合适,其中透露出太多太多信息,奈尔肯定有所察觉。
严格来说,上次从第三辖区受伤归来开始,奈尔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否则他也不会每天晚上等待霍登,嘴巴上没说,奈尔更多是用实际行动守护着霍登,那时候霍登就明白,这番交谈迟早都会到来。
但问题就在于,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呢?
他应该作为奈尔的弟弟来回答,还是应该作为随时都可能离开的异世界游客来回答呢?
两个身份的差异就在于,他应该如何照顾奈尔的感受。
这是一个无解难题,即使是霍登也没有答案,他终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祇。
不过,霍登的脚步并没有停顿,径直上楼,按照原本的步调,返回房间。
果然,他看到了正在喝水的奈尔。
奈尔的动作有些尴尬,似乎正在掩饰自己的情绪,生涩地解释了一句,“休息了,但突然觉得口渴。”
霍登没有戳穿奈尔的小谎言,露出一个笑容,“我们的讨论应该没有太吵吧?我一直在担心着迈罗旭先生可能直接冲上来。”
看着霍登轻松的表情,奈尔也跟着放松些许,“不会,我在隔壁也没有什么影响。你的朋友们都回去了?”
霍登点点头表示肯定。
奈尔停顿了一下,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却又担心自己的过度关心可能会让霍登感觉不舒服。
毕竟,霍登马上就要成年了,他不断告诉自己,弟弟已经不再是一个孩子,他应该平等地对待他们的关系,而不是一直将弟弟保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已经保护霍登一辈子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够做到放手。
患得患失的情绪让奈尔有些紧张,下意识地再次喝了一口水,却根本品尝不出味道,神色有些迟疑,然后找到了一个借口,“下周六,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怎么样,你有什么期待吗?也许我们可以为你召开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
十八岁?
对了,他就要成年了。
475 生日派对
“……也许我们可以邀请你的朋友们,还有周围的街坊邻居,在’三个瘸子’酒吧举行一个小小的生日派对。”
“怎么样?感觉如何?终于要成年了?”
奈尔终于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顺着生日的话题谈了下去,紧张和犹豫的情绪也就稍稍缓解了下来。
霍登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跟着奈尔的话语展露了笑容,“十八岁生日,也不过是普通的一天罢了,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庆祝的,还记得吗?你的十八岁生日,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是普通的一天。”
对于赫洛兄弟来说,生日是一件奢侈的事情。因为爱洛姨母的生活也并不宽裕,她竭尽全力照顾两个孩子,但依旧杯水车薪,就连日常生活都需要在基准线上苦苦挣扎,又怎么可能有时间和精力来照顾生日呢?
奈尔看着懂事的弟弟,眼底流露出一抹温柔。
他怎么可能忘记呢?
他的十八岁生日,那天他根本就已经忘记了,一大清早就匆匆忙忙地外出上课,然后又前往码头工作,忙碌得脚不沾地,哪里有时间思考这些事情。
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又到面包店门口用最低廉的价格购买了那些已经不再新鲜的面包,这些硬邦邦到没有味道的面包却是他们最宝贵的食物来源。
他正在计划着,接下来几天应该如何用这几个面包充当午餐和晚餐,合理的规划才能够让他们坚持得久一些,不知不觉推开家门,却意外发现餐厅里依旧点着烛光——平时为了节约煤油,他们一般早早就熄灭灯光、早早就寝休息,但那天却不是。
然后,他就看到坐在餐桌前等待他回家的爱洛姨母和霍登。
霍登因为等待得太疲倦而趴在桌面上睡着了,爱洛姨母则抓紧时间利用微弱的灯光进行缝缝补补——这些针线活都是按件算账的,缝补的数量越多、收入就越高。
“诺,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爱洛姨母看着满脸疲倦的奈尔,将摆放在桌面上的新鲜面包推了过来,虽然不是刚刚新鲜出炉的面包,却是当天出炉的面包,依旧能够感受到面包的柔软触感,和怀抱里那些硬邦邦到堪比石头的面包截然不同。
后来奈尔才知道,这是霍登为他准备的礼物。
霍登每天利用放学之后的时间,帮助街尾面包店老板工作一小段时间,前后工作了两个月,就为了帮助奈尔准备一份特别的生日礼物:当天的新鲜面包是第一份礼物,另外还有一枚亲手制作的领带结。
奈尔现在依旧记得,当时霍登睡得迷迷糊糊,他背着他到房间去的时候,那小家伙还在后背嘟囔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再次回想起来,奈尔的眼眶依旧微微温热,“我当然记得,你赠送给我的领带结,现在依旧是我的幸运符。”
他始终随身携带的幸运符。
收拾起情绪,奈尔对着霍登展露一个浅浅的笑容,“但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你也开始赚钱了,我们还是可以负担一个小小派对的。”
“这样吧,我和古兹明说说,那天就把酒吧全部租赁下来,你可以邀请一些朋友,我们再邀请一些街坊邻居,然后我专程去把爱洛姨母接过来,大家聚集在一起,享受一顿晚餐,你保证全部都是美食。”
“你说呢?”
耳朵捕捉到关键词,霍登的眼睛就微微一亮,看着兴致勃勃的奈尔,拒绝的话语涌到嘴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其实,这不是他的十八岁生日,他的十八岁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度过了,这甚至不是他的生日。
“你说的,美食哦!”霍登如此回答到。
奈尔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会和古兹明确认的。”眼看着气氛重新轻松融洽起来,奈尔的提问也就自然地询问出来,“晚餐的那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谁?”
“那是罗本的哥哥。”霍登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开口回答到,“他失踪了,距离现在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霍登思考着应该如何回答奈尔,谎言容易被拆穿,而且他也不希望什么事情都瞒住奈尔,否则可能适得其反,激发奈尔的好奇;但真话是绝对不可能的,不同于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奈尔更像是家长,他肯定会试图保护霍登,又或者是禁止霍登继续参与,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情况都不会太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真真假假。
“罗本一直在试图寻找塞缪尔,他希望我能够帮忙,但我们始终没有头绪。结果今晚……”霍登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奈尔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因为霍登的坦然与真诚,而且没有迟疑和闪躲,他被说服了。
再想想今晚的情形,事情也就得到了解释,“可是,塞缪尔怎么会成为菲洛子爵,然后还出现在图诺呢?”
“这也是我们好奇的。”霍登话里有话,奈尔立刻就联想到一个可能——
如果是塞缪尔谋杀了菲洛子爵,然后逃亡图诺,并且鸠占鹊巢地假扮菲洛子爵,那么一切都能够串联起来了。
奈尔的眼神微微一凝。
霍登知道,自己的效果已经达到了,“但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罗本想着,他也许应该亲自前往图诺一趟,毕竟那是他的哥哥,亲眼目睹才能否确认,到底只是外貌相似,还是……”
奈尔恍然大悟,但还是流露出担心的神色,再次看向霍登。
不需要奈尔说话,霍登立刻就明白了,主动说道,“放心,如果我真的准备和罗本前往图诺,我会告诉你的。”
奈尔轻叹了一口气,“我能够理解罗本的心情。”兄弟之间的情感,确实不同。原本奈尔还想要劝告霍登远离危险,但将心比心,如果他是罗本的立场,也希望能够得到帮助。
一方面是担心霍登的安危,另一方面则是设身处地地换位思考,最终还是善良占据上风,“如果你能够帮忙,就帮帮忙吧。”
“但还是需要注意安全,如果他的哥哥真的做了什么坏事,还是需要让治安队来处理,既然他敢于做第一次,就敢于做第二次。”
看着奈尔纠结的模样,霍登轻笑了起来,“奈尔,我有些聪明,却也不是万能的,不是我出马就一定能够搞定的。”
476 刺探敌营
“不是我出马就一定能够查明真相的。”霍登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对着奈尔打趣了一句。
奈尔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罗本可能需要一点帮忙,而你就是最好的人选。更何况,你本来就足够聪明。”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奈尔话语里的自豪与骄傲,对霍登充满坚定的信心,下一步可能就是直接宣告“我弟弟就是岩渊最厉害的侦探”了——至少目光现在就已经释放出如此信号了。
霍登抿了抿嘴角,流露出笑容,却没有继续回应,而是打了一个呵欠。
奈尔注意到了霍登的动作,没有在继续拖延,只是站在原地稍稍感叹一番,然后就快速回过神来。
“我准备去休息了,你也赶快休息吧。昨晚就没有休息好,今天早晨起来脸色都不好,今晚好好休息。”
说完,奈尔也就准备转身离开了,但内心的牵挂依然没有完全放下。
没有办法,这是奈尔过去十五年习以为常的一件事,无论什么事情,他都需要第一个考虑到霍登,即使现在霍登已经长大了,从图诺出差回来之后,这种感觉就越来越明显,这让奈尔难免有些失落,不断告诉自己,他需要学会放手,霍登也需要成长的空间,因为他不可能照顾霍登一辈子。
但是……
放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有些习惯,可能会持续很久很久,甚至是一辈子。
脚步再次停在了门口,转头看向坐在床沿的弟弟,千言万语在喉咙涌动,最终只是化作了简单的一句,“霍登,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吗?”
如此轻盈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温度。
霍登不由微微愣了愣,他能够在奈尔话语里感受到太多东西。也许,奈尔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容易“偏离轨道”;也许,他的谎言并不是那么成功,但奈尔依旧选择了相信,奈尔依旧选择了对他最好的决定。
霍登的心脏之上,能够感受到那股温热沉甸甸地压着。
“晚安。”奈尔对着霍登露出一个笑容,而后就关上房门。
但就在房间门即将关闭之前,霍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奈尔,我会的,我保证。”
这是一个承诺。
在霍登意识到之前,话语就这样冲动地脱口而出,仿佛灵魂深处能够感受到另外一个声音正在呐喊。
“嗯。”奈尔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关上了房门,脚步站在门板面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然后笑容就落在了眼底,绽放着温暖的光芒。
霍登静静地坐在原地,那种错综复杂的情绪在舌尖微微涌动着,最终也还是化作一个笑容,带着错杂的重量上扬起来:
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另外一个人永远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自己的身后,无论发生什么都愿意与自己并肩作战,哪怕是面对全世界,那种羁绊的感觉是如此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沉迷其中。
那天晚上,霍登带着笑容进入了睡眠,一夜无梦,安稳地睡了一个晚上。
……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一辆马车缓缓停靠在路边的草丛里,荒郊野外的陌生环境里,根本察觉不到任何生命体的活动痕迹,这也使得单独出现在这里的马车越发突兀起来——显然没有人会选择这样的荒野郊游。
“霍登,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里是荒无人烟的野外,任何人出现在这里都显得可疑,而我们越是隐藏行迹,就越是增加这种可疑。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光明正大地出现,理直气壮地表明态度,做符合我们年龄与身份的事情,即使出现意外状况,也是最具有说服力的。”
“如果他们准备灭口呢?”
“如果他们看到一个弗劳德和一个斯古特出现在这里,还准备随随便便地灭口,那么我们也就只能认命了。”
“……”
说话间,马车车厢就被推开了,然后就可以看到四名塞克佩斯学院的学生鱼贯走了出来。
每个人都穿着自己的学院制服,而且坦然地露出脸孔,甚至还能够看出精心装扮的痕迹,完全就是一副前来郊游的贵公子模样,只不过他们手中并没有携带野餐篮,取代而至的,每个人都带着写生簿。
为首的赫然是布鲁特斯,张扬而华丽的装扮看起来就好像准备参加宴会,与野外的荒凉形成鲜明对比。
紧随其后的,自然就是雷彼得斯、罗本,还有一身懒骨头站不直的霍登。
他们身后的那辆马车,赫然就是布鲁特斯的豪华私人马车,就这样大剌剌地停靠在路边,没有任何遮掩,如同一座华丽的移动城堡,远远地就能够一眼看见,即使是在繁华闹市也是如此,更何况是荒芜的野外呢?
自从那个晚上的聚会之后,霍登就在广泛地查询资料,积极主动地开始做准备,为他们深入虎穴完成铺垫;而今天,他们一行四人背负着艰巨的任务出行,他们需要探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举办地:
阿瑞纳宫。
此前提及过,阿瑞纳宫被普遍认为是一座废弃宫殿,不仅建筑本身是如此,附近的开发计划也全部搁浅。
从积极角度来说,阿瑞纳宫是一个完全僻静的环境,如果哈福特先生没有派人长期驻守,那么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地进行探路;但反过来,如果哈福特先生保持警戒,那么他们四个出现在荒郊野岭的身影也就容易暴露出来,这则是消极角度。
问题就在于,后者的情况,他们四个人可能就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发现行踪,毕竟他们对于阿瑞纳宫一无所知,也无从得知里面守卫的力量配置。
针对如此情况,霍登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要偷偷摸摸地前进,而是光明正大地登场,以雷彼得斯-弗劳德、布鲁特斯-斯古特的真实身份出现,假装他们是专程前来这里采风素描的——就为了描绘废弃的阿瑞纳宫。
如此一来,即使被发现,他们也能够寻找到合理的理由遮掩过去,并且还能够简单试探一下现场的力量布局。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有将戏剧和现实之间的壁垒彻底打破,才能够制造出以假乱真、真爱难辩的局面。
于是,他们四个人就这样出现了,忠诚地扮演着四个塞克佩斯学院学生的形象,两个贵族公子哥带着两个小跟班前来采风。
477 荒无人烟
平整辽阔的绿色地毯就这样轻柔地铺陈开来,细腻地勾勒出微微起伏的地势,最终形成一个低平的小山丘,宛若温柔的波澜般荡漾延伸开去,一直到三面环绕的森林阻隔了探索地平线尽头的视线,郁郁葱葱的树林却没有因为寒冷的冬天而凋零,反而是沉淀出浓郁的墨绿色,沾染着氤氲的水汽,寥寥数笔就泼洒出一抹恢弘,在浅灰色的天空底下激荡出惊心动魄的壮阔。
轰!
停靠在树枝上的鸟儿被惊动得振翅而飞,海水撞击悬崖的轰鸣声如同洪钟一般盘旋着,强势宣告自己的存在感,蛮不讲理地撕扯着附近的宁静,咆哮怒吼地驱赶着附近的所有生灵,似乎只要任何生物敢于靠近,潜伏在黑暗之中的血盆大口就将张牙舞爪地扑过来,苍茫的天空捕捉不到任何生机踪影,隐隐激荡着的回声是如此孤独而空寂,越发凸显出世界的磅礴与飘渺。
于是,站在大片大片绿色与灰色之中的四个身影,就变得越发渺小起来,似乎随时都可能被摧毁撕碎。
唯一的例外,就是盘踞在悬崖顶端的那座废弃宫殿,沉默却坚定地俯伏于此,如同沉睡之中的巨龙。
关于这座宫殿的传闻,稀稀落落地流传在岩渊当地居民的耳边,却早就已经模糊不清,即使是雷彼得斯也是第一次真正亲眼见到阿瑞纳宫,的确是传说中废弃的模样,视线里根本就捕捉不到任何生机,但气势磅礴的建筑风格令人大开眼界,哪怕只是站在远处一瞥,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不凡。
“哇哦。”
布鲁特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但脑海里的第一反应却是——
这里真的是哈福特先生的晚宴举办地吗?
因为现场看起来着实没有任何生机,完完全全就是传说中废弃的模样,阿瑞纳宫也没有能够建造完毕,靠近大海的一半依旧没有屋顶,敞开地接收着风吹雨打,丝毫寻找不到每个月举办宴会的痕迹。
布鲁特斯朝着霍登投去一个视线,没有得到多余的回应,霍登依旧在按部就班地准备着他们的郊游,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还是按照计划行事。
他们没有办法确定阿瑞纳宫之内是否还有什么机关?更没有办法确定此时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被监视?
也许有,也许没有,但他们不能冒险。所以,他们必须坚持计划,哪怕他们的行动可能看起来非常愚蠢。
“我喜欢这个角度。霍登,我准备将画架摆放在这里。”
既然是贵族少爷前来采风,那么演戏就需要演全套,不仅仅需要支画架,而且还需要摆放全套野餐设备,即使再复杂再繁琐,也必须尽可能保证真实,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行踪暴露”的时候不会露马脚。
然后,他们就开始了。
先是摊开野餐布,摆放下午茶的茶点,大红色的抱枕靠垫和深褐色的针织毛毯,雕刻着繁复花纹的茶几和笨重华丽的金色茶壶,所有的所有都严格按照室内下午茶规格布置,没有任何偷懒的省略,再然后……
真的开始泡茶,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两位少爷完全开始享受起来,罗本和霍登两个“跟班”则负责忙碌。
雷彼得斯看了看一本正经做全套的霍登,眼神里流露出一抹无奈,“我觉得,我们现在看起来就好像白痴。”
如果阿瑞纳宫之内根本就没有人在监视他们的话,如果附近区域根本就是荒无人烟的话,他们的动作确实看起来像白痴。
“但是,偶尔出来郊游放松一下,确实是我们迫切需要的。我烦透了最近的学业,作业真的太多了,我需要休息放松一下。”布鲁特斯却心态淡然,用眼神瞥了雷彼得斯一眼,似乎在说:我们不能冒险。
冒险,那就意味着拥有绝对实力,即使遇上意外状况也能够应付;但事实是,他们没有正面强硬对抗的实力,而且对手的状态也是一无所知,那么,他们就必须做出两手准备,避免潜在的正面冲突,哪怕代价是行为动作看起来有些愚蠢。
布鲁特斯紧接着说到,“更何况,霍登的泡茶手艺,确实是不一样。我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霍登说,泡茶也是一门艺术了,水温、手法、步骤等等都可能产生不同影响,啊,果然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
“前提是,必须是茶叶。”霍登强调到,那不紧不慢的姿态完全忘记了今天前来阿瑞纳宫的真正目的,完全沉浸在下午茶的片刻悠闲之中。
不由自主地,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视线都朝着霍登集中了过去,那看似平淡无奇的手法却是令人如此享受。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风,吹动着草丛,传来细细的声响,因为四周的安静而凸显出来,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回荡着这些声响,消融在大自然的宁静之中,所有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雷彼得斯和罗本都没有察觉到异动,但布鲁特斯端起茶杯的右手却稍稍停顿片刻,眼神也出现短暂凝滞,似乎正在警惕地捕捉着那些琐碎的声响。
不过,紧接着布鲁特斯就恢复了常态,将茶杯一饮而尽,眉眼之间流露出享受的神色,然后对着霍登说到,“嗯,今天的茶汤还是有点杂质。”
霍登的视线也抬了起来,迎向布鲁特斯的打量,“室外和室内终究是不同的。有时候,室外也有室外的风味,虽然茶汤有些杂质,但眼睛能够看到的风景,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这样的取舍不能等同衡量。”
布鲁特斯在霍登的眼神里寻找到了他所需要的答案:
刚才,有人扫描了他们一行人的举动。
杂质,其实就是监视者的意思。
任何灵能者,只要使用灵能就必然存在波动;只不过,左柱和右柱的波动差异比较明显,而且不同灵能者对于这种细微波动的感应力也有着明显差异,普遍来说,左柱的波动相对平缓一些,同时左柱对于波动的感应也更加灵敏一些。
布鲁特斯就是左柱,他能够感受到那些细微的波动,然后他的猜想得到了霍登的证实:
他们并不是阿瑞纳宫附近的唯一“生命体”,他们还有同伴,而且同伴正在监视着他们的行动。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478 毫无破绽
布鲁特斯敏锐察觉到了搜查的灵能波动,这意味着,阿瑞纳宫确实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但雷彼得斯和罗本两个右柱之人则没有能够捕捉到异动,那么,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答案是:
不怎么办。
应该泡茶就泡茶,应该享用下午茶就享用下午茶,然后,应该素描就素描。
霍登招呼着罗本,站立起来,开始竖立画架,为他们寻找着完成素描的不同角度;而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两位少爷则安然地躺在一堆抱枕和靠垫之中,舒适地继续享用下午茶,怡然自得的姿态似乎正在享受难得的悠闲与惬意。
虽然午后没有阳光的照耀,但罗本还是支起了一顶硕大的遮阳伞,将贵族的派头作风发挥得十成十。
越是置身于监视之下,就越是需要淡然镇定,因为,他们今天确确实实是前来“写生”的——
写生与探查,本质上来说都是需要耐心观察与解构。
“霍登?”
雷彼得斯注意到霍登正在越来越认真,好像他们真的是前来写生一般,他的耐心就要消耗殆尽了,没有能够压制住烦躁,出声呼唤了一句。
不等霍登回答,布鲁特斯的轻笑声就从旁边传了过来,“雷,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写生也需要保持心态平稳。还记得吗?弗劳德先生总是说,你太急躁了,今天还好就只有我们几个人,否则你又要被嘲笑了。”
雷彼得斯微微愣了愣,随后就从布鲁特斯的话语之中细细品味出一丝异样来,他猛地朝着布鲁特斯投去视线。
却见,布鲁特斯也毫不示弱地望了过来,清澈透亮的眼神就这样撞入雷彼得斯的眼睛里。
雷彼得斯顿时醍醐灌顶,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千钧一发之际,雷彼得斯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是专程过来写生的,而不是过来享受的,你说,谁会像你这样把整个待客室都搬到野外来,如此奢侈又如此繁琐,我没有办法接受,我也无法理解,你们斯古特家族的人就是如此。”
嘀嘀咕咕的抱怨絮絮叨叨地嘟囔着,刚正不阿的语气语调完全就是军人的模样,对于如此繁琐奢华的作风终究还是不太习惯,一如弗劳德家族的优良传统。
尽管有些生涩,因为紧张而有些磕绊,但恰恰符号雷彼得斯现在的状态,暴躁而不耐。于是也就不奇怪了。
至于罗本,这座冰山面对大部分情况都没有波动,内心的情绪也难以暴露,所以基本察觉不到变化。
虽然雷彼得斯和罗本确实没有察觉到灵能波动,但这股波动始终存在着,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左右,而后消失了片刻,又出现;再次消失片刻,再次出现,如此反复杀了数次回马枪,发现这一行人确实开始素描写生,又持续了片刻,这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但是,危机依旧没有解除。
他们应该如何在对方的监视下,进一步完成探查工作呢?
对此,霍登并不着急。
布鲁特斯注意到,霍登居然真的开始素描起来,像模像样地打了一个底稿,并且利用三维立体效果构建出了整个阿瑞纳宫的背景和架构,就好像……就好像真的在剖析阿瑞纳宫的结构一般。
“写生,本身就是解构”。
这个想法从布鲁特斯的脑海里划过之后,他的心情也就渐渐平复了下来——即使他们真的只是完成写生,也同样能够达到探查的目的,这也意味着,他需要更加投入也更加认真才行。
四个人之中,原本就最擅长绘画的雷彼得斯更是完全沉浸其中,细细地写生起来。
完美无缺!
毫无破绽!
因为他们确实正在写生,无论对方如何探查如何监视,他们都无法发现任何异常。
与此同时,霍登的感应网悄无声息地铺陈开来。
没有灵能调动,自然也就没有灵能波动,仅仅通过感应元素的所在位置就能够建立三维立体的透视效果,这确实是霍登的独门绝技——至少目前为止,霍登还不曾暴露过自己的行踪。
徐徐铺陈开来的感应网将整个阿瑞纳宫尽收眼底,并且勾勒出周围环境的所有面貌。
原本,霍登以为阿瑞纳宫隐藏着一个地下宫殿,里面应该就是晚宴举办地;但事实是,阿瑞纳宫已经建立完毕。
金碧辉煌、恢弘大气的宫殿呈现出复古而繁复的华丽,每个细节都透露出潜心雕刻的精致,就连廊柱、门板这样的细节也都没有错过,更不要说色彩艳丽的壁画和奢华厚重的家具了,确实不负宫殿之名。
表面上灰败残破的景象,只是一层皮囊而已,如同画皮一般。
顺着灵能波动细细探查之后,霍登顺利寻找到了一个庞大的灵能法阵,层层叠叠地将阿瑞纳宫保护起来,制造幻象迷惑误闯进来的路人或者旅人只是其中最基础的属性之一,另外还包含着保护和攻击的诸多功能,严严实实地将整座宫殿保护地固若金汤。
最有趣的是,其中隐藏着一个迷惑法阵,如果有人试图闯入阿瑞纳宫,就好像探索危险废墟异样,那么对方就会进入一个类似于梦境的迷宫,迷迷糊糊地就绕出来,不会受伤,却也没有疑惑。
这是非常普遍的一种迷惑法阵,经常用做迷宫的设计,没有伤害性,却具备强大的误导性。
只是,眼前的幻象着实太过逼真,即使误闯进去,也很难联想到迷惑法阵——包括霍登也应该会上当,如果不是他用感应网进行探查,如果不是他提前知道阿瑞纳宫的秘密,那么他也可能无法识破幻象。
透过画皮,霍登能够探查到阿瑞纳宫之内驻扎着一个小队,总共五人,其中一个人镇守在核心房间,另外四个人则散落在宫殿的四个角落,不出意外的话,刚才探查霍登一行人的,就是核心房间的那个人。
感应网只能够描绘出线条与线条构建的影像,无法探知具体情况,所以霍登的收获也就只有这些了,很多细节还是霍登连蒙带猜的一些推测,并不排除出错的可能。
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使用灵能探知,但这也可能打草惊蛇。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