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玄幻魔法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TXT下载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全文阅读

作者:七七家d猫猫     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txt下载     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74 步步紧逼

    言行举止,穿着打扮,神态表情。

    当一个人出现的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是线索,深深烙印着从小到大无数经历与阅历沉淀下来的线索。俗话说得好,人只有两样东西无法隐藏,“呵欠和贫穷”,这不是百分百正确的,但在懂得观察的眼睛里,确实是无所遁形。

    十二区,整个岩渊最为混乱最为肮脏最为狼藉的地方,不要说特伦托了,就连伊萨都很少会前往。当然,霍登是一个意外,越是平民的地方就越是能够挖掘到生活的美食,永远都不要小觑人民的智慧。

    贝特的穿着,出现在中城还算正常,但十二区?那简直就是鹤立鸡群,一眼就能够被识破。

    贝特的唇瓣微微颤抖起来,试图说点什么,他可以解释——

    比如说,这套西装是专门前来治安队才穿的;比如说,当天晚上前往十二区的时候,他就是身穿亚麻西装。

    但是,喉咙却被锁紧,无法轻易发出声音,瞪圆眼睛看着霍登,整个大脑乱成一团。

    “鲁比尼先生,这套西装……制作精细、布料舒适、剪裁得体,虽然没有丝绸或者羊绒等材料那么昂贵,却也是没有六克罗是拿不下来的,甚至可能需要更多。”

    这才是霍登上下打量贝特的真正原因,但衣着仅仅只是线索之一,比起随时都能够“换皮”的外包装来说,每个人身上还有很多很多记录生活的细节。

    “同时,你的指甲整齐干净,不仅没有污垢,而且还会定期修剪,指腹和手掌可以看到一些老茧却不会太过粗糙。”

    “显然,你并不是做粗活的类型。从指腹的墨渍痕迹和手肘的光滑老茧来看,我猜测你应该是一名退休的记账员,又或者是会计。但因为你的话语强调框架却缺少逻辑,所以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多么出色的会计。”

    “最重要的是,从进门到现在,你的双手之中保持平放摊开的状态,就这样放在桌面上,没有蜷缩也没有握紧。那是因为你的指关节会疼痛,偶尔还会肿胀,只有平摊才能够感觉舒适,这应该是长期炎症导致的。”

    “这是年轻时过度频繁始终双手进行记录所遗留下来的痕迹,日积月累的老毛病。我还是更加倾向于记账员的角色。”

    “换而言之,你是一个不可能出现在码头的人。”

    贝特的额头开始冒汗了,他下意识地试图将双手隐藏起来,却发现没有办法蜷缩手指,然后就这样暴露在了特伦托等人的视线里,触碰桌面的掌心开始湿滑起来,低垂的眼睑隐藏着微微颤抖的视线。

    然而,霍登的推断依旧没有结束,那不紧不慢的话语就如同催命符一般步步紧逼。

    “但是,当晚你的确前往了码头,也的确出现在了餐馆,这些都是可以证实的。也许,你更换了一套西装,没有那么扎眼;但问题就在于,你为什么出现在了哪里呢?而且还如此巧合地注意到了阿尔伯,成为了他的不在场证据,刚刚好就洗刷了他的嫌疑。”

    “鲁比尼先生,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轰!

    轰轰!

    特伦托的眼睛明亮起来,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原本天衣无缝的证词,现在却演变成为破绽百出,那些不对劲全部都寻找到了正确而合理的解释:

    他就知道事情存在猫腻!他就知道!

    特伦托的视线不由朝着霍登瞥了一眼,却没有时间感叹,随即就看向了贝特,希望能够趁胜追击地寻找到真相。

    “我……那都只是巧合!我所说的都是真实的。”贝特终于开口了,梗着脖子强硬地说道,“你正在胡扯。你没有证据,你不能随意地指责我,你的态度有问题!我……我要投诉你,你正在精神虐待证人!”

    贝特终于开口了,即使面对霍登的质问节节败退,但最后时刻依旧死死咬住底线,并没有更改口供,甚至还倒打一耙。

    特伦托有些恼怒,猛地一下就站立了起来,准备直接上前与贝特对峙,不是因为冲动,而是因为习惯性地掌握主动——这也是今天见面以来,特伦托第一次失态。

    不过,今天掌握主动权的却是霍登。

    与贝特面对面的霍登依旧是懒散随意的模样,但谈话的节奏始终牢牢把握在手中,贝特才刚刚开口,霍登的后续就已经跟上,甚至比特伦托的站立还要快上一线。

    “那么……南方奥逊公司秘书室的一名初级助理叫做胡德-鲁比尼,我想也肯定是巧合,对吧?”

    霍登对着贝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直接无视了贝特的威胁,抛出了另外一个重磅。

    什么?

    什么!

    特伦托第一时间就朝着霍登投去视线,尽管霍登根本没有理会他,视线依旧瞄准贝特,但特伦托脑海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怎么错过了这样的细节?还有,霍登又到底是从哪里挖掘出这样的细节?

    而贝特的喉咙更是直接被死死掐住,他张了张嘴巴,试图辩解两句,不过,霍登已经斩断了所有可能。

    “我在翻阅南方奥逊公司相关文件的时候,至少三次以上看到了胡德-鲁比尼的名字,而且清一色都是在七月之后。”

    “你觉得,我是什么想法呢?我觉得,也许,这位胡德-鲁比尼先生在七月之前,只是一个无人知道的小角色,但后来,他凭借着自己的’出色工作能力’得到了赏识,成功升职,于是接手的工作开始增多。”

    “嗯,这肯定是一位事业有成、前途无量的年轻人,贝特-鲁比尼先生,你觉得呢?”

    轰!

    轰轰!

    霍登就这样一步、再一步地靠近,最后直接将贝特逼迫到了死角,并且完成包围,没有给贝特留下任何狡辩或者还击的机会。

    看着瑟瑟发抖的贝特,霍登依旧是如沐春风的模样,嘴角的笑容始终不曾消失,就这样亲切友好地继续说道:

    “如果我们现在调查胡德-鲁比尼先生的工资收入,然后再看看贝特-鲁比尼先生过去四个月的消费支出,你觉得,收支能够平衡吗?”

    “还有,如果是贝特-鲁比尼先生被判断做假证,那么可能也就是罚款了事;但如果胡德-鲁比尼先生也被卷进来,我觉得,这可能就是集体捏造证据了,却不知道判刑到底是怎么一个说法,也不知道出来以后是否还能够找到工作。”

375 方向偏差

    特伦托的视线缓缓地从贝特身上转移到霍登身上:

    那不紧不慢、不疾不徐的姿态,从头到尾都带着如沐春风的姿态,如果眼前摆上一壶一月余烬加一些零食,他们就好像正在享受下午茶的姐妹团一般,全然没有审讯室咄咄逼人的紧绷气氛,戏谑打趣的口吻更是根本感受不到任何锋芒——

    没有认真倾听话语内容的话,仅仅只是从表情和神态来判断,特伦托会不由在脑海之中描绘出“今天的甜品真的好好吃哦”的声音,并且搭配上尖叫、兰花指和跺脚的小动作,粉红泡泡似乎正在随时待机。

    然而,集中注意力细细倾听话语内容,无形的绳索就这样牢牢地将贝特捆绑束缚起来,隐藏在绳索之中的倒刺就这样缓缓地、缓缓地刺入贝特的身体里,然后,贝特的眼神和脸色就这样一点一点暗淡下去,最后整个人就好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一般,肩膀无力地耷拉了下去。

    亲眼见证整个过程,特伦托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

    霍登似乎察觉到了特伦托打量的视线,抬起眼睛,满眼无辜地朝着特伦托露出一个微笑。

    哒哒哒。

    整个后背的鸡皮疙瘩就这样窜了起来,特伦托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悄然挺直了腰杆,正襟危坐地迎向霍登的视线,也对着他露出一个笑容,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还好,霍登紧接着就转头再次看向了贝特,“不如这样,我们做一个交易,你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我们就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闭嘴,但我们会正式发布公告做出说明:你已经说了实话,而且我想,我们现在掌握的事实情况也已经差不多了。”

    “贝特-鲁比尼先生,你觉得呢?”

    霍登展露出了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亲切可人。

    ……

    “我就知道。”

    特伦托一字一句地说道,并没有暴跳如雷,但优雅得体的脸色却阴沉下来,隐隐透露出一股低气压,稍显紧绷的下颌曲线还是能够感受到情绪的涌动。

    贝特全部都说了:

    这一切全部都是阿尔伯指使的,为了逃脱罪责,所以阿尔伯贿赂了贝特,捏造出根本不存在的不在场证据,洗刷罪名。

    所以,兜兜转转了一圈,犯罪嫌疑人还是再次回到了阿尔伯身上,也就是本案唯一一个具备犯罪动机的嫌疑人。

    相较于特伦托来说,伊萨依旧能够保持客观冷静,因为她没有带入自己的情绪,也因为她了解霍登——

    当特伦托说“我就知道”的时候,霍登的眉尾微不可见地轻轻挑了挑,看起来似乎还有不同意见。

    “霍登,你认为凶手另有其人?”伊萨直来直往地开口询问道。

    特伦托朝着霍登投来了视线,眉宇微蹙,尽管没有冲动地多说什么,但神情里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质疑:

    除了阿尔伯,还能有谁?

    霍登瞥了特伦托一眼,立刻就明白了伊萨的用意:这里毕竟是第三辖区的地盘。

    于是,霍登就点点头给予了肯定,“无法说通的漏洞依旧存在,而且是足以影响整个故事的大漏洞。”

    “让我们假设,凶手就是阿尔伯。”

    “当晚,阿尔伯制定了谋杀计划,率先前往枫澜巷喝酒,然后寻找借口离开,返回家中杀死自己的妻子。”

    “同时,阿尔伯买通贝特和胡德为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据,由胡德假扮自己,前往餐馆用餐,并且丢掉钱包,制造强烈印象,由店主和贝特形成双保险口供。”

    “最后,阿尔伯再次返回枫澜巷,制造不在场证据形成回环,却遭遇到马车的意外事故。”

    简洁地摘要框架罗列出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非常清晰,那么,异常到底在哪里呢?

    所有视线全部都集中在霍登身上,却清一色带着问号,等待着下文。

    霍登也没有卖关子,“第一,我们假设的前提是,阿尔伯前往第三辖区报案,就是为了确定不在场证据,洗刷自己的嫌疑,那么,鲁比尼父子的口供,应该第一时间就说出来才对,他为什么要等到最后时刻才揭晓呢?这样的戏剧化转折,绝对不是阿尔伯期待的结果。”

    不仅等待了将近三个月,而且还是进入司法审判程序之后,这与“提前安排的不在场证据”并不相符。

    “第二,如果这一切都是阿尔伯精心策划的局面,那么,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喝醉的?谋杀结束之后吗?根据枫澜巷乔雅的口供,在离开之前,阿尔伯就已经喝了不少——明知道自己准备执行谋杀的情况下,还把自己灌醉?”

    “也许是为了……壮胆?”雷彼得斯有些不太确定地加入讨论。

    霍登微笑地点点头,“的确,这是一种可能。但是,阿尔伯又是如何掌握分寸的呢?为了壮胆而导致喝了太多,甚至可能已经醉酒,在这样情况下又应该如何执行谋杀呢?”

    没有再继续解释下去,霍登转头看向了特伦托。

    特伦托察觉到了视线的温度,稍稍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做出补充解释,“凶案现场并不混乱,相反,整个现场显得非常整洁,所有相关线索都已经被清除。”

    在酒醉情况之下,是无法完成的。

    那么,阿尔伯的醉酒时间就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矛盾:到底是杀人之前,还是杀人之后?

    当然,也可以解释为,阿尔伯杀人之后,因为恐惧或者畅快,在返回十二区的路上,把自己灌醉。

    但是,这样的理由却很难很难说服特伦托和伊萨:一个犯罪过后还能够清理犯罪现场的人,怎么可能因为犯罪得逞就过度兴奋地把自己灌醉?

    伊萨更是了解霍登,因为霍登说“影响整个故事”的漏洞,那么就意味着,霍登必然还发现了其他线索,而且是能够摆脱阿尔伯嫌疑的线索——而不仅仅是醉酒时间这样模棱两可的间接证据。

    “你是说,还有其他嫌疑人?”伊萨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特伦托的表情有些凝重,“但是,我们详细调查了阿尔伯夫人的所有相关情况,并没有发现任何犯罪动机。唯一能够找到的,就是阿尔伯夫人正在试图递交离婚申请。这才是我们所定奥丁-阿尔伯的原因。”

    “我并没有谴责你们调查失责的意思。”霍登能够感受到特伦托话语背后的重量,微笑地解释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调查方向可能发生了些许错误,如果说,第一受害者不是阿尔伯夫人,而是阿尔伯先生呢?”

376 无形之手

    “我的意思是,你们的调查方向可能发生了些许错误。”

    霍登的话语让特伦托投来了视线,神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但眼神里的凝重却透露出些许厚重来。

    “如果说,第一受害者不是阿尔伯夫人,而是奥丁-阿尔伯先生呢?”

    霍登的话音才落,雷彼得斯的惊呼声第一个就脱口而出,“什么?”

    所有调查全部都围绕着阿尔伯夫人展开,但现在却说阿尔伯夫人不是受害者?而作为嫌疑人的阿尔伯先生才是受害者?

    这是什么跟什么?

    “但被谋杀的是阿尔伯夫人。”特伦托并没有大惊小怪,始终保持了自己的平稳,但眼神和话语的凝重还是丝丝缕缕地透露出来,整个气场都变得具有倾略性起来,显然是在暗示,霍登最好不要胡说。

    霍登却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即使特伦托隐隐运用灵能施压,但这对霍登来说并没有效果,不过是灵能轻轻一转就化解了气场的压迫。

    “我的意思是,阿尔伯先生才是目的,而死亡的阿尔伯夫人则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如此一解释,事情顿时就明朗了起来。

    特伦托的第一反应就是朝着伊萨投去了视线,看似波澜不惊的眼神却难以掩饰深处的汹涌: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伊萨却是见怪不怪,今天的特伦托就是过去的自己,同样的情况多经历几次,也就习惯了,“你发现了什么?”

    霍登没有再继续卖关子,而是从桌面上那一堆厚厚的资料之中翻找出一份文件,朝着特伦托的方向推了推。

    伊萨悄悄地瞥了一眼,抬头赫然就是“南方奥逊公司”,难道阿尔伯的案件真的能够与公司直接联系起来,那么,阿尔伯是否能够与维克多联系起来呢?

    想到这里,伊萨的指尖微微收缩起来,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但表面上依旧没有展现出太多波澜。

    特伦托的注意力完全放在霍登的资料上,并没有注意到伊萨的细微变化,他此时的所有心神也依旧在震惊和错愕之中,大脑快速运转起来,“等等,可是我们调查过阿尔伯的同事关系,并没有异常。”

    霍登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等待特伦托阅读完那一份资料。

    霍登明白,改变调查方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主语”的变化往往也就意味着视角的巨大差异,这也许就意味着,此前调查的所有资料都必须重新审核、考察、翻阅,甚至是需要推翻部分证据的。

    特伦托的反应并不意外。

    安静之中,伊萨和雷彼得斯的视线都纷纷朝着特伦托投射了过去,好奇着霍登到底发现了什么重要证据。

    布鲁特斯却是想到了曲线救国的方式,朝着罗本投去了视线,因为罗本刚才就和霍登一起翻阅这些资料。

    罗本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用眼神吐槽到,“你没有看到桌面上那么多资料吗?我怎么知道霍登看到了什么?”

    霍登递给特伦托的资料是厚厚的一叠,约莫二十多页,但特伦托早就已经把所有资料翻阅了许多遍,仅仅扫描了几眼,立刻就知道这是什么资料了,然后抬起头看向了霍登,“这只是阿尔伯签署的一份土地检测报告而已,他的日常工作就是这些,平均每周都需要签署两份到三份,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但如果那片土地本身存在问题呢?”霍登反问到。

    特伦托流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霍登?”雷彼得斯没有能够按耐住好奇,出声呼唤了一句。

    霍登朝着特伦托投去视线,并没有发现特伦托准备阻止自己,于是他也就开门见山地做出了解答。

    “今年六月,南方奥逊公司准备开发岩渊东北方向的一片荒地,在那里扩建一片居民区,这是市政厅通过的官方项目。在正式动工之前,阿尔伯负责那片荒地的检测,但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签署检测报告。”

    “这份检测报告因为阿尔伯的案件而搁置下来,一直拖到九月份,阿尔伯确定摆脱嫌疑之后,才被正式签署。”

    “现在存在两个可能,第一,阿尔伯是凶手,他以土地检测报告威胁公司,必须帮助他摆脱犯罪嫌疑。”

    “第二,公司是背后那只无形之手,为了这份土地检测报告,胁迫阿尔伯签字,于是制造出了凶案。”

    “案发当晚,阿尔伯仅仅只是到枫澜巷享受,但结果他却被灌醉,酩酊大醉,然后职业杀手就潜入阿尔伯家中,完成凶杀案,并且清理痕迹;同时,公司安排了假的目击证人,制作出一个恰到好处的不在场证据。”

    “如果阿尔伯拒绝签字,那么他们就把阿尔伯送进监狱;但如果阿尔伯愿意,他们就刚刚好洗刷阿尔伯的罪名。”

    “你们觉得是哪种呢?”

    霍登的视线扫视了一圈,众人面面相觑,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特伦托的神色非常凝重,丝毫没有因为靠近真相而感到庆幸,他还试图挣扎一下,“如果公司需要威胁阿尔伯签字,他们还有很多手段,根本没有必要制造凶案;而且,这份检测报告也没有什么异常。”

    “的确,这依旧是一个疑点。”原本以为霍登会展开辩论或者反驳,却没有想到霍登就这样点头表示了赞同,“其实,这只是一种猜测而已,想要寻找到真相,拼图还有一些碎片需要完成,这就需要阿尔伯的帮助了。”

    难怪!

    难怪霍登从一开始就说,他希望能够与目击证人、犯罪嫌疑人交谈!

    特伦托脑海里灵光一闪,“所以你才从一开始就要求与犯罪嫌疑人交谈的吗?”

    从塞克佩斯学院交谈的短短只言片语,他就已经预见到了现在的局面吗?这也……

    “哈,当然不是。”霍登似乎能够看透特伦托的想法一般,“那样的想法非常危险,我只是根据步骤来而已。”

    特伦托的态度却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对于霍登的谦虚和推辞表示强烈怀疑。

    “等等,还有一个疑点。”原本以为所有情况都已经理清,按照霍登所想发展,但伊萨却提出了异议。

    伊萨能够感受到所有灼热的视线朝着自己投射过来,但她没有分散注意力,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霍登,“但是,如果阿尔伯遭遇了胁迫,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377 正面对质

    霍登推断的来龙去脉合情合理,所有漏洞都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但还有一个重要问题。

    “但是,如果阿尔伯遭遇了胁迫,他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伊萨提出了自己的疑惑,紧接着做出了进一步的解释。

    “我的意思是,如果公司认为威胁阿尔伯先生是有效的,那么他们可以威胁杀死阿尔伯夫人,迫使阿尔伯先生就范,根本就不需要真正执行杀人。”

    “但问题就在于,此前公司肯定就或明示或暗示过阿尔伯先生,然而阿尔伯先生无视威胁,拒绝在检测报告上签字,我们可以理解为,公司被迫更进一步,执行了杀人,强迫阿尔伯先生就范,这是合理的。”

    “可是,阿尔伯先生为什么选择了沉默呢?”

    “你们看,在第十二区遭遇了意外事故,治安队已经选择了结案,阿尔伯先生却专程到第三区来报案;公司威胁阿尔伯先生必须签字,他无视了公司的压迫。那么,阿尔伯先生可能因为妻子的死亡就闭嘴吗?”

    说到这里,伊萨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迎向了霍登的目光。

    跟随着霍登一起侦查多起案件,伊萨的眼界高度和思考方式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在纷乱庞杂的信息之中,巧妙地找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伊萨能够看到霍登平静的眼神,显然并不意外。

    特伦托等人都跟随着伊萨的视线,望向了霍登。

    霍登的表情根本没有变化,“你忽略了一种可能,阿尔伯先生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案件都是公司的操控,他向公司发出求助信号,然后他就脱离了困境,出于感激,他愿意回报公司,而不是被胁迫的。”

    “那么,如果宁折不弯的阿尔伯先生知道这一切都只是一个阴谋陷阱呢?你们觉得,他会怎么做呢?”

    当然,这也只是霍登的猜测。坐在办公室里纸上谈兵是注定寻找不到结果的,归根结底,还是需要与证人面对面交谈,寻找线索、寻找证据,在重重迷雾之中寻找到真相。

    迎向众人的视线,霍登也没有再继续辩解,只是微笑地询问到,“我们现在可以和阿尔伯先生见面了吗?他应该久等了。”

    特伦托的眼神有些错杂,因为霍登,也因为伊萨,他原本以为,利用霍登这个鸡毛令箭掩人耳目,最终解决案件还是需要依靠自己,却没有想到,自己似乎什么都没有帮上忙,而且,现在的情况还陷入了另外一个危机,他也不确定……

    特伦托没有回答,而是迟疑了片刻,站立起来,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缓缓地将会议室的大门关上,特伦托站在门口,膝盖微微有些发软,不是因为霍登和伊萨,而是因为南方奥逊公司——

    站在这间公司背后的可是……

    他原本以为,事情可能只是有些猫腻,希望能够追查真相,却没有想到,矛头直接指向南方奥逊公司,那么,他还应该继续下去吗?

    长长吐出一口气,特伦托快速整理思绪,禁止自己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在案件之上,转身朝着隔壁会议室迈开脚步。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而且,将霍登拉过来,再加上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也许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说不定“鸡毛令箭”就需要真正演变成为“令箭”来发威了。

    ……

    出现在眼前的奥丁-阿尔伯并不是预期之中的模样——

    老实说,一位常年流连在枫澜巷的中层管理人员,却又是一位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硬骨头?

    这确实是难以准确地在脑海里描绘出一个固定印象。

    深灰色的短发如同钢针一般往上窜,额头和脸颊之上都可以看到岁月留下的痕迹,凝聚成为一条条皱纹,消瘦高挺的身材相较于四十五岁的中年人来说非常结实,全然没有啤酒肚、中年发福的迹象。

    最重要的是,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也熠熠生辉的眼睛。

    仅仅一个照面,霍登就对阿尔伯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是因为五官多么帅气或者气质多么出众,而是疲惫与狼狈之中依旧挺直的脊梁。

    有信仰的人,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至于这种信仰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亦或者是介于黑白之间,那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我以为,目击证人已经证明了我的清白。”阿尔伯先生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一字一顿地表明了立场,不是呵斥也不是抱怨,只是平铺直叙地讲述一个事实,“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还需要我前来配合调查。”

    特伦托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因为阿尔伯先生是看着他说话的,但现在掌握主动权的却是另有其人。

    “阿尔伯先生,你喜欢薄荷糖吗?”

    霍登开口提出了问题,阿尔伯顺着声音望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霍登的年轻,但他并没有提出疑问,依旧保持平静地询问到,“不,我一直都以为,那应该是牙粉。”

    当下的岩渊,暂时还没有出现牙膏,目前刷牙都是适用牙粉,一种草药晒干之后磨成粉状的清洁物品。不过,牙粉的味道并不怎么美好,于是图诺的医生就研发出了一种薄荷牙粉,将薄荷叶磨成粉状混合进入牙粉之中,不仅能够保持牙齿清洁,而且还能够保持口腔清新。

    当然,刷牙本来就是“依旧正在普及中”的一件事,更不要说牙粉了。

    至于薄荷叶,那就是更加罕见的一个物品了。自从薄荷牙粉在贵族阶层中推广开来之后,人们渐渐发现,薄荷的清新气息确实能够有效祛除口臭,于是进而衍生出了薄荷糖,在刷牙之外的其他时间里,专门用来清洁口气。

    “薄荷糖”,始终被认为是一种药品。对于上流贵族来说,尤其是淑女,如果被他人意外发现自己正在使用薄荷糖,往往就会被默认为“口臭”的意思,自然没有人愿意如此,于是,薄荷糖始终是藏着掖着的东西。

    霍登突兀的提问,并没有打乱阿尔伯的节奏,他的回答平稳而坦然,并不是因为“口臭”的潜台词而掩饰,而是堂堂正正做出了回应,这让霍登轻轻颌首表示了明白,伊萨和特伦托也双双快速交换了一个视线。

    这是一个重要线索。

378 宁折不弯

    薄荷糖,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线索,至少霍登是这样认为的。

    在浏览案件相关证据的时候,霍登分别在枫澜巷、阿尔伯家中以及南方奥逊公司三个地方发现薄荷糖的包装纸;但是,阿尔伯的办公室却并没有发现。

    特伦托对于薄荷糖并没有太过在意,治安队收集的资料证据着实不少,薄荷糖不像是现场证据的一部分,更像是治安队整理现场的时候无意间收集回来的垃圾,但也不好随便丢掉,于是就留了下来。

    霍登的关注重点就在于,他并不喜欢薄荷糖,准确来说,他并不介意地球上的薄荷糖,但不喜欢莱雅帝国的薄荷糖——

    因为这里的提炼工艺并不完善,薄荷糖的味道太过刺激太过浓厚,已经脱离了糖果的行列,确确实实就是“药品”。

    事实上,岩渊的贵族们也是如此,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都没有使用薄荷糖的习惯,只有那些淑女们才会热衷于此,希望能够在公众场合留下完美的印象,哪怕是自己承受一些苦痛也无所谓。

    那么,阿尔伯喜欢薄荷糖?

    当然,这也是有可能的,也许就是他的个人习惯;不过,没有在阿尔伯办公室搜查到薄荷糖的糖果纸就显得有些奇怪了——也有可能是搜查人员并没有当作是证据,即使在办公室里发现也没有收集起来。

    毕竟,目前为止的办案经历都在证明着治安队搜查证据的手段处于多么初级的阶段,这样的遗漏也不能说明什么。

    但是,面对面看到阿尔伯的时候,霍登的嗅觉就开启全面发动,却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薄荷的气息。

    如果阿尔伯真的长期使用薄荷糖,在枫澜巷、工作场合和家中都留下了痕迹,那么没有理由今天不用;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可以说得通,在三处地方留下薄荷糖糖果纸的,是那位职业杀手。

    这也恰恰能够说明阿尔伯办公室没有糖果纸的原因。

    不过,表面上,霍登依旧不为所动,轻笑了起来,“就我个人来说,薄荷叶子用来泡茶的话,别有一番风味。”

    “咳咳。”伊萨轻轻咳嗽了两声,似乎在提醒着霍登:不要又提起食物了。

    霍登的笑容越发灿烂起来,“今天专程邀请阿尔伯先生前来协助调查,并不是因为杀害阿尔伯夫人的案子,而是因为一个’等价交换’的案子,我们还有些困惑,需要阿尔伯先生的答疑解惑。”

    阿尔伯的眼神微微闪动,似乎有些心虚。

    特伦托将那份土地检测报告翻找出来,推到了阿尔伯的面前,“这份报告之上是你的签名,你是否使用这份报告交换了一个目击证人,用来让你摆脱指控。”

    直击球。

    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无效;但对于阿尔伯来说,却已经足够。

    阿尔伯低垂下了视线,没有说话,微微紧绷的下颌线条证实了他的慌乱。

    再次开口的,依旧是霍登,那懒洋洋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魔力,由内而外地散发出一种强大的自信。

    “阿尔伯先生,你知道那片土地存在问题,你希望能够坚守本心,拒绝在检测报告上签字,然后凶杀案就出现了,你陷入了困境,然后公司告诉你,如果你签署检测报告,就能够交换得到一位目击证人,洗刷你的冤情。”

    “亦或者是……”

    阿尔伯没有让霍登继续说下去,闭上了眼睛,长长吐出一口气,“我知道,我就知道报应迟早都会出现的。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答应。我们就是一个骗子公司,我们就在伤天害理,我们都应该被惩罚。”

    特伦托有些心惊胆战。

    而后,阿尔伯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霍登,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霍登,“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我没有杀死我的妻子,即使是现在,我也坚信着这一点,但我没有办法自证清白。”

    “当时,我陷入了绝望。埃姆斯还那么小,他才只有十岁,他已经没有了母亲,如果就连我也离开了,他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他可能会被送到孤儿院里,然后就这样消失在岩渊那没有尽头的冬天里。”

    “我昏头了。”

    “我被自己的恐惧冲昏了脑袋,于是打电话给公司,我请求帮助。他们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在检测报告上签字,他们就愿意寻找到一位目击证人,证明我的清白。我……”

    说到这里,阿尔伯再次流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被他们说服了,不对,我被自己的恐惧和胆怯说服了,于是,我答应了。但是,我发誓,真心实意地,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杀害我的妻子。我和詹妮弗确实有着矛盾,我们已经不再相爱,我们就在互相折磨对方,但我绝对不会杀害埃姆斯的母亲。”

    阿尔伯注视着霍登,声音微微颤抖着,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真诚,渴望着霍登的信任。

    “奥丁-阿尔伯先生,我相信你。”

    霍登开口说到。

    阿尔伯直接就愣住了,注视着霍登的眼睛里盛满了错愕和惊讶,泪水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漫溢出来,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阿尔伯先生,整个事情的时间线对不上,而且证据和证词也对不上,我们已经识破了不在场证明的谎言,同时,我们还发现了一个奇妙的线索,就是你不喜欢的薄荷糖。”

    “这个薄荷糖的糖果纸出现在了枫澜巷,出现在了你的家中,出现在了你的公司,唯独没有出现在你的办公室,也没有出现在你的身上。我们猜测,这应该是职业杀手的个人习惯,又或者是公司幕后黑手的个人喜好,不是你的。”

    阿尔伯已经惊呆了,双目赤红地看着霍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事情是这样的,是你的公司在枫澜巷将你灌醉,确保你不省人事,然后前往你的家中杀死了你的妻子,并且恰到好处地安排了一个目击证人,洗刷你的嫌疑,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将你引入陷阱。”

    “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这份土地检测报告。”

    “左手陷害你,右手拯救你,背后的那个人,始终都是同一个。”

    阿尔伯失魂落魄地坐在原地,泛红的眼眶之中滑落一行滚烫的泪水,“詹妮弗,哦,我的坦姆齐男神,詹妮弗,他们怎么可以!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詹妮弗,她是无辜的!那群混蛋!”

    这就是阿尔伯脑海里的第一想法,无辜的妻子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亡了。

379 股掌之间

    啪。

    理智之弦,就这样崩断,阿尔伯顿时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情绪中,失魂落魄地愣在原地,肩膀缓缓耷拉下来,根本没有意识到,泪水就已经挣脱了眼眶的束缚,两眼茫然地注视着前方,焦点和焦距就这样在泪水之中模糊。

    “她是无辜的。她是无辜的!那群混蛋!”

    阿尔伯低声反反复复地喃喃自语着,却终究再也无法挽回妻子的性命。

    特伦托有些哀伤地低垂下了视线,峰回路转的最后,他完全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收场,眼神里流露出了些许无奈和苦涩,事情终于真相大白了,所有漏洞都能够串联起来了,但他却感受不到一丝开心。

    看着泪流满面的阿尔伯,霍登也跟着哀伤起来:阿尔伯试图坚持正义和真相,但代价却是妻子的死亡。

    也许,阿尔伯夫妇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他们就站在离别的十字路口,甚至拒绝再次看着对方的眼睛;但归根结底,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那是阿尔伯孩子的母亲,那是阿尔伯曾经相守十余年的伴侣。

    原本,霍登希望通过阿尔伯来探查南方奥逊公司的内幕,但现在,在生命面前,他也暂时沉默了下来。

    “阿尔伯先生。”特伦托艰难地开口打破了僵局,迎向阿尔伯那双赤红的眼睛,“但我们还是必须知道,他们为什么如此迫切地需要这份土地检测报告?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以至于他们不惜双手沾满血腥。”

    特伦托停顿了一下,“因为那片土地的价值吗?”

    “不。”阿尔伯苦笑地摇摇头,脸颊之上带着一丝悲凉,“当然不是,那片土地在投入开发之前也就是一片荒地,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关于那片土地未来规划的消息,这才是真正具有价值的东西。”

    “图诺方面正准备扩建岩渊。”

    “一方面是因为图诺准备在岩渊建立更多研究所,推动科技的发展;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岩渊的独特地理位置,远离卡格也远离战场,图诺贵族们准备在岩渊建立基地,作为自己的最后阵地。”

    “现在,王都的议会正在提议、讨论、拟定相关政策,一旦通过决议之后,市政厅就将以帝国的名义进行收购和规划。根据内部消息来看,这次是为了整个帝国的未来规划,而不是简单的商业蓝图,图诺方面将制定统一价格,不会太低却也不会太高,而且土地拥有者没有拒绝的余地。”

    “也就是说,土地的增值空间是有限的。”

    “但是,在帝国正式进行收购之前,却还有一个时间窗口:图诺方面传闻泄漏之后、决议正式推动之前。”

    “现在就是这个窗口期,南方奥逊公司率先完成土地收购,而后放出风声,充分利用商人逐利的活络和灵通,公司转手就能够将土地贩卖出去;但是,等待决议通过,图诺真正进入收购阶段,那些商人就会发现,图诺方面的收购价格甚至比不上他们入手的价格,所谓的差价根本不存在。”

    整个会议室里只有阿尔伯那清冷之中带着些许抖动声音在响动着,字里行间带着一股不屑的嘲讽:

    这才是真正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仅仅凭借着一条消息,充分利用时间差,一个转身就能够盆满钵盈。

    “但是,在土地检测过程中,我们却发现,那片土地底下可能隐藏着一片遗迹——不是煤矿而是遗迹。根据莱雅帝国的法律规定,如果是超过三百年以上的遗迹,那么所有商业活动以及转让交易都必须冻结,等待帝国完成检测、挖掘与勘探之后,重新评估之后,才能够解除冻结。”

    “初步检测的结果,那应该是混沌记的一片遗迹,甚至比塞克佩斯学院还要古老。”

    “所以,你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来,南方奥逊公司是准备打一个时间差,快速收购、快速出手,不过一进一出之间,就能够赚差价;但现在却因为土地检测而打了水漂,不仅可能无法赚钱,而且收购的支出也可能直接砸在手里。

    于是,事情的发展都脱离轨道:坚持己见、宁折不弯的阿尔伯,就这样被玩弄在股掌之间,就好像那些被当作目标的商人一般,如同一群毛发旺盛的绵羊,被圈养起来,一茬一茬的羊毛等待着被收割。

    如果是其他公司,特伦托必然对阿尔伯的证词提出质疑,但如果是南方奥逊公司,他却丝毫不会怀疑。

    “这笔差价,到底是多少?”特伦托依旧保持着冷静与镇定,但只有他自己能够感受到,喉咙的微微干涩。

    阿尔伯抬起了视线,望向特伦托,微微泛红的眼睛却拥有着清澈的目光,“三万克罗。这是预估价值。”

    说到这里,阿尔伯的眼神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再次回想起了自己的妻子,还有过去四个月的时光。

    “洛维特,一万份;埃塔罗,五千份;莱恩,三千份;安德森,两千份。当时,我即将被定罪的时候,我联系的就是安德森,罗特-安德森,他告诉我,事情会得到解决,一切问题都会找到完美的答案。”

    霍登和罗本并不明白这些名字到底意味着什么,但包括伊萨在内的其他人却能够感受到话语背后的惊涛骇浪。

    特伦托的喉咙越发干涩起来,即使他竭尽全力地保持风平浪静,但这起案件的重磅程度还是超乎想象。

    他应该怎么办?

    上述四个名字,包括安德森在内,任何一个都不是可以随随便便撼动的对象,更不要说站在公司背后的靠山了。

    “但是,你有什么证据吗?你是否持有证据直接联系到安德森?”特伦托的心脏跳动飞快,但他表面上依旧没有泄漏自己的混乱,保持专业态度进一步询问到。

    阿尔伯双目赤红地注视着特伦托,表情和声音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平静地说道,“我有我这条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爆发出了绝望深渊的回响——

    土地检测报告,他已经签字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所以,他的性命也已经没有了保障。不管是否作证,他都只有死路一条;也许,他的孩子也是如此。

    特伦托的话语就这样被噎住了。

    霍登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当初,是谁告诉你们,阿尔伯夫人正在申请离婚的?”

380 兵分五路

    “当初,是谁告诉你们,阿尔伯夫人正在申请离婚的?”

    僵局与困境之中,霍登的声音再次响起,牢牢地将所有注意力抓了过来,却落脚于一个所有人都忽略的立足点。

    特伦托的眼睛微微明亮了起来:

    在当下的莱雅帝国,离婚并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罕见之事,却也并不常见,至少当事人很少会大肆传播。

    那么,到底是谁知道阿尔伯家庭的内部秘密呢?而且还主动告诉了治安队——这几乎就等于将“作案动机”这把匕首递给了治安队,所有怀疑的焦点自然而然就朝着阿尔伯蜂拥而至。

    “你是说,这也是陷害阿尔伯的环节之一?”特伦托的脑筋也跟着快速运转起来。

    霍登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至少证明一点,这件事在公司内部是小范围公开的秘密,从贝特假装目击证人,到祸水东引地聚焦阿尔伯先生,还有喜欢薄荷糖的那位不明人士,如果能够第一时间将他们隔离开来,分别询问,确保他们之间不会串口供,那么就可以更加靠近真相。”

    靠近。

    这是霍登选择的动词,而不是“揭晓”。

    因为霍登知道,在如此案件之中,像洛维特、埃塔罗这样的高层,他们是绝对不可能亲自动手留下痕迹的,而缺少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他们也难以定罪,到底是“直接参与”,还是“下达命令”,亦或者是“一无所知”,这都是无法证明的伪命题。

    最好的结果,应该就是莱恩和安德森被拉下马。

    从目前的现有证据来看,莱恩和安德森应该都是直接参与其中的,证据和证人都能够追溯到他们身上。

    “时间。特伦托中队长,现在对我们来说,最宝贵的也是时间,在他们知道阿尔伯先生今天的谈话内容之前,这就是我们的窗口期。”霍登对着特伦托,礼貌地给出了建议。

    特伦托的瞳孔微不可见地收缩了些许,随即就品味出了霍登话语里的深意——

    虽然特伦托始终不曾介绍过南方奥逊公司的背景,但想必霍登还是从文件的蛛丝马迹之中做出了判断。

    如果错过了这个窗口,证人可能就会相继被灭口,这才是真正地与时间赛跑。

    第一反应,特伦托就转过头去,“雷彼得斯少爷,布鲁特斯少爷,我可能需要你们的帮助,不知道……?”

    “当然,没有问题。”雷彼得斯立刻就爽快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布鲁特斯也是笑容满面地迎向特伦托的视线,用表情与眼神做出了回应。

    最初只是想着“以防万一”,却没有想到“万一”居然真的发生了,现在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双双派上用场,就连霍登这个“鸡毛令箭”,似乎也必须借用一下“令箭”的真正威力了。

    “赫洛先生。”特伦托再次看向了霍登,但话语却有些难以启齿。

    霍登也不需要特伦托开口,笑容依旧慵懒,话语却格外坚定,“你们先开始行动,我会试试看能否联系上三王子殿下。”

    “……谢谢。”迟疑片刻,特伦托简洁明了地表示了感谢。

    今天的相遇过程中,特伦托始终保持着礼貌和尊重,但同时也保持着距离,不远也不近,一直到此时,他才真心实意地表达了内心的感受,简单的一句话之中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

    说完,特伦托也就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快速忙碌起来——

    时间。他们必须竭尽全力地争取时间,稍稍一点松懈,可能就连莱恩和安德森都将逃脱责罚。

    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也跟随着特伦托一起离开,转眼之间,热闹的会议室就安静了下来。

    霍登转过身,朝着罗本望了过去,“罗本,可以麻烦你前往学院一趟,寻找到三王子殿下或者他的护卫,告诉他第三辖区正在发生的事情吗?如果有必要,你可以提一提南方奥逊公司的名字。”

    霍登猜测着,南方奥逊公司应该来头不小,特伦托掩饰得非常到位,但蛛丝马迹还是能够看出痕迹。

    罗本并没有拒绝,也没有询问,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的任务一般,干脆利落地就颌首示意,站立起来就转身离开了。

    “风一般的男子。”霍登也有些意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对着伊萨调侃了一句,而后转身望向了阿尔伯。

    此时,阿尔伯依旧没有能够完全恢复过来,眉宇之间的落寞与哀伤始终挥之不去。

    也许,他正在后悔也正在懊恼:如果自己不要那么坚持,那么妻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亡,那么孩子是不是就不会面临死亡威胁;但是,如果否认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与正义,那么他又到底是谁呢?

    “如果我们所坚持的正义,最终伤害到了自己或者自己的亲人,那么错误的,不是自己,而是这个社会。”

    耳边响起的声音让阿尔伯猛地抬起头来,然后就可以看到眼前的霍登,那张青涩的面容隐藏在朦胧的光晕后面,慵懒的眼神却如同夜空之中的北极星一般,熠熠生辉。

    “正是因为我们所坚持的正义正在越来越困难,所以才越发需要坚持,否则,黑暗就会将吞噬所有一切。我们的退让与胆怯,正是培养黑暗的最佳养料。你的坚持与选择,定义了你孩子眼中父亲的模样。”

    “也定义了社会未来的模样。”

    懒洋洋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的疲倦与沉重,不是冠冕堂皇的口号,而是真心实意的赞赏,“阿尔伯先生,请放心,我的同伴现在正在前往寻找你的孩子,埃姆斯,对吧,他是叫做这个名字?”

    霍登没有说谎。

    布鲁特斯离开之前,霍登塞了一张纸条到他的手心里,他相信布鲁特斯肯定能够明白的。

    现在面临危险的,不仅是那些潜在证人,还有牵制证人的那些羁绊,比如阿尔伯的孩子。

    虽然霍登还是不明白特伦托正在害怕的对象是谁,但他却知道,他们现在兵分四路,就是希望能够伸张正义。

    而霍登和伊萨选择留在原地,他们作为第五路,则是为了追求另外的正义。

    霍登的话语让阿尔伯万念俱灰的面容重新划过一丝光亮,希望的期冀缓缓在眼神深处点亮,似乎重新寻找到了坚持的力量。

    “阿尔伯先生,”霍登的话语穿透层层迷雾轻轻响起,沙哑舒缓的音调之中染上一层温暖而明亮的色彩,“你认识维克多-米盖尔吗?”

381 不明支出

    霍登正在运用灵能,却不是威压或者催眠,而是制造出一个舒缓放松的环境,让阿尔伯紧绷的神经能够松弛下来,刚刚经历一个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的严重情绪过山车,阿尔伯需要一些力量才能够继续配合问询。

    从眼神到动作,从表情到语调,霍登的灵能运用正在越来越娴熟,指尖甚至丝毫察觉不出多余的动作,那种暖洋洋的慵懒气氛就悄然在会议室里弥漫开来,不仅是阿尔伯,就连伊萨也没有察觉到自己情绪的放松。

    秘诀?

    秘诀就是音律!

    经过前后多次尝试,霍登注意到,旋律本身就具备传递情绪、舒缓情绪的效果,灵能效果往往能够得到增幅,最直接的证明就是伯蒂诺斯教授第一堂课上的灵能法阵演示,他所哼唱的旋律就具有如此效果。

    但旋律本身的目标太过明显——

    他又不能每次对阵敌人的时候就拿出一支长笛来,又或者是每次需要暗算对手的时候就直接引吭高歌。

    随后霍登就意识到,旋律其实隐藏在生活的角角落落,不是说用水杯来制造音阶的那种“生活角落”,而是无处不在的声响碎片,脚步声、呼吸声、击打声等等,最重要的就是话语本身。

    元音和辅音的运用,拟声词和感叹词的切换;当然,还有抑扬顿挫的语音语调。

    这些隐藏在对话之中的琐碎细节,往往能够制造出出其不意的隐藏效果,悄无声息之中就能够控制局面。

    原本霍登脑海里就有一个模糊的概念,而后塔布女子高中的校长带来了启发,让霍登的想法得以完善,以话语作为主体,同时辅佐指甲敲打桌面、脚尖碰撞物体、呼吸节奏调控等等手段,构建出一个无形空间,一举一动之间都能够传递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阿尔伯先生,你认识维克多-米盖尔吗?”

    低沉沙哑的嗓音如烟似雾地缭绕着,霍登的眼睛隐藏在了光晕之中,旁人难以捕捉到准确的眼神,只有一个模糊的情绪感受,思绪也就一点一点地被拖入泥沼里,并不是催眠,只是一种牵引。

    “维克多-米盖尔。”

    阿尔伯的思绪就这样慢慢地被牵引到记忆深处。

    “当然认识。我们的高级工程师,一个自大而骄傲的家伙,无法接受女人对他说不,因为所有女人都必然为他倾倒;谁知道呢?结果他却突然暴毙,没有任何理由,就这样传来噩耗,我们都被吓坏了。”

    阿尔伯的视线望向了霍登,“怎么,这与我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霍登只是引导阿尔伯的思绪,并没有强行控制,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悄无声息,阿尔伯和伊萨都没有察觉到异常,“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我们怀疑维克多-米盖尔的死亡可能也与此次案件有关,毕竟,这是一个涉及三万克罗的案子。”

    稍显勉强的解释,但阿尔伯并没有起疑心,“即使牵扯进来,我也并不意外,他始终是他们的宠儿,我是说,洛维特和埃塔罗都非常喜欢他,因为他是一个懂得’职场法则’的家伙,谁又能不喜欢他呢?”

    说着说着,阿尔伯还举起双手做了一个双引号的动作,表示自己的嘲讽。

    “他们还曾经邀请维克多参加了一个神秘晚宴,传闻,是一个只有真正的贵族和精英才能够收到邀请函的私人晚宴。”

    “维克多不小心说漏了这个晚宴,但随后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很快就闭上了嘴巴。不过他也明白,越是保持神秘感,就越是能够证明他的独特和高级,整个公司上上下下都没有办法企及的独特待遇。”

    霍登能够感受到伊萨投射过来的视线余光,灼热而浑浊,充满疑惑和困扰——

    因为伊萨并不明白,维克多的死亡与晚宴有什么联系,而晚宴又与菲洛子爵私邸的火灾有什么联系?

    隐隐约约地,伊萨的直觉嗅到了异常,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霍登并没有转头,不是不敢面对伊萨,而是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阿尔伯。

    “晚宴?哦?贵族的晚宴,隔三差五就会举办,的确,任何一个人能够成为座上宾,这都是一份荣幸。”

    霍登语调温和地说道,带着浅浅的笑容,却见阿尔伯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是那种公开的晚宴,而是神秘晚宴。我们这些外人,永远都是外人,什么都不知道。维克多也没有多说,神秘兮兮地笼罩着一层迷雾,恐怕是那些贵族们的玩乐晚宴,而玩乐的对象……”

    阿尔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轻笑了两声,流露出“你知我知”的意味深长。

    “不过,有一次,我在翻阅维克多递交的检测报告的时候,曾经无意中翻阅到一份财务报告,一眼就注意到,我们公司每个月都有一笔固定支出,三千克罗,收款人是哈福特先生,至少持续了整整一年,而更久远的财务报告就另外存档了。”

    “我私底下查询了一下哈福特先生,显然,他不是我们公司的雇员,也不是我们公司的客户。”

    “我猜测,这应该是维克多自己的意外发现,结果混杂在检测报告里流了出来。”

    阿尔伯再次展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笑容,眼睛里怅然涌上一片苦涩,“我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也不想知道,我能够理解男人的冲动和需求,所以,他们可以尽情享受,我只是希望完成自己的工作。”

    “于是,我选择了闭嘴,假装自己从来都没有翻阅那份报告,直接还给了维克多,告诉他报告第一页就出现了诸多错误,让他重新修改之后再递交给我。但我再也没有等到那份报告,三个月之后他就死亡了。”

    “当然,我自己也陷入了困境,所有工作都被暂停了下来。”

    真相——至少是局部真相,终于一点一点呈现在霍登的眼前。

    尽管心绪汹涌,但表面却依旧保持着风平浪静,霍登不动声色地接着询问下去,“这就是全部了吗?关于维克多,你还知道什么吗?尤其是他突然暴毙之前一个月的事情。”

    “不,抱歉,如果这与案件有关的话,但抱歉我没有能够帮上忙。维克多在公司里……很少很少谈及自己的事情。我们有着一些猜测,但结论却是无从入手。”阿尔伯再次垂下了视线,露出一抹悲伤的笑容,“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没有办法将安德森那群家伙拉下马了?”

382 信念光辉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没有办法将安德森那群家伙拉下马了?”

    阿尔伯嘴角的笑容渗透出了一抹悲怆和无力,而后,视线又重新抬起来,望向霍登,隐藏在眼眸深处的绝望正在拖拽着他的脚踝一点一点遁入黑暗,满满的苦涩就这样从笑容里漫溢出来。

    也许,牺牲了阿尔伯一家的生命,也不见得能够撼动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

    即使挖掘到真相,那又如何?

    真相,需要勇气去坚持;而正义,则需要社会团结的力量去执行。很多时候,他们能够挖掘到真相却依旧无法执行正义。

    面对阿尔伯的视线,一向坦然的霍登有些狼狈,不是因为愧疚或者恐惧,而是因为他也无法给出答案。

    从乌苏拉案件到阿尔伯案件,都是如此。霍登能够顺着线索寻找到真相,却不能确保真相等同于正义。

    塔布女子高中遭受到了相对应的惩罚,关闭解散应该是大概率事件;却不见得南方奥逊公司就能够得到同样的下场。寻找真相和追求正义同样都是困难重重,但二者面临的困局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霍登帮助阿尔伯寻找到了真相,但正义呢?

    “阿尔伯先生。”

    开口的,不是霍登,而是伊萨,她的眼睛清亮而坚定,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热血与激情正在燃烧着,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握紧了双手,似乎已经做好准备,随时都将卷起袖子亲自上阵。

    “我们正在努力。”

    伊萨如此说到。

    “我们必须相信,正义是存在的。尽管它的实现非常非常困难,但我希望你能够知道,依旧有着一群人正在追逐正义,我们依旧坚定不移地相信着,修玛女神的光辉笼罩着诺斯尼斯,正义不会消失。”

    “特伦托中队长在战斗着,我也在战斗着,我们都与你并肩站在一起,共同作战。”

    “你应该相信,罪恶终将得到惩罚,正义终将得到伸张,南方奥逊公司需要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一字一顿地,伊萨的斗志正在熊熊燃烧着,仿佛能够听见噼里啪啦响动的燃烧声音,那股强大的力量透过眼睛传递给了阿尔伯,点亮了阿尔伯眼底的一抹希望光芒,绝望的黑暗快速地退散了开来。

    霍登低垂下视线,掩饰着自己的唏嘘。

    其实,伊萨不应该这样说。

    作为治安官,她需要保持中立客观的位置,避免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判断和决策;而且,这些话语会给予阿尔伯不切实际的幻想,情感压制住了理智占据上风,一旦后续发展出现变故,那种绝望是更加可怕的。

    也许,霍登可以这样告诉阿尔伯,但身为治安官的伊萨却不行,这是职业操守。

    伊萨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呢?

    只是,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不是因为热血,而是因为信念。

    从塔布女子高中到南方奥逊公司,还有无法统计的失踪流浪汉,短短时间之内,伊萨就见证了太多黑暗之中的无奈与唏嘘,这些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随意地被抛弃被遗忘被牺牲,凭什么那些犯罪者能够没有负担地逍遥法外,凭什么那些受害者却必须背负伤口地举步维艰?

    正义呢?

    道德呢?

    光明呢?

    它们又到哪儿去了?

    那么,人们到底应该相信善良能够带来幸福,还是应该选择罪恶残害无辜?

    “阿尔伯先生,你知道吗?霍登,就是坐在我旁边的这个年轻人,是他告诉我,我应该继续相信正义。”

    “因为只有所有人都相信正义的存在,遇到困难、遇到灾难、遇到恐惧,他们才愿意选择相信善良。当你被冤枉的时候,你选择了相信公司,而不是治安队,这就是我们的失职。因为我们忽略了真相,也因为我们遗忘了正义,所以,你背向了我们。”

    就好像乌苏拉她们一样。

    “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相信正义,哪怕只是一点点微弱的希望,它也可能点亮世界。我向你保证,我们绝对不会轻易罢休。”

    就算对手是南方奥逊公司,那又如何?

    孤注一掷、放手一搏,结局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只庞然大物;但可以确定的是,如果就在这里放弃的话,那么就永远都不可能成功。

    伊萨的眼睛是如此明亮,闪烁着信念的光辉。

    阿尔伯重重地点点头,脊梁骨也不知不觉地跟着挺立起来,这位宁折不弯的中年人又重新找回了勇气,目光坚毅地看向伊萨,长长吐出一口气,“这才是我希望展示给埃姆斯看的世界。”

    霍登终究没有出声泼冷水,因为信念的确是揭发南方奥逊公司所需要的第一动力。

    即使特伦托并没有过多谈及这间公司,但此前伊萨多次试图调查维克多的案件,却屡屡碰壁而回,这样的小细节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

    “中队长,我前往卫生间一趟。”

    霍登低声对着伊萨说到,而后对着阿尔伯颌首示意,这才站立起来,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他需要整理一下思路。

    最初,以维克多临死之前透露出来的信息为基础推断,霍登想当然地认为,南方奥逊公司应该与秘密地道有关,而这些地道则与失踪人口有关,维克多也正是因为知道秘密而被封口。

    但是,以阿尔伯今天透露出来的信息来看,南方奥逊公司的牵扯比想象还要更深,甚至可能就是哈福特先生背后的支持者——至少是支持者之一,除了每个月的支出之外,维克多还参与到了宴会之中。

    现在霍登脑海之中最为好奇的是两个问题:

    第一,维克多到底知道多少?

    如果维克多已经触碰到秘密边缘的话,那么他的级别是不是太低了?而且出事之后第一反应是被灭口而不是被保护——以南方奥逊公司现在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来看,从治安队手中保下一个维克多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这是不是意味着,维克多并不值得?

    如果维克多一无所知的话,那么是否存在一种可能,宴会本身只是一个幌子,侍应生并不是目标,那些消失的侍应生可能是因为窥探到了什么秘密,而那些消失的流浪汉则根本与宴会没有任何关系?

    第二,南方奥逊公司为什么参与其中?

    从第三辖区和第八辖区治安队的反应来看,这间公司已经堪称顶尖,正规赚钱渠道就已经非同小可,为什么需要参与到那些黑暗交易之中呢?又或者说,黑暗交易的价值可能还在想象以上?

383 裙角飞扬

    拼图就是这样一个过程。

    当眼前只有十二块碎片的时候,只需要找到四个边角作为支撑点,很快就能够寻找到框架和脉络。

    但是,当眼前出现三百块碎片的时候,那么就需要按照区域来整理不同的色块,理清思绪、建立框架,然后寻找到脉络。

    而眼前出现三千块、五千块碎片的时候,可能性也就越来越多,线索与线索交织在一起,判断难度也就直线上升,那么第一件事就不是立刻拼图,而是从小山堆一般的碎片之中整理出区域的框架,脉络才能够清晰起来。

    现在的霍登,就是如此。

    线索正在一点一点地浮出水面,从三百块到三千块,琐碎的信息正在蜂拥而下,无数可能性也就在脑海里翻滚汹涌。

    从阿尔伯案件到维克多案件,再到南方奥逊公司,纷杂的信息正在已经出现轮廓的拼图,这也意味着,霍登不得不从头开始理清思路。

    他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

    “呃……请问一下,卫生间在哪儿?”

    霍登细细思索着迈开脚步,往前走了一小段,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第一次前来第三辖区治安队,对于这里的方位布局没有任何概念,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对了方向,这才连忙询问了一个路人。

    果然,方向错了。

    霍登挠了挠头,调转方向、调整路线,朝着卫生间进发。

    正如华丽的歌剧院外观一样,第三辖区治安队的内部也同样是富丽堂皇,至少三层楼高的室内挑高就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光亮,就连脚步声都隐隐能够感受到回音,繁复华丽的花样纹路在脚底砖块上一路延伸,总觉得继续往前走两步,就可以直接翩翩起舞、引吭高歌起来,随时都可以成为舞台。

    所谓的卫生间也是如此,霍登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走错了——

    暗红为底色、深蓝为纹路描绘出来的门板,沿着走廊一字排开,严丝缝合的绒布寻找不到任何门板的形状痕迹,与墙壁、地面天衣无缝地融为一体,只有墙面上暗金色的门把手在默默提醒着“这是一扇门”。

    一个个门板独立地间隔开来,远远望去就好像迷宫一般,走进一看则好像包厢一般。

    包厢?

    那么,卫生间呢?

    等等,难道这些包厢就是卫生间?

    忽然之间,霍登就明白了“刘姥姥进大观园”到底是一种什么感受。

    有点荒谬有些纳闷还有点惊奇。

    不由自主地,嘴角的弧度就轻轻上扬了起来,然后就在此时,一扇包厢门被推开,一双眼睛抬起来,就这样撞进霍登的眼睛里,四目交接,时空也就刹那间静止下来,动作和表情都不由僵硬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年轻女生。

    浅褐色的卷发柔顺而随意地耷拉在肩膀上,稍稍有些凌乱,此时因为转身迈步的动作而轻轻摆动着,与脚边那嫩黄色的碎花裙摆一起飘扬起来,脚底下暗红色的地毯相映成趣,就好像阳春三月外出郊游的青春朝气一般,蝴蝶和蜜蜂都跟随着轻风一起翩翩起舞。

    白皙的脸颊只有巴掌大小,稍显狭长的眼睛并不大,但眼尾轻轻上扬出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经意间泄漏出眼睛深处闪烁的光芒,却是别有一番风流,波光流转的视线此时正在上下打量着霍登的身形。

    没有羞涩和局促,相反还有些促狭,那隐隐闪动的目光似乎正在打趣霍登,“你应该知道这是最不适合做出如此举动的场合了,对吧?”

    偷窥卫生间。

    而且还是尾随。

    霍登也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可能带来的误会,再联想一下岩渊女性们的生活习性,他也就准备解释一下,避免对方胡思乱想,却没有想到,女生不仅没有羞愧难当地落荒而逃,而且还打趣了起来。

    如果是普通人,估计此时都已经被吓傻了——尤其是在治安队内被“抓现行”?

    但霍登却不是普通人,他的嘴角也跟着上扬起了一个弧度,眼底流淌着汩汩笑意,“但我猜,如果一定要做的话,这应该就是最合适的场合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是这个意思吗?

    霍登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可以看到女生眼底流露出了笑意,眼睛就这样弯成了两道月牙的形状。

    霍登这才接着说下去,“我的意思是,在一个像迷宫一样的地方,而且我没有寻找到绅士和淑女的标签,所以,对于初次拜访的人,确实非常容易出现乌龙。”潜台词就是说:不要误会前面的那一句话,这才是我真正的意思。

    女生立刻就明白了霍登的潜台词:这是在正经解释,同时也是在倒打一耙,责怪她自己的想法不健康呢。

    “也许,选择将治安队安置在这栋建筑里却没有专门提供淑女卫生间的那个人,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呢。”女生朝着霍登眨了眨眼,眼神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随后笑容就这样绽放开来。

    没有再继续多做停留,女生就迎面朝着霍登走了过来。

    霍登礼貌地朝着旁边让开位置。

    但女生的脚步却在霍登的正前方稍稍放缓了下来,一步一步地缓缓靠近,似乎正在认真打量着霍登,眼底的光芒细细地滑过霍登的五官,眉毛、眼睛、鼻梁、唇瓣……就好像正在伸手隔空触碰一般。

    大胆而不羁。

    面对女生直接的注视,霍登有些莫名其妙,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借助着身高优势,自上而下地打量起来,然后就可以嗅到一抹淡淡的繁堇香气,非常非常清淡,不像是香水,更像是刚刚用香皂洗手,残留在指尖的些许清香,但对于霍登来说,敏锐的嗅觉却能够清晰地捕捉到这若有似无的清香。

    淡淡的香气在鼻翼底下萦绕,滚烫的体温正在缓缓靠近,恍惚之间似乎能够听到心脏跳动和血液流动的声音都开始加速,甚至能够感受到距离拉近、空气排出的流动,一股微妙的悸动就轻轻撞击了耳膜一下。

    哒。

    但就在此时,女生停住了动作,依旧保持着一定半步的距离,靠近霍登的左耳,轻声说到,“前往卫生间就不要吃零食了。”

    说完,女生一个错身就快速经过了霍登的位置,大步大步地朝前迈开脚步,那嫩黄色的裙摆在暗红色的地毯之上妖冶地绽放开来。

    霍登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习惯性掏出来的糖果,哑然失笑。

384 姹紫嫣红

    沙沙。沙沙。

    糖果在手指之间来回转动着,包装纸发出细细的摩擦声,隐隐还能够听到墙壁里发出沉闷的琐碎声响,古老建筑在岁月流逝之中产生的化学反应和人类身体上了年纪之后不由自主发出的声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却总是被人们误解为邪恶的灵魂被禁锢在建筑之中,苦苦挣扎地试图摆脱命运的束缚。

    这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对于霍登来说,却是难得的安静,就好像建筑正在细细讲述着岁月沧桑的痕迹。

    不知不觉地,脑海里的思绪也就逐渐清晰起来。

    霍登正在思考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原本协助第三辖区调查阿尔伯案只是一个契子而已,但现在调查南方奥逊公司却与哈福特先生的晚宴直接联系起来,阿尔伯案反而能成为一个突破口,也许,他还能从第三辖区和三王子殿下借借力。

    那么,他是否应该期待着,特伦托能够突破南方奥逊公司的管理层呢?如果他提供帮助,特伦托是否愿意接受呢?亦或者说,南方奥逊公司牵扯甚广,他和伊萨都必须出局,第三辖区治安队内部有着自己的行事法则,拒绝外人干涉,那么他应该借助外力介入调查,还是应该由明转暗展开调查呢?

    汹涌错杂的思绪一点一点抽丝剥茧地沉淀下来。

    也许,他应该双管齐下,明面上依附在第三辖区治安队保护伞下继续深入调查;暗地里则开始从四位高层管理人员的个人情况切入调查,但现在暂时无法确定的是,他所身处的暗处,到底多么隐蔽——

    南方奥逊公司是否会通过阿尔伯的案件察觉到他的存在?

    但不管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可以确定的是,他的行事必须更加谨慎才行:维克多是第一次偶然,阿尔伯是第二次巧合,如果再出现第三次,恐怕南丁格尔就是他的下场。

    沙沙。沙沙。

    琐碎的声响让游离在外的思绪重新凝聚起来,视线就落在了手中的糖果之上,稍稍愣了愣,就不由轻笑起来。

    推开富丽堂皇的卫生间门板,随意抛接着手中的糖果,脑筋快速转动着,朝着会议室方向迈开脚步,思考着特伦托和雷彼得斯等人归来之前,他还可以做什么、还需要做什么。

    安静的长廊只能够捕捉到琐碎的脚步声,远处还能够捕捉到公共区域的谈话与笑声,那种若有似无的声响从非常遥远的世界尽头传播过来,越发衬托出会议室和审问室区域的安静,凸显出那种异常的死寂。

    死寂?

    脑海里似乎拨动了一根琴弦,思绪也就清晰起来,鼻翼底下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如同一条看不见的红线,拉扯着霍登的心神快速前行,心脏撞击胸膛的力量莫名开始提速,愕然与惊恐的情绪在渐渐加速的脚步之中蔓延开来,然后行走就演变成为了奔跑,却又戛然而止地在会议室不远处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不。

    不不不。

    心脏,骤然停止。

    不!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中队长?”

    “中队长!”

    霍登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却如同从九天之外飘荡过来一般,重新开始移动的双脚一深一浅地踩在棉花上,身体麻木而僵硬地摇摇晃晃起来,浓郁的血腥味如同滚滚气浪一般席卷而已,明明视线里什么都看不见,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大片大片的血液正在扩散开来,那种气味,让霍登察觉到了恐惧。

    仅仅往前冲了两步三步,视野就开拓起来,一眼就能够看见横躺在走廊地上的三具尸体,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喉咙就好像一个血盆大口般咧嘴灿烂地笑着,咕嘟咕嘟的血液正在持续不断地往外冒,满地都是,三个人都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但血液依旧在冒着袅袅热气,证明着尸体还没有冷却。

    不!

    “伊萨中队长!”

    霍登的声音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三步做两步地冲进门户大开的会议室,绝望的黑暗瞬间掐住了喉咙。

    “中队长。中队长!中队长!伊萨……伊萨!伊萨!”

    霍登根本停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无意识地呼喊着。

    先是看到歪着脑袋、上半身耷拉在桌面上的阿尔伯,暗红的血液泛着朱红色的光泽正在缓缓蔓延,五脏六腑的碎片涨满了双手,整个喉咙就这样被撕裂开来,好像破了一个大口子,还可以看到血管的轮廓。

    那双坚毅明亮的眸子,此时却再也寻找不到任何生机。

    而后就可以看到身体扭成麻花状的伊萨躺在地上,腹部如同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般,大剌剌地展示着里面鲜红的、破碎的、滚烫的器官,甚至还能够看到心脏正在苟延残喘地跳动着,没有任何遮掩,正在嘲笑着霍登的无能。

    血液,布满了整个房间,漫天漫地的血痕,如同百花盛开般姹紫嫣红,绚烂的红色就这样大片大片片地挥洒开来,整个世界的红色似乎都凝聚在了这巴掌大的空间里,妖冶得惊心动魄、璀璨得震人心魄。

    “不。”

    霍登的大脑瞬间陷入当机状态,没有办法运转,所有的运筹帷幄、所有的深思熟虑全部都被直接摧毁,那近在咫尺的血腥与污痕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摧毁了他的所有理智防线,心脏停止跳动,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拯救伊萨。

    冷静!

    冷静下来!

    该死的霍登,你必须冷静下来。

    混乱与恐惧的冰冷情绪在血液里疯狂蹿动着,就连指尖都是冰凉刺骨,感受不到丝毫温度;但霍登的思绪前所未有地专注起来,目光之中爆发出一股强大的能量,一往无前的决绝让双手快速舞动起来——

    霍登正在描绘灵能法阵。

    一个聚能法阵。

    两个聚能法阵。

    三个聚能法阵。

    看似简单机械的灵能法阵叠加,却在第六个聚能法阵出现的时候出现了变化,此前五个聚能法阵构成了第六个灵能法阵的不同符号,然后全部法阵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全新聚能法阵,符号与符号之间的衔接行云流水、天衣无缝,看起简简单单的比划却恰到好处地构成了完美的整体。

    嗡!

    伴随着第七个变异版本的聚能法阵也绘制完毕,金色光芒就顺着整个法阵的脉络快速运转流动起来,满室光辉!

385 束手无策

    神情专注,手指灵动,思路清晰,那看似机械复杂的法阵绘制动作,却能够在手腕与指尖的转动之中感受到行云流水的律动,如同翩翩起舞的微风,浑然天成地勾勒出大自然的完美,一起一跳都是艺术的挥动,错综复杂的灵能法阵却在那双修长白皙的指尖之下变得俏皮起来。

    浅蓝色的光芒在虚空之中绘制了一个又一个法阵,成百上千的符号井然有序地排列出动人的韵律,最终伴随着第七个法阵的绘制完毕,一抹金色光芒就顺着整个法阵的脉络快速流动起来,炫彩夺目的光辉照亮整个房间,澎湃而汹涌的灵能从四面八方快速地朝着法阵奔腾而至。

    嗡!

    轰!

    从灵能法阵成型的清响演变成为灵能爆发的轰鸣,霍登瞬间就能够感受到一阵空虚的疲倦汹涌上来,脑仁隐隐作痛,但此时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死死咬住牙关,霍登再次舞动双手,调动身体里残留的些许灵能,作为治疗手段的光元素澎湃而出,全部朝着伊萨的伤口倾泻而下。

    轰!

    圣洁而纯净的光元素如同瀑布直下三千尺般轰鸣地朝着伊萨汇聚而去,不经意泄漏出来的温暖余光从整个会议室里漫溢了出去,就连霍登也被包裹在一片璀璨的白色光芒之中,高贵而不可侵犯的圣洁姿态就好像乌玛尼男神亲临一般,强大的灵能力量甚至让纸张开始悬空漂浮。

    可惜,霍登对于治疗灵能的手段知之甚少,翻来覆去就只是知道几个基础灵能,根本无法充分利用光元素的能量,聚能法阵能够让光元素保持充沛汹涌,却无法准确无误地作用在伊萨身上,也是徒劳。

    “不!”

    霍登的双手开始微微颤抖,绝望的慌乱再次抓住了他的脚踝,残留的理智立刻就意识到了症结所在。

    “我需要帮忙!有人吗?有人吗!我需要帮忙!帮帮我!快点!帮帮我!”

    霍登猛地转过头,此时会议室门口已经出现了身影——不是因为霍登的呼救,而是因为聚能法阵的澎湃,整个治安队都被惊动了,距离最近的治安员纷纷快速靠近,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漫天漫地的血腥。

    但他们都被惊呆了。

    第三辖区治安队何曾经历过如此血腥又如此粗暴的犯罪现场,强大的视觉冲击和嗅觉冲击扑面而来,正面就直接给了鼻梁一拳,以至于他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治疗!”

    “你们这群脑子塞满稻草的白痴!治疗!现在就开始治疗!”

    置身于血海之中的霍登,双手沾满血腥,面目狰狞地对着他们嘶吼着,如同黑暗之中走出来的使者,却包裹在璀璨的圣洁光芒之中,邪恶与善良就这样既矛盾又和谐地统一起来,发出震撼灵魂的激荡。

    没有人出声反对,甚至就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曾滋生出来。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熙熙攘攘站在门口的三名治安员,手忙脚乱地开始运用灵能展开治疗,汹涌充沛的光元素源源不断地形成循环,强大的能量如同涟漪一般,一波接着一波地朝着整个治安队蔓延开来,歌剧院空间之中回荡着治愈系的颂歌,高洁而空灵,似乎真的能够感受到神祇的降临。

    显然,治安队的治疗手段比霍登高了不止一个档次,他们全部都接受过职业培训,而简单的治疗手段则是必修课之一。

    于是,肉眼可见地,伊萨的腹部撕裂伤口就开始愈合起来,就好像手术缝合伤口一样,血肉模糊的伤口开始一点一点愈合,似乎就连伊萨没有血色的脸颊都重新找回了些许温度。

    “中队长。”

    霍登出声呼唤到,他用双手捂住伊萨喉咙的伤口,竭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冰冷的指尖依旧在微微颤抖着,“伊萨中队长,保持清醒,你会没事的。相信我,你会没事的,你的伤口正在愈合呢,你感觉到了吗?”

    但是,为什么伊萨眼中的生命光辉却依旧正在暗淡消退呢?

    就好像双手捧沙一般,越是用力,泄漏得就越快。

    那种无力感,即使攥紧拳头也无法缓解的无力感,令人害怕。

    “霍……霍登。”

    持续不断的治疗似乎终于发挥了些许作用,尽管喉咙一直在漏风,但伊萨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声音,那双眼睛紧紧地注视着霍登,正在用力,似乎还有很多很多话语想要说,却因为力量的流逝而有心无力。

    “黄色碎花长裙。女孩。”

    “黄色。长裙。女孩。”

    咕嘟咕嘟。

    咕嘟咕嘟。

    脖子之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喉咙深处的血水却依旧在翻滚,伊萨正在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够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就好像正在亲眼目睹死亡的降临一般,那种虚弱和痛苦的滋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中队长,保持清醒!不要说话,你不要说话了,我们正在想办法,看到了吗?我们都正在想办法呢。”

    “伊萨!留下!”

    霍登细细呢喃的话语落在伊萨的耳朵里,却反而让她的眼睛闪过一抹欣慰的笑容,对着霍登眨了眨眼,“不要……不要……是邪神……没用的……霍登……放手……黄色长裙……女孩……”

    伤口,是邪神造成的,仅仅依靠简单的灵能治疗是没用效果的,即使是专职治愈的高级灵能者也不一定能够有办法,现在的所有努力,都只是徒劳而已。

    霍登能够明白伊萨的意思,但有史以来第一次地,他希望自己不要明白。

    霍登缓缓闭上了眼睛,满嘴苦涩,拒绝承认现实,那种恐惧与愤怒让心脏开始生疼,几乎喘不过气来。

    “……霍登……记住……”伊萨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但后面的话语,却终究没有能够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在反复地低喃着支离破碎的音节。

    霍登强迫自己睁开眼睛,注视着伊萨那双漂亮的眸子,轻轻颌首,用沙哑的声音说到,“伊萨中队长,放心,我记住了。”

    这一句话让伊萨嘴角的弧度若有似无地轻轻拉扯了一下,然后轻轻吐出一口气,似乎所有的痛苦都开始消散,终于放松了下来,眼睛里的光彩就这样缓缓暗淡了下去,最后彻底消散,什么都没有剩下。

    就这样结束了。

386 滂沱大雨

    “谢谢帮忙。”

    “如果不是你的话,恐怕这又要成为一宗悬案了。”

    “你应该知道,你的行为是正确的。”

    “岩渊下城区第八辖区凶案组中队长伊萨-维斯多姆。”

    “霍登,记住。”

    ……

    霍登抬起右手,轻轻地将伊萨的双眼合拢,残留着体温的身体还没有凉下来,却让他冰凉的指尖轻轻颤抖了一下,而后,他缓缓靠近过去,低声在伊萨的耳边说到,“中队长,放心,我的记忆一直很好。”

    他会记住的。

    注视着安宁的伊萨,就好像沉睡了一般,霍登的眼中只有一片清冷,没有任何温度。

    他需要寻找到凶手。

    什么理智什么客观什么谨慎,全部都暂时放在一旁,霍登的大脑保持着绝对冷静,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可能带来的后果,但有些事情,他必须坚持:

    他,需要找到刚刚完成这一切的凶手。

    霍登轻轻地将伊萨放下,却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置身于灵能法阵之中,借助着澎湃到汹涌的元素能量再次施展灵能。

    原本,所有元素全部朝着伊萨倾泻,霍登无法准确感受到这股元素能量的庞大;现在霍登开始调动灵能,所有元素就改变了方向,瞬间朝着他蜂拥而至,气势磅礴的元素一股脑地塞满身体的角角落落,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肿胀起来。

    刚刚耗尽灵能而濒临枯竭状态的霍登,瞬间就被轰鸣而至的灵能所淹没,从干涸龟裂到洪水泛滥的突然转变,每一寸肌肤都能够感受到“从极到极”的痛苦煎熬,似乎灵魂被撕成无数碎片,深深根植在灵魂深处的疼痛让尖叫与挣扎都无法释放出来,大脑瞬间一片空白,然后意识就出现短暂的断片空白。

    他甚至已经感受不到紧咬牙关、肌肉紧绷的疼痛,一切都失去了知觉。

    轰轰!

    轰轰!

    身体和血管之中只有轰鸣声在碰撞着,浓郁而纯粹的能量似乎正在伐毛洗髓一般,层层叠叠的疼痛一波接着一波撞击着神经,短暂断片过后也依旧没有能够得到多少缓解,痛感似乎已经失去了触角。

    充盈的能量让血脉开始肿胀起来,他只觉得自己好像一只鼓起来的气球,汹涌澎湃的能量正在让血管和皮肤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岌岌可危地似乎随时都可能爆炸,那种肿胀让人喘不过气来。

    咬紧牙关!

    这似乎就是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此时依旧不是退缩的时候,霍登强行收拾碎落满地的注意力,重新凝聚专注,尽可能忽略那些疼痛和肿胀,快速调动灵能,然后感应力编织成的网络就再次浩浩荡荡地铺陈开来。

    当初,维克多暴毙的时候,霍登就曾经使用过感应网来搜寻那名杀手的踪影,最终只是捕捉到了一抹红色的裙摆;而今天,霍登再次使用感应网,却是今非昔比,个人能力与灵能运用都更上两个台阶。

    而且,这次还有聚能法阵的帮助。

    光元素与暗元素链接,暗元素与水元素链接……不同元素之间的点点联系,却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漫天星辰就这样一点连着一点地被点亮,以第三辖区治安队为圆心,滚滚铺陈开去,大街小巷的模糊轮廓全部都一清二楚地展现出来。

    如同一座微型城市。

    哗啦啦。

    哗啦啦。

    外面的世界,倾盆大雨正在宣泄而下。

    漫天漫地的雨滴却如同被放慢了十倍百倍一般,清晰可见、粒粒分明地缓缓下落,青灰色的水滴建立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桥梁,瞬间将整座城市笼罩其中——

    郁郁葱葱的乔木勾勒出第三区住宅的私密与隐蔽,高大粗壮的廊柱支撑起市政厅建筑的恢弘与厚重,断断续续掉落的雨丝将天空与地面紧密相连,穿行其中的蒸汽轻轨持续不断地撞击着空中坠落的雨滴,碎成无数碎片的水珠又再次弥漫开来,让钢铁的笔直、碳粉的轻盈、河水的氤氲全部化作一团一团线条,在藏青色的世界里纠缠萦绕着,袅袅烟雾在水汽之中蒸腾,宛若与世隔绝的一个孤岛。

    哗。啦。啦。

    哗。啦。啦。

    击打着屋檐、马车、雨伞和地面的雨点交错奏响了一曲恢弘的交响乐,整座城市没有角落能够例外。

    雨点与雨点之间,每一个身影轮廓都无法逃离他的感应,在这一刻,他就好像掌握命运的奥格女神,高高在上地俯视众生,蝼蚁般的人类没有哪个能够逃脱他的视线,就连正在暴雨之中搭乘枯叶漂流的蚂蚁也都不例外。

    没有例外!

    那一抹嫩黄色的裙摆在烟青色的雨雾之中飘摇舞动,轻盈灵动的脚步似乎正在舞动着属于她的雨中曲,一个踮步、一个转身、一个跳跃,那雀跃的身姿就能够让人感受到她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喜悦。

    似乎正在惬意地享受着此刻的幸福。

    就是她。

    找到了!

    霍登猛地站立起来,脚步一蹬就窜了出去,根本没有打招呼,径直穿过门口正在围观的那些治安员们,如同一阵轻烟般,转眼就离开了治安队,一头钻进那滂沱大雨之中,修长消瘦的身影转眼就被暴雨吞噬。

    留在原地的治安员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视线跟随着霍登的背影望过去,却什么都没有能够发现,等再次收回视线的时候,会议室里的灵能法阵却已经消散,白色光芒褪去,房间就显露出原本的面貌。

    浓郁的血腥气息在满地的内脏碎片和鲜红血液之中扑面而来,整个墙面和天花板都是刺眼的鲜红色,滚烫的血液还在汩汩地流动着,从室内蔓延到室外,暗红色的地毯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吸收所有血液。

    于是,脚底下的地毯似乎也开始“着火”了起来,将那抹妖冶的红色传向整个治安队,没有地方可以例外。

    呕!

    终于有人忍不住,胃部开始翻江倒海,不由自主地呕吐起来,然后就如同传染病一般,一个接着一个传染开来,呕吐声此起彼伏,现场更是狼狈不堪、一片混乱。

    但这已经不是霍登需要担心的问题了,那个女孩才是。

    是她。

    就是那个在卫生间巧遇的黄裙女孩,嫩黄色的裙摆如同迎春花般盛开,就好像上次大红色的裙摆一般。

387 禁灵领域

    会议室里弥漫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繁堇香气,虽然已经被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冲撞得七七八八,几乎消失不见,却依旧没有能够逃过霍登的嗅觉,如同嫩黄色的裙摆一般在旋转跳跃的轻盈脚步中盛开绽放。

    还有巧合到令人无法相信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伊萨临终之前反反复复提及的细节和线索,这些都是拼图碎片。

    霍登从来都不相信巧合,即使是偶然,背后也隐藏着必然。

    也许,自己已经暴露了行踪;也许,自己已经成为了目标;也许,阿尔伯今天前来治安队就已经抱着必死决心;也许,阿尔伯才是那个泄漏消息的内奸;也许,自己与那个女孩的相遇纯粹就是巧合。

    但现在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

    他需要抓住她,他需要一个正面面对她的机会,哪怕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与能力恐怕无法形成有效对抗。

    豆粒大小的雨滴堪比冰雹般地飞速砸落下来,一滴,再一滴,密密麻麻的狂轰乱炸让额头隐隐生疼;茫茫一片的暴雨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景象,肉眼的视野已经被彻底模糊,五步开外就只剩下一片灰色轮廓。

    但霍登依旧义无反顾地冲进了那片滂沱暴雨之中,感应网全面铺陈开来,朝着青灰色雨雾之中盛开的那朵嫩黄色鲜花全力奔驰,作用于小腿之上的风元素让脚步化为一片虚无,风驰电掣地狂奔起来。

    耳边,似乎能够听到生命正在燃烧的噼里啪啦声响。

    狂暴的冰雨渗透出丝丝寒意,血液还是冷却下来,就连骨头都能够感受到绵绵细针般的尖锐刺痛感包裹而至,沸腾的激动与狂热也就跟着缓缓沉淀下来,大脑重新找回了冷静与理智,但想法依旧没有变化。

    不仅没有变化,而且更加专注更加坚定。向来懒散到没有骨头的霍登,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杀伐果决。

    近了!

    更近了!

    那鲜艳耀眼的嫩黄色裙摆因为暴雨而耷拉下来,却依旧散发着勃勃生机,翻涌的色彩大片大片地蔓延开来,明艳活泼的鲜亮色彩在黑压压的深灰色阴霾之中翩翩起舞,跟随着轻盈的脚步一起旋转跳跃,如同狂风暴雨之中的一盏灯塔,穿透重重迷雾,点亮无边无际汪洋大海之上的一缕光亮。

    “轰!”

    刹那间,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如同撕开整个苍穹一般,天空就这样被蛮不讲理地分割成为两个部分,银色的光晕就这样直接泼了下来,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闪电连环劈打下来,整个世界都在微微晃动起来。

    漫天漫地的青灰色水滴就这样被闪电直接炸开,银色光晕渗透在水雾之中,一点连接一点地氤氲开来,折射出来的银色光晕也就演变成为一股气浪,浩浩荡荡地席卷开来,灰色世界也就瞬间被点亮。

    刹那间,碎成五瓣八瓣的水滴映照折射着世界的投影,恍惚之间就好像整个时空被击成无数个碎片一般,分崩离析的厚重与恢弘伴随着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响彻云霄,世界末日的磅礴气势也就碾压下来。

    “轰轰!”

    但是,霍登的脚步依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天崩地裂的晃动与崩塌之中,他的身影依旧在雨滴与雨滴之间快速穿行着,感应网牢牢锁定住了那抹嫩黄色的绚烂光华,即使是肺部开始燃烧,速度也仍然没有放缓。

    近了!

    更近了!

    耳边能够清晰听到暴雨的轰鸣、雷声的滚滚、狂风的呼啸,整个世界的噪音和嘈杂全部都演变成为山谷里的回音,一遍又一遍地激荡汹涌着,以至于灵魂都跟着颤抖起来。

    到了!

    从感应网的锁定到视线的捕捉,肉眼终于可以看到那一抹鲜艳活泼的风情,在茫茫暴雨之中傲然盛开——

    她依旧在舞动着,不疾不徐的轻盈脚步让湿哒哒的裙摆始终跳跃着,仿佛全世界的鲜亮色彩全部都凝聚了过来,妖冶到惊心动魄的色彩让周围所有的黑色、白色和灰色全部都遁入虚无,只剩下那一抹嫩黄色。

    明明只有一种颜色,却绚烂得令人窒息。

    是她!

    澎湃的灵能让霍登达到极致的脚步又更上一层楼,整个人都融入了狂风之中,不管不顾地全力冲刺,声势浩大地冲过那个宽大的十字路口,双手持续聚集着灵能,并且压缩着灵能。

    一遍,再一遍。

    压缩,再压缩。

    强行浓缩灵能的动作让元素开始不稳定起来,爆裂的涌动与激荡正在试图挣脱控制,随时都准备释放;但霍登却依旧没有停止积蓄灵能的动作,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压缩动作,巴掌大小的雷元素却凝聚出了毁天灭地般的强大气势。

    嗡嗡嗡。

    掌心之中的灵能正在微微颤抖着,越来越不稳定。

    冲刺。

    冲刺!

    全力冲刺!

    霍登的视线之中只有那抹嫩黄色的身影,爆发出一股同归于尽的尖锐感,全面上步,脚步就这样轻盈地掠过空荡荡的十字路口,正准备瞄准那抹鲜亮灵动的嫩黄光晕,却刹那间穿过了一层透明壁垒。

    啵!

    那种感觉就好像进入一个果冻之中,前冲的势头微微一涩,却因为全力冲刺的尖锐而瞬间被突破,紧接着就好像突破一层保鲜膜的包裹,进入一个果冻的真空之中,所有涌动的能量刹那间被熄灭。

    扑。

    灵能,消失了。

    无论是脚底下正在持续加速的风元素,还是双手之间压缩到极致的雷元素,亦或者是身体里激荡的灵能感应里……所有的所有,瞬间被掐灭,就好像直接拉下电闸,切断所有电源,只需要轻轻一下,所有电力运转全部消失。

    如此突兀又如此果决。

    啪。

    电源就被掐断了,但霍登全力冲刺的脚步却依旧在用力蹬地着,结果就因为力量的严重失衡而失去了节奏,膝盖一个发软,所有力量就被彻底打乱,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朝着地面冲撞过去,强大的惯性让身体连续翻了几个跟头。

    砰!

    砰砰!

    天旋地转之间,世界也就遁入黑暗,刹那间,霍登就仿佛重新回到了地球,“哈利-波特”也就褪去光芒,重新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

    魔法,消失了。

    梦境,是不是也跟着醒来了?

    如果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的话……

388 哑口无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

    强大的惯性让霍登往前连续翻滚了一路,地转天旋之间整个胃部都开始翻滚起来,就好像被丢进了甩干机里连续转动了三百六十圈一般,所有重心所有平衡全部都被打破,就连脑袋都跟着剧烈晃动起来。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霍登根本就顾不上自己的身体,稍稍稳定下来,就再次调动感应力,试图寻找那抹嫩黄色的身影,但身体却空荡荡地感受不到任何灵能,就好像……就好像灵能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

    人呢?

    人呢!

    霍登重新翻滚起来,单膝跪地,试图用肉眼进行搜寻,但视野范围之内却只有那一片无边无际的青灰色雨幕,天空与地面就这样连成一片,铺天盖地的灰色让整座城市都模糊成一片,什么都分辨不清楚。

    不!

    不能放弃!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不能!

    霍登支撑着地面试图站立起来,哪怕是利用自身的力量,他也要继续寻找下去,绝对不能就此放弃!

    但脚步还没有能够蹬起来,膝盖就感觉到一阵无力,身体里的所有力量与能量似乎都已经被抽空得一干二净,不要说站立起来了,就连手指都无法收拢,就连呼吸都能够感受到肺部灼热所带来的疼痛。

    经脉和肌肉如同成千上万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一般,琐碎的疼痛就这样一点一点蔓延开来。

    一个骨碌,他就这样狼狈不堪地翻倒在了地上,再次站立、再次倒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一直到身体里的最后一点能量也被彻底榨干,如同一个废物躺在地上,无法动弹也难以呼吸,不要说什么追击了,可能就连自救逃生都做不到,就这样躺在原地等死。

    如此狼狈又如此愚蠢。

    他想,有时候,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因为“活着”,这个词语意味着太多太多。

    轰!

    “果冻”消失了,整个空间的滞涩和禁锢全部消失,暴雨和灵能同时重新落在霍登身上,但此时他却已经无法调动灵能,连续两次超出自己极限地运用灵能,他的身体现在就如同干涸到龟裂的土地一般,就连最后一点水分都已经被抽干,即使“甘霖”来了,也感觉不到滋润,只有深入骨髓的疼痛在涌动。

    错过了。

    即使是近在咫尺也终究还是错过了,即使是暴露自己也终究还是错过了,即使是燃烧生命也终究还是错过了。

    禁灵领域!

    霍登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遇上禁灵领域,对方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所谓禁灵领域,是一个高级灵能法阵,只要进入禁灵领域,所有元素都被彻底截断,所有灵能也都被彻底封锁,所有灵能者就会回归到最原始最基础的状态,彻底失去自己的所有能力,成为一名沉默者。

    如此彪悍又如此强大的灵能法阵,其实并不是源自于白纪,而是新武纪之后才出现的,因为曾经顶级灵能者着实太过强大,彻底禁断灵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进入新武纪之后,伴随着灵能的没落和科技的发展,这才出现了白纪根本无法想象的灵能法阵。

    不过,如此灵能法阵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绘制的,即使是高级灵能者也需要花费数个小时才能够完成绘制;而且,绘制完成之后,是否能够发挥作用,也依旧是一个未知数。

    于是,灵能器具就成功发挥了重要作用,如同现代武器一般,镌刻一个灵能法阵,然后作为一次性消耗品使用,任何人都可以启动,也包括沉默者,只要启用就能够发挥作用。

    唯一的缺陷就是,灵能器具的效果有限,越是强大的灵能者,禁锢时间也就越是短暂。

    对于霍登这样一位初级灵能者来说,灵能器具的效果就已经足够,至少足够让那位职业杀手争取到顺利脱身的时间。

    但细细深想,那位职业杀手应该不是专门针对霍登,而是针对所有潜在可能的追踪者——

    毕竟,虽然职业杀手天不怕地不怕,面对任何对手都能够一战;但保持低调,避免大范围地引发注意,这也是职业杀手的工作。因为霍登不依不挠地追击到了街头,而且还是光天化日之下,为了避免纠缠,对方这才干脆利落地使用了终结手段。

    在如此暴雨的天气中,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然后,她就可以再次销声匿迹。

    如此一来,反而是霍登暴露了自己的行踪,甚至可能成为公开的靶子。

    但是,这又如何呢?

    “呵。呵呵。”

    一个禁灵领域,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让霍登的所有努力归零,伊萨和阿尔伯的牺牲……又必须从头开始。

    “错过了”,这样短短一句话着实太过沉重,沉甸甸地压在霍登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沉重的痛苦就这样牢牢钳制住了他的喉咙,他试图嘶吼宣泄出来,整个大脑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茫然的麻木,甚至就连绝望和悲伤都已经察觉不到,时间和空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没有声音,没有情绪,也没有波澜。

    伊萨-维斯多姆,那个勇敢坚持正义、勇敢挺身而出的治安官,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用自己的能力开拓出一片天空的女性,那个总是站在他身后的中队长,就这样走了。

    这是怎么发生的?

    没有预兆,没有迹象,就这样毫无预警地发生了?还是说,事情早就已经出现了苗头,只他的自大和骄傲忽略了那些线索,最终走向了无法避免的悲剧?

    “这不是真的。”

    他试图这样告诉自己,但内心深处的疲惫和痛苦却捆绑着脚踝开始缓缓下沉,就这样慢慢地遁入黑暗,无法思考的大脑没有任何想法,却隐隐猜测出来,他的想法只是一个妄想,残酷的现实就在黑暗之外等待着。

    所以,隐藏在黑暗之中,似乎也不是一个糟糕的主意。

    轰隆隆!

    轰隆隆!

    雷声再次滚滚而至,一道闪电毫不留情地横劈下来,暴雨如注地就这样倾泻下来,满耳朵都是水声。

    街道排水系统似乎无法承受如此级别的暴雨考验,无法及时排出的水量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漫溢起来,刺骨的寒冷顺着脚掌、指尖窜入身体之中,但他却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只是僵硬地躺在洪水之中。

    汩汩。

    汩汩。

    耳边能够清晰地听到流水声,似乎正在灌入耳朵里,只需要再等等,就能够直接将他淹没,然后吞噬。

    也许,这样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465/ 第一时间欣赏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最新章节! 作者:七七家d猫猫所写的《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为转载作品,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介绍:
穿过丛丛荆棘、越过错杂迷宫、解决重重谜团,一步一步靠近终极BOSS,通关结局就在眼前,寻找到回家的道路。但是……金缎啤酒、一月余烬、海西梅脯锅、茉莉香茶、鼬鼠咖啡等等等等,美食数不胜数,难道不能选择放下武器,就放BOSS一条生路不行吗?也许可以永远地停留在这个时空,在瑰丽世界展开一段冒险旅行。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放怪物一条生路不行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