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来龙去脉
霍登再也没有保留,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么就再也没有隐瞒的必要,来龙去脉都全部开诚布公地说出来。
这也是自罗本之后,霍登首次将整个事情的细致末梢全部分享给第三个人和第四个人,这是一个开始。
即使这是罗本第二次听到,但短短时间之内依旧没有能够消化完毕,而且还补充了更多真实详细的细节,震惊与恐惧的反胃效果还是再次汹涌起来,更不要说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了——
虽然霍登轻描淡写,但那些质朴话语背后隐藏的血腥气息还是无法控制地流淌了出来,令人不寒而栗。
气氛又再次沉默下来,雷彼得斯的脸色如同锅底一般黑得吓人,而布鲁特斯的表情则苍白得看不到任何血色,再加上寒若冰山的罗本散发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空气也就凝结起来,随时都可能窒息。
对于如此反应,霍登并不意外,他正准备劝说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不要再继续掺和,他们应该置身事外,毕竟这是真正生死攸关的大事,不是儿戏;却没有想到雷彼得斯率先反应了过来,抢在霍登之前开口。
“看!我就说,这里面肯定存在着猫腻,否则,他们为什么要杀死南丁格尔呢?而且还要毁灭证据呢?”
雷彼得斯的神色阴沉如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布鲁,关于侍应生的理论,我就和你说过这肯定不正常。你还总是说,也许宴会只是希望保持新鲜血液,并且尽可能不要泄露秘密,但问题就在于,每个月都更换侍应生,这不是更加容易泄露秘密吗?”
停顿了一下,雷彼得斯的视线巡视了一周,神情肃然,“而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秘密,就是死人。”
布鲁特斯此时也已经全然没有了平时风流公子哥的模样,眉头紧蹙,“我们是不是可以大胆地一点猜测,那些侍应生都被迫消除了记忆?又或者是……直接被灭口?就好像霍登这样,他已经全部都不记得了。”
雷彼得斯快速补充了一句,“不对,霍登醒来的时候是在火灾现场,这也意味着,他们原本也准备杀死他。”
罗本的脸色越发清冷起来。
霍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消除记忆也是一种可能。”否则,塞缪尔就没有了生路,霍登也无法确定罗本会是什么心情。
但罗本僵硬的神色依旧晦涩不明,难以判断。
布鲁特斯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那么,我们现在就可以从这里入手,先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侍应生的存在,他们的状态如何?这就可以侧面证明我们的猜测,但是关于宴会,我们又应该怎么深入调查呢?”
雷彼得斯却是连连摇头,“你忘记了吗?南丁格尔已经被灭口——我们就先假设他是被幕后黑手灭口的,我们通往侍应生名单的途径已经被切断了,而霍登现在依旧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们又回到了原地。”
经过最初的震惊与错愕之后,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都快速恢复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反而是霍登和罗本两位“直接关系人”沉默了下来,这样的错位制造出了一种奇妙的诡异氛围。
雷彼得斯察觉到了他们的聒噪与霍登罗本两人的沉默,转过头去,“不要告诉我,你现在还在考虑着,让我和布鲁出局吧?如果真的是这样,科斯社团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以为我们真的是说说而已吗?”
布鲁特斯也察觉到了霍登和罗本的沉默,听到雷彼得斯的话语之后,视线也跟着望了过去,此时才终于明白霍登与雷彼得斯争吵的原因,而他以实际行动做出了选择:
一个横向跨步,布鲁特斯来到了雷彼得斯的身边,目光坚定地望向霍登,然后笑容满面地调侃到,“霍登,生活真的太无趣也太乏味了,好不容易遇到一些惊险刺激的事情,你不会丢下我们自己玩耍吧?”
这可不是什么游戏。
但布鲁特斯那轻快打趣的口吻却让霍登的嘴角轻轻上扬了起来,他能够明白布鲁特斯话语背后的良苦用心,也能够明白雷彼得斯目光坚定背后的态度,脑海里的最后一丝挣扎与迟疑也被暂时摁了下来。
“我只是在担心,你们两个人的实力都太过糟糕,一不小心就拖累我和罗本的后腿,那就是追悔莫及了。”
雷彼得斯直接竖起了右手的中指,“身为贵族,有些话语不能随便使用,我就用动作来表达内心的不满。”
布鲁特斯则是转头看向了罗本,用下颌示意一下霍登,开口询问到,“他一直都是如此自我感觉良好吗?”
罗本眼底也不由流露出了一抹笑意。
霍登依旧是半开玩笑地说道,“你们最好不要让我后悔今天的选择。”
一语双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饱含了太多太多情绪,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都明白了其中深意,罗本也能够明白;但雷彼得斯没有说话,此时此刻话语反而是多余的,实际行动比语言更加有效。
布鲁特斯却是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难道不也是我们的选择吗?还记得吗?改变世界,这才是我们的口号。”
雷彼得斯立刻跟上,握紧右拳重重地挥了挥,“拉图瓦尔!”
“拉图瓦尔!”布鲁特斯也跟着呼喊了一句,然后他就朝着罗本投去了视线,灼热的视线正在闪闪发光。
罗本有些无奈,咬紧牙关、闭上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拉图瓦尔!”
最后,三个视线就全部齐刷刷地朝着霍登投射了过去,带着期盼与希望,沉甸甸地压在霍登的肩膀。
霍登嘴角的笑容也就不由上扬起来。
“我们应该双管齐下。”
霍登的话语让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立刻发出了哀嚎,“不对不对不对,错误答案。”
霍登直接轻笑出了声音,然后也举起了右拳,手掌轻轻收拢,“拉图瓦尔。”
“切!”布鲁特斯立刻就开始嘘声,“如此虚弱无力?这一点都没有科斯社团的风格,拿出一点霸气好吗?”
霍登的笑容又上扬了些许,气沉丹田地高声呼喊了一句,“拉图瓦尔!”眼看着雷彼得斯又在蠢蠢欲动,霍登就提前掐断了他的声音,“到此为止,如果再更多要求的话,我可不能保证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轻描淡写的话语却让雷彼得斯立刻乖乖地闭上了嘴巴,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地移开了视线,就差没有吹口哨来表达自己的清白了。
270 双管齐下
“我们需要双管齐下。”
口号呼喊完毕之后,霍登的思路也逐渐清晰起来,现在得到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帮助,他们也许能够打开更多局面,但前提是,他们也需要更多缜密而精细的计划,否则就只是暴露更多目标而已。
“一方面,我们应该调查幕后人物,除了哈福特先生的宴会之外,其实整个宴会还涵盖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利益网,那些参与的贵族们到底是直接还是间接地成为其中一部分,这很重要。现在已经可以看到边边角角,但我们必须小心谨慎。”
“在调查过程中,我已经亲眼目睹两个直接关系人被残忍灭口,虽然都是阴差阳错的情况,暂时没有暴露我自己,但一旦露出马脚,我们可能就是下一个。南丁格尔的情况就可以作为参考,而我不认为我们能够比南丁格尔好到哪里去。”
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都是一脸“你怎么可以那么倒霉”的表情望向霍登,却没有惊吓和恐惧。
霍登摊开双手,真诚地表示:我是无辜的,那些都只是意外巧合而已。
“另一方面,我们应该调查这些侍应生,从这些没有任何杀伤力却是主要目标的枝枝桠桠入手来寻找他们的意图和动机,也许能够收获意外的发现。毕竟,幕后势力到底多么庞大,我们还无从得知;但南丁格尔这样的平民就简单多了。”
“在南丁格尔的家中,我发现了一些线索。我原本并不确定它们的价值,但后来发生了火灾,就不得不多想了。”
线索?
罗本第一反应就转头望向了霍登。
虽然刚刚雷彼得斯的无心之言似乎否认了塞缪尔的生还可能,但短暂的沉闷低谷过后,罗本还是再次振作起来:
他不能轻易放弃。如果就连他都已经不再相信塞缪尔依旧可能活着,那么又还有谁能够继续相信呢?那么塞缪尔仅存的一线生机也可能被彻底斩断,是不是意味着塞缪尔重见天日的最后可能也都消失了呢?
他必须相信,哪怕全世界都已经放弃。
此时捕捉到霍登的话语,罗本就再次振作起来。
霍登没有再继续卖关子,他原本就准备告知罗本,被雷彼得斯意外打断之后,现在又增加了两个人四只眼睛。
霍登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誊写的那份死亡清单,递给了罗本。
布鲁特斯立刻就上步凑了过去。
雷彼得斯稍稍迟疑了片刻,也没有能够压制住好奇,最终还是走了过去,加入行列,三颗脑袋就这样聚集在一起,细细地打量阅读起来。
“我在南丁格尔家中下水管道里寻找到一卷羊皮纸卷,我核对了南丁格尔的笔迹,这就是他的亲笔记录。”
“我猜测这应该就是他被灭口的原因——与我们相遇之后,他自己也起了疑心,随后展开了相关调查,不想却打草惊蛇,惊动了相关利益人物,于是被灭口。”
“另外,我现在暂时没有证据,但我强烈怀疑,灭口南丁格尔的人,与上次灭口另外一名线索人物的是同一个人,也就是意外透露出阿瑞纳宫信息的那个人。”
“这一份是我誊写过来的,羊皮纸卷的原件已经返还回去,现在应该保管在治安队第八辖区的资料室里。”
短短的三言两语,霍登就顺着枝桠填补了更多来龙去脉的旁支信息,尽可能让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能够掌握情况,也许他们的视角也就能够挖掘到不同的发现,说不定能够成为打开局面的意外切入口。
“流浪汉?”雷彼得斯抬起头,满眼都是困惑地朝着霍登投去了视线,他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字迹。
不想,霍登点点头给予了肯定,“成为侍应生的流程,我们需要前往一间裁缝店制作手工定制的西装,而后需要前往一间医学检查中心检查身体。”
“我和罗本曾经前往探查过,意外发现,侍应生的一个潜在硬性条件就是,年轻强壮的男性,其中包括了学生、流浪汉等不同群体。他们的失踪恐怕很难引起注意。”而南丁格尔的调查手册则进一步证实了霍登的猜测。
雷彼得斯补充说道,“单纯从定制西装和检查身体两项来说,这并没有什么猫腻,世袭贵族对于侍应生的要求确实如此,制服必须一丝不苟,身体必须健康强壮,甚至于要求五官端正。”
“只有家族世代传承下来的管家和侍应生稍稍有些不同,即使健康出现问题也不会被辞退,但宴会的场合,还是会稍稍注意一些。”
这些内幕消息就是霍登所不知道的部分了,“难怪此前都没有引起任何疑心,这都是侍应生的必备条件。”
雷彼得斯轻轻颌首表示肯定,“但问题恰恰就在这里,这是矛盾的状况,前后说不通。”
虽然分析能力与观察能力方面,雷彼得斯与霍登相比较可能是望尘莫及,但论起专业问题,雷彼得斯却拥有霍登所不具备的知识储备,这是非常重要的补充。
“一方面,他们对侍应生的要求完全遵循贵族礼仪,甚至比许多普通贵族家庭的要求还要更加严格;但另一方面,他们的培训时间又如此短暂,即使是新入行的侍应生也不可能培训一个月就直接工作。”
雷彼得斯的观察视角的确与霍登不同,而后霍登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培训只有三天。”
“什么?”雷彼得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么就更加不正常了,这简直就在胡闹,不要说贵族晚宴了,即使是最简单的一场宴会,侍应生的培训都不会如此儿戏。他们根本就没有好好准备这场宴会。”
“你知道一场宴会的侍应生需要知道什么吗?”
“基础礼仪就不说了,什么时候供应什么食物,什么料理搭配什么酒类,什么时候上前询问嘉宾要求,什么时候应该消灭自己的存在感,什么时候应该续杯什么时候应该闭嘴,什么场合应该说什么话语,什么嘉宾拥有什么喜好……诸如此类等等。”
“即使仅仅只是餐桌礼仪,短短三天时间之内都不可能学习完毕!尤其是对于一场顶级贵族参与的晚宴来说!”
洋洋洒洒地,雷彼得斯信手拈来的内容却令霍登大开眼界,当然,还有罗本也是如此。
271 同舟共济
虽然霍登早就已经知道哈福特先生的晚宴应该就是问题所在,势必存在猫腻,但一直到今天雷彼得斯的确认,才让霍登明白,其实从招聘兼职侍应生开始就已经露出马脚了——
只是,对于普通平民百姓来说,这些宴会礼仪规则却是闻所未闻的东西,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场晚宴而已,就只是需要端盘子而已,哪里来那么多礼仪和规矩,所以他们根本不会怀疑,这才羊入虎口。
但在雷彼得斯这样的贵族眼中,兼职招聘本身就已经是漏洞百出了。
“更何况,他们甚至会挑选学生和流浪汉?你应该知道,贵族晚宴侍应生是一份正职工作,没有那么简单的。”
“在图诺,一名高级侍应生的周薪就可以达到四克罗,足以和许多正规工作相媲美。因为他们需要学习的知识与礼仪非常繁多,从初级到高级再到资深,这是十分困难的。”
雷彼得斯的话语让霍登轻轻挑了挑眉尾,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嗯,也许毕业之后我应该考虑调整一下就业方向。”
那一本正经的表情让雷彼得斯不由噎了噎,就这样瞪着霍登。
霍登露出一个微笑,示意雷彼得斯继续。
雷彼得斯也有些无奈,“我的意思是,学生太过年轻,不见得适合;而流浪汉则缺乏礼仪,更加不适合。从方方面面来看,挑选兼职侍应生的方法和方式都存在问题。”
霍登点点头表示肯定,“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服务宴会应该不是这群侍应生的任务。”
布鲁特斯抬起头来,“霍登,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宴会之上发生了什么?”
霍登报以苦笑作为回应。
随后,霍登就紧接着询问到,“从这份笔记上,你们还能够看出什么吗?”视线先后询问了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最后落在了罗本身上。
他期待着不同的视角能够察觉到不同的细节,也许能够为他打开思路。
但……众人都保持沉默。
罗本的表情却是越来越森冷阴郁,“死亡清单”,这样一个简单的名字却吸引了他的所有心神,如此长长的一份列表似乎都在证实着,塞缪尔已经没有生还希望了,那股沉甸甸的重量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霍登能够读懂罗本的表情,但此时千言万语的劝说与安慰也都无济于事,快速着手投入调查才是正理。
“那么我们接下来的第一步就是确认这份名单的实际状况:失踪?失忆?还是确认死亡?只有确定这些状况,才能够顺藤摸瓜地调查下去。即使他们全部都是处于状态未定的状况,我们也能够寻找到线索。”
“就好像我和塞缪尔一样,从这些人的共同点找到他们背后的’南丁格尔’,线索汇总起来,总是能够找到蛛丝马迹的。”
其实,在霍登看来,幕后黑手的行事神秘归神秘,却远远说不上严谨与缜密,更多应该是有恃无恐的自信;否则他们也不会至今没有发现霍登,他们也不会出现突发状况之后再及时灭口维克多和南丁格尔。
更何况,他们绝对没有预料到霍登这个闯入异世界的外来未知因素。
虽然霍登并没有专门安慰罗本,但言语之间却传递出一个信息:
南丁格尔的调查并不一定就能够作数,南丁格尔所判定的“死亡”也不一定就是死亡。
毕竟,罗本与霍登调查了如此之久,现在也依旧在外围打转,那么南丁格尔仅仅调查了一周时间,又怎么可能方方面面全部给予确认到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罗本暗暗握紧了拳头。
布鲁特斯又再次接过话头,“那么,我们应该如何确认呢?我的意思是,南丁格尔确认了这份名单的生存状况,然后惊动了他们,结果被灭口,我们又应该如何避免重蹈覆辙呢?”
“这份清单,现在治安队第八辖区也拿着,他们接下来应该也会展开调查,治安队的信息网比我们全面;而且,治安队是官方执法组织……”霍登的话语没有来得及说完,雷彼得斯就直接完成了后半句。
“可以看看治安队的后续调查情况来做出判断。”雷彼得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如果调查过程中遭遇阻碍,那么宴会背后很有可能是非官方背景;但如果调查被上面强行中断,则可能牵涉到更多高层人物。”
“如果治安员和治安官也遭遇袭击的话……”雷彼得斯说到这里,也没有能够继续下去,因为这可能就意味着宴会背后的势力无法无天,就连治安队都敢于正面发起攻击,事情的复杂程度和严重程度就无法简单说明了。
霍登轻轻颌首表示了赞同,“这些后续状况能够给予我们一些指引,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逼迫他们露出马脚。”
虽然治安队的权力和地位有限,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官方明面上的权威机构,分量终究还是不同的——
其实从维克多的事件就可以看得出来,伊萨的调查并没有被掐断,而是以简单粗暴的方式杀人灭口。
当然,其中一种可能就是事情发展太快,所谓的背后靠山还没有来得及发动人脉,自上而下地施压;又或者是维克多这样的小卒子,根本不需要花费力气;亦或者是维克多的公司内部决定清理门户……这些原因都可能是维克多被灭口的潜在可能,但至少可以看出,治安队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否则,他们根本就不需要灭口维克多,完完全全放心地让治安队逮捕维克多,后续也依旧能够压住场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登对于伊萨的调查还是抱有一些期待的,至少伊萨比他们这四个臭皮匠拥有一个官方身份。
“那么我们就这样等着吗?”罗本开口了,低沉的声音微微有些沙哑,情绪还是非常紧绷。
霍登转头看向了布鲁特斯。
布鲁特斯稍稍愣了愣,随即就反应了过来,眼底的笑容就翻涌上来,“你应该不会是早就打好算盘,为了利用我,这才告诉我和雷真相吧?”
霍登摊开双手,满脸笑容地说道,“糟糕,被发现了。”
布鲁特斯哧哧地笑出了声,“我这个月的占卜额度已经用完,最好不要再次使用,但我猜想,你应该还可以再占卜一次。”
灰烬占卜,此前准确定位南丁格尔的占卜法阵,现在霍登希望能够再启动一次。
272 吃饱优先
灰烬占卜。
上次,他们通过灰烬占卜准确地捕捉到了南丁格尔的状态和位置,栩栩如生的画面简直堪比现场直播,这也使得霍登充满了好奇,他也期待着灰烬占卜能够为自己带来更多信息,乃至于回家的办法。
但短短不到三周时间,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始终没有机会真正尝试,然后处境状况就再次发生了变化,誊写南丁格尔调查手册的时候,霍登就已经暗暗打定了注意,准备用灰烬占卜来获取失踪信息。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灰烬占卜的威力到底如何,就连布鲁特斯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按道理来说,根据能量守恒定律显示,占卜信息越庞大越精细越准确,那么对占卜者的伤害反噬也就越严重,毕竟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们应该先尝试一次两次,摸清楚这种占卜法阵的具体威力,然后再更进一步地尝试占卜真正的难题。
南丁格尔调查搜集的“死亡清单”无疑就是最好选择。
“如果你没有告诉我和雷真相的话,你准备怎么办?”布鲁特斯有些好奇。
霍登眉尾轻轻一扬,“我的学习能力还不错。”
潜台词就是,霍登准备偷师,然后撇开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自己完成占卜。
布鲁特斯瞪圆了眼睛,“……我居然无法反驳。”
那瞠目结舌的模样让霍登和雷彼得斯都轻笑了起来,就连罗本的表情也稍稍有些缓和,气氛重新轻盈起来。
“嗯。这个周末,我和雷都准备回家一趟,不如这样,你们前来我家过夜,我们可以聚集在一起完成占卜。”
布鲁特斯稍稍沉思片刻,主动发出了邀请;但雷彼得斯却截断了他的话语。
“不如直接过来我家吧。”
布鲁特斯投去视线,“但你的父亲怎么办?他没有关系吗?”
“这个周末,父亲会前往姑母家中,因为姑母的身体有些不舒服,他准备陪伴姑母两个晚上。到时候,整栋房子就只有我们。”这也是雷彼得斯选择本周回家的原因——他不太喜欢和父亲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尤其是单独共处。
布鲁特斯的眼睛立刻明亮起来,“那就再好不过了。雷的家里拥有两个专门的灵能修炼室,可以确保我们不会受到打扰;而且,他家还有不少娱乐设施,甚至有一个专门的娱乐厅,我们绝对不会无聊。”
说着说着,布鲁特斯就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连带着雷彼得斯也露出了笑容——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期待着”回家了。
罗本默默地吐槽了一句,“我们不是肩负着任务吗?”怎么突然就好像变成娱乐之夜了?
布鲁特斯拍了拍罗本的肩膀,结果被罗本那足以冻结成冰的眼神盯了一眼,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地绽放开来。
“劳逸结合,才是增加工作效率、延长工作时间的正确法则,没有必要那么严肃。”布鲁特斯流露出了风流倜傥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胡话,“嘿,我们刚刚才决定联手探查一个无法确定生死的危险案件,谁知道肆意欢笑的日子还有多少呢?不如趁着现在好好享受,避免以后都笑不出来了。”
罗本的表情依旧是不为所动的冰山脸,那森冷森冷的僵硬五官让布鲁特斯的打趣和玩笑都直接垮掉。
比起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来说,霍登对罗本还是多一些了解,尽管现在罗本还是担心塞缪尔的处境,难以真正笑出来;但此时罗本更多是在故意捉弄布鲁特斯,那冷峻的眉宇之间可以察觉到些许戏谑。
于是,霍登的声音就施施然地从旁边传了过来,“现在某人就笑不出来了。”
却不知道是说罗本还是布鲁特斯,亦或者是满脸错愕的雷彼得斯。
罗本被霍登戳破“计谋”,僵硬的嘴角微微放松些许,虽然没有微笑,但僵硬的气氛还是缓解了下来。
此时布鲁特斯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被罗本捉弄了一次,瞪圆了眼睛,满脸都是错愕,视线来来回回地在霍登和罗本之间转移,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罗本!你应该远离霍登!你怎么跟着他学坏了!”
无辜的霍登躺枪。
雷彼得斯第一时间就看向了霍登,却看到霍登满脸轻松的模样,抿了抿嘴角,“他的段数还差得太远,出去千万不要说是从我这里出师的。”
罗本满头黑线。
布鲁特斯直接噎住。
雷彼得斯拍手大笑。
而当事人霍登依旧是满脸淡定,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着头顶之上那片层层叠叠的阴云,“这样的天气就适合吃一顿好吃的,然后点一壶茶,搭配一点甜食,躲在屋子里什么事都不做,就这样荒度光阴。”
其他三个人满头都是问号地看着天空:请问眼前这片景色到底是怎么联想到食物的?
“啊,肚子开始抗议了,我需要觅食,还有谁?”霍登总觉得那灰色的云朵正在变化成为臭豆腐的形状,还有榴莲班戟和黑森林蛋糕,还有珍珠奶茶,还有……停停停,他必须停下来,否则满汉全席都要出来了。
“我!”布鲁特斯第一个就表示了附和。
雷彼得斯观察了一下众人的眼色,随后也跟着说道,“我。”
然后三双视线齐刷刷地落在罗本身上,这顿时让罗本也变得不自在起来,脸色依旧阴沉,狠狠瞪了霍登一眼。
霍登满脸无辜地摊开双手,眼睛突然瞪大,表示强烈抗议。
罗本没有理会,阴森森地说道,“你们这是在等待我来决定午餐的菜单吗?”
……大可不必这样。
罗本对食物的要求就是:能够塞进嘴巴、填饱肚子,这就已经足够,谁知道现在“满脸便秘”表情的罗本会做出什么可怕的决定,那森冷森冷的语气让后背的汗毛全部都竖立了起来!
太可怕了!
霍登立刻转头看向布鲁特斯,“不如我们到奥菲尔斯的’一间餐厅’去吧,不知道午餐那里是否准备了套餐,还是和晚餐一样的。”
“为了午餐,专门前往奥菲尔斯?”雷彼得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此长途跋涉,似乎也没有必要吧?
“雷,你真的迫切需要我给你上一堂课:论午餐的重要性。”霍登一本正经地说道,雷彼得斯满脸惶恐,“反正今天下午没课,我们可以慢慢悠悠地前往奥菲尔斯,然后再享受下午茶,啊,还有什么能够更加美好的吗?”
273 陌生来客
淅淅沥沥的绵绵细雨遮挡住了天空原本的颜色,天青色的苍穹只能够隐隐捕捉到些许黯淡的光芒透过稀薄的云层透露出来,一颗一颗尘埃大小的粉尘颗粒顺着缜密的雨帘滑落到藏青色的石砖地面,汇聚成为一条炭黑色的细流蜿蜒地流淌着,却因为找不到下水道入口而渐渐漫溢起来。
还不到下午五点,夜幕就已经早早降临下来,丝毫感受不到盛夏的快活与欢腾,秋天的萧索与瑟瑟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漫天漫地的雨丝之中穿行着,然后整个世界就这样缓缓地安静下来。
那些汩汩的水声与叮咚的雨声交汇成为一曲交响乐,偶尔还能够听到马车与蒸汽轻轨的声响交错而过,如同弦乐的鸣响,整座城市正在唱歌,哀怨而落寞的歌声在长街短巷间轻轻涌动。
一道高大消瘦的身影正在连绵小雨之中快步穿行着,没有雨具,只是用灵能在头顶之上凝聚出一片小小的水幕,然后洋洋洒洒落下的雨丝就轻盈地融入其中,悄然消失,甚至没有激起水花,静谧而巧妙。
他显然不是唯一一个。
街道之上正在行走的稀稀落落人群也都没有雨具,每个人都只是压一压自己的帽子,又或者是拉拢自己的外套,快步穿行在扑面而来的雨丝之中,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来来往往的身影都沉浸在自己的脚步里。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用灵能来避雨的妙招,偶尔有人视线余光捕捉到这一身影,就不由满脸惊愕地回望过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随即雨丝就模糊了视线,然后身影就这样消失在青色雨幕之中。
那道身影稍稍识别了方向,最终在一栋复古建筑门前停了下来。
斑驳的砖墙可以清晰看到水渍渗透的深浅层次,原本的灰色岩石模样已经几乎看不到,逐渐演变成为深褐色;典型西塞罗时代的建筑风格,明显的特征透露出古朴大气的典雅,灰暗的外墙勾勒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沉闷与压抑。
繁复厚重的梨花木大门扎扎实实地临街伫立着,强硬地将世界分割成为里面和外面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两层小楼的格局沿着整条长街延伸下去,但占地面积却明显宽敞而辽阔,比起下城区那些密密麻麻的蜗居来说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统一整齐的建筑风格带来了专属于莱雅帝国贵族的优雅与尊贵。
街道对面的丛丛绿荫一望无际地铺陈开来,在寸土寸金的岩渊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景象——
也就只有上/城区才能够如此财大气粗,与下/城区的肮脏拥挤比较起来,宽敞的街道、整齐的房屋、古朴的建筑和葱翠的绿化,角角落落都能够展现出这片区域的尊贵与不凡,轻而易举地就将贫富阶级展现出来。
从行走的脚步、打量的视线、移动的姿态就能够准确判断出,哪些人是上/城区的土著,而哪些则是前来这里“浏览大观园”的刘姥姥,那些惊叹与好奇的视线就能够清晰感受到他们脑海之中正在进行的强烈冲击。
明明是同一座城市,却依旧分割成为两个世界。
不过,刚刚那道身影……从容不迫、怡然自得的脚步,尽管正在打量四周,却丝毫没有羡慕与赞叹,更多是一种欣赏与观察,举手投足透露出来的镇定与坦然就可以感受到骨子里的骄傲,根本就不为所动。
看来,这应该不是居住在上/城区的土著,而应该是从其他大城市前来拜访的贵族公子哥——很有可能是来自于图诺,所以正在打量周围的景象,却又丝毫没有感受到震撼,因为他的眼界显然不止如此。
隔壁邻居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出现在街道里的陌生人,偷偷拉开窗帘,从二楼的窗户居高临下地望去,注视着那道身影的一举一动,然后默默地做出猜测判断,并且坚信不疑自己的推测就是正确答案。
随后短短不到五天的时间内,岩渊就传出一个非常轰动的八卦消息:
一位来自图诺的翩翩贵公子前来岩渊拜访参观,英俊潇洒、风度高雅,一举一动都展示出与众不同的高贵与沉稳,气质逼人;并且专程拜访了弗劳德先生的宅邸,看起来应该是准备在岩渊购买房产的青年才俊。
传闻越来越离谱、越来越耸动。
不少人都信誓旦旦自己亲眼目睹了这位贵公子的风仪,并且坚定地表示这是一位堪比三王子殿下的贵族,期待值也就越来越高涨。
但这位神秘兮兮的贵公子始终不曾露面,那层神秘面纱却是让期待值不降反升、持续爆表,各式各样的传闻与讨论也越来越热闹。
后来,有人当面询问雷彼得斯-弗劳德,那位神秘贵公子到底是谁,然而雷彼得斯却是满头问号地表示“我也不清楚”,如此回应却被认为是“守口如瓶”,越发让好奇心涌动起来,传闻也就一发不可收拾。
而此时,那位“贵公子”站在礼貌地摁响灵能门铃,脑海里正在思考着:
下雨天应该吃什么最合适?
红豆粥应该是不错的选择,猪肚鸡和羊蝎子更是完美,另外肚子里的馋虫正在迫切召唤着烧烤和串串。
似乎上一秒才刚刚敲门,下一秒就得到了回应,大门立刻敞开,迎面就可以看到一位男士快步走了出来。
从街道抵达大门还有一个阔气的前庭,那位身穿黑色三件套西装的男士快速走下楼梯,看起来约莫已经五十多岁了,脑袋之上的头发已经几乎掉光,但残留的发丝依旧一丝不苟地整理清楚,即使在阴雨连绵的天气里,白色衬衫和黑色领结也还是整齐熨帖,没有丝毫懈怠。
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黑色的雨具,支撑起来,为“贵公子”遮挡起了一片天空,微笑而礼貌地轻轻颌首打招呼,“欢迎光临弗劳德宅邸,霍登少爷。”
被称为“少爷”的霍登流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颌首示意,“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也是少爷了吗?”
那轻盈打趣的话语却没有能够得到任何回应,男士依旧中规中矩地收了收下颌,“是的,霍登少爷。”
幽默遇到认真,也就如同积雪遇到阳光,转眼就消融瓦解,这算是撞了一个软钉子吗?
274 拜访做客
宽敞的前庭是一座小小的花园,方形的青绿色草坪在深秋的萧索之中如同一条缎带般,从脚底延伸开去,黑白相间的棋盘状步道十字形地穿行其间;红色与粉色的不知名花树构建成为低矮的篱笆墙,将左右两侧隔壁邻居的前庭分隔开来。
右手边的草坪正中央平铺着一小片白沙,安置着一块赭红色的湖石,白沙围绕着湖石被推出同心圆状的涟漪,远看就好像一片静谧的湖泊正在轻轻漾起涟漪一般,整个视觉效果瞬间就变得鲜活起来。
白沙两侧竖立着两根一人合抱粗细的象牙圆柱,雕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最上面还伫立着两只正面对视、振翅欲飞的黑色椋鸟,并不显眼却足够独特,轻而易举就能够与街道之上的其他住宅区分开来。
虽然前后多次从布鲁特斯口中了解到雷彼得斯的家境非比寻常,但亲眼所见才能够感受到这股差异。
仅仅只是一个前庭,就已经比赫洛兄弟的房间还要宽敞。
但霍登并没有羡慕,“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虽然雷彼得斯现在没有戴上皇冠,但他也必须背负“弗劳德”这个姓氏的重量,他也有着自己需要面对的问题——而且可能是金钱所无法解决的棘手难题。
“金钱能够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这并不是拜金主义的话语,而是强调那些可以用金钱来解决的问题,至少是可以看到“解决办法”的;但现实世界里却依旧有着很多问题,根本就找不到解决办法。
比如霍登现在就非常非常想吃榴莲冰淇淋,但既没有榴莲也没有冰淇淋,他也只能在脑袋里想想。
“霍登少爷。”
那位男士护送着霍登走进大门,顺手就将雨具收拢起来,放在门口旁边的铁桶里,而后做了一个动作,准备为霍登脱下外套。
霍登稍稍有些意外,因为此前从来没有人如此亲切而到位地为自己服务,难免不习惯。
这样的小细节还是能够看出贵族与非贵族的区别。
但霍登的处理非常自然,轻轻颌首示意了一下,而后自己脱下了潮湿的外套,这才将外套交给了对方。
男士熟练地接过外套,悬挂在门口旁边的衣架上,礼貌地说道,“我是雷蒙德-德-隆尚,弗劳德家族的管家。雷彼得斯少爷正在待客厅等候着,请允许我为你带路。”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雷蒙德对于霍登已经有了足够了解,这也意味着他的功课十分到位。现在霍登就能够更加直接而生动地理解雷彼得斯关于侍应生的那些话语。
管家,这就可以看成是侍应生晋升道路的直接目标。
霍登也礼貌地表示,“那就劳烦了。”
走进一楼客厅,正中央就可以看见巨大的家族徽章,繁复华丽的花纹与符号让霍登的视线多停留了片刻,比起南丁格尔的那个徽章,眼前的家族徽章更加简洁却更加华贵,由象征性的动物与花卉构成图案,每一个细节都能够看到弗劳德家族的专属痕迹。
徽章上方装饰着一只成年雄性红斑鹿头,下方海蓝色的丝绸缎带上用珍珠拼写出“弗劳德”的姓氏字样。
“霍登!霍登霍登霍登!”
雷彼得斯第一个就注意到了霍登的身影,立刻跳跃起来,夸张地高高举起双手,迎面朝着霍登冲了过来。
那股欣喜与幸福毫无保留地传递出来,让霍登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到来是备受欢迎的。
霍登正在打量周围的装饰,一个措手不及就被雷彼得斯结结实实地熊抱住了。
透过雷彼得斯的肩膀,霍登就可以看到已经提前抵达的布鲁特斯和罗本,他不由朝着他们投去询问的视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了?”
布鲁特斯显得非常放松自如,从容地坐在深褐色的沙发椅上,膝盖上铺着猩红色的毛毯,手里正在把玩着一个烟斗,烟叶在指尖翻转着,从浓厚而醇香的独特清爽气息来判断,应该是伽吉帕尔特有的烟叶。
而罗本则略显拘谨地坐在旁边的黑色木椅上,正襟危坐地看着眼前的茶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之上察觉不到太多情绪的波动,但霍登却足够了解罗本,可以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到来让罗本暗暗松了一口气。
但布鲁特斯和罗本都没有回答霍登的疑惑。
“欢迎!热烈欢迎!你终于到来了!我们刚才还在讨论,你是不是故意不来了,如果是这样,我们就直接杀到你家去。”
雷彼得斯的喜悦依旧在火山喷发中,这让霍登微微皱起了眉头,松开怀抱之后,没有掩饰自己的困惑,“雷,发生了什么?你这样的状态开始让我不由怀疑,快说,你到底是谁,请立刻摘下你的面具!”
雷彼得斯嘿嘿地轻笑了两声,挠了挠头,没有回答。
布鲁特斯却是放下手中的烟叶,主动探出头来,“你相信吗?这是五年级以来,第一次有朋友上门拜访雷。”
五年级?那就是小学年代了。
“那么你呢?”霍登完全意外。
布鲁特斯耸了耸肩,“我上次前来拜访也已经是三年前?还是四年前的事情了。这里是我们的禁地。”
雷彼得斯似乎有些窘迫,连连摆手,“不要理会布鲁,欢迎!真诚地欢迎!雷蒙德,请你为霍登准备一些茶点,对了,他非常喜欢不同的食物,你可以把不同种类的茶点端上来,然后让霍登自己挑选。”
食物?
霍登立刻转头看向了雷蒙德,“下雨天适合搭配一些甜食,然后在茶点之外,准备一点劳芙拉契茶叶,先微微烘焙一下,然后洒些许细盐,再端过来,我们亲手进行泡制。谢谢。”
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就能够看出霍登的精致与讲究,就连雷蒙德都不由抬头微微多看了霍登一眼。
雷彼得斯得意洋洋地抬起下颌,扬声欢快地说道,“雷蒙德,看吧,我告诉过你,霍登是个不一样的。”
雷蒙德没有展示出太多情绪波动,还是尽职尽责地坚守自己的岗位,微微躬身,“没有问题,霍登少爷。”
说完,雷蒙德就准备转身离开,但霍登此时慢了半拍才记起来,“稍等,雷蒙德。我也不太确定这应该教给雷,还是……”
说话的同时,霍登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275 少年时光
“这是我的哥哥在图诺的二手书店里淘换到的一本画册,来自莱利-勒托亚,我觉得这应该适合成为一份小小的拜访礼物。”
霍登的话语还没有完全说完,雷彼得斯就瞪圆了眼睛,“勒托亚?波马芙女神!你居然翻找到了勒托亚的画册?”即使竭尽全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激动与雀跃还是无法控制地流淌出来,雷彼得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喜悦。
“我就当做这是你喜欢的信号。”感受到雷彼得斯的情绪,霍登眼底的笑容也跟着涌动起来,不由就又想起了在家的奈尔。
得知霍登即将前往朋友家过夜,奈尔甚至比霍登还要更加激动更加亢奋——
这是霍登从小到大有史以来破天荒的第一次:第一次收到朋友的做客邀请,第一次前往朋友家过夜。
奈尔就好像看到孩子初长成的欣慰老父亲一般,眼眶不由微微泛红。
作为当事人的霍登无比淡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波动;但奈尔却是忙上忙下地希望做好万全准备。
唯恐霍登在朋友面前被看不起又或者是被怠慢,绞尽脑汁地为霍登出谋划策。
这份礼物,就是奈尔经过千挑万选的结果——首次前往朋友家做客,携带一份小礼物是非常必要的。
奈尔知道弗劳德家族是真正的贵族,什么珍稀物品什么名贵物件应该都屡见不鲜,而且以赫洛兄弟的状况来看,他们也拿不出什么价值千金的昂贵礼物,反而可能显得过于谄媚掉价,毕竟只不过一次朋友拜访而已,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那么就只能从兴趣入手,体现出挑选礼物的品味与心意。
通过霍登详细了解雷彼得斯的喜好之后,奈尔这才确定了这份礼物,真心希望霍登能够结交到朋友。
对于霍登这个外来者来说,他完全不了解“莱利-勒托亚”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但雷彼得斯的反应就足以让霍登明白,这份礼物确实是正中靶心。
“喜欢?何止是喜欢!”雷彼得斯简直就是爱不释手,对着雷蒙德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请把这份礼物收藏到我的书房,一定要收藏好!”
雷蒙德双手平伸地接过那本画册,微微躬身示意,这才转身离开。
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雷彼得斯用肩膀撞了撞霍登,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所表达的谢意却再清晰不过,而后就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似乎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声音有些不正常得响亮。
“罗本!霍登已经来了,那么就现在开始吧!正好,霍登送了一份如此应景的礼物,现在就轮到你了。快快,我们都已经等不及了。”
安静地坐在旁边的罗本,莫名其妙地躺枪,抬起头,满面寒霜地看向雷彼得斯,正在用眼睛骂粗话。
熙熙攘攘的热闹之中,霍登迈步走进了客厅。
稍稍识别方向,顺着茶点的香气走向了角落,然后就可以看见银色的咖啡壶和陶瓷的咖啡杯正在冒着袅袅香气,玻璃花瓶之中插着一束新鲜的弗契尔花。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宅邸后花园的喷泉雕像和高树底下的一座秋千,细雨洒落在秋千上,似乎正在洗涤城市的尘埃与灰烬,倒映着天空阴云的模糊轮廓。
“罗本!罗本!”
布鲁特斯瞎起哄的声音代替了雷彼得斯聒噪的喊声,在客厅里涌动着,连带着霍登也不由投去了视线。
显然不是什么占卜时刻——
这里不是修炼室,而且雷蒙德也可能随时来来往往,也许雷彼得斯的确有些粗神经,却也不知道如此冒失,那么他们到底在起哄什么?
霍登并没有着急地开口询问,答案也随即就揭晓了。
罗本站立了起来,从口袋之中掏出了一份羊皮纸卷,那面无表情的脸庞越发紧绷起来,虽然始终没有表情,却依旧能够感受到他的情绪正在紧张,眼神快速地从三位好友身上掠过,试图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选择了放弃。
低头看着手中的羊皮纸卷,稍稍停顿片刻——这一点点停顿似乎能够感受到罗本的心理挣扎。
霍登有些好奇了。
这应该是霍登认识罗本以来,第一次看到罗本如此拘谨而生涩的模样,难道是……诗歌?
此前在巴罗商店的时候,他们就讨论过,雷彼得斯喜欢绘画,罗本喜欢诗歌,布鲁特斯喜欢音乐,而霍登……则喜欢美食。
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兴趣,而这些爱好都很难转变成为职业。很多时候,少年时代的梦想与热情也就只能停留在岁月的美好记忆里,终究有一天,他们需要学会长大,也需要学会放弃;但这群十八岁的少年,暂时还不想。这可以算是他们的共同烦恼,成为了科斯社团第一次建立友谊桥梁的重要关键。
霍登曾经欣赏过雷彼得斯的画作,也浏览过布鲁特斯的谱曲,但他们始终不曾阅读过罗本的诗歌。
难道就是今天吗?
“长久以来,我一直这样凝视着你。”
罗本出声了,低沉而清冷的嗓音缓缓朗诵着自己的诗歌,唇齿之间碰撞的音节让光阴都放慢了脚步,窗外隐隐传来绵绵细雨的琐碎声响,某个刹那,好像世界也按下了暂停键——美好的少年时光就这样成为永恒。
“在雾中,你那苍白的双手和脸庞,安静的眼神,戴着死神为你编织的花环,记忆永远都无法抹去。在你的高挑与宁静之中,适合长久相伴,只有争吵与岁月才能够让我们分开。”
温柔的词句让罗本的冷峻都变得柔和起来,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眷恋让窗外的萧索都染上了一层暖意。
短短的几句诗词结束之后,罗本站在了原地,局促地拉了拉衣领,似乎感觉扣子掐断了氧气的输送一般,连带着视线也都变得不安起来。
这样的罗本,也是以前都不曾看到过的。
“是不是很糟糕?”罗本难得得没有按耐住自己的情绪,主动询问到。
布鲁特斯细细地品了品,“不,这很好。不要这样贬低自己。”
罗本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没有说话。
“这非常令人动容。”霍登的声音穿过咖啡的香气,轻轻地响动起来,“塞缪尔会十分喜欢这首诗歌的。”
显而易见地,罗本想念哥哥了。
罗本依旧沉默,却没有否认。
276 古老札记
罗本不自在地拉了拉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动作的僵硬和情绪的窘迫,尽管霍登等人的视线都没有落在他身上,但那种将真实自我暴露出来的不安全感依旧在灼烧着皮肤,胃部微微有些痉挛。
他试图解释一下,自己的写作还没有完成,接下来还需要润色;他试图说明一下,这首诗歌其实是源自于一个噩梦,塞缪尔永远都回不来的噩梦……但涌到嘴边的话语,却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来。
“啊……如果我们可以就这样停留在这一刻,品尝着下午茶,分享着自己的作品,窗外的那场小雨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那该多好。”雷彼得斯将双手放置在脑袋后面,慵懒地躺向座椅靠背,发出感叹。
布鲁特斯对着罗本露出一个笑容,“他隔三差五都会这样抽风一次,这是喜欢你的诗歌的意思。”
因为布鲁特斯的胡扯着实太没有逻辑,以至于罗本都没有忍住,眼底流露出了一抹笑容,拘谨与不安也就稍稍缓解了些许——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诗歌展示给旁人,用尽了所有勇气,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霍登,你说,我们为什么需要学会长大呢?”雷彼得斯没有理会吐槽的布鲁特斯,转头看向窗户旁边的方向。
霍登沐浴在窗外那微亮的光线之中,脸庞的五官轮廓被模糊掉,只能隐隐捕捉到嘴角轻盈上扬起来的弧度,“也许是因为……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童话故事里的彼得潘,就是永远都不会长大的小王子,寻找到了承载美好的梦幻岛;但即使是彼得潘也需要面对虎克船长,他也终究还是需要学会长大、学会成长,只有接受悲伤与痛苦,快乐与幸福的存在才具有意义。
淅沥沥。
淅沥沥。
窗外的细细雨声依旧在轻盈地沙沙响动着,袅袅的咖啡香气让傍晚时分的慵懒与闲散顺着四肢蔓延开来,心绪和大脑就不由放缓了脚步缓缓沉淀,似乎能够捕捉到时间的足迹,然后偷偷地将它留下。
“怎么样,做好准备了吗?”
布鲁特斯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宁静,重新凝聚小伙伴们的注意力,长长吐出一口气,“我们还是肩负着重任呢。”
今天的聚会,可不是为了品品下午茶、聊聊八卦。
布鲁特斯主动朝着罗本投去一个视线,果然就看到罗本目光微闪地望了过来,以微笑表示了感谢。
“正式开始之前,布鲁,我可以浏览一下那本占卜书籍吗?”霍登并没有忘记正事,而且比占卜本身更加重要的正事。
“对,当然。”布鲁特斯立刻站立了起来,翻找着自己随身携带的书包,然后就从里面掏出了一本薄薄的书籍,递给了霍登,“这是我家书房里的藏品,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藏进来的,无聊翻阅的时候找到,我和雷研究了几次,但以前的占卜都没有得到太多信息,那天能够看到清晰画面,也是第一次。”
这是一本书皮泛黄的薄薄小册子,羊皮纸卷的边缘已经泛起了毛边,深黄色和焦黄色的斑驳印记可以看出时间的久远,但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大约就是口袋书的大小,一个手掌就能够轻松掌握,简略翻一翻,也就是十几二十页的模样,没有多少内容。
这与霍登想象之中的模样稍稍有些偏差,他还以为是一本大部头的百科全书,却没有想到是剑走偏锋的民间偏方?
现在再回想一下他们几个年轻人就这样冒然尝试一种偏方的占卜方式,也是胆大包天。
书皮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翻开第一页就可以看到一行手写体的字迹,与其说是书籍,不如说是札记。
“在深邃梦境面前,科学不过是一堆数字而已。”
霍登的眉尾轻轻一扬,流露出了些许兴趣,尤其是对于从小到大接受科学教育的他来说,这就更加值得细细研究了——当然,作为一名灵能者,霍登也知道,诺斯尼斯大陆的很多事情都没有那么简单。
但即使是霍登也必须承认,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梦境也仍然是人类没有攻克的一个领域,人类的大脑与潜意识依旧充满了神秘,那么,这是否可以算是科学所没有能够触及到的未知呢?
随后再继续放下翻阅,第二页依旧是手写字迹。
“当星辰归位,当能量平衡,上古遗迹就将浮出水面,封印就将解除,神祇将会重新君临。”
“灰烬占卜,就是源自于神祇梦境的指引与教导而来,必须谨慎使用,严格遵守每个月只允许占卜一次的铁律,否则就将超出精神负荷的极限,陷入无法预测的未知恐惧,重病、昏迷……乃至于死亡。”
“警告:信仰者才能够使用,质疑者则就此打住。”
星辰?
遗迹?
封印?
神祇?
还有……梦境?
霍登的阅读非常认真仔细,甚至是逐字逐句地反复推敲
对于旁人来说,这似乎就是札记主人危言耸听的话语而已——从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的反应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并没有真正相信这番话;但是霍登亲自完成了一次占卜后,他就意识到问题没有那么简单。
隐隐约约地,霍登总觉得这番话语格外重要,然而线索还是太少,他也没有办法进一步展开推测。
“没有作者落款?”霍登抬起头来,好奇地询问到。
布鲁特斯摊开双手,“也许在最后面吧,但后面的页面都已经丢失残缺了,所以找不到作者的名字。”
并不意外。
“这里所说的神祇,是什么意思?”霍登又再次提出了一个问题,“难道是说,白纪以前陨落的众神并没有消失,只是沉睡?而只要达到一定的条件,他们就会重新苏醒?难道这就是元素能量在持续下跌的原因,因为他们需要足够的能量来苏醒?”
前半部分的提问,布鲁特斯并没有太过在意,还正准备加入讨论,但随即听到后半部分,表情就变得玩味起来,就连雷彼得斯和罗本也都跟着陷入了深思——
“今天之前,我和雷从来不曾从这个角度切入思考,我们都以为,这只是玩笑而已。”布鲁特斯开口说到,“你知道的,就是为了让书籍看起来更加高大上,添加一些神秘兮兮的话语。”
277 陌生符号
布鲁特斯看着满脸专注认真的霍登,微微有些发愣,他此前确实不曾考虑过那些文字背后的深意,但此时因为霍登的表情而稍稍不安起来,“怎么了,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吗?有什么是我们需要注意的吗?”
布鲁特斯不仅没有办法给予答案,而且还需要等待解答。
霍登轻笑了起来,“这就是我们需要一起探索的问题。”严峻的气氛因为轻松的话语而得到了些许缓解,“你们以前尝试灰烬占卜之后,是否出现了什么异常?”
看着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不解的眼神——如果出现异常的话,他们就不会再继续尝试了,这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我是说,是否看到什么幻觉?又或者是做了什么梦魇?尤其是那些混乱而神秘的梦境。”霍登有些猜测。
布鲁特斯认真思索片刻,“我的确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
“其中一次就是看到一道光芒,我不太确定那是墓地还是垃圾堆,抑或者是其他什么,但那些星星点点的磷光就漂浮在上面,却让人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什么厄运即将降临一般,一种不安和恐惧。”
“但我没有办法准确描述,总觉得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
很多时候,梦境都是模糊而琐碎的,苏醒过来之后就无法记清楚梦境的来龙去脉,最后也就只剩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更多还是一种感觉,就好像布鲁特斯现在这样,绞尽脑汁回忆也没有能够捕捉到更多准确的东西。
霍登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自未知的恐惧。”
“对!”布鲁特斯立刻连连点头表示肯定,“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最后就只是看到一片绚烂的色彩,却不仅仅只是发光而已,而是源源不断地从地底喷涌而出,就这样摆脱地面的束缚,笔直地冲向天空。”
说完之后,布鲁特斯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能够描述出什么具体的东西,只有一片光晕,他再次看向了霍登,“这算是梦魇吗?”
“算。”霍登点点头给予肯定,“超出我们认知范围却又难以形容的梦境,这就是梦魇,恐惧的情绪留下了烙印。”
尽管布鲁特斯的梦境与霍登的梦魇没有什么联系,但霍登却进一步确定,那些梦魇并不是凭空存在的。
随后霍登又转头看向了雷彼得斯。
雷彼得斯摇了摇头,“不,我没有。”
布鲁特斯也补充说到,“我也只记得这一次而已。”
霍登没有说话。
罗本的声音插了进来,“霍登,这有什么不妥吗?”
霍登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正在沉思着,但三位好友却能够看见那狭长的微闭的眼睛之中透露出一抹光芒,慵懒的模样悄然褪去,一股掌控全局的自信正在隐隐闪烁着,“我怀疑,这种占卜与邪神有关。”
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直觉,总觉得背后存在着一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形之手,而邪神似乎就是这些纷杂内容的连接点——
问题就在于,现在关于邪神的了解也非常有限。所以,这只是霍登的直觉而已,并没有证据支持。
“邪神?”雷彼得斯的眉宇朝着中间紧簇起来,“你是说混沌纪之中天外来的那批神秘种族吗?”
“哦?混沌纪还有这样一段官方记载的历史?”霍登的大陆通史还是没有阅读完毕,主要还是因为需要学习的内容太多太广也太杂,他需要更多时间;所以他一直以为邪神的传说应该是野史。
雷彼得斯却并不意外霍登的“无知”,就连罗本也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这段历史在主流教科书里是不会出现的,只有非常非常少数罕见的书籍可能会提及,因为那是一段充满混乱与黑暗的可怕历史。”
“我所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道,混沌纪的时候,曾经有一群天外来的神秘种族出现,他们与神祇能够分庭抗礼,在大陆之上制造出了无数混乱与灾难,他们可以被破坏却不能被毁灭,最终神祇只能驱逐封印他们。”
“这就是全部了。后来的白纪和新武纪都再也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于是他们差不多就已经被遗忘了。”
雷彼得斯的解释非常简短,没有太多有效信息,但霍登却陷入了沉思。
“至少,封印的说法是能够契合上的。也许,暗地里依旧存在着一群人,他们一直在致力于解除封印召唤邪神。”霍登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而且他觉得非常有可能——
在这个广阔而浩瀚的世界里,始终存在着人类所无法理解也无法探知的领域。而且,诺斯尼斯大陆的信息传播并不发达,没有听说消息并不代表着不存在。
布鲁特斯的神情微微有些不安,“那么我们使用这种占卜方式,是否就在帮忙他们解除封印呢?”
霍登的嘴角轻轻上扬起来,“就只有尝试过后才知道了。”
胆怯?
对于霍登来说,不存在的,反而是好奇心蓬爆。
雷彼得斯、布鲁特斯和罗本互相交换了一个视线,眼神里也都涌现出跃跃欲试的神色,“那我们现在就前往修炼室?”
霍登依旧是不慌不忙的模样,“等等,我才翻阅到第一页呢。”
雷彼得斯直接就翻了一个白眼,“你可以速度再慢一点。”
布鲁特斯却是解释到,“像我们那样瞥一眼就翻过去吗?”
“……”无形之中被吐槽的雷彼得斯,狠狠地瞪了布鲁特斯一眼。
再继续往下翻,然后就是灰烬占卜的详细讲解,包括步骤、方式、手法等等,这些霍登都已经跟随着布鲁特斯经历过一遍,并不陌生,细细阅读过后,也就没有停顿下来逐字逐句地解读,重点放在了那个法阵上。
此前执行灰烬占卜的时候,布鲁特斯绘制出了一个占卜法阵,前半段霍登还能够跟得上,后半段就必须集中注意力在灵能的输出与控制上而没有能够跟上,现在他终于有机会能够看到法阵的完整面貌。
繁复的法阵难以用视线直接识别,而是需要静下心来慢慢解构拆分,这才能窥探到法阵的绘制手法。
解构,对于霍登来说并不困难;但问题还是在于解析,因为他对于符号学的了解还是太少,不足以透过现象看本质,现在拆分出来一个一个符号,却全部都是陌生的。它们认识他,但他却不认识它们。
278 时空法阵
过去这几天时间,霍登一直在翻阅加斯顿介绍阅读的那本“符号学”,主要就是为了周末的此次灰烬占卜。
他希望从基础知识入手,初步了解并且构建出符号学的大致轮廓,对这门学科进行一个粗糙的摸底。
那本“符号学”,霍登正在阅读第二遍,第一遍是囫囵吞枣式的粗读,第二遍则是循序渐进式的精度。现在第二遍还没有能够阅读完毕,仅仅只是进行到了三分之一的阶段,整个知识架构的构建并不完整。
符号学真正困难的地方,不在于符号本身,而在于符号与符号拼接起来之后发生的反应,进而衍生出全新含义;隐藏在这些化学反应背后还有不同的规律法则,只有真正掌握了法则,才能够熟练运用。
但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当代的莱雅帝国,符号学大师和灵能法阵大师层出不穷,隔三差五就能够涌现出一名冉冉升起的新星,主要还是因为元素能量的衰退,研究符号与法阵的新生代越来越多,再加上媒体宣传造势的渲染,自然而然也就给人们一种“大师满地走”的感觉。
事实上,真正的大师却越来越少,正如加斯顿所说,现在的学者缺少创新能力和思考能力,他们只是在原有的法则基础上,进行更多变化的衍生,越来越追求便捷与快速,为了便利而不断深入钻研;但开发、创造并且实践全新法则的领域,却后继无人——
整个发展走得越来越远,但道路却越来越窄。
法则,这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部分,无论在什么时代,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现在的诺斯尼斯大陆则更加困难。如果无法明白法则的话,就好像物理和数学一般,不明白就是不明白,这需要天赋。
开拓创新就更是如此了。
以霍登现在的知识水平,只能算是基础阶段而已,距离理解法则还远着呢。原本他还希望自己能够收获更多信息,进而推演出菲洛子爵私邸那个符号、南丁格尔那个徽章符号等等之间是否存在联系,但现在看来,还是太心急了。
不过,霍登也并非没有收获。
“怎么样?”雷彼得斯最为急躁,没有能够按耐住自己的迫切,才稍稍等候片刻,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到。
霍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速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翻开页面,寻找到了一个法阵的图样,认认真真寻找起来,片刻之后,他就扬声说到,“你们看看,这两个部分是不是有些相似?”
三个小伙伴纷纷聚集了过来,霍登将自己的笔记本和布鲁特斯的手册双双往前推了推,放在了正中央,随后打了一个响指,一团白色光晕悬挂在正上方,点亮光芒;紧接着再打一个响指,利用光元素和水元素模拟出了一个类似放大镜的圆形镜片,瞄准了自己示意的部位。
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法阵的细节部分也就完整而清晰地呈现在众人眼前。
即使如此,小小的局部依旧是眼花缭乱的图纹,线条与线条的拼接似乎无序地衔接起来,根本无从判断最初的源头和线条的走向,最终也就头晕目眩地眼前一片模糊。
布鲁特斯第一个就支撑不住,揉了揉眼睛,却依旧觉得眼花,只是挺直腰杆的简单动作却让脚步摇晃起来,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才避免摔倒。
“我们应该看什么呢?我只是看到一大堆线条,从弧线的饱满度和线条的拼接来看,确实非常具有艺术美感,但是,波马芙女神在上,我觉得自己就要瞎了。”
布鲁特斯不断重复着睁眼闭眼的动作,因为瞪眼瞪得太大,眼睛微微泛红,然后眼泪就不由冒了出来。
罗本依旧在坚持,但他也没有能够找到头绪,整个大脑就像是猫咪玩弄的毛线团一般,卷成一团乱麻,现在已经无法识别出原本的模样;可是他依旧没有办法放弃。
反而是急性子的雷彼得斯最为沉得住气,对于绘画的敏感确确实实赋予了他不同视角,虽然他的观察没有霍登那么敏锐,但只需要耐心地慢慢观察,他还是能够察觉到其中的规律,“描绘手法和风格的确是不同的,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更加圆润更加流畅一些,落笔的时候明显更加有自信。”
雷彼得斯指向了灰烬占卜的那个法阵,而后又对着菲洛子爵私邸的法阵符号继续说到。
“至于这个,不仅更加生涩更加笨拙,而且落笔不够到位,很多角度和线条都偏离了轨道,还出现了一些复杂的干扰符号——我也不确定它们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但以这幅作为参考的话,那么的确是多余的。”
雷彼得斯的观察非常认真仔细,并没有观察霍登的眼色,大方地发表自己的观点,展现出了平时少见的自信——
在谈及绘画领域的时候,雷彼得斯的整个人都绽放着光芒,令人刮目相看。
“不过,撇开这些不说,我觉得,两个局部确实是相似的,至少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但我们还需要观看其他的符号,才能够判断出其中的用意。”
雷彼得斯结束了自己的点评,最终同意了霍登的说法。
抬起头来,雷彼得斯朝着霍登投去疑惑的视线,“怎么了,这不应该相同吗?还是说,这代表着好事?”
“我也不太确定。”霍登摊开双手,“对于’符号学’,我也是新手。但是,我猜测,这个符号应该与时间有关。”
“时间?”布鲁特斯惊呼出了声,“时间法阵真的存在吗?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能够逆转时间?”
“时间法阵是否真实存在,这始终是一个争议话题,但目前塞克佩斯学院的主流观点是承认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的存在,并且还有诸多学者致力于研究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时空穿梭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霍登轻描淡写的话语却制造出惊涛骇浪的效果,旁边三个小伙伴都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的模样——
因为这着实太过大胆也太过疯狂了,时空穿梭是真实存在的?这真的可行吗?这到底是属于灵能还是属于科技?
而成为瞩目焦点的霍登却非常淡定,并且对自己的话语坚信不疑,因为此时此刻他们三个人眼前就端坐着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证明刚才的那番话语。
还有谁能够比霍登更加笃定的吗?
279 多重推测
“啊,我怎么忘记了,你和罗本都是圣柯睿恩学院的!”布鲁特斯率先反应过来,双手互相拍打了一下,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圣柯睿恩学院的学生们最喜欢辩论与探讨,关于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的问题也必然是深入探讨的议题之一,而他们所探讨出来的结论就是“客观存在的”,这也是霍登刚才表述方式的原因:
“塞克佩斯学院的主流观点”。
这并不代表整个莱雅帝国主流社会的观点,只是圣柯睿恩学院的观点而已。
换而言之,布鲁特斯并不相信。
却没有想到,霍登摇了摇头,“不,这是’符号学’里的内容,在书籍的最后,作者探讨了时空法阵的存在可能性,并且给出了正面的答案,他简略分析了自己的理论,并且描绘出了一个粗糙的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
“符号学”是塞克佩斯学院的官方教材之一,这才是霍登使用上述表述方式的原因,并不是圣柯睿恩学院。
“至于详细的深入内容,那位作者认为理论体系太过庞大,需要重新撰写一本书籍来专门讨论这个问题。”霍登又进一步解释到,这些内容都是可以公开翻阅到的,不是什么秘密。
但因为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太过惊世骇俗,而且自白纪以来就不曾真正被证实过,只有遥远的混沌纪存在着一些传说,所以主流社会并没有给予太多重视——这也是布鲁特斯认为是圣柯睿恩学院讨论结果的原因。
毕竟,圣柯睿恩以哲学思辨和开拓创新闻名,建立在理论基础上的想象力可以轻松完爆圣克洛伯学院。
人们常常调侃,圣克洛伯学院都是书呆子,圣斯派德学院都是幻想者,而圣柯睿恩学院的才是融合二者于一身的创造者——至于圣戴蒙德学院,他们就只是执行者。调侃归调侃,不得当真,却能够窥见些线索。
霍登继续说到,“我现在就觉得,这个法阵与’符号学’里的时间法阵有着诸多相似之处。”
布鲁特斯瞪圆了眼睛,瞠目结舌,思绪似乎已经飞向另外一个层面了。
雷彼得斯则陷入了深思,视线依旧停留在两个法阵之上,反复审视。
而罗本则是唯一一个跟上霍登思考节奏的,“如果存在时间法阵的话,那么也应该存在着一个空间法阵才对。”
察觉到霍登投射过来的目光,罗本接着说到,“这也就能够解释我们通过占卜看到南丁格尔行踪的原因。”
同时,还能够解释菲洛子爵私邸之中的法阵与霍登出现在诺斯尼斯大陆的直接联系。
所以,这就是真相吗?
越是激动就越是冷静,霍登可以感受到血液正在汩汩翻滚着,但心脏跳动反而是放缓下来,思绪快速运转起来,“但这些目前也只是推测而已,它们与’符号学’里的法阵,最多就只有百分之六十的相似度。”
符号与法阵千变万化、错综复杂,偏差百分之四十已经可以说是轨道交错了,更何况,“符号学”之中也坦然表述,那个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只是理论层面的推导而已,并没有经过实践检验。
“那么后续呢?”布鲁特斯也终于反应了过来,“我是说,’符号学’那本著作的作者,他是否专门撰写了关于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的著作呢?”
“我暂时没有能够在岩渊图书馆和学院图书馆找到,也许,我应该前往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询问看看。”霍登的话音才落下,然后就可以看见三个人都抬起头望向了自己,“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是不能轻易进去的。”
“传闻里面养着一只成年的巨型豪比帕斯。”
“曾经有人闯入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结果直接就被扔了出来,而且在接下来三天都一只狂吐绿水。”
“我怎么听说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有禁咒?”
七嘴八舌的话语主要来自于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罗本插了一句话,但表达的内容却是同一个意思。
霍登不由愣了愣,然后笑了起来,“我去过德西玛斯教授的办公室,什么都没有看见呀。”
三个小伙伴面面相觑,布鲁特斯抢着说到,“那是因为你是受邀进去的,不是硬闯。”
“好吧,如果我需要借书的话,我也会敲门进去的,而不是硬闯。”霍登也一本正经地回答到。
好像……可能……大概……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雷彼得斯指向另外一个法阵符号,又紧接着追问到,“霍登,这个法阵就是你从’符号学’上临摹下来的吗?”
“不,这是我在菲洛子爵家苏醒过来的时候,我身体底下的法阵。”霍登并没有隐瞒,诚实地说出了事实。
“菲洛子爵?可是,他家的法阵为什么需要时间法阵呢?”雷彼得斯无法理解。
霍登也同样无法理解——虽然说,时间法阵和空间法阵,这可能隐藏着霍登来到诺斯尼斯大陆的真相;但问题就在这里,菲洛子爵又或者是在菲洛子爵家设置法阵的人,目的应该不是为了让霍登过来。
那么,他们原本的目的是什么呢?
占卜?
如果真的是占卜的话,那么霍登就是……祭品?
雷彼得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需要运用到献祭的占卜,事情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即使不是占卜,这件事也没有那么轻松,否则塞缪尔也就不会失踪了。
霍登可以察觉到雷彼得斯眼睛里的严峻和探究,却没有胆怯和恐惧,而是增添了些许专注,虽然此前就意识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但今天才有了更加直接的感受,思绪难免发生变化。
“雷,不如你和我一起研究符号学,你觉得怎么样?”霍登主动发出了邀请,比起布鲁特斯和罗本来说,雷彼得斯似乎更加具有天赋,而霍登也的确需要帮忙。
雷彼得斯流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用手肘隔空顶了顶霍登的肋部,眨了眨眼睛,“怎么办,被你察觉到我其实是天才了。”
不等霍登回应,布鲁特斯就第一个吐槽,“是是是,胡说的天才。”
雷彼得斯满脸嫌弃地瞪了布鲁特斯一眼,却没有想到,罗本也跟着补刀,“自恋的天才。”
“罗本!”雷彼得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痛欲绝地说到,“没有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家伙!“
280 二次占卜
布鲁特斯的插科打诨、罗本的见缝插针,稍显凝重的气氛也就重新轻松起来,然后就可以看见袖手旁观的霍登拿起了一块柠檬黄的提姆拉,送进嘴巴里,细嚼慢咽地咀嚼起来,甚至忍不住闭上眼睛,从疏朗的眉宇就能够判断出其中的甜美与松软,若隐若现的香气让旁观者都不由开始吞咽唾沫。
刚才自己也品尝了一块,但到底是什么味道来着?
雷彼得斯稍稍有些走神,随即罗本的声音就将他们重新拉了回来,“霍登,那么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占卜。
今天的真正任务是占卜,为了掩饰他们的行动,三个小伙伴准备在雷彼得斯家过夜,就好像聚会做作业才是原本的目的一般。
不管是否有人在监视他们,但还是小心为上。
霍登没有立刻说话,而是不紧不慢地咀嚼完毕,慢慢地将最后一口甜点吞咽下去,即使感受到罗本的满头黑线、布鲁特斯的兴致勃勃和雷彼得斯的跃跃欲试,霍登也依旧是慢条斯理的模样。
最后,在三双灼热视线的注视下,霍登点点头,展露出一个笑容,“那就开始吧。雷,我们应该到哪儿去?”
……
“我们去哪个修炼室?”雷彼得斯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离开大厅,沿着宽敞明亮的走廊,穿行在点缀常青植物的通道里,朝着后花园方向迈开脚步。
“一个是布置了灵能道具的,一个则没有。”
“这些年来,帝国一直在推行灵能道具辅助修炼,但事实上,我觉得效果非常有限,灵能法阵的帮助也不大。”
“我的家庭教师认为,灵能归根结底还是理解世界解析世界的一种手段,外力所带来的能量并不能帮助我们真正加深理解,就更不要说全知全能了,用他的原话来说就是,’这就是一群好吃懒做的贵族们异想天开的修炼方式’。”
“菲洛子爵私邸的火灾案不也是这样吗?以灵能道具来修炼导致了意外。不过,现在这种官方说法也需要再斟酌斟酌了。”
雷彼得斯一边带路一边闲聊,弗劳德宅邸比想象中还要宽敞一些,从大厅抵达修炼室,足足步行了十分钟,虽然说他们的步行速度并不快,却也依旧能够感受到占地面积的宽广。
难怪说上/城区根本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脚步顺利抵达了花园,两个修炼室分别在花园的南侧和北侧,间隔着整个花园,正中央还可以看到一座小型喷泉,大理石雕刻的波马芙女神像手持紧致的白玉权杖,涓涓细流从瓶口之中汩汩地流淌出来。
最终,他们的脚步来到了没有灵能道具的南侧修炼室。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四周墙面加上屋顶和地板全部经过特殊处理,远看是纯粹的墨黑色,但近看就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光镶嵌其中,入手的感觉并不是想象中的岩石质感,反而有些接近橡胶式的柔软与弹性。
进入其中必须脱掉鞋袜,用脚掌去感受地面,同时也用身体与精神去感受自然。
“这是经过特殊处理的材质,主要是提升我们与元素之间的感应。没有办法,现在岩渊的空气污染着实太严重,我们又不能每次修炼都前往郊外,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增加感应,提升日常修炼的质量。”
雷彼得斯并没有深入详细解释,简单地一语带过,但霍登却知道,这些材料应该价值不菲,完全就是用克罗建立起来的屋子。
果然,金钱能够解决很多很多问题,无论是地球还是诺斯尼斯大陆都是如此。
今天不是为了修炼而来,进入修炼室只是为了赢得一个安静的空间,避免遭受打扰,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最终能够占卜出什么内容,又是否会引来杀身之祸,否则就像上次那样,直接在街头占卜就已经足够了。
“霍登?”布鲁特斯望向了盘腿坐在的霍登,“你准备怎么进行?”
上次在奥菲尔斯,布鲁特斯负责主导,霍登负责协助,两个人的合作成功完成了准确占卜。
“关于占卜,我后来又仔细回想了一下我和雷的尝试,我觉得,灵能的准确控制应该是关键。”布鲁特斯接着说到,“雷的控制力显然不是强项。”
“嘿!我不要面子的吗?”雷彼得斯表示强烈抗议。
但布鲁特斯没有理会,继续说到,“而你的控制力则弥补了这个短板,这无疑是增加占卜准确性的重要因素。另外,我不太确定的是,因为南丁格尔就在附近,这才增加了占卜的准确性;还是因为南丁格尔行踪的答案非常简单,我们才准确地看到了画面。”
霍登眉尾轻轻一扬,“我们马上就要知晓答案了。”
“呼……”
霍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先由我一个人尝试看看,如果失败了,再由罗本来尝试。你们觉得如何?”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视线,最后是布鲁特斯开口说到,“我们之中,你的控制力最为出色,就看你的了。老实说,上次随堂测验,你的控制力部分是故意的吧?就是为了保持低调?避免刺痛某人的自尊。”
雷彼得斯正在用眼睛骂粗话。
霍登但笑不语,没有回应,“我现在就尝试看看。”
灰烬占卜的准备程序并不复杂,从上次的占卜情况就可以看得出来,但霍登是第一次,所以他需要再仔细看看整个占卜法阵,确定牢牢地铭记在脑海之中,却没有立刻开始,而是深呼吸,缓缓吐气,让所有心绪都沉淀平复下来。
虽然布鲁特斯此前并没有这些步骤,但霍登还是希望能够清除杂念,这也许会影响到最终的占卜结果。
准确动作全部结束之后,霍登朝着罗本望了过去,“你确定吗?”
到底应该占卜什么内容?
这也是霍登他们讨论过的问题。
原本是准备占卜南丁格尔的调查手册,但存在问题,一来,这不是原件,而是霍登誊写的复印件;二来,即使是原件,上面足足有二十个名字,霍登也不确定这是否可行,很有可能超出他们现有的能力范围,反而是贪多嚼不烂。
最后,罗本主动提出了占卜塞缪尔的提案。
但问题就在于,如果占卜出糟糕的结果,这是否也就意味着罗本一直以来怀抱的期待也就正式落空了呢?这是否意味着塞缪尔的失踪可能就要真正水落石出了呢?
罗本能否承受这样的后果呢?
281 牛刀小试
“你确定吗?”
霍登如此询问到,虽然没有过多的语言,却重若千钧地压在罗本的心头,他的面部表情微不可见地稍稍冷冽了些许,坐在旁边的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也都能够察觉到那种徐徐紧绷起来的严峻气氛。
自从那个周末之后,罗本就在寻找一个答案,关于塞缪尔的答案,塞缪尔的失踪到底是生是死的答案,塞缪尔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的答案,这股信念支撑着他浑浑噩噩地度过一天又一天,父亲的沉默、母亲的哀痛都落在他的眼中,那种无形的压力让他几乎就要崩溃,但他不能。
他必须坚持下去。
他必须寻找下去。
这就好像耳边传来了一支靴子落地的声音,却迟迟等候不到另外一支靴子落地的声音,那种烦躁与恐慌足以让人发狂,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就是另外一支靴子也尽快落地,否则生活就在这里被摁下了暂停键。
于是,就这样地,他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前冲刺,试图拨开迷雾发现真相。
久而久之,他却已经忘记了那股信念最初开始的原因,是悲伤、是痛苦、是迷茫、是恐慌、是胆怯、是混乱……慢慢地,信念转变成为愤怒与绝望,又转变成为一种执念,只是试图寻找到结果的执念。
然而现在……突然之间,答案就跳跃过无数步骤来到眼前,真相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却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如果塞缪尔……如果那只靴子真的落地了,却不是自己所期望的答案呢?那么,接下来又应该怎么办?
抬起视线,罗本迎面就可以看到霍登那双慵懒疏朗的眉宇,依旧是熟悉的满不在乎,就好像即使是天空破了一个窟窿也无法让他惊慌失措一般——
也许美食被他们偷吃的话,应该可以。
罗本对着霍登轻轻颌首,“是的。”
他准备好了,无论是什么结果,他都已经准备迎接落地的那只靴子了。
霍登透过微微睁开的眼睑静静地打量着罗本,仿佛正在判断罗本话语的真假,而罗本则坦然地迎向了霍登的视线,眼神反而是越来越坚定起来。
“那我们就开始吧。”
霍登这样说到。
罗本准备的物件,是塞缪尔的一件衬衫,深灰色的麻布显得沉稳厚重,却不同于罗本习惯的黑白两色,微微透露出些许暖意,那淡淡的气息仿佛能够感受到塞缪尔残留在上面的温度——
“塞缪尔-卡帕尔蒂”,这不再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而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物,就好像在场四个小伙伴一样。
那种真实感,让气氛微微沉重了些许。
霍登从罗本手中接过了衬衫,没有再继续赘言,将衬衫放在正前方,然后就开始了自己主导的第一次灰烬占卜。
左手打了一个响指,指尖灵活而轻盈地转动着,一团豆粒大小的火焰在指尖浮动着,但霍登并没有立刻开始绘制法阵,而是凝神注视着那一簇火苗,火元素开始徐徐压缩——
就好像返校舞会夜晚那两名黑西装一般,尽可能缩小原子和分子的密度,让同样颗粒大小的火焰积蓄更多能量。
视线之中就可以看见,那簇橙色火苗逐渐变得越来越浓郁,慢慢地过渡到红色,并且色彩越来越鲜艳,而后就可以捕捉到火苗正中央的核心部分,色调越来越浑厚,居然蜕变成为了青蓝色,那一点点青葱余地的青蓝色如同水滴一般包裹在火苗中间,柔和而内敛的色泽形成强烈反差,有种美轮美奂的惊艳之感。
雷彼得斯的眼底闪过一次讶异和好奇,但抬起视线就可以看到霍登那双专注到凝神的眼神,狭长的眼睛之中透露出一抹净光,明明没有什么大动作,却依旧能够明显感受到灵能的充分调动,整个修炼室的元素都跟着浓郁起来,似乎四面八方的元素全部都朝着霍登蜂拥而至,庞大的力量有些骇人。
于是,雷彼得斯严严实实地闭上嘴巴,也进入了全面戒备的状态,全神贯注地守候在霍登的旁边。
霍登试图进一步压缩火元素,但还是感受到了壁垒,即使借助修炼室的元素活跃度,也终究还是无法打破能力自身的限制,现在能够达到如此程度已经非常难得,霍登也就没有继续强求,而是稍稍放松些许,开始追求稳定度。
核心部分的青蓝色“水滴”稍稍小了些许,但肉眼可见地,火苗越发稳定起来。
此时,霍登的手腕才轻轻一翻,火苗就开始往下倾倒,一缕堪比蚕丝的深红细线徐徐垂坠滑落下来,牵动着所有注意力一起缓缓流动着,轻盈地落在衬衫之上,笔走龙蛇地开始快速勾勒起法阵符号。
几乎是同时,始终保持放松状态的右手也跟着一起翻动,指尖灵动地快速上下翻飞,操控着岸元素、雷元素和地元素凝聚成为一股细细的丝线,准确无误地控制住三等分的平衡,立刻跟随着红色蚕丝的轨迹快速追了上去。
上一次灰烬占卜的时候,霍登的灵能并没有完全恢复,而且还是布鲁特斯做主导,他必须处于配合的位置,操控起来难免多了些许小心谨慎。
而这一次灰烬占卜却是完美状态,修炼室所带来的灵能敏锐和充沛元素更是锦上添花,繁复而细致的控制也越发得心应手起来;更重要的是,霍登自己的实力也有着些许提升,此次由自己操作也就更加自如起来。
红色蚕丝在前方游走着,三色丝线则在后面追随着,霍登并没有急于求成,而是保持着稳定输出的控制,这也为他自己争取到了更多调整的空间;但“控制”只是霍登的自我感受而已,在旁观者视角之中,快速游走的丝线仍然是有着难以追踪的速度,眼花缭乱的法阵符号在强大的控制力下一气呵成。
呼呼。
呼呼。
修炼室之中的空气快速涌动起来,刺骨的寒冷跟随着弥漫的烟雾开始快速折腾氤氲,视觉之中察觉不到任何异样,但皮肤表面却能够明显感受到寒气与湿气宛若牛毛细针般顺着毛孔钻入皮肤底下,骨骼和血管都能够感受到那一阵接着一阵的阴寒——
偏偏,寒颤却发不出来,只是感受到源自内心的恐惧正在轻轻颤抖。
282 惊天意外
汩汩。
霍登的耳朵能够清晰捕捉到湖水流动的声响,似乎正在顺着脚底渐渐漫溢,从脚趾和脚掌慢慢到脚踝,那种湖水般的清冷缓缓包裹整个脚掌,一点一点地渗透到皮肤之内,不至于到冰天雪地的程度,却无法抑制地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呜呜。
那股沉静而缓慢的水声似乎正在演变成为沉重的呼吸声,没有脚步也没有温度,只有吸气和呼气的声响在耳膜之上轻轻撞击着,甚至能够感受到实质性的撞击落在耳膜上,“笃!笃!”地轻轻敲打着,瞬间就毛骨悚然。
但霍登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注意力高度集中,不仅没有胆怯或者慌乱,就连一丝分神都没有,等待整个占卜法阵全部绘制完毕,积蓄在胸膛的那口气就轻轻吐了出来,沉声朗诵着咒语:
“无尽寂静孤地之中沉睡的探路者呀,点燃火焰,驱散迷雾,指引着无助的迷路者寻找到通往彼岸的线索。”
霍登那厚实而坚定的声音如同晨钟暮鼓一般穿越层层迷雾,在心灵深处回响——不是从外往内传输的声音,更像是直接作用于内部的声响,那种浑厚扎实的力量让灵魂不由一凛,整个身姿都挺拔起来。
然后,那股寒冷的躁动就在急速涌动的狂风之中越发清晰起来。
隐隐地。
霍登再次隐隐地感受到了第五个人的存在,就悬浮在他们的头顶上方,虽然他此时没有办法抬头端详,却似乎能够“看到”那个身影的模样,没有脸颊也没有五官,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一团布料之中,无法描述也无法记忆,只能够感受到纤细的腰部和宽大的上肢,制造出一种非常不协调的怪异之感。
褴褛的衣衫片段漂浮在空中,混淆视听,却隐隐能够捕捉到漫天星辰都在身后旋转的踪迹,隐藏在明黄色长袖背后的手臂如同枯枝一般缓缓探了出来,似乎正在靠近霍登等人,然后那种黏稠潮湿的绝望就拖拽着脚踝缓缓下沉,双脚如同站在流沙之上一般,无法挣扎也无法抵抗,就这样被缓缓吞噬。
心灵深处的恐惧与冷漠牢牢禁锢住了四肢,就连指尖都无法动弹,更不要说脖子或者手臂,深深的绝望与沉重塞满了尾部,仿佛吞下满满的铅块,然后身体就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那种感觉就好像……就好像面对摄魂怪一般。
但区别就在于,眼前这只“摄魂怪”并没有准备送上一个吻,而是不远不近地观察着他们,慢慢地腐蚀着他们的灵魂,霍登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自己的肌肉正在腐烂的进程,仿佛下一秒就能够看到森森白骨。
更加清晰。
更加真实。
更加恐怖。
描述起来似乎非常漫长,但其实只是短短的一个瞬间,然后塞缪尔衬衫之上就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画面并不清晰——与南丁格尔的比较起来,周围的环境与背景都非常模糊,无法捕捉到整个轮廓,但焦点部分没有任何问题,准确地勾勒出了他们所期待看到的画面:
塞缪尔。
塞缪尔出现在了画面里,一头黑色短发干净而整洁地露出饱满的额头,鲜明的五官和微微有些苍白的脸颊透露出一丝不太健康的色泽,眼眶底下厚厚的黑眼圈也证明了这一点。
但至少可以确定的是,塞缪尔没有受伤,脸颊之上并没有看到包扎的痕迹或者明显的伤口。
此时,他端坐在书桌面前,挺直腰杆地正襟危坐,正在书写着什么,微簇的眉宇能够捕捉到些许挫败感,但眼神格外专注,似乎正在进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视线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眼前的羊皮纸卷。
他正在写字。遗憾的是,画面看不到羊皮纸卷的部分,也就无法推断出写字的内容。但专注的眼神依旧证明了……
吱……
吱!
伴随着“啪”的一声,火焰里的画面就直接灰飞烟灭,没有能够再继续观察下去,随后耳边就响起尖锐到刺痛的声响,现在已经不仅仅是“粉笔划过黑板”那么简单,更像是金属刺痛大腿一般,尖锐的声响直接穿透脑壳,狠狠地钻入脑浆,然后开始旋转,再旋转。
瞬间爆发出来的刺痛感让霍登牢牢抱紧了脑袋,刹那间,整个大脑陷入空白、整个视线遁入黑暗。
“吱!”
锋利的指甲就这样将脑壳切割开来,然后伸进脑浆里,轻轻搅拌了几下,先顺时针,然后再逆时针。
那种翻江倒海的疼痛一股脑地瞬间爆发!砰!神经就直接断线,根本没有挣扎与反抗的余地。
甚至就连尖叫都呼喊不出来,来不及闷哼就已经失去了知觉,浑身灵能似乎瞬间被抽干,身体可以明显感受到那种快速枯竭之感,就好像血液都即将被抽干一般,力竭的慌乱死死掐住喉咙,漫天漫地的痛楚瞬间汹涌而至,蛮不讲理地直接将他吞噬。
然后,整个世界就这样陷入了一片无边无尽的黑暗。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支离破碎的画面片段汹涌而来,迷迷糊糊地出现在不同场合,却无法确定到底怎么回事,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身处何处——
这,难道是幻象?
砰砰砰,砰砰砰,机关枪扫射的暴戾正在眼前上演,漫天漫地的血色浓得化不开,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然后就可以看到肠子和肝脏的碎片,鲜血淋漓,而自己的腹部也已经被割开,空荡荡得如同黑洞。
“叭!叭叭叭!”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大城市十字路口的拥挤与喧嚣瞬间蜂拥而至,他就这样迷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无边无际的人海将他彻底吞噬,而穷追不舍的雾霾则让他窒息,根本无处可逃。
“霍登?霍登!发什么呆?说说阅读理解的第二篇,你怎么理解的?”低下头,然后就可以看到熟悉的英文,再次转头,身边却是穿着又熟悉又陌生校服的高中生们,窗外的知了正在孜孜不倦地鸣叫着。
哗哗!
哗哗!
画面波光流转,下一秒,汹涌上升的湖水就直接将他吞没,如同海啸的浪头般,蛮不讲理直接砸下来,根本没有留下反应时间,溺水窒息的刺痛感就缠绕住他的脚踝,缓缓下沉。
283 光怪陆离
碎片。碎片。还是碎片。
记忆碎片画面就如同电影的蒙太奇画面一般毫无章法地剪辑衔接在一起,将地球之上二十八年的回忆不分真假、不分虚实地全部倾倒下来,甚至还有曾经观看过的电影画面却被当作是他的亲身经历重新演绎,真真假假地塞满整个大脑,但身临其境的质感却没有任何虚假之感。
真实得可怕!
溺水的窒息感瞬间将他吞噬,所有光芒都被直接掐灭,黑暗重新将他吞噬,撕裂感紧接着就爆发出来。
头疼欲裂!
“啊!”
尖叫的呼痛声被死死卡在喉咙里,还没有来得及作出反应。
啪!
睁开眼睛,一眼就可以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怪异脸孔,突出的颧骨如同蝙蝠、张开的嘴巴如同章鱼、赤红的双眼如同恶魔,喉咙里发出怪异的声响,“桀桀!”扑面而来的扭曲脸孔似乎正准备将他吞噬。
这依旧是梦魇。
轰!
世界再次遁入黑暗,无边无尽的黑暗似乎正在蚕食腐蚀他的灵魂,那种逐渐消融瓦解的无力狠狠撞击向胸膛,然后心脏就直接炸裂成为无数碎片,血腥味在鼻翼底下汹涌起来。
“霍登!”
一股巨大的摇晃力量蛮不讲理地将霍登从黑暗之中拖拽出来,第三次睁开眼睛,温和的光亮却格外刺眼,自上而下地洒落下来,直接刺穿眼睛落在灵魂之上,只是感受到一股炙热的滚烫,然后终于看到了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所以……这是现实吗?还是另外一个幻觉?
呼哧呼哧。
呼哧呼哧。
霍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急促起伏的胸膛就如同风箱一般,清冷的空气顺着喉咙灌入胸膛,沸腾的血液终于稍稍平复下来,混沌的大脑却依旧无法作出准确判断,那种脱力脱水的疲倦感狠狠拉拽着身体重重下坠。
就连坐都坐不稳。
抬起头看到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脸孔,霍登的第一反应却是后退,再次手脚并有地往后拉开一些距离,可是手脚却根本无法发力,身体就这样笨拙而狼狈地摔向地面。
没有丝毫疼痛。
麻木的大脑神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感受到地心引力扑面而来的反作用力,剧烈而凶狠地晃动着脑袋,就好像整个脑仁都在摇晃一般,下一秒就可能开始呕吐,将脑浆和脑髓全部都直接呕吐出来。
整个胃部都开始痉挛起来。
“霍登?”
“发生了什么?是我,是我们,布鲁!你怎么了?”
“霍登!你没事吧?你的脸色非常吓人,你没事吧?”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需要我现在为你治疗吗?霍登!说点什么!”
“说话!不管什么,说点什么!霍登,你吓到我们了!”
呼哧呼哧。
霍登依旧在大口大口呼吸着,拉开距离之后的空间感,让理智稍稍回来了一些,缺氧的大脑似乎终于能够重新开始运转,模糊的思绪缓缓氤氲开来,所以……此时眼前的确实是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此时确实是现实?
但霍登依旧没有开口,只是抬起右手阻止了准备上前的雷彼得斯,用眼神示意:
“给我一点空间。”
雷彼得斯停住了动作,稍稍往后拉开了一些空间,但还是担忧地看着霍登,就连布鲁特斯也是满脸严峻和慎重。
“霍登。”布鲁特斯斟酌地开口,“你刚才看到了什么?你知道吗?你的整个瞳孔完全变成了漆黑的墨色,就好像被附体了一般,没有焦点也没有焦距,甚至就连眼白都看不见了,瞳孔占据了整个眼睛。”
虽然惊恐不定,但布鲁特斯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他需要自己冷静:
灰烬占卜,是他带来的占卜方法,也是他引导霍登参与进来的占卜方式,他绝对不希望霍登出现意外。
刚刚那一瞬间的惊恐,带着邪恶与诡异,狠狠地撞击向布鲁特斯和雷彼得斯,他们都没有能够反应过来;正当他们准备向霍登发起攻击的时候,霍登清醒了,瞳孔之中的漆黑徐徐散去,重新恢复正常。
这才发生了刚才的一幕。
脑海里充满无数个问号,霍登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沉淀与消化,肿胀而混乱的大脑还是没有能够平复下来,就好像煮沸的开水一般;此时听到布鲁特斯的话语,霍登猛地抬起头来,难掩自己的惊讶与错愕。
“霍登,布鲁说的都是真的。”雷彼得斯点点头给予了肯定。
此时霍登才注意到呆坐在旁边的罗本,迟迟没有能够回神,心神不宁的慌乱全部都浮现在眼睛之中。
却不知道,罗本的如此状态,到底是因为霍登还是因为塞缪尔,抑或者是二者皆有之。
霍登连续深呼吸,暂时放弃思考,清空大脑,缓缓冷静下来,等待心绪和呼吸都已经逐渐趋于稳定,这才细细地思索起来。
“……霍登?”雷彼得斯的声音还是有些小心,总担心霍登随时再次陷入刚才的状态。
霍登抬起眼睛,清明的眼神让雷彼得斯稍稍安心下来,然后霍登才发现雷彼得斯和布鲁特斯的衣服都被汗水打湿了,罗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反而是他浑身清爽——不正常的清爽。
明明浑身上下都能够清晰感受到脱力的疲倦,灵能似乎被直接清空,如同沙漠里的泉水被切断了水源一般,深度疲倦已经拖拽着灵魂不断下沉,但偏偏身体却没有任何汗水,这种异常的清爽越发诡异起来。
就好像……就好像灰烬占卜的整个过程,他从头到尾都站在风口接受狂风吹拂一般。
“放心,我没事。”霍登主动开口说到,让雷彼得斯稍稍安心,而后就再次沉吟起来。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布鲁特斯敏锐地捕捉到了霍登话语里的细微差异。
雷彼得斯不敢置信地看向布鲁特斯,没有说话,但眼神表达的意思却再明白不过,“有必要如此着急吗?”
没有想到,霍登的声音紧接着就传来,“我……我也无法确定……我……我也不知道。”
话语还是有些混乱,因为思绪也没有办法完全整合起来,这种体验也是前所未有的,他现在也无法准确描述,不过随后就迎来了一个转折,“但我觉得,我可能知道南丁格尔临终之前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是直觉,一种野兽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