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长灯载夜行TXT下载长灯载夜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灯载夜行全文阅读

作者:伊犁可甜     长灯载夜行txt下载     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六章:白唐的谣言

    蒋黎就是故意要通过这个方式,名正言顺的将消息放出去!

    他被自己这细思极恐的猜测唬住了。

    不由自主地抬起眼,江复庭的视线越过眼前的小鬼,落在后面数不尽的鬼魂上。

    从这些鬼魂的脸上,能看到他们各自带着同一种期望,同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向往,正在争先恐后往鬼域方向奔波。

    他乱成麻线的内心,隐隐捋清了一丝脉络。

    除非提前放出消息就是为了搅乱人心,造成大片恐慌。

    不管是人是鬼,对于灭顶之灾的害怕都是深入在骨子里的,一旦民心出现骚乱……

    不仅如此,白唐还在招募阴间各方能者。

    原本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倒还好,可若是一旦传出消息,众所皆知,再加上谣言这种事情,一张嘴传一张嘴的,最容易被添油加醋。

    到时候不仅民心大乱,搞不好有人再从中作梗,真的会将所有矛头全都指向白唐。

    那他岂不是被迫担下所有黑锅,成了千古罪人!

    江复庭浑身僵了一下,语气冷得没有丝毫温度,“你刚刚还说……白大人被众鬼数落得狗血淋头,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小鬼鼓起那么一小丝勇气,颇为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眼前这人怎么对和白大人有关的事那么上心。

    结果跟江复庭对视不到一秒,目光就被吓得缩到别处。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家都说……都说……”

    不知道为什么,那句广为流传,平日朗朗上口的话,这会在这人眼前,却反被压在胸口,怎么也说不出来。

    结果还是他的好伙伴抢先说道:“白大人身负神力,肩负三界,如今为妖物所惑,不仅与虎谋皮,助纣为虐,还枉顾生灵,以魂养祟,致使!”

    “够了!”

    小鬼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冷冷打断。

    江复庭眼眶发红的看向窝在边上说话的那只鬼,浑身的气血不受控制的往脑袋上涌,沉闷的怒火烧得他嗓子都有些低哑。

    他听得出来说话的小鬼急功近利,仿佛是在彰显着什么。

    在这个地方,好像抨击才是主流,才是政治正确。

    小鬼说的每一个字眼,都是把削尖的匕首往他的胸口上插。

    他们不会记得白唐在私底下为他们做了什么,只会记得白唐犯了什么错,疏忽了什么地方。

    这些错误的细节会被悠悠众口理所当然的放大,最后彻底变味。

    可是他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

    那是第一次在鬼域见到空间裂缝这么可怕的东西,所有生灵后退的时候,唯有白唐愿意迎难而上。

    白唐连眉都没皱,永远都是那么气定神闲,从容到就像在做吃饭喝水那么普通的事。

    他好像并不会想到,如果失败了,那么后果就是死亡。

    他当然想不到。

    因为他满心满意装了所有东西,唯独除了他自己。

    除了他自己。

    江复庭用力握了握拳头,尖锐的指甲穿进了身体。

    可这种情况,即使替白唐生气,觉得不值,又觉得不甘,但自己除了忍耐,什么也做不了。

    他来这里不是生事,不是变成累赘的,他理智地想道,随后迅速将浮于面上的怒意,压制了回去。

    面前的几个小鬼见他面色阴沉,都被吓得不敢吱声,还以为他们几个全都要死在这了。

    结果江复庭淡淡说:“外头有空间裂缝,不想送死,就别乱跑。”

    几个小鬼听闻这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复庭趁他们互相疑问,面面相觑的时候,领着梅寄北毫不迟疑地继续前进。

    事实证明,就像地势情形复杂的地方,容易产生暴乱一个道理,地府也不是每一处都乱成这样。

    在远离地界以后,大部分的地方情况都比较稳定,不少区域甚至保持着歌舞升平,交通川流不息的景象,仿佛和他们刚才过来的地方是两个世界。

    江复庭略有诧异的留意四周的变化,飘动的速度情不自禁慢了下来。

    再加上从出发到现在,这一路赶下来,不仅是路程上的消耗,还有在鬼潮里消耗的力量,他就算再能抗,也是有限度的,也会感到疲惫。

    特别是边上的梅寄北,明显跟不上他的速度。

    然而他这不着痕迹的体贴,却让梅寄北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梅寄北立马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的将自己神经绷紧,挺直腰板,心有戚戚地等着江复庭发号施令。

    结果等了半晌啥也没等到,只好偷偷摸摸打量了一眼。

    发现江复庭保持面不改色的前进状态,才知道,原来这大佬是终于觉得累了。

    但一路下来,收获也不算少,光是各种乱七八糟又惊为天人的八卦,两人就强行吸收了一路。

    流言虽然半真半假,可无风不起浪,没有根据的事情,散播谣言的就算想添油加醋也没地加。

    再加上各种版本口口相传,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他也能摸清个大概。

    总之就是,按照现在那么复杂的情况,白唐压根不在地府。

    因为有一方城隍胆大包天,举兵造反,更要命的是,他的造反还顺应了城里众鬼的民意。

    再加上地府人手严重不足,管理的阎王从原来的十八府君缩减到了现在的十个府君。

    结果劳动人口严重不足,每天大事小事堆成山,排着队解决,现任的府君中压根空不出手去搞这个事情。

    如果只是这个城隍胆大包天也就算了,直接给他镇压,谁知道他所辖区域的鬼,也全都鬼迷心窍,他们总不能把一座城都灭了吧。

    最后这个重任又落回了白唐的身上。

    听说几个小时前,才跟那个城隍谈判过,只是谈判失败了……

    江复庭也因此半路改道不再去地府,转而去了叛乱的战场。

    正好是梅寄北心心念念想要他去的地方。

    怎么就这么巧。

    江复庭思索着,目光从正在跟车行老板讨价还价的梅寄北身上扫过。

    梅寄北若有所感,还抖了抖,然后幽幽回过头来,对着他友好一笑,接着继续杀价,之后又垂头丧气的回来:

    “租车一回,最低五十万冥币。”

    江复庭认真一想,偏头说:“太贵了。”

    梅寄北欲哭无泪:“这已经是这几家最便宜的了。”

    江复庭也知道不好刻意为难,“还有没有别的尽快到那的办法?”

    梅寄北恨不得将自己头皮都撸秃了:“那地方本来离这远,最快的速度就是开车,这钱真的是没!”

    他说着目光忽然一顿,随后话锋一转:“江兄,要不你……拼车?”

    江复庭皱了皱眉,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钱,而伤透脑筋,寸步难行。

    可没办法,谁让阴间的钱都是白唐的。

    梅寄北见他踌躇立马觉得有戏,继续鼓动着:“开车过去也就是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你熬也就熬那一会,但是能省一半的钱!”

    讲实话……江复庭确实有点心动的。

    而且叛城那边状态不明,听说是已经和边上城隍的交界处打起来了。

    但具体怎么样各方新闻天花乱坠的,就跟阳间的娱乐八卦一样。

    他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结果等他点完头的下一秒,缘分就送上门了。

    那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鬼,单从背影看,身姿妖娆,风韵十足,即使死了身上衣服也全是大牌。

    江复庭和梅寄北一同将目光落在了女鬼的身上。

    梅寄北当即就被她的背影迷得七荤八素,有些找不着北。

    江复庭也下意识的呆了下,一方面是因为这女鬼确实是他长那么大以来,第一个从气势和韵味上,就能让他觉得惊艳的。

    二来……他注视着女鬼一举一动都尽显妖娆的背影,眼里忽地迷茫了一下,总觉得有些说不上的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一样。

    但是他很确定自己连女人都没怎么接触过,就更别提女鬼这种生物了。

    而刚才还在梅寄北这磨破嘴皮子都没赚到钱的老板,在见到女鬼正脸的瞬间,心里的烦闷顿时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果然美女这种生物,到哪都是通吃。

    “老板,我不租,我买个二手的。”美女鬼爽快的提着要求。

    老板最喜欢这种长得好看,说话办事干脆的,点头哈腰道:“好的,好的!你要哪种车型?商用,越野,敞篷我这都有!”

    美女黛眉一蹙,思索道:“我要便宜的。”

    老板已经被便宜二字折腾出了心理阴影,又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不着痕迹的石化了一瞬。

    可毕竟美女是来买车,再不济也比租车还还价的好。

    他勉强地重堆起笑容介绍着:“便宜的有是有,就是性能不太好,质量也一般。”

    美女抱着怀中的东西,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就要质量最差,价格最低,但速度最快的。”

    老板脸上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今天这什么日子,一个两个,全是莫名其妙的鬼。

    “速度快,价格低……”老板擦了擦没有汗的额头:“那质量是真的差,搞不好开不了多久。”

    美女大气地摆了下手:“无所谓,我这是开到虞城的,也没指望有出来的交通工具。”

    “您!”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了,呆了呆:“您去那干嘛,那不是……”

    “去那找个朋友而已,快点的,你卖不卖啊,不卖就别搁这儿查户口呢!”女鬼脾气火爆的说。

第八百零七章:英雄难过美人关

    梅寄北在亲耳确认女鬼就是和他们一样目的地的间,立马转头征求边上人的意见。

    而江复庭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女鬼的背影看。

    那**又充满探究的眼神,看在梅寄北这个神神叨叨的人眼中,一定是对这个女鬼产生兴趣了。

    果然……英雄都是难过美人关的。

    好在江复庭本身就是一个极度矜持的人,他等女鬼付完款,提车的时候,才绅士的走上去。

    女鬼似乎并不在意有人接近自己,从容的模样应该是习惯了,自顾自地埋头整理着自己的包。

    江复庭扣了扣车门,提醒她:“抱歉,打扰下,方便拼车吗?”

    女鬼不屑地一笑,冷哼道:“你想得挺……”

    她话没说完的时候,就单手抱着怀里的东西转过身,在看到江复庭的瞬间,短暂地震惊了一下,脱口道:“墨赦?”

    对视上的一刹,江复庭也莫名地讶异了一下。

    但连他自己都来不及搞清楚自己的惊讶是为何,便被对方的称呼叫得一阵莫名,陷入了迷惑。

    眼前的女鬼是非常标准的美人长相,而且丝毫不张扬,非常令人讨喜。

    巴掌大的脸颊,炯炯有神的杏眼,轮廓清晰却总是在最关键处有些许的钝角,柔和了张扬线条的攻击性,看着清秀却不失性感,是那种又纯又欲的类型,基本上是各种男性的杀手。

    而此刻她的手里正抱着一只波斯猫。

    江复庭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了她手里的猫上。

    地府,还能养宠物?

    大概是眼前的女鬼对自己太有冲击性,连带思维都停滞半晌,江复庭过了半天才从女鬼手里的猫中回了下神。

    他忽然觉得不仅这个女鬼让他觉得熟悉,就连她叫自己的名字都特别熟悉,好像确确实实地听谁这么叫过自己,但具体在哪,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江复庭敛着神色,脑子里却是蒙了一层雾。

    他正想继续问的时候,女鬼突然笑起来打起了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认错了,你们拼我的车是想去哪儿啊?”

    这不着边际的样让江复庭下意识想到白唐。

    他压着心中的疑惑,老老实实说:“去虞城。”

    女鬼圆润的眸子里顿时闪了闪,皱着眉像是要拒绝。

    江复庭又道:“给你每人十万冥币的过路费。”

    女鬼风情万种地撩了下头发,嗤笑出声,明明不愿却又勉为其难地应下:“行吧。老娘也不是真差你这么点钱,主要还是……”

    她说着,暧昧地笑了笑,在梅寄北惊愕地注视下,大胆俯到江复庭耳边缓缓说:“因为你长得,特,别,帅。”

    梅寄北虽然被她的颜值迷得不分东南西北,在这个时候却不得不撇开脸,不忍直视。

    然而两秒过后,他想象中被殴打的惨叫并没有出现。

    于是等他试探性的回过头后,江复庭居然只是不太舒服的稍稍后退了点!

    果然……颜值即正义。

    女鬼调戏完以后,这才有所收敛的抛了抛车钥匙:“走吧!姐姐名字叫蔺菱,你们别忘了哟!”

    江复庭

    听到名字的时候,眉头皱得更深了。

    但不管怎么样,车这种交通工具,不论是到了哪都是非常实用的。

    阴间的汽车不能以阳间的码速作为标准。

    就好像冥币一样,所有的东西到了这都会出现放大化。

    车子在路上飞驰的时候,视线掠过的速度已经快到,外面的景象全都连成了五彩斑斓的线条,完全看不清原有的样子。

    江复庭听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阴风,因为速度过快,声波不断拔高,听到后面不像是风嚎,更像是婴儿在凄厉的啼哭。

    迷人眼的景象和声嘶力竭的风啸,并不影响他将注意力留在蔺菱的背影上。

    大概是他的观察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蔺菱被盯得几乎是有些无可奈何了,只好眼含秋波的看向后视镜,企图使用美色来让江复庭屈服。

    霎时间,一双娇媚的杏眼和他犀利的视线,横冲直撞地交锋在一起。

    蔺菱莞尔一笑:“你们好好的去虞城干嘛?那边现在动荡厉害的很。”

    她的视线看起来温柔和善,但这样的温柔里却藏着一把锋芒无比的利刃。

    然而梅寄北仿佛感知不到这些,表情精彩的变化了下。

    这才几分钟,这两人就开始眉目传情了!

    江复庭收回目光,略有敷衍地说:“正巧有非拿不可的东西落在那了。”

    梅寄北听到他的回答默了默,开口道:“你不是……”紧赶慢赶的去找自己朋友么?

    剩下的话还没出口,就在江复庭的冷芒威胁下,溜回了肚子里。

    “不是什么?”蔺菱倒是很敏感的追问。

    梅寄北被江复庭盯得满头大汗,然而前面坐着美女,紧张得他连胡扯都扯不出来,脑子直接死了机。

    他就像卡顿了似的,艰难地说:“他不是……答应我,是陪我找我的朋友。对!我朋友。”

    “哦——”蔺菱收回自己的视线继续看向前方:“那是要去找,找完你们就早点离开吧,别在那久待。”

    “······恩”梅寄北轻飘飘地应着。

    蔺菱开车的技术相当狂野,车子在路上驰骋得目中无人,风生水起,引来不少鬼的回头谩骂。

    江复庭从那一眼之后,就没再讲过话,这种特殊的情绪和曾经第一次碰见白唐的感觉很像,而且越看越熟悉。

    俨然有超脱自己掌控的趋势,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索性闭嘴。

    直到到了目的地之后,虞城面目全非的样子,还不及鬼域的一半。

    要鬼没鬼,建筑已经破破烂烂看不出原形,和前面一路过来的城池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即使他们现在站在城外,一眼望过去,尽是断壁残垣,萧条的景象。

    梅寄北一句我去哽在喉咙里,除了瞪大眼睛惊讶,已经说不出声。

    蔺菱压根没指望办完事回来这车能完好无损,毫不讲究的乱停在边上,揣好钥匙,踩着高跟鞋,妖娆地走在他们前面:“你们一会回去的时候,记得去离这几座城以外的地方休息,这边上附近的城因此受灾的并不少,也没见得安全到哪去,我已经送佛送到西了,你们自己好自为之

    吧。”

    她说完,特意回过头来,给了江复庭一个亲昵的飞吻:“小帅哥,有缘就回头再见。”

    梅寄北一脸羡艳,结果被江复庭冷冷的视线怼回来。

    转瞬的功夫,蔺菱已经彻底消失在他们视野里。

    江复庭盯着她刚才停留的地方,那里现在已经空荡荡的,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光想着回避,没弄清她的身份,

    而她这么迅速离开的时候,她居然连半点气息波动都感觉不到。

    这显然也不可能是普通鬼差能办到的。

    江复庭锁着眉走到了她刚才站立过的地方,有股若有若无的残留香味,应该是属于刚才那个女鬼的。

    他定了定神,淡淡说:“走吧。”

    进去之后,江复庭在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了名为战场的东西。

    即便是在地府,但跟影片和历史的了解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深灰色的沙子漫天飘散,像拨不开的大雾笼罩了这片城池,大部分的建筑都变得鸡零狗碎的,唯有一些标志性的坐标还屹立不倒,却终究避免不了坑坑洼洼。

    路面上也只能依稀见到一些出来溜达的鬼。

    也是,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中,该死的都死了,该跑的都跑了,能留下来的,要么是在这里根深蒂固已久的,要么就是跑不动又侥幸活下来的。

    不论是人还是鬼,本质又区别不了多少。

    独有的风景线就是一队又一队,井然有序巡视着的阴兵。

    一队阴兵排着七个鬼,一个个走路的姿势刻板的像提线木偶,就连黑漆漆的眼珠都是训练有素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眼珠的转动频率和走向十分同步,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渗人。

    而且每一队因为巡视的路线不一样,走向也不一样,所以过往的阴兵也只是在他们附近经过,并没有正面撞上。

    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可以说是顺风顺水,轻松的毫无压力。

    江复庭以防万一留了个心眼,在走到城中的时候,停下脚步。

    周边的空气已经被各种死气,鬼气和悬浮的沙尘包裹成了密不透风的毒障,周遭的能见度围拢到不到前方十米。

    只有偶尔路过的阴兵踩着铿锵有力的脚步,保持着他们独有的秩序,从不远处经过。

    到了这个地方,路过的鬼魂已经很少了,也没有哪只鬼那么不要命,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出来作妖。

    江复庭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周边的视线,转头问梅寄北:“你先前说,在地府里有门路,这门路在哪?”

    梅寄北显然比他还要小心翼翼很多,他左顾右盼了一下,先确定自己所处环境是不是真的安全。

    等确认之后,他才萧索地取下裤腰间的铃铛:“就这个,我朋友给我留的,晃一下,他就能知道我在哪,来接我,但缺点是摇了就不能乱跑了,跑了我朋友就不知道我们在哪,而且最多连着摇三次,不然后面就不作数了。”

    江复庭看着他手里的法器,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铃铛尾端的血液,好像比他第一次看到的时候,更加鲜艳了,红得有些妖异。

    就连被颜色浸染的面积,都有隐隐扩散开的趋势。

第八百零八章:扮猪吃虎?

    他没有立马应下,梅寄北的身份和出现的目的,在他心里到现在还是个迷,这个人一路上看上去一直对自己唯唯诺诺的,但就是给他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而且这个虞城也很奇怪,不知道是处于偃旗息鼓的状态,还是什么原因,进来的时候就像一座空城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

    照理来说,一个地方哪怕是处于战乱的状态,也不可能清净成这样,更别提现在并没有狼烟。

    给他的感觉更像是有人刻意拘束了城里鬼魂的自由活动,而且这里的瘴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从过来的一开始,就到处都透露着蹊跷。

    但碍于自己对地府并不知根知底,也没有什么人脉和渠道,他能稍作借助的,也只有这个送上门来的梅寄北。

    江复庭做好了各种预后的心理准备,解开眉头,对他说道:“这里是目前观察下来,鬼魂最少的地方,如果非要试的话,也只有这个地方不会被打扰。”

    梅寄北又东看西看了一遍,才坚定点头,同意他的看法。

    他神色紧张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铃铛,像拎金子似的,沉重又小心地提起来,随后闭上眼睛无声地念了句口诀。

    虽然听起来没有声音,可就在他启口的瞬间,一股看不见摸不着的能量,从他的嘴里一点点的淌出。

    梅寄北的动作像是开了缓慢的按钮,捏着铃铛的手指,温吞的摆了摆。

    江复庭并没有听见自己想象中的清脆铃铛声,原本应该扩散开的声音似乎在口诀的加持下,加上了一层无形的罩子,传向更为遥远的地方。

    说摇一下,梅寄北的手果然只摆了一下,做完简单的操作后,他就睁开眼:“好了,接下来就等我朋友过来接我们。”

    “恩。”江复庭的视线依旧落在浓密的瘴气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好预感,现在看起来好像是风平浪静的,可底下仿佛掖藏着什么致命的东西。

    这些家伙能把地府搅和成这个鬼样子,显然不可能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平稳。

    他琢磨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那朋友在地府做什么的?”

    “我朋友啊······”梅寄北吞吞吐吐地想了想,好似江复庭提的是一个多难回答的问题。

    他艰难地组织好语言,真要开口的时候,酝酿好的内容到了嘴边直接变了个调:“江!江!江!”

    梅寄北惊愕地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江复庭的身后。

    江复庭并没有立马回头,反而因此对‘没辙’的狐疑更深,上清派好歹是有千万年底蕴的大宗门,怕鬼,胆小放在常人身上能够理解,可这个没辙即使是外门弟子也该受到过门内熏陶的,怎么可能连半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

    从职场上来讲,这个人简直毫无专业性,没有任何职业素养。

    就是天天闭着眼睛在特定的环境下混日子,也该耳濡目染了些。

    梅寄北见他没有动作,音调土拨鼠似的拔高:“那些阴兵过来了。”

    江复庭被他吵得脑阔疼,从进了这地方开始,他就一直心神戒备,后面有东西来,他自然有所感觉,体内的力量出于自保,已经开始暗潮涌动。

    他幽幽往前一步,卡着身后阴兵过来的时间点,在它们赶到的同一时间,转过了身。

    江复庭以

    为是自己挡住了它们的固定路线,不着痕迹的又往边上靠了靠,给它们腾了点路。

    梅寄北依样画葫芦的学着他往边上靠。

    然而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一队阴兵仿佛就是冲着他两来的,在他们挪动位置的瞬间,跟张狗皮膏药一样,尾随而上。

    与此同时,七双黑不溜秋的眼珠,像是粘了胶水,片刻也不舍得挪开。

    和他们一进城,就看到的那些东张西望的阴兵一样,死板又机械。

    梅寄北被这一队阴兵盯得有些头皮发麻,习惯性的往江复庭身后靠。

    江复庭莫名了一下,先前一路过来都好好的,这会阴兵怎么就突然找上他们了。

    而且领头的那个,注视着他们的时候,神情愈发狰狞,怨毒的眼神仿佛他们是生死仇敌,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浑身上下都散着生人勿进的森冷味道。

    它忽然用力握紧手里的链子,那链子是一长串的,按顺序依次从头一个阴兵握到尾。

    一捏之后,清脆的嗡鸣鞭炮似的从头响到最后一个

    江复庭先前心里头不好的预感,似乎开始应验,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神经开始陡然狂跳,他凝重地问道:“你铃铛招来的这个?”

    梅寄北简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解释,谁知道这阴兵来得那么巧!

    他也想知道到底什么情况!

    “我也不知道这阴兵怎么找上我们来了,但我发誓我召得真的是我的朋友,而不是这个东西啊。”他欲哭无泪的说道。

    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领头的那个阴兵忽然动了!

    它抬手托起自己的手链,引着排在身后的阴兵一块飘来,那嘴明明没有动,却发出了毫无感情的声音:

    “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江复庭不想一进来就交恶,好言商讨道:“我们不是有意误闯,只是朋友在这,只要,”

    还没等他话说完,那领头的阴兵根本不听他说的什么,就自顾自地机械地重复:“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梅寄北难得拿捏出几分勇气来,对着阴兵叫嚣道:“你们别太过分啊!给你们脸还不要脸!信不信!”

    依旧是不等他话说完,那个阴兵又生硬地重复:“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只是这次的语气明显比刚才不善很多,音量浑厚急促,仿佛下一秒······

    还不等江复庭弄清这阴兵身上到底是不是安了什么机械装置,下一秒,一股冷冽强悍的冷风,像一把锋芒无比的长刀朝他眼前袭来。

    他反应迅猛地极速暴退,只听到轰的一声,方才还握在阴兵手里的锁链像石头一样砸到了他们先前待过的位置。

    本就浓郁的瘴气,在眼前尘土的缭绕下,更加有些看不清了。

    从那阴兵第二遍僵硬的重复话语时,他就已经在默数,默数那阴兵重复警告的时间。

    没想到果然掐对了!

    只是梅寄北虽然一直跟着他,但反应终究慢了半拍,右边的肩头大概是被锁链给削到,那一块地方顿时变得有些透明。

    他有些委屈的看着江复庭:“江兄,下次躲得时候能不能劳烦顺个手的带上我,好歹我们一路同行,不说朋友,也算半个驴友了吧。”

    江复庭扫了他一眼,梅寄北的身法倒是和他不

    成器的胆子挺符合的。

    怕就怕,这个人扮猪吃老虎,为了取得自己的信任,在这种情况下,宁可拿自己的命去冒险吃瘪。

    这样的人不管是伪装还是心性,都相当的可怕了。

    他若无其事的应下:“好。”

    就在他们话音刚落,那个阴兵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沉重的锁链再次窜天而起,像离弓的箭矢直冲而来。

    领头的阴兵声音愈发掷地有声:“虞城禁地,生人勿入,速速撤离!”

    江复庭目光一凛,提手真的捎上了梅寄北,飞速闪开,朝着他们攻击的锁链如同吐着芯子的毒蛇,一路紧跟他们穷追不舍!

    而且随着几次三番的失手,竟然隐隐有赶上他们的趋势。

    方才前后差一两秒,江复庭还有喘息的机会,可现在江复庭才刚一闪开,钝重的锁链如同长鞭紧贴着他后背扫过。

    与此同时,阴兵的攻击也更加的凌厉,一鞭下去,足以让普通小鬼魂飞魄散。

    江复庭的脸色沉得有些难看,这会也不怕得不得罪城里的阴兵,再防守下去,真要保不住命。

    “嗖!”

    铁链横扫的声音快到发出了爆破音,卷起的尘土砸在身上,一阵阵刺痛,仿佛一场暴落的针雨。

    江复庭脚尖一转,眼疾手快地凝起了灰剑,侧身闪过的同时,对着长驱直入的锁链,毫不犹豫地挥手砍下。

    那锁链显然不是普通鬼气凝结的。

    剑锋与锁链重重交锋的瞬间,光是巨大的冲击力就震得他手臂有些发麻。

    江复庭心里一阵骇然。

    只是还不等他主动出击,对面的阴兵仿若受到了莫大的挑衅,一整队的阴兵气势忽然大涨!

    四面无端呼啸起冷冽的阴风,到处都是无形的利刃。

    迅猛的攻势层出不穷,接二连三地往他们身上落。

    梅寄北好几次被吓得低呼一声,遭来了江复庭不留情面的白眼。

    他趁着闪躲间,手忙脚乱的掏自己的法宝。

    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阳间修士,到了这里本来就不像江复庭那么如鱼得水,身上的力量被完全对立的属性遏制,强行发挥,消耗掉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恢复的。

    然而来来回回都在江复庭的带领下躲了好几回合了,那法宝半天都没掏出来。

    就在这时,激烈的碰撞声像炸弹一样,在不远处浩浩荡荡的炸开。

    梅寄北被这动荡可怕的声音狠狠吓了一跳,连带胡乱摸着兜的手都抖了抖。

    他下意识回头,想去看这一下炸开的声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然后不等他看清眼前尘埃密布的画面,就已经被江复庭拎着离开了原地,这已经是两人不知道第多少次的飞躲。

    他悄然抬了下眼,只见江复庭一直沉静的脸上多了些少见的急躁。

    这些阴兵像牛皮糖一样粘人,甩都甩不掉,攻势一次比一次猛,就是把他们往死里整。

    偏偏江复庭对这些阴兵并不了解,现在即使还手,下手也颇有分寸,深怕又出现一些意外的两个人招架不住的情况。

    唯独刚才。

    他最后的耐心显然已经被这些阴兵几次三番的骚扰,消磨得一干二净。

    出手也没有留有余地,那些阴兵就是再厉害,真的跟他正面硬抗,就差了整整一大截。

第八百零九章:幻觉还是现实?

    江复庭这干净利落的出手,终于让刚才锲而不舍紧跟他们的阴兵停下。

    周边因为打斗而被卷得风起云涌的瘴气,也一点点地归于平静。

    江复庭紧蹙的眉宇并没有因此得到纾解。

    他站在不远处,不敢松懈地紧捏着手里的灰剑,冰冷的目光盯着方才炸响的方向。

    梅寄北心有余悸地站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地探着个脑袋,一同看向前方。

    “死了么?”他小声问道。

    江复庭眸色像星光一样闪烁了下,寂静的环境反而让他陷入巨大的不安里。

    如同先前进来的时候,他总觉得悄然与和平下蕴藏着他难以捉摸的惊天骇浪。

    而此刻那个浪花似乎拍到了他的身前,几乎没过他的身躯,盖到胸口,让他有些难以呼吸。

    他在心头快速权衡一番,说道:“你待在这别乱动。”

    随后紧紧攥着手里的剑,迈开沉甸甸的步子,他一点点往前走去。

    可接下来,让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

    他停在了刚才和阴兵剧烈对峙过的地方,眼下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没有残留的能量波动,也没有残留的阴兵气息。

    仿佛刚才的阴兵只是他们的幻觉,从未出现过一样。

    一个人看到是幻觉,但两个人看到,还能是幻觉吗?

    他拿剑拨了拨脚边的地面,剑尖轻轻一挑,地上的沙尘像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受惊似的纷纷扬扬飘得到处都是,没一会就将他的魂魄裹住。

    被灰尘缠住的时候,他感觉特别不舒服,不是单纯的心力上洁癖,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是来自那些沙子本身。

    就像人面对让自己恶心,或者充满威胁的事物时,那种本能的排斥。

    他毫不犹豫地将紧挨着他的灰尘震散掉,灰尘散开的同时,一点点隐入周围的瘴气里。

    江复庭猛地突然意识到什么,倏地抬手,捏住眼前还没完全来得及渗进瘴气的灰尘。

    那些灰尘十分细小,小到肉眼都看不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这样悬浮着的尘埃,才能汇聚成眼前这一大片,甚至能盖住整片城的瘴气。

    江复庭嗅了嗅指腹上捏住的灰尘,本就不易近人的脸,阴沉得像是要吃人。

    站在后面隔着他有些距离的梅寄北,都能察觉到他此刻情绪上的变化,忽然大步走上来。

    “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梅寄北好奇地问道。

    江复庭摩挲了一下指腹。

    刚才他走到这还在奇怪,那一队的阴兵去哪了,怎么连半点气息都没有。

    而就在他刚才亲自闻了那尘土的瞬间,他就有了答案。

    尽管掩在尘土里的气味实在是太微弱了,微弱到几乎可以令人忽视。

    但是江复庭对于这一类的味道太过于敏感,这些年的接单,之前还有过两次长期泡尸海的机会。

    即便他对这些气味的抗性很强,敏感度却也相当高。

    可以说不管是轻还是重,只要有,就能被他迅速捕捉到。

    至于刚才那一队凭空消失的阴兵,有那么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此刻就在他的手上。

    至于剩下的绝大部分,已经被他震散,融进瘴气里。

    出于对梅寄北的戒备,江复庭没打算把这细节告诉他,他只是弹掉了手里的灰,浅淡的说:“没事,是我看错了。”

    接着,他话题一

    转:“你没发现这阴兵突然就消失了吗?”

    梅寄北后知后觉的东张西望了一下,才诧异道:“还真是!是不是你刚刚那一下,直接将他们打得魂飞魄散了。”

    江复庭知道自己出手轻重,哪怕刚刚真的被纠缠得烦了,下手狠了点,也没有将他们打魂飞魄散的打算。

    “应该不至于。”他说道。

    梅寄北托着下巴认真想了想,理所当然的说道:“可能也就它们手上的道具厉害点,它们本身华而不实,压根没啥战斗力,反正真的没了最好,这下我们就能安心等我朋友来接了。”

    江复庭琢磨不透他是故意想将这件事情轻易掀过,还是真的天真。

    总之这样的天真让他觉得很蠢。

    不过梅寄北有一句提到的话,倒是让他开了个窍。

    从两人进来的时候开始,瘴气这种东西,对他们而言就是个避之不及的东西。

    因为这要有这种东西,就会给他们带来数不尽的危机和麻烦。

    并且瘴气那么浓,说明这个地方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可就在刚才,他亲眼看到阴兵的灰飘进瘴气时,再结合梅寄北的话,他忽然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猜想。

    有没有可能,整个虞城的瘴气,并不是什么东西故意散发的,而是无数个魂飞魄散的鬼魂积蓄起来的。

    只是那些散掉的魂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无法真的归于天地,只能被迫的阻隔在这里。

    最后越积越多,形成了现在的瘴气。

    而且他从一进来的时候,就有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不过那味道太缥缈,到处都有,他们走了那么远的路,并不见得有接近或者远离,始终都保持着那恰到好处的距离,这意味着并没有味道的根源。

    所以他在来的路上不得不放弃追寻这个味道,质疑是不是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

    现在看来,并没有。

    因为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气味的根源。

    至于制造这个瘴气的目的就让人不得而知了,但显然魂飞魄散的鬼越多而且越厉害,瘴气就越浓郁,从这个角度看,是对幕后之人的发展有利的。

    所以有没有可能有人故意削减阴兵的战斗力,做成徒有其表的纸老虎,这个也说不准。

    “但愿如此。”江复庭虽然语气敷衍,但也真的希望能太太平平等到他的朋友来,不要再徒生多余的事端。

    可没想到,就在他刚说完话,一重又一重的敲击声从距离他们非常远的地方一点点地蔓延过来。

    那声音起初又低又闷,像一个沉重的铁块搁置在地上,不可避免的发出碰撞声。

    但很快,几乎是呼吸间的流逝,奇怪的撞击声越发的清晰。

    提高的音量让他们清楚的感觉到,声音的源头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朝着他们接近。

    声音落地的每一下都让江复庭觉得,有一把沉重的榔头在跟随着这个节奏,一下又一下的往他的胸口砸。

    先前不妙的危机感仿佛拉开了警报,疯了一样在他的大脑里鸣笛。

    高昂的分贝如同开水声,吵得他一时有些头晕目眩。

    江复庭定了定神,沉着问道:“是你朋友吗?”

    梅寄北显然也是被这奇怪的响动搞蒙了,他迟钝的愣了片刻,那模样仿佛一开始也是以为自己的朋友来接他们。

    可随着声音以非常可怕的速度拉近,他的脸色慢慢变

    得有些难看:“应该……不是吧,我认识的那位是正常的鬼,我也没听他说买了奇怪的东西当坐骑。”

    江复庭听完他的话,黑下来的脸色已经够拿去开染坊的了。

    紧接着,落地的声音似乎并不单单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是像病毒一样,瞬间蔓延到四面八方,围拢着他们,迅猛逼近。

    落地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在擂鼓鸣金,每一下都踩着节奏,听得人震耳欲聋。

    就连脚下的地面都被震得不断发抖,豆腐块似的,好像随时都能散掉。

    还不等他们转移地点,或者想出其他应有的方案,不远处的雾障里忽然出现了一个灰蒙蒙的影子。

    那影子随着声音的迅速接近愈发的清晰。

    等江复庭刚看清那影子到底是什么,微微睁大眼睛时,雾障里忽然冒出了更多类似的影子。

    那些影子密密麻麻就像蚂蚁一样,四面八方到处都是。

    江复庭顿时觉得他们两人如同掉入巢穴的食物,将这个城里散在各种的阴兵全都吸引了过来。

    梅寄北已经被这么庞大的阴兵数量吓得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差点没站稳要倒在江复庭身上。

    不过在他险些倒下的前一秒,江复庭非常有先见的给了他一个刺骨的眼神,吓得他没有真的倒下。

    差点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不逊色于这些阴兵的人……

    梅寄北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能活到二十几岁真是不容易的事。

    就是眨眼间的功夫,离他们最近的那一队阴兵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按照它们现在飘动的速度来算,到他们跟前也不过是两三秒的事情。

    江复庭一面观察着这些阴兵的动静,一边思索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触发了引怒他们的机制,导致他们大批量的来。

    可以说从进城到现在,他们一直行事谨慎,如履薄冰,深怕触动了什么,结果没想到,最终还是触动到了。

    而唯一引发这些阴兵失控的可能性,就只有刚刚不小心误杀掉的那一队了。

    在这种紧迫的情况下,他反而很快适应了现在的处境,冷静的大脑运转得飞快。

    先前的那队阴兵明显就是来碰瓷的,逼迫他们各种出手,一旦自己出手,那就是碰瓷成功,剩下所有的阴兵都相当于被触发开关,为了给自己的同类找场子,全都聚集过来为死掉的战友复仇。

    “江……江兄。”梅寄北压制自己跃到心口的不安,结巴着:“这怎么搞?”

    事情已经闹大了,还能怎么搞?

    江复庭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周边快速涌过来的阴兵,浑浊的力量在他的解放下,肆意翻腾。

    他慢慢提起灰剑,紧盯着前方就近过来的那一支小队,另一只手已经不着痕迹的摸入自己的布袋。

    那么多的阴兵就算跑,也不一定摆脱得干净,还不如迎难而上。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不清楚这城里到底部署了多少支阴兵,战力如何,如果都像刚才那一支队伍一样,自己只要拖延到梅寄北叫来的人就好。

    怕就怕……

    “来了!来了!”梅寄北忽然激动地大叫。

    江复庭忍住想要堵上他嘴的冲动,将自己摸出的几张阴雷符忽然往空中一掷。

    在符纸“哗——”一下腾空而起的瞬间,他猛地扬手挥起手中的长剑,剑锋如同一道闪电从飘扬在空中的几张符纸间划过。

第八百一十章:你是尖叫鸡吗?

    藏着他独有气息的剑意洪水一般涌入符纸,紧接着向各方率先冲来的阴兵飞鸟似的掠去。

    符纸极速划过的地方,因为和瘴气接触冒出了呲呲的火花,在各自落到了领头阴兵的一刹那,一道道惊天动地的响雷登时横空劈下!

    一瞬间,雷电像一根根通天的圆柱直接砸向阴兵。

    砸中地面的同时,不少余波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电花,连带着波及到了边上的阴兵队伍。

    梅寄北被这一夸张的动静唬得下意识抱头,缩着脖子,挨在江复庭的身后。

    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鸡,钻到他衣服里。

    先前还被逼迫到千钧一发的局势,好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缓解了。

    他愣是把自己睡不醒的月牙眼瞪圆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前方:“牛逼!牛逼!江兄你!太……还有!还有!后面的又跟上来了!”

    梅寄北夸张得惊叹还没发挥完,又变回了鸡叫。

    江复庭深呼吸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此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阴兵聚集过来,而是因为一直躲在身后的人。

    实在是太碍事了。

    他盯着四面八方像马蜂一样簇拥着的阴兵,一个个接踵摩肩的挨在一起,乍一看,真的是捅了蜂窝,黑压压一大片,一时半会望不见尽头。

    又一个莫名的疑问涌了上来。

    这城里普通的鬼倒是没见到几个,阴兵怎么一大堆……

    感觉更像是,使了手段,将普通的鬼魂化为己用,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这些阴兵为什么都是花架子了。

    何况这种控制魂魄的做事风格,确实很长生派。

    不管城隍叛变的事情是真是假,但这座城市被完全控制的事情也错不了。

    黑漆漆的眸子忽然亮起萤火一样的光,江复庭微微侧头问道:“你朋友来这大概要多久?”

    “大概……”梅寄北那稀里糊涂的样子,估计也不可能真的知道,他艰难地按自己仅有的印象估算了下:“好像也不远,正常情况下,要不了五六分钟就能到。”

    五六分钟?

    江复庭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挑了下眉,从阴兵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分钟过去了,照目前到处瘴气的情形来看,至少时间得延长一半。

    再加上一点梅寄北的不靠谱,给自己上个双保险,能够拖延到十五分钟才是最安全的。

    但就目前的处境来看,拖延十五分钟……

    他犀利的双眼在周边飞快游走过去,离刚才还没有片刻,更加庞大的阴兵队伍,已经和刚才一样,几乎快压迫到二三十米跟前的地方了。

    江复庭再次摸向自己的布袋,幽幽问:“想跟我刚才一样牛逼吗?”

    梅寄北很想点头,但不知怎地的,感觉他这低沉的视线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可当他想摇头的时候,在江复庭更加可怕的眼神下,被迫点头了。

    “很好。”江复庭果断拿出自己从布袋里掏出的一打符纸,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全都拍进他手里。

    梅寄北一愣:“全给我?”

    “对,一会我丢你,你再把符纸丢出去。”江复庭说完另一手忽然凝出一道锁链。

    梅寄北还没反应过来“哦”了一下,哦完猛地惊觉过了,那句丢自己出去是怎么回事?!

    然而江复庭手里的锁链已经蛇一样缠住他的腰,用行动告诉他,丢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寄北飞出的时候,在空中划出了十分优美的抛物线,连带一声凄惨无比的鸡叫。

    大概是他的叫声实在是太过唬人,以致于朝着他们围攻的阴兵仿佛被这声音封印了似的,停顿了一秒。

    虽然只有一秒,但也给江复庭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立马提剑,做好攻击的准备,对梅寄北喝道:“撒符!”

    梅寄北对江复庭阴冷的声音已经练出了条件反射的心理,一听到就浑身机灵,被迫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顶峰。

    他胡乱应了一通,立马反应过来江复庭的用意是什么。

    好歹也是修炼过的人,身法基础多少还是在的,他直接将手里的符纸全都抓起来,以他们为中心天女散花式的一撒。

    十几张符纸顿时不约而同的朝着各个方向散开。

    先前阴兵已经吃过一波亏,自然不愿意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而就在它们打算在符纸炸开抢先一步,轰轰烈烈的做出行动时,江复庭已经按照预计中的动身,一把将远在天边的梅寄北扯回来,随后腾空而起,在剑锋蕴好力量,三百六度横扫过去!

    浊气一碰到符纸的瞬间,仿佛点燃了火星的炸弹,迅速起了化学反应,噼里啪啦的炸开。

    刚刚单一张阴雷符就足够惊天动地,这会一连串同时使用,说是地动山摇也不为过。

    四周雷电紧锣密鼓的挨在一起,连成一片,仿佛正在游走的巨龙,在毒障里大肆翻天搅地,沙石顿时盖天,顷刻间又挥如雨下,电闪雷鸣之处,一个眨眼再见不到半个生灵。

    梅寄北从被抛出去,到被拉回来,再到符纸炸掉,一直都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这个符纸牛逼,还是眼前这个人牛逼。

    但是这人能拥有这么多厉害的符纸,本身就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而杀伤力到了这种程度的阴雷符显然不可能是江复庭自己画的,全都是以前白唐为了教他,消磨时间自己画着玩的。

    恩……画着玩的。

    所以江复庭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布袋里还有一大把被白唐当废纸扔在一边,又被江复庭认认真真收理起来的。

    这一炸,不仅将附近包裹的阴兵全都炸得干干净净,还给两人争取了足够的休息时间,而且这么夸张的动静,要附近真有什么人,也不可能假装看不到。

    梅寄北终于回过神,眼里十分小心的对他流露出几分垂涎来:“江兄,你这符还多吗?”

    “上清派穷到连符都不给弟子?”江复庭不客气的回道。

    他之所以拖到不得不出手,就是烦这种情况。

    “不至于!不至于!”梅寄北不好意思地笑笑:“符纸的修习和分派都是根据你的品阶和等级来的,像我这种没钱没关系没能力的,连维系基本温饱都很艰难。你不懂门派的规矩,资源倾倒的厉害,好的特别好,差的特别差。”

    江复庭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一副自己不求取上进,干我屁事的表情。

    梅寄北腆着脸穷追不舍地说:“你要是还有的话,能不能卖我一张?”

    江复庭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自己门派里的东西再怎么买不起,好歹自产自销也该成本价了吧,非要拐着弯买自己手上的。

    他凉薄地开口:“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没钱,谁给你的自信,觉得买得起我手上的符。”

    梅寄北当即尴尬了一瞬,脸颊泛起不自

    然的红,强辩着:“关系不熟的,也有品牌溢价……江兄,你只要愿意卖我一张符,我愿意拿我身上所有值钱的跟你换。”

    他越是这么诚心诚意的要,江复庭越是不想卖给他了,本来整个人在自己心里疑虑就未消。

    谁知道他是拿回去干嘛?

    江复庭板起脸,认真断掉他不切实际的念想:“我家那么有钱,我不缺钱,你的法器那么烂,我也瞧不上。”

    梅寄北:“……”

    他是在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进行人身和心理双重攻击。

    就在他的奢望刚化成了炮灰,浓郁到如墨一般的雾障里又传来了非常清脆的叮铃!

    那声音轻盈又悦耳,听得人一瞬间清醒起来,宛如有一汪清凉的溪水从头顶浇下,洗净身上所有的污浊。

    不管是什么样的动静,江复庭下意识的就绷了起来。

    他攥着手里的剑,凝神判断着这个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位飘过来的,接着,又一声清亮的“叮铃”响起。

    这些东西的移动速度似乎都非常快,每每不过呼吸时间,就能把距离缩短一大截,这一声明显已经清晰很多。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

    等第三声响起时,已经近得似乎在跟前了!

    可放眼望去,除了能见度缩短到十米的瘴气,什么都看不清。

    他高度集中着注意力,时刻留捕捉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就在他满心等待着第四声的时候,第四声却迟迟未响,下一秒,一只手突然胆大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不等他回头,梅寄北轻声提醒道:“江兄,我朋友来了。”

    这一句话,从摇完铃铛开始,毫不避讳的说,江复庭也在满心期待。

    可这会等到梅寄北亲口在背后说出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心理上并没有想象中可以短暂的松懈,反而因此更加的谨小慎微。

    他的朋友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过来的,为何自己连半点感觉都没有。

    江复庭后背已经炸了一成片的寒毛。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唐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未知的可怕。

    他熟练的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从容的转过头来,看清了悄无声息站在梅寄北身后的——鬼。

    这个鬼和他见过的所有鬼都不一样。

    那家伙有模有样的穿着西装,款式虽然是阳间十年前的设计风格,但穿在他身上却不落俗套,反而浸透出一种时间的底蕴来。

    他面容一般,看起来是大众像,但眉眼间果决狠厉的气势,却会情不自禁吸得人挪不开眼。

    但凡普通小鬼见到,都会发自内心生出臣服**。

    这样的人光是静静站在那里,连衣角都带着强势的领导者风范。

    梅寄北拽着他的朋友主动介绍道:“这个就是我路上傍上的朋友,要是没他我也走不到这。”

    那鬼听闻微微颔首,走到江复庭跟前,伸出右手,友好地笑道:“你好,我叫赵悔,我这个朋友天生就是个事精,一路上劳烦你照顾了。”

    “江复庭。”他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简单的握了下手就收回。

    赵悔大概见识多了各种心高气傲的小年轻,只是客气地笑笑,说了句:“走吧,先去安全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在虞城这么危险的地方,梅寄北的朋友敢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出来接他们,就让江复庭心存疑惑。

第八百一十一章:呵呵,未来可期

    哪怕是真的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但是在这种危机难以预料的情况下,也显得有些冲动了。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原本只是以为被自己炸掉一时片刻的阴兵,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些阴兵是怎样穷追不舍,江复庭和梅寄北已经深有体会,他也没指望这些阴兵能突然脑子开窍,迷途知返放过他们。

    唯一的可能,就是个突然出现的赵悔。

    两个人跟着他一路弯弯绕绕,行走的道路毫无规律可言,可能前一秒还是直线,下一秒就在没有障碍物的情况下忽然拐了个弯。

    江复庭虽然不擅长于此,但也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兜了好几圈以后愕然的发现,他们居然误入了一个阵法里。

    只是这阵法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他甚至毫无印象,并且一点异样的感知都没有。

    从城外到进来,再到绞杀第一队阴兵,他实在找不出任何落入陷阱的头绪。

    而随着他们渐渐被赵悔带出,周围的视野也确实愈发的清晰,一直到最后,最后一缕迷障也紧跟着在眼前散去。

    在城外见到过的残破建筑终于再一次映入眼帘。

    赵悔一边介绍一边解释着刚才的状况:“这个是我们城主为了抵御外敌专门设置的阵法,没想到刚好被你们闯进来了,你们也挺厉害的,一般的人鬼进了那里面基本都没命出来,你们居然能坚持到我来。”

    江复庭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默默跟在后面。

    梅寄北却上赶着替他邀功似的,贴在赵悔边上说:“你是没见到,这人下手干脆利落,遇事决然,那些阴兵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一招。”

    赵悔听完似乎对他来了兴致,特地转回头来,一副前辈感慨后生的面孔:“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年少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江复庭对这种溜须拍油盐不进,自顾自地打量着周边环境,他不走心地说:“过誉了,夸大其词而已。”

    赵悔脸上的笑不动于山,夸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有本事,又自谦,未来可期。”

    “……”江复庭没心思跟他走关系,所以选择自动闭麦。

    自从出了阵法以后,道路两旁也稍微多了点生气,偶尔会有几个游魂来往出没。

    建筑虽然也有受损,但远没有外头看到的那么夸张,看来确实是还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阵法里的幻象误导了。

    地府的大多建筑都是照着阳间来盖的,到处的高楼大厦,以致于江复庭在被带到类似四合院的建筑门口时,还微微怔了怔。

    再一次感觉眼前这个赵悔不简单,看来不仅是有钱还得是有权的主!

    正大门外挂着一个牌匾,题着“赵府”二字。

    江复庭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建筑,心里多少起了新鲜感,在细节上打量了好几回。

    不管是大门口的两尊狮子,还是搭建的结构,都不像是单纯模仿古建筑的。

    而就在他刚这么想的时候,赵悔推门而入。

    顿时,一卷画一样的场景,在门缝打开的瞬间,像铺在了案上,沿着两侧的轴子一点点滚开。

    有一秒,江复庭觉得自己被惊到心跳都要停下,永久的停留在这一秒。

    不是他以为的四合院,而是真正的府邸。

    眼前的一切大概就是从画里出来的,在地府阴气的渲染下水墨色浓

    重,却并没有因为沾了鬼气就让人不舒服,反而相得益彰。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

    细腻,美好又不失气派。

    在进来的那一刻,他仿佛踩上了时间的长廊,切身领会到了古往今来的美好。

    不过任凭心里波澜再怎么样,他到底还是克制的,只是矜持地说:“看起来历史悠久。”

    江复庭难得肯开其尊口,赵悔当然要主动配合,抬手指点江山似的讲解:

    “确实挺久。我也是承了先祖的福气,千年前先祖曾在地府当值,官位不小,在酆都办差,有次立了大功,大帝便赐了这座府邸。”

    “后来前辈们一个两个的挨着投胎,这府邸便落在了我这个小辈的手上。”

    宅子有千年?

    江复庭稍稍诧异了一下,这样的住所能保存上千年,一代传一代的,看样子还是世代荫官,不然也不可能保留的那么完好。

    从大门进来还可以看到,这个府邸保留着不少以往的生活方式,就连侍从和家仆的配置都是按照老规矩来的。

    还真是彻底的古风古韵。

    这种环境和阳间强行保留的一些古老旧址,却又东撬西改的商业化老街比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江复庭原本打算就着客气粗略欣赏完以后,就告辞离去。

    反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毕竟梅寄北从一开始出现给他的感觉就不太舒服,不过当时只有梅寄北一人,怎么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也乐得被人带路,顺便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但现在突然多出了一个赵悔,而且这个赵悔摸不透,看不透,永远挂着一副虚伪的亲和。

    潜意识的危机感提醒他,最好是主动退出,先办自己的正事要紧。

    可没想到自己说完告辞的话,赵悔居然妄图强行将他留下。

    两人一鬼此刻正坐在大厅面面相觑。

    赵悔依旧是很会来事的让下人先给他们沏上一杯茶。

    然而江复庭对着那杯茶,瞧都不瞧一眼,谁知道阴间的东西吃下去,会不会短命。

    赵悔倒是一派平静,他端起杯子,用杯盖像模像样的刮蹭两下杯口捋掉茶叶:

    “你的事情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听寄北简单跟我说了。听说你朋友被人冤枉,可能和寄北要查的事情也有关系是吧?”

    江复庭保持着十足十的戒心:“我的事和他的事,出发点是不是完全一样,不是光靠臆想判断的,恐怕也攀不上您这等关系。”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没必要一直妄自菲薄,你护了寄北一路,我多少也是对你心存感激的。”赵悔说着,这才悠哉地抿了一小口茶:

    “何况外面现在势头不好,兵荒马乱的,别看这一时半会好像休战清净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打起来了。”

    既然赵悔主动提起一点乱象这事,江复庭也不嫌避讳,直接问:“这虞城打仗到底怎么回事,外面一个个的全都说这个城隍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居然勾结邪魔外道起兵造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坐在对面的梅寄北身子有些僵硬,心虚似地下意识往赵悔那瞟。

    赵悔倒是处事不惊,放下茶盏,身子往扶手斜了斜。

    “所谓谣言嘛,说风就是雨,这道理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他理了理袖口,似有深意的看着江复庭:

    “想必你过来的路上,应该不止听到这一个版本,怎么独独捡了这个版本的叙给我听。”

    “我记得我上午出门还听到有人在传,勾结邪魔外道的……”赵悔故意延长语气,吊足人的胃口:“是那个深藏不露的白大人呢。”

    江复庭看出他此刻笑容里的恶劣,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的身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赵悔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说:“不过,我这种性格的,两边争鸣都不站,万一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你说是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带上自己的脑子做事,别带别人的。”

    他说着,还特意翘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给江复庭看。

    也得亏江复庭从小到大的心性修养都十分良好,对他这种**裸的挑衅没太放在心上。

    而且他也不是来地府专门和人做辩手的,也没打算让人多理解自己,所以更不可能理解这种脸上写满危险的人。

    他漠然地站起来:“既然大家立场也不同,就更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了,后会无期。”

    说完之后,半点多余的情面也没给,他当即就转身。

    也就在他毫不犹豫地迈开第一步时,赵悔忽然叫住他:“江兄弟,看在你帮我朋友的份上,我最后一次给你一句好心的劝。”

    “三个时辰以前,我们城隍确实在外人的驱使下,率先掀开恶战,只是临近周边的城太多,恶战不仅未果,反而被周遭所有城池团结侵略,如果没有城口的阵法,恐怕虞城早已沦陷。”

    “但据团结围攻的城池,下的战书所言,虞城根本还未休战,现在不过是暂时退兵,调息休养,等做足准备,再一举攻上。”

    “而且我听说,下一次领兵的,就是地府里那位深藏不露的白大人。”赵悔说到后面三个字,几乎是从牙关里磨出来的。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语气透露的太明显,对江复庭重复叮嘱的时候,又缓很多:

    “你现在独自一人去虞城里办事,就相当于亲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真心期望你能留下。”

    赵悔说得声情并茂,理由充足,这样的言辞放在谁身上都不好意思拒绝,甚至会因此倍受感动,觉得自己真走运,不但遇上个有钱有势的大佬,大佬还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也唯独江复庭……

    说实话,赵悔说的前半部分,江复庭甚至都懒得去听,左耳进右耳出。

    但直到他亲耳听到了,白唐要亲自领兵过来的部分。

    他动摇了。

    而且还是毫不犹豫,彻底的动摇。

    只要白唐能来这里,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也就是说,在江复庭这里,赵悔就相当于说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废话。

    好在也不算完全废,最后一句他觉得多少也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中,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我留下。”

    赵悔和梅寄北见他之前拒绝的这么激烈,原以为他至少要思考一下,万万没想到,他又应得那么痛快?

    这人这么阴晴不定么?说好的立场呢?

    “不过有个条件。”江复庭又说。

    赵悔和梅寄北莫名松一口气,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第八百一十二章:要加入吗?双人飞机

    “我要住上好的。”江复庭一本正经又霸气地说“不能其次,要最好的,我有钱!”

    毕竟难得有入得了眼的环境。

    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可以偶尔稍微的放宽自己投入产出的要求。

    赵悔:“……”

    梅寄北:“……”

    所以他是把赵府当客栈了是吧。

    行叭!客栈就客栈吧,只要他愿意乖乖进咱们兜里,当窑子都行。

    梅寄北望着江复庭的背影甚至真的琢磨着,要不要弄几个有姿色的女鬼。

    他想到在半路碰上的那个妖艳货,看江复庭当时反应,他好像对那种比较感兴趣,哎!不过他眼光还真挺高,那种类型一般的窑子还真搞不到。

    江复庭默默地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入赵府的顶级包房。

    并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梅寄北,正认真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是包房,其实就是跟古代小说里的那些男主给妻子赐下的院落差不多。

    光靠这精心搭理的外观也能看得出来,这院落应该确实是最顶级的。

    江复庭说掏钱就掏钱,手已经摸向自己的布袋,他问道:“我先来个三晚吧,多少一晚,有没有折扣?”

    梅寄北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江兄你就别这么客气了!我这个朋友向来很大方,广纳四海,再说了平时府上就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人住,空着也是浪费,现在能多个人,还热闹点。”

    “哦。”江复庭饶有兴致的东看西看,突然问:“你对你朋友府邸挺了解的,经常来是吧?”

    梅寄北在他身前低声恭维出习惯了,差点顺嘴的说了个是。

    结果就在口型都出来,差点出声的时候,心惊胆战的憋了回去。

    这套下得太不经意,他差点上了钩。

    他咬了咬舌尖,别过脑袋看风景:“这也算不上什么事,我两认识几年,他跟我提到过而已。”

    江复庭点点头,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熟悉了下环境,又听梅寄北东拉西扯,最后终于走回居所。

    府邸里的一间居所占地面积,就堪比阳间的小型别墅,木门方一推开,屋子里萦绕着清浅的芳香徐徐飘出。

    像是凝结了成百上千年的果木沉香。

    香倒是好香。

    他抬起一只脚,刚迈入里面,发现梅寄北居然还跟在自己身后。

    江复庭转过头,语气毫无波动地说:“你怎么还跟着我?”

    梅寄北有些不自在的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我看看里面有什么缺的,不够的,到时候该补的都添置上。”

    “我没那么讲究,你可以回去了。”他抓着门口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既然我包了三天的房,目前这屋子的使用权就是我的。”

    梅寄北愣了愣,张张嘴还想辩解什么,随后又在江复庭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眼神威胁下,闭嘴离开。

    江复庭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啪!”一下带上门。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且一直静静站在门背后,透过那层薄薄的门窗纸,目不斜视的盯着梅寄北离开的背影。

    梅寄北不知道是出于自身的原因,还是被盯得太久,出现了下意识的防备。

    总之,他忽然停下,在原地立定了一会,随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突然往回走。

    他走回来的动作很小心,步子卯着力气轻抬轻放,动作扭捏看起来有些鬼祟。

    而就在他走到半路,江复庭也准备远离门口装作不知情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

    铃铛声。

    这次的声音不同在阵法里听到得那么清晰,看来摇铃的人也有意控制了音量,小到像针不经意落在地上似的。

    很快就没影了,让人难以捕捉。

    如果不是因为江复庭一直站在门后看着,他甚至都会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梅寄北下一秒的动作反应肯定的告诉他,自己百分百没听错。

    离开了江复庭的梅寄北也没有了傻劲和直白,他在听到铃铛声的一瞬间,身体立刻紧绷,随后做贼心虚的抬手,不着痕迹拍东西似的捂着裤腰间。

    那双一直装傻充愣的眼眸,忽闪过一丝老辣的警惕,开始像猎手一般左右打探。

    确定周边没有多余的人以后,他突然将观察的视线定在了江复庭躲着的门口上。

    江复庭呼吸一屏,立马飘到了桌案边上,拿起纸张叠起了纸飞机。

    果然下一秒,梅寄北突然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纸飞机已经迅速叠好,正好飞往了从门口唐突进来的梅寄北身上。

    纸张划过的地方掀起了气若游丝的风,盖过了他刚才掠过时扬起的痕迹。

    梅寄北刚一进来,怎么也没想到就被迎面而来的尖锐东西,措手不及砸到了鼻梁!

    他这会本来就有些心浮气躁,也忘了掩盖自己的气性,脱口道:“这什么东西?!”

    “玩飞机。”江复庭已经坐了下来,侧头拖着太阳穴,要多恶劣有多恶劣的说:“要加入吗?双人飞机。”

    梅寄北:“……”

    他没反应过来,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脚边的东西。

    好吧……还真是飞机。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尴尬,又不知从何提起。

    “我不是来玩的。”梅寄北哂笑了下,编了个拙劣的慌:“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

    “五分钟之前我非常明确地禁止你进我的房间,你说你东西掉在了哪?”江复庭突然拔高了音量,无形散发着危险的压迫感。

    梅寄北腿有些软,强颜欢笑道:“掉……掉门口了,我就是捡完东西,顺便看看你住得怎么样。”

    江复庭端详了一下四周,正色道:“挺好的,除了你。”

    梅寄北千变万化的脸色顿时犹如雷雨下的彩虹。

    江复庭见人又开始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瞪着自己装傻充愣,心里没由得有些烦躁。

    于是他拿起一张纸,故意晃了两下:“双人飞机还来吗?”

    梅寄北眼皮子跳了跳:“不……不了吧。”

    “哦,那你可以走了。”江复庭再次无情的下逐客令:“立场不同,兴趣不同,有代沟。”

    “那……那我走了。”

    江复庭头也不抬地“恩”了一下,继续造作起手里的纸张,叠起纸飞机。

    他疏远的意思那么明显,梅寄北就算装得再呆愣,站下去也该自讨没趣,何况那人还在等着自己。

    他只好先悻悻地带上门,垂着头往外走。

    可就在他刚离开这个院子时,再次猛地一顿脚,怔怔的看着前方,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惊愕。

    江复庭怎么知道他们之间一定立场不同?

    就算在大厅说的话,是故意激一下他们,但刚才的那一番话言之凿凿,仿若发自肺腑,以致于他听得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有问题了,可要真看出了问题,干嘛又这么不留余地的钻入他们这个狼窝?

    梅寄北感觉自己的脑子被灌了一通水泥,搅得毫无头绪,

    又摸了摸腰间的铃铛,他才略感心安,加紧脚步赶过去再说。

    江复庭这一次又多留了个心眼,怕梅寄北也考验自己,搞个去而复返,瓮中捉鳖。

    所以等他走了大概十来秒,才跟先前一样躲在门后面看。

    这一次梅寄北是真的走了,大概是因为铃铛催促,走得潇洒果断,不留一片云彩。

    他冷冷的勾了勾唇,也不管梅寄北的性格是真是假,要是假的只能说这人演技太烂过于浮夸,要是真的只能说这个人傻。

    反正就他这块料子,不是宫斗的料,顶多算得上高级炮灰,其他就不能再多了。

    倒是那个赵悔……不仅有名堂,名堂还大得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梅寄北肯定会转述给赵悔。

    赵悔不管心态如何,会不会自乱阵脚,碍于自己突然这么打乱节奏,多少也要来试探自己。

    现在自己只需要坐等他们上门找茬就好了。

    至于白唐……

    他心思忽然落了下来。

    只要他能过来,自己就有办法联系上他!

    出于以防万一,江复庭再再多了个心眼,又在屋子里设了个结界,放出了骆知秋。

    骆知秋一出来,就开始痛心疾首嘤嘤地控诉:“江大人,我觉得吧,虽然我是你的鬼,可我多少也是有人权的,您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关禁闭吧!”

    “我知道你需要展示你的威信,可有道是张弛有度,凡事讲究分寸……”

    一个两个都这么吵,要是再加一个白唐,那真是夭寿了。

    “我觉得你在里面没待够。”江复庭漠然地截断他的话。

    骆知秋挣扎道:“我觉得我待够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骆知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江复庭见他终于闭嘴,开口谈正事:“我之前给你的面具看到没?”

    骆知秋点头如捣蒜。

    “这里是虞城。”江复庭只是率先说出这么一个讯息,然后观察着骆知秋的神情反应,想看看能不能先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结果骆知秋只是单纯的一脸茫然:“这是哪?我们不是来地府率先找到范从文想要的东西么?”

    江复庭没有立马回应他,又定定的直视了他三秒,看得骆知秋毛骨悚然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忌讳了。

    接着,江复庭就在他的战战兢兢中,将事情原委粗略道来。

    骆知秋听完以后更紧张了,像个姑娘似的紧拢着膝盖,双手搭在膝盖上,全身看起来十分拘谨。

    他毕竟跟江复庭也算深度相处过,知道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些信息。

    他试图搭找话题,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所以虞城外面随时有可能打起来是吧?”

    “没错。”江复庭应道:“我现在不方便明目张胆的行动,你带上面具,替我去城里了解具体情况。”

    骆知秋:“???”

    你都知道外面随时要打起来,还随便把我这个炮灰扔出去?

    他思索了一下,猛地反应果然,江复庭刚刚那样盯着自己看,果然动机不纯!

    骆知秋深呼吸了一下,在江复庭一脸莫名的眼中露出讨好的笑:

    “江大人,我也知道我刚上任做你的鬼仆,大家才认识习性了解不彻底,我哪做得不好,您多担待。再说了,相遇即是缘,我这么掏心掏肺的鬼仆也不多了,就这么随便把我扔在战场,也有点浪费资源,是吧?”

第八百一十三章:不要乱说话!

    江复庭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这番话什么意思,听到后面就知道是他自己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会错意了。

    “我也觉得。”他突然说。

    骆知秋突然燃起希望之火,更加仰仗的看他。

    江复庭淡淡的将剩下的话说完:“投入的东西还没回报效益,就打水漂,确实有点亏。”

    骆知秋脸色变了变,有种枯萎的颓然,他只好不断催眠自己:可不是吗,卖身契都签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江复庭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符:“所以你一会把这带上。”

    这张符和以往的符有些不大相同。

    符上的图案看起来粗狂又充满破坏力,凌乱的线条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

    骆知秋光是看着,就心生寒意,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半天也没敢接过来。

    江复庭顺手按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有我的力量,可以用三次,不过符纸里的比我上次借你的强劲很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使用。”

    骆知秋光听到是他的力量,方才还黯然的神情就跟见了宝似的亮起来,他立马抓过来,细细把压褶的地方缕平:“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江复庭就看着他坐在位置上墨迹,墨迹完以后才腆着笑对自己说:“那我办事去了啊!”

    他说完这话,果然带着心心念念的宝贝,雷厉风行的离开了,开门离去前还特意留了一句:“江大人,你这面具真特娘的帅!特别符合你的气质。”

    符合我的气质。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眶下方斑驳的疤痕,默了半晌,才蓦地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单纯的夸自己。

    这面具看起来就杀伐果断,骆知秋那句话就是在影射自己!

    但碍于骆知秋早已溜到没影,他就算是想发作也没地方发。

    不过要不是骆知秋提醒,他都忘了他还带着面具了。

    现在地府的制造工艺丝毫不比阳间的差,带在脸上完美的和他的脸融在一起,以致于他毫无感觉。

    也难怪梅寄北一直对自己战战兢兢,看样子一半是装,一半是真怕。

    这会也没什么大事见不得人的,江复庭索性扯了结界。

    老老实实地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之后具体行动怎么来。

    讲实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准备贸然闯进地府,确实过于冲动。

    但白唐这事,可大可小,地府全靠白唐独自一人镇压着怪物,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好在现在已经确切的知道,不管舆论怎么样,白唐的段位摆在那,一般的鬼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再加上可能再过几小时他会亲自过来……

    光这样一想,江复庭的心里便扎下了定海神针。

    现在的当务之急时,知道城隍在哪?长生派的人潜在哪?他们具体行动是什么?还有封印在冥水附近的怪物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

    至于神器……

    江复庭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神器这种东西到底该怎么料理,仿佛落在谁身上都像是个烫手山芋,再要么硬生生把神器用成了邪祟之物。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思索的略有浮躁。

    得亏房间里贴心的点着静心凝神的香,还能给他郁结的心疏通一些。

    就在他揉眉心揉得正起劲时,屋外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笃!笃!笃”

    敲门的鬼似乎很小心,每一下起落拘谨的十分有节

    奏。

    江复庭动作一顿,冷眼扫向门口:“谁!”

    然而外面的鬼似乎相当胆大包天,既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征求进门的允许,居然直接擅作主张的将门先推开了!

    江复庭立马拿起案台上折好的纸飞机,猛地用力飞过去。

    虽然是纸飞机,但好歹是他折的,里面有意藏了些力量,飞出去的一刹,像闪电一样,电光火石的速度把进来的鬼吓懵了一下,直接傻在了原地。

    而他折的纸飞机大概也格外青睐鼻梁,居然又砸到了来人的鼻梁上……

    只是这一次的鬼,承受力显然不太好。

    江复庭看到他刚迈进门槛的脚,在被纸飞机撞上的瞬间,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顺便还发出了瓷器相撞的声响,所幸没有摔在地上。

    又过了两秒,外面的鬼端着一个餐盘锲而不舍地走进来。

    结果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他完全无法抗衡的强大威压。

    江复庭又低下了头,在空白的纸上提着毛笔写写画画。

    端着东西的小鬼,心里害怕归害怕,但是胜在见多识广,心理素质相当强悍,不卑不亢的说道:“大人,这是赵大人特意遣人给您做的茶点。”

    江复庭依然垂着眸,浓密的眼睫将他眸子里的亮光反而掩出了璀璨的星点。

    他神情专注的继续书写着什么,看似是很重要的事情。

    气氛一时寂静得有些诡异,江复庭一言不发的写了多久,小鬼就毕恭毕敬弯腰呈着盘子站了多久。

    像是写到什么愉快的地方,江复庭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

    没想到赵悔那么快就派人来探自己了,也不愧是他挑的人,光是心性就碾压了普通鬼魂一大截。

    他忽然停下笔,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是修道之人,早已辟谷,不用费那没用的心思了。”

    小鬼把背压得更低了:“江大人,茶水是我家大人专门找人运来的花茶,这花在地府百来年才开一次,入口清甜,香气淡雅,十分醒神。”

    江复庭搁下笔,认真说:“我现在挺清醒的。”

    小鬼直接把头埋到端着的盘子底下去了:“这也全是赵大人一片心意,说江大人年少有为,宠辱不惊,确实有意结交一二。”

    江复庭盯着这个小鬼,冷芒能在它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

    这小鬼确实又会做事又会说话,难怪赵悔会点它过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免费宿在别人家,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放下吧。”江复庭的视线从未在这小鬼身上离开过。

    小鬼听到这话,既没有如释重负的反应,抬起头时,也没有因为自己脸上的疤痕和不近人情被吓到。

    只是安安静静的过来,将东西摆在了桌案空余的地方。

    江复庭原以为它摆完就会安安静静的下去了,结果没想到,在将茶壶放在桌上的一瞬间,他的动作不着痕迹一顿。

    小鬼掩饰得非常好,但江复庭还是顺着它的视线,捕捉到它的注意力在自己的画上停留了一下。

    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总得关掉你一扇窗。

    江复庭很喜欢艺术带来的赏心悦目,并且总是为之发自内心的敬仰。

    因为其本人并没有这一类的天赋,再加之艺术这种东西本身就非凡人所及,这更加造就了艺术在他心目中崇高的地位。

    但他UU小说描绘的东西,在高中之前鄙陋不堪,经过几年

    精心雕琢,好歹算是能看了,不过大学以后就止步于此,再也没进步过。

    看来上帝把他仅有爱好的那扇窗,封得特别死……

    比如,眼下这幅画,谈不上有什么美感,但好在功夫没有白下,还是能看出来点画得谁。

    而这个小鬼刚才无意间流露的破绽,明显是认出了白唐。

    江复庭趁着它手收回去之前,率先摁住它的手,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它:“你认识?”

    “我……”小鬼用力挣扎了一下,手却像是被焊在了上面纹丝不动。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的压迫,饶是它定力再厉害也有些招架不住。

    它尽力地压住自己的慌乱,急促地说:“不认识!”

    “是吗?”江复庭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小鬼在他的注视下,后背已经绷成了笔直的木板,就在他以为眼前这人要对自己使什么手段的时候,江复庭忽然转移了话题:“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别人府里当小厮不觉得委屈吗?”

    小鬼不由一僵,被江复庭按住的手想尽办法使用暗劲抽出来。

    可每每力量积蓄到了手心,却又被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的消解掉。

    两相来回暗自较上那么几次劲,它开始对眼前这人,真的心生畏意。

    它总觉得心里藏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早就被人堪破得清清楚楚。

    小鬼勉强地笑了笑:“大人你说笑了,能进赵大人府里办事,本就是我修来的福气,又怎么敢提委屈。”

    江复庭平静地看着它,将它所有的反应变化全都收进眼底。

    他盯了小鬼半晌后,忽然有些可惜地说:“你心性坚定,不同常人,在这给人当仆役驱使,倒有点大材小用。”

    小鬼垂头避开他的视线,滴水不漏地说:“怎么会,仆役也分三六九等,跟了个有名望的主人,哪怕是仆役,做成心腹,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有名望的人?”江复庭重复了下。

    小鬼这才发觉自己不觉间说漏嘴,吓得不敢再动弹,连挣扎都放弃了。

    江复庭见好就收,松了它的手:“看来赵大人威望颇高,他在这城里是做什么的?”

    “我刚才不过是打个比方。”小鬼低声细语道,然而,这借口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江复庭收拾起桌案上的东西,又开始叠飞机玩,看起来悠然自得,嗓音却压低了几分:“你还没正面答我。”

    小鬼立马战战兢兢地弯下腰,它用力咬了咬唇,额角仿佛有冷汗要划过。

    赵大人在它过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说话!

    可怎么就还是说错了!

    若是被知道了,我家阿媛……一想到自己脑海里那个女孩,小鬼胸口瞬间冷的发颤。

    可眼下这个大人,明显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说糊弄就糊弄过去的。

    他根本不怕赵大人,傲然的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想要博取他的信任,无异于水中捞月!

    可是我家阿媛……

    小鬼埋着的头,用力闭上眼睛。

    阿媛,阿媛。

    它在心里头辗转又温柔的念着这个名字。

    随后仿佛忽然相通了什么,一睁眼,便是索性豁出去的模样,狠狠跪下。

    事实证明,鬼虽然没有重量,但这种用力磕碰的声音依然尚存。

    听到这突然的“噗通”声,江复庭神情一怔。

第八百一十四章:价值决定出路

    别过头时,小鬼正跪在自己前面,低匐着身体。

    作为二十一世纪,改革开放都已经过了半载的时代下,行此大礼,确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江复庭最不喜欢被道德绑架,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有事说事,别搞这些假惺惺的一套。”

    小鬼却不为所动,腰背低得几乎要将脸贴在地上。

    江复庭的目光既而更加的冷,他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纸用力拍在桌上,连飞机都叠不下去:

    “我不过问一下你家赵大人做什么的,又不是取你性命,你就摆出这副姿态,是存心给我难堪么?”

    小鬼这才低低出了声:“小的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敢。”

    江复庭冷笑着:“你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得多。”

    他这夹枪带炮的话,刺得小鬼登时面红耳赤,脸颊像烧起来一样,紧贴着的地面都显得更加的冰凉。

    越是这样,它就越不敢擅自抬起头来。

    江复庭有些愠怒的将手里的纸一层又一层的叠来叠去,叠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问题,却让这个小鬼心惊胆战成这样,那说明问题虽小,可答案就不一定了。

    他停下手,随即说道:“赵大人在城中威望不低吧?”

    “赵家在虞城立足了千年,根基深厚,众鬼敬畏,也是正常的。”小鬼还埋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闷。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扫了它一眼:“敬我是没看到多少,畏倒是挺多的。”

    小鬼又不敢作答了。

    江复庭快习惯它时灵时不灵的状态,自顾自问:“看起来是个大官,那我问点别的。”

    “听说你们城口设了个阵法,这阵法是何人所设?”

    小鬼想了想,但这问题似乎城里鬼魂各个皆知,并没有任何隐瞒的价值,便一五一十地答:“自然是城主。”

    “闯入以后,出来的有多少”江复庭循循善诱。

    “出不来。”

    “城主本人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

    江复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意道:“多谢。”

    小鬼被他突然的多谢说得懵了懵,接着,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终于舍得抬起了自己的头,惊愕的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的手边已经多叠出了两个纸飞机,仿佛没有察觉它的视线,不去看它。

    “看来我也是三生有幸。”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居然有幸入住城主府里,还是最好的一座院子。”

    小鬼听完这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再没有了进屋子时那种沉稳的气势,慌忙道:“小的该死。”

    “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应该叫赵悔赏你才对。”他故意将这事提出来。

    “大人!”小鬼惊叫道,已经全然不管礼数,随后又沉又缓地磕了个头:“恳请大人千万不要将这事告诉赵大人。”

    声音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诚意十足显而易见。

    江复庭这才正眼看它:“那你起来好好说话。”

    小鬼身躯颤了颤,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山,起来得格外艰难。

    江复庭活了二十年,也得感谢江朝和林锦耳濡目染的教导,以致于最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能轻易分辨出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辨出他们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而此刻好不容易站在跟前的小鬼,它的身上仿佛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那东西正一点点地将它悄无声

    息吞噬掉。

    “怎么想到在这任职?”他又转移了话题,可依然毫不留情地戳到了小鬼的心上。

    小鬼思来想去,勉强在脑子里凑出个答案,却又被江复庭截了去:“是犯了什么罪,想躲过地狱的惩戒,所以躲在这?”

    阴间不像阳间,单单是一个‘钱’字,就能引出许多事。

    这个地方最让无数鬼魂害怕的,便是地狱的刑罚。

    果然,下一秒,小鬼的脸顿时苍白无比。

    它面色惨得像一张透明的薄纸,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钉子的咽了下去。

    唯有那双不甘心的眼眸,有些顾及的在江复庭身上瞧。

    江复庭点了点桌子:“我身上写了答案?”

    小鬼被他毫不客气的话,堵得胸口一闷,再次咬了咬牙,它也不打算扭捏下去:“我若说了,大人会保我吗?”

    江复庭又拿出了资本家的面孔:“价值决定出路。”

    出路?

    这两个字落在小鬼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鬼扯到像徒手摘星一样不靠谱。

    它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出路,却被惨痛的现实告诫到,什么才是真正属于它该走的路。

    凡事靠命,它没有这个命。

    它早已被打磨得心灰意冷,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现在眼前的人,突然提起这个词,它一面觉得可笑,可一面又发现,自己真的放弃了吗?

    倘若真的放弃了,又为什么会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心口像地裂一样发颤。

    原来所谓的坚韧,也就是窗户纸一样薄,轻轻一捅,里面全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甘心和恨意。

    小鬼好似忽然想通了,也不再卑躬屈膝,突然挺拔起身姿,端显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江复庭第一眼就看出它并非庸人,也没有多意外,耐心地静等它开口。

    小鬼太久没有体会平等一词,在站起的瞬间,它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悸动。

    连说话时,他激动和痛恨的情绪混淆在一起:“不是我,是我妹妹。”

    这个倒是江复庭没想到的。

    毕竟阳间每日死者千万,但是亲兄妹能那么巧的死在一块也在少数。

    大部分的命都是前后错开,等另一个死的时候,没什么大过的,可能早就投胎了。

    可眼前的这个小鬼,明显是因为什么意外,跟妹妹死在了一起。

    只是小鬼似乎并不打算细说自己的过往,它很小心的将自己脆弱的地方掩得严严实实,拘谨地开口:

    “她生平无大过,为人善良,来了地府却因为不懂事,冲撞了鬼差,被污构出一堆罪名,扔进了地狱里。”

    “我正巧遇上了赵大人,他说……只要为他所用,可以保住我妹妹不受苦。”

    他虽然将不少信息用平平无奇的话带过,但江复庭只要细细一想就知道,冲撞的人估计也不简单,被污构的罪名也简单不到哪去。

    至于赵悔是不是真这么巧的出现,就更不得而知了。

    盘腿坐得久了,江复庭感觉膝盖有点酸,他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到小鬼跟前说:

    “我也不有意难为你,你只要老实说,我画的人,你是否认识。”

    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在靠过来的时候,小鬼本能的微微垂下头,目光看着地板。

    它老老实实答:“认识。”

    接着,还没等江复庭问得更细一点,它就自觉把

    话说完:“三个时辰前,画上的人给城主视频通讯,说派鬼差来谈和,城主嘴上应下,结果等那鬼差来访以后,对方半字还没提,就被城主斩杀。”

    “挑起了双方的第一次战争,虞城虽然兵力没有那么强悍,但好歹是东道主,双方都没有讨到好。”

    原来如此。

    所以白唐那时候,就已经被这事绊住了。

    他忽而又想起什么,凝重地问:“赵悔包藏祸心有多久了?”

    小鬼稍作迟疑,而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从我来时,我在这待了近二十年,他便筹划了二十年,只是最近一年许是到了时机,开始直接行动了。”

    近一年,近一年!

    江复庭用力捏紧拳头,眸子里的寒芒几乎能将眼前所有东西冻成冰碴。

    照这么看来,范从文一定是得到了神器后,就从自家门派背叛,搞不好建立长生派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激发神器,不得已设下的幌子。

    他们苦苦筹划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行动,说明他们现在至少会有一半以上得手的把握。

    江复庭深呼吸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叫梅寄北的,经常来这吗?”

    小鬼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点头:“对。”

    “我知道了,这次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回去应该知道要怎么复命。”江复庭得到自己要的信息后,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鬼又毕恭毕敬地对他一拜:“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说。”

    江复庭疲于应付他,看也不想看,背对着摆了摆手。

    结果两三秒后,那小鬼居然还没有走,他再回头看时,小鬼还停留在刚才拜完的动作,连一寸都没挪。

    他顿时有些不耐:“还有什么?”

    小鬼抿了抿唇,还在和心里的傲气做斗争,最终还是败于现实,涨红着脸:“倘若大人真的能扳倒赵悔,小的愿意从今天起以大人马首是瞻。”

    江复庭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问:“你叫什么?”

    “小的姓苏,单字鸿。”小鬼诚恳地答道。

    “苏鸿。”江复庭将名字在嘴里品了品。

    名字取得倒是挺好的。

    “我记住了,你可以退下了。”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是态度里的应允之意,已经很明确。

    虽然只是简单两句话,可对苏鸿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二十年暗无天日的消磨里,最终还会有见到曙光的那一天。

    也不管这光是大还是小,至少现在牢牢抓在了他手里。

    “谢大人!”他激动的情绪差点从声音里溢出来。

    告别完之后,偌大的房间里总算是恢复了安静。

    江复庭想过无数种赵悔会派来的鬼,但没想到,赵悔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把对自己恨意深重的鬼派来。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用人只要捏住软肋,就铁定万无一失的。

    他走到桌案边,拿起茶壶,鼻尖在壶嘴前轻轻嗅了嗅。

    茶也确实是好茶,和苏鸿说得一样,入味沁鼻,香而不腻,可惜了,喝不得只能浪费掉。

    兴许单喝确实有提神的功效,但是和屋子里的这股子沉香味结合在一起,是醒脑还是洗脑,那就尚未可知了。

    苏鸿这人也聪明得很,能在赵悔这样的人手上当二十年的差,确实也不一般。

    他也不担心苏鸿回去,真的会吃什么苦,顶多赵悔疑心加重而已。

第八百一十五章:啧,真是一箭三雕啊

    江复庭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壶,忽而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梅寄北和赵悔来往密切,是不是就意味着,梅寄北压根不是赵悔单纯的朋友。

    这两家伙之间肯定也有什么利益关系。

    如果是这样,梅寄北一开始从鬼域缠上他,就是有目的而来。

    一路上对自己言语洗脑,将自己引到此处。

    那赵悔看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难怪想尽办法要将自己留下来,要么是软禁自己想等白唐来的时候,把自己做谈判筹码。

    再要么……他们的野心和手段都强劲一点。

    硬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把自己丢到冥水里,引那个怪物出来。

    到时候自己死了,白唐和怪物战死了,拿神器也无人阻拦了。

    啧,真是一箭三雕啊。

    他“啪”一下放下手中的茶壶,寻思着要不要找赵悔‘友好’地谈一谈。

    一想又觉得有些冲动,这么大这么好看的府邸,都没好好逛过,等遛完一圈,查完地形,他再拿梅寄北开刀。

    而且他们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白唐叫板,府邸内,肯定也提前设了圈套和陷阱,才会有恃无恐。

    江复庭确定完自己的行动,抓走桌子上的纸飞机,推开木门,开始逛府邸。

    他有的地方逛得肆无忌惮,有的地方便小心翼翼了很多。

    好在不管是哪一处的院子,栽种的植物总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藏人实在是轻而易举。

    没过太久,他就已经逛完了大半个赵府。

    以往在阳间的时候,听那些有钱人聊天,他也没少听他们说话相互诋毁:房子买那么多,空在那里给鬼住啊!

    现在他发现,这话不对,不仅侮辱人还侮辱鬼。

    赵府那么一大半逛下来,连鬼都没多少,看到的这些鬼还都是奴仆。

    这样一想,江复庭觉得自己家的消费还算是比较节约的。

    他看向前面用石块堆积的石洞,离开自己逛的第六个院子,再往前就又回到了主路上,溜达过这条主路,就是赵府的另一侧。

    而就在他刚不徐不疾的走到石门边上时,不远处突然走过一个格外熟悉的人影。

    他脚步猛地一顿,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忽然被揪了起来。

    江复庭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仔仔细细地看,一直到那个人影跟在苏鸿的后面,渐渐靠近这边,随后又沿着小路拐了过去。

    死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江复庭心里再次拉开了危险的预报。

    蒋黎,又是蒋黎!

    每次只要他一出来,基本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江复庭靠在石洞后面,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时候哪怕明知周围没有什么,也会下意识多一分警惕,等他再三确认好,没有什么鬼看见他后,才毫不犹豫的跟上他两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追到了半路,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认出了他们进去的地方。

    因为这地方刚好是府邸的最中心,从大厅出来时,必然会经过。

    当时赵悔出于自己的虚荣心,给他简单介绍过,这个就是他的住所。

    而现在苏鸿居然直接领蒋黎进了赵悔居住的院落……

    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只有在自己的房间里,才会比较有安全感。

    江复庭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耐心的等了等。

    果然在他立定的这片刻,赵悔又突然从院子里出来,像一只狩到猎物的野兽,凶狠又戒备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回去。

    江复庭站在死角里,看着他的动作,倍感滑稽。

    明明是在自家,做事却跟防贼一样,这家住的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又站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收起目光里的讽刺,跟了上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赵悔不仅举止小心翼翼,居然还在自己院落里下了结界。

    这是有多怕自己见不得人的事情败露出去,被人发现。

    而不管是结界还是阵法,都是江复庭所不擅长的东西。

    他蹙着眉,站在院落外面的墙角里,看着眼前结界上流光溢彩的符文,一时束手无策。

    这种东西又不能强行破掉,要是依照他的速度来解,估计等他解完,里面两人也该出来了。

    除非有谁要进出,顺带把他捎上。

    捎上……

    江复庭沉吟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好巧不巧地又走来了一个鬼仆。

    他蓦地想到,也并非一定要亲自把他捎上!

    只要有一个传话筒就行。

    他立马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空白的符纸,徒手歪歪扭扭撕出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等他将纸撕完,过来的鬼仆已经快挨着门口。

    江复庭迅速地在纸人上直接用浊气画下一道符文,在鬼仆大声禀告的前一秒,纸人已经脱手而出,准确的粘在了鬼仆的衣角。

    “赵大人,小的是来奉您的命令送公文的。”那鬼仆什么都没感觉到,立在门口一板一眼地说。

    它话音落下不到三秒,结界在门口的地方撤开了一小部分。

    江复庭心口一紧,随着鬼仆抬脚的动作,开始狂跳。

    一直到那鬼仆安然无恙的走进院落,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心意一动,分出一小缕心神控制着纸人,在鬼仆进入屋子前,悄然落下,挤进门轴里。

    蒋黎在赵悔这的待遇显然是相当高的,同在上座,完全是用宾客之礼。

    鬼仆从一进门就一直垂着头,高举着公文,快速飘到他们桌前,放下公文以后又迅速退下去了。

    一直等到鬼仆离开以后,赵悔才往座上一靠,露出了和先前全然不同的愁苦神情:“蒋黎,现在这正处在风言风语的时候,来往得过于频繁容易惹人眼啊!”

    蒋黎不屑的笑了笑,翘起二郎腿:“你都已经起过兵了,地府里谁不知道你叛变了,还讲究惹眼不惹眼的。”

    赵悔知道这人性子傲慢的很,但还是尽可能的好言相劝:

    “话是这么说,但好歹我城里的子民,一直坚信着是因为白唐和外人勾结,而且认定地府的章程早已经烂在了根子里,它们还有不少去附近邻城洗脑的,要是现在发现我和你来往密切,难保不起疑心,到时候民心动摇,对我们也不利。”

    蒋黎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挂在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来。

    他转着桌边的杯子:“起疑心?在赵大人眼里,我是什么角色,那么容易引起动摇吗?”

    赵悔没想到他说话那么直接,好歹双方是一起合作,蒋黎却一点情面也不留,他只能尴尬地张了下嘴,半天没出声。

    蒋黎继续咄咄逼人道:“容易动摇,那说明赵大人的手段还不行,表象上看,这些鬼民是归顺于你

    ,可他们对你全然没有信仰啊!乃至所谓的风言风语,就能动摇他们的念头。”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赵悔心里想骂对个屁,然而还是娴熟地挂起了虚伪的笑,他妄自菲薄道:“赵某不才,不然也不会几百年下来,始终只是守着这么个城隍的位置。蒋兄弟是个聪明人,要是有什么好点子,还望指点一二。”

    蒋黎被他知难而退的讨好逗开心了,哪怕知道他说得就是虚伪的话,他听得就是舒坦。

    他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一大片反射的白光正好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掩住:“这倒也不难。”

    他缓缓说:“直接把白唐拿下就行了。”

    赵悔差点被自己刚喝下的一口水噎死,他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你是拿我打趣是吧?谁不想一下子把白唐除掉,但问题是……”

    他手指在桌上狠狠戳了几下:“这是白唐,不是阿猫阿狗,目前世上唯一出现的神,你拿什么弑神?”

    蒋黎对他这副缩头缩尾的样子更瞧不上眼,“神?神也是有弱点的。”

    “我们以往的行动,正好和他撞上过,长老手里的那半个神器对他有克制作用,只要将他压制住,再把归墟里的东西放出来,他根本不可能翻身。”

    赵悔早就知道了大概的行动过程,听他这样说,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疑惑的是:“不是说,按照现在的供养速度,那东西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破封吗?这现在?”

    蒋黎徐徐地晃了晃脚尖:“掌门有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你阵法里不是收了不少魂魄,该用的全都用上。”

    “怎么这么突然。”赵悔有所顾忌的低喃了一下。

    他微皱起眉,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试探着开口:“这么多魂,一下子全?”

    蒋黎放下腿,漫不经心地坐着:“怎么?现在不敢了?”

    “也不是。”赵悔垂着眼,谨慎地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一下子放那么多,那力量也非同一般,容易招人耳目,这是直接把自己当靶子,等着别人刺穿你。”

    “我也不是不相信贵派的能力和手段,只是凡事总有意外……”

    蒋黎冷笑了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装模作样的荡了一圈:“那就赶在意外来临之前,抢先一步把所有的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赵悔浑身泛起了说不出的寒意。

    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初起见面,以为是特别好说话的类型。

    可交涉的久了,他愈发觉得,这个人披着一张儒雅又完美的外皮,里面却早已经比墨还黑,压根洗不干净,气氛一时间寂静得有些磨人。

    蒋黎端着手里的茶杯一直东摇西晃,里面转来转去的花瓣像无处安放的小人一样,让他颇有乐趣。

    此时的赵悔就像他杯子里的花瓣,前后左右全都被封死了路途,面对巨大的漩涡根本毫无抵抗之力,转得他晕头转向。

    他被蒋黎注视得后背有些发毛。

    忽然意识到,这些人永远是在需要你的时候,舌灿生花,还不忘给你设下埋伏。

    可等到最后收网的时候,他们并不会真心考虑你的利益,也不会担忧你的处境,他们唯一在意的,和他们一开始就野心勃勃想索求的东西一样。

    只要不择手段,能得到最后的东西,过程有多卑劣,都显得有些不重要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谁在那!

    而他早早就因为经不住利益的诱惑,上了这条贼船,下来的路早已封死。

    赵悔不知道是为的自己,还是为的长生派这种处事,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一会我给你样东西,就下在你们府邸的结界里。”蒋黎缓缓道:

    “再过几个小时,白唐不是要亲自领兵,想要谈和。”

    赵悔点头道:“没错。”

    蒋黎把杯子放下:“到时候你先假意归顺,只要把他引入府邸,拖延的时间越久,这结界的力量对他产生的作用也会越厉害。”

    “只要你能拖住他,城口结界里的魂魄由我来释放,到时候掌门直接在鬼域蓄势以待,等白唐挣脱出府邸,实力也削弱大半,赶到归墟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也差不多吃饱该破封出来了。”

    他把事情安排的事无巨细,该考虑到的方面也全都考虑到了,赵悔就是再想给自己找借口,拖延时间慢慢做准备也毫无可能。

    他吸了口气,一拍扶手,“行,我一会就安排下去!”

    蒋黎布在脸上的乌云这才有所散开,他拿出早已备好的法器,双手奉上:“那就牢烦赵城主了。”

    赵悔承不下他这恭恭敬敬的态度,深怕自己折寿似的,连忙同样伸出双手接过来:

    “蒋兄弟客气了,我与长生派毕竟合作多年,早就形同一家,既然如此也是为自家做事,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蒋黎也没再跟他多虚与委蛇,递完东西以后,拍了拍手。

    可就在他刚站起来时,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如同一阵缥缈又无法捕捉的风,在门外的某个角落里骤然袭过。

    蒋黎顿时神色一凛,手中飞掠出一张符纸,冲向门框:“谁在那!”

    江复庭原本正在安安安分分的偷听,他挑的藏身位置本应该极佳,四周绿植成荫,又有石山做避所。

    却没想到运气就这么不巧,刚好见到了远处有不少鬼仆井然有序的过来清扫。

    为了多听到一些里面的谈话内容,他一面小心控制着潜伏在里面的纸人,一面留神着正缓缓往这边接近的鬼仆。

    他准备等鬼仆突破了距离上的安全线后,再掐点离开,结果就在里面的谈话刚好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个鬼仆忽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自己的队伍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江复庭只依稀听到几句:“城主府怎么了?要真打起来,这里搞不好首当其冲!”

    “你们这些傻子,就在这耗着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差不多就行了,以前就老爱说些风言风语的话,现在越说越过分了还,在这做事就安分点!”

    “安分?谁能在这里真的安分待下去,你们哪一个不是有把柄被他捏在手里的?不然这鬼地方,他赵悔就是在我面前,跪下来求着我,我都不愿待!”

    那鬼仆嚷完以后,大约是觉得还不够解气,又低声啐了两句脏话,怒气冲冲地加快脚步,突然朝江复庭这边飘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江复庭顿时呼吸一滞。

    那鬼仆飘来的速度很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对方就已经离他只剩下短短的十来米,掀起的风波毫不客气的朝着他长驱直入。

    江复庭当即感觉事态发展不太妙,不再犹豫,他立马将控制着纸

    人的神识,迅速抽离。

    只是因为事出紧急,撤离的时候他已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细心掩盖自己的踪迹。

    行动虽然仓促,但修为的根基摆在那里,所以他对自己的隐藏还算是比较自信的。

    可没想到,蒋黎现在的洞察力那么强。

    几乎是他神识归位的瞬间,院落里立马传出蒋黎惊怒的呵斥:“谁在那!”

    一声落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里炸开,他心里猛地一紧。

    与此同时,正激动得朝他冲来的鬼仆,在距离他就差一个拐弯的时候,在听闻声音的一刹,浑身条件反射地用力绷起来,那副惊恐的面庞,犹如见了黄鼠狼的鸡。

    下一刻,一股透着危险的至阳之气,一点点从院落里扩散开来。

    这会不仅是那些鬼仆,就连江复庭都愣了愣。

    至阳之气本就已经极为罕见,而这力量里竟然还蕴藏着令人从灵魂深处战栗的气息。

    那道气息于江复庭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几乎是在察觉到那股力量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蒋黎此刻拥有的力量,一定是来自范从文手里的神器。

    只是前后不过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之前两方交锋,他手里神器的力量不过是杯水车薪,没想到现在,蒋黎居然已经能开始真正的使用。

    极有可能······范从文真的将神器彻底激发了,他突然回想到当初碎片自愿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兴许不仅仅是激发,搞不好蒋黎和那半个神器,多少还有点契合度,不然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使用那力量。

    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的同时,眼前的鬼仆似是相当忌惮这个力量,眨眼之间,连同不远处那一小窝子鬼,如同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在那些小鬼飞速撤离的瞬间,院落里的气息已然似一张大网,缓缓散开,快要落在院外。

    江复庭当即也不敢多耽搁,在小鬼离开的同时,敛息冲出,庆幸自己先前探过一半的地形,凭着自己的印象,迅速判断出合适的路线。

    在那气息察觉到自己之前,风一般飘走。

    只是物质交换定律,不仅是适用于破案,它不分阴阳,适合在任何一个事件,任何一处场合。

    蒋黎探查的神识在覆盖到院外的一刹,便在层层叠叠的斑驳鬼气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别样又异常强悍的力量。

    这味道对于赵府而言,相当陌生,可对于他而言……

    他横跨出屋子,迅猛的速度掀起了气流,将卡在门缝里的纸张突然卷起,接着,纸人毫无抵抗之力,晃晃悠悠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蒋黎用指甲刮磨着纸人,阴冷地笑起来:“缘分,老天都要让我提前遇到你。”

    他忽然握拳,收紧了手,好像手里不单单是一张纸,而是自己痛恨的那个人。

    纸张在他的手里四分五裂,蒋黎有些嫌弃的倒掉,五指相互搓了搓,将黏在指缝的纸屑全都揉掉。

    落下的碎纸犹如冬季纷飞的雪花,只是还不等落地,已经蒸发的连灰都见不着。

    如果是放在一年前,江复庭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之间的捕猎身份,居然会相互调换。

    最糟糕的是,因为蒋黎实力以逆天的速度精进,再加上对赵府的熟门熟路,他追赶的速度相当的快。

    几乎没有怎么费劲,他就已经锁定了

    江复庭的身影。

    因为是他的主场,他甚至狂妄到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气息,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威压,将周围一切生灵遏制的死死的,只是为了替自己开道。

    这种铺张浪费的用法,简直就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

    江复庭在心里头感慨了一下蒋黎的浪费,因此对他更加有所忌惮。

    他能这么无所顾忌,说明他对揪出自己势在必得。

    江复庭几乎是将自己的气息敛到极致,却仍盖不了所有的踪迹。

    几乎是他前脚才离开某处的时候,三四秒之后,蒋黎便尾随而至。

    赵府通往每一座院落的小路都设置的颇为曲折,弯弯绕绕的,还有四周杂乱的景物做遮掩,一个是为的好看,另一个就是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生人进来,可以借此将人困住。

    凡事有利也有弊,遇上像江复庭这样的有心人,就可能反利用这个地形给自己脱身。

    兜圈又正好是江复庭的强项,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将梅寄北从鬼域里揪出来。

    现在存在于自己身上的唯一阻碍,就是气息和速度。

    因为他没多久就意识到,不论自己是怎么逃,往哪跑,蒋黎总是能非常及时且准确无误的判断出自己逃避的路线。

    像是在他的身上按了跟踪器似的,粘到有些烦人。

    还有一个就是他源源不尽的速度。

    但是在区区赵府内,想要通过逃跑就消耗掉他的力量根本是不可能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能暂时遮掩自己气息的东西,而不是他对着消耗,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江复庭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每一处地形,将烙在记忆里的地图一点点的抠过去,就连院落里的夹角都没有放过,但依旧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细节。

    可是从刚才偷听到的谈话来判断,赵府里必然是有什么地方设置了结界或者阵法的,只是有待完成,还需要蒋黎刚才给赵悔的一个法宝才能启用。

    如果······江复庭灵光顿时乍现,如果他能提前找到这个阵法,故意强行催动,借着阵法里的力量掩掉自己的气息,顺便还能破坏他们想要借此消耗白唐的想法。

    也不管那阵法有多少,多厉害,能毁掉一个算一个。

    他心中拿定了注意,便开始挑选起角度刁钻的墙角或者奇奇怪怪的丛林,到处上蹿下跳。

    身后的蒋黎自然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只当他是为了躲掉自己,强弩之末下想的无奈之策。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阴沉的盯着气息消散的方向,蒋黎炽热的目光像极了戏弄猎物的狮子,兴奋的同时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为了享受这难得的追逐乐趣,他反而有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保持两人之间五秒的距离,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他渴望着江复庭精疲力尽在自己的面前主动败下阵,渴望着他最终如同一个废人倒在自己身前,无可奈何的苦苦哀求自己。

    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心里积压已久的愤懑和仇恨就仿若已经找到了宣泄点,从他的眼角张狂的释放。

    两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在了这场猎物的比拼里,认真到,连带神识和感知都摒弃了外物的一切。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在他们的全情投入中,慢慢发生了变化。

第八百一十七章:触感没有了!

    变化起初很微小,只是几片叶子,慢慢的变成了几棵树,然后再是院落,等到连院落都出现了奇怪的变化时,已经有些迟了。

    江复庭这才惊觉到什么,他脚步下意识的一顿,身后的气息还在锲而不舍的跟踪他,却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自信和强悍。

    反而变得有些散乱,像是找不着根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放慢了脚步,已经无心去搭理身后的人,他捡起几块石头,稍稍注入了点气息,往四周一扔,然后警惕的将自己的身影掩藏在一块就近的假山后面。

    果然,连片刻都没有,那枪林弹雨一样的至阳之气就紊乱到变成了天女散花,到处飘扬。

    江复庭甚至能感觉到那力量里传来的怒意和暴躁。

    一直等到蒋黎张扬的气息彻底消失以后,他才不疾不徐的从假山后走出来,面色凝重地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这个地方看起来和赵府一样,不对,应该说,就是赵府。

    但是他在某些方面的直觉,本身就比常人要敏锐得多。

    至少目前来看,蒋黎是没有发现的。

    他又蹲下来,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捏了捏。

    然后,他对着这个石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明白了违和感在哪里。

    触感没有了!

    这个触感包囊了任何意义上的触感,除了基本触觉,还有味觉,以及······他重新抬起头,有些震惊的看着边上的环境。

    就连赵府里时不时袅绕着的果香也闻不到了。

    仿佛所有作用于人的感知全部都被剥夺了一样,除了五官和基本的行动力。

    只剩下自己这副壳子一样的魂魄。

    江复庭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灵魂出了问题,还是这个地方出了问题。

    他下意识的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然后······空有一片散漫的浊气,修为消失的一点不剩。

    难怪刚才蒋黎的气息如此紊乱,他还以为是被什么磁场干扰,看来他遇上的也是这个问题。

    等等!

    他倏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从蒋黎和赵悔的熟悉度来看,这个府里不管设了什么,蒋黎应该相当清楚才对。

    倘若是他们设的阵法,在看到自己闯进来的时候,应该直接对自己来个瓮中捉鳖,何必亲自跟着自己以身犯险。

    而且从蒋黎方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附近有问题……

    可是往侥幸的方向去想,万一只是蒋黎被怒气冲昏了头,一时半会的没反应过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找到破阵的办法······

    恩,只要找到破阵的办法。

    江复庭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不但要找破阵的办法,还得想办法避免再‘机缘巧合’的和蒋黎撞上。

    他稍微休息了片刻,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开始分析现有的状况。

    关于蒋黎是否知道这个阵法,还有待考量。

    而且这个阵法显然和普通阵法不一样,他从未听闻过,居然还有阵法的力量能将修道者的修为给压制住,不仅如此还能剥离基础的感知。

    他甚至都不用怎么刻意的去细想,仅从他对相关事务贫瘠的知识量就可以断定,目前的这事情已经远远超纲了。

    单凭力量强行解掉是不可能的,靠智商也是不大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

    ,他要怎么出去。

    江复庭站在原地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拙劣的想法可行,原路返回。

    到了这会他反而并不心急,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很神奇,光脚不怕穿鞋的。

    反正已经远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还不如安分守己先适应下来。

    万一贸然行动,像进城时一样遭到追杀,他这会又没有能力自保,那麻烦才是真的大了去了。

    何况这地方现在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蒋黎替他垫背呢,蒋黎就是反应再不济,这会他身上修为被压制,差不多该缓过神来了。

    江复庭遛遛达达的走到了主路上,避到了一旁的石雕里,随后挑了个位置好,风景佳,还算干净的石块,纡尊降贵的用手又拍了下灰,干脆坐了下来,等蒋黎原路折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到十分钟左右,蒋黎果然不负他重望所托,如期而至。

    江复庭在远远就瞧见他影子的时候,立马丢掉手里的杂草,提前将自己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

    从远处而来的步子踢踢踏踏,跟砸核桃一样,卯着一股不甘心的气愤,铿锵有力地跺在地面上。

    声音增进的速度很快,没要太久,就已经快贴在了身后。

    江复庭紧紧靠着石壁,后背绷得笔直,几乎要和石头黏在一起。

    他不敢随意动弹,等那脚步声再次远离时,才侧过头,注视着蒋黎的背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等到蒋黎走远后,他再稍稍前进些许。

    跟随着两人每前进一步,他的心就会下沉一分。

    一直到他一路跟踪,甚至快到赵悔的院落时,心才仿佛坠入了死海,别说是波澜,连一滩水花也没有飞溅。

    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生,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如果说他误闯了阵法,那这个阵法也太大了,大到有些夸张。

    更为奇怪的是,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个阵法对他到底有什么胁迫性,难道只是剥夺自己的修为吗?

    此时此刻,被震惊到的还有已经进入了院落里的蒋黎。

    蒋黎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愣,显然不是很能接受到底怎么回事?特别是他好不容易在这两年熬出了头的时候。

    结果现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下回到解放前了。

    这就像是一个突然横死掉的人,连自己的死因,死在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只留下不明不白的念头,在闭眼前只知道自己死了。

    他略有些茫然的在站在院子门口愣了愣,内心百感交集,有愤怒,有难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揉搓在一起,反而凝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让他觉得空荡荡的。

    到最后只剩下心有不甘和埋怨。

    可距离发生意外不过才开始,来得及,只要追究出原因,一切都来得及!

    不安在蒋黎的脸上转瞬即逝,很快他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自若。

    在这种情况下,自乱阵脚才是推着自己走向毁灭的错误决定。

    他咬牙定了定神,藏在镜片下的眼眸,恢复了平淡无波。

    江复庭默默地看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随后做了决定似的又往回程的方向走,立马重新掩护好自己的身形。

    蒋黎的步子又沉又缓,走两步时而魂不守舍的停两下,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可又觉得不妥,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江复庭在他走走停停的背影中,很快

    又确认了一个答案。

    蒋黎确实对这个阵法一无所知。

    那就说明,这里的东西并不是他和赵悔弄的。

    那他们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状况已经相当的混乱,总不能还有个什么第三人。

    当人只身处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时,第一个要做的最佳选择就是抱团取暖,相互交换已知信息,然后携手打破。

    可按照他们两个现在水火不容的关系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江复庭打算丢掉所谓的脸皮,继续悄无声息的跟在蒋黎身后,进行单方面的报团取暖。

    这样的话,万一蒋黎有什么新的发现,他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出了什么问题,就当给自己排雷,到时候他也好规避掉。

    虽然这种手段实在光彩不到哪去······但人毕竟都是有私心的,更别提此刻在前面引路的是时刻想要索取自己性命的仇人。

    江复庭定下算不得计划的计划后,一边路边拔草自己琢磨,一边留意着蒋黎的动向。

    又十几分钟过去,出去的方案还没想出来,路边的野草倒是快被他薅秃了一大片,也得亏蒋黎越想越认真,甚至于已经毫无心力再去留意边上发生的事。

    进来这个地方明明才不到半个小时,他却像是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了一样。

    这种疲惫感来得猝不及防,甚至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好像有一座高楼突然倒塌,直接压在了你的身上。

    就连在后面不怎么费神的江复庭,都感受到了这种疲惫感。

    不知道是不是江复庭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个地方的时间流速好像是加快了。

    地府本应该不分白天黑夜,一抬头永远都是暗无天日的混沌,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错觉,他感觉到变暗了。

    四周在原有的昏沉下,变得更加黑,倒不是肉眼意义上的黑,好像有更多阴暗的气息和物质,一点点渗透进了空气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冷。

    江复庭脚步忽地一顿,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

    没错,他感觉到了冷,而且还是以魂魄的形式感觉到了寒冷。

    他下意识的搓了下手臂,但是这种冷意犹如附骨之疽,渗进你的灵魂里,侵略你的气海。

    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把玩的野草,传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立马低头,原本清晰无比的草,在某一瞬间突然虚幻了一下,缥缈的似乎随时要消失,可随着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时,手里的草又重新凝实起来。

    他顿时回想起一年前那个村子里,长生派为了控制村庄,不仅搞封建迷信,甚至不惜费尽心力,设下大阵,制造幻象。

    当时的幻象因为有神器的力量做支撑,就连白唐都迷惑过去了。

    透着冷意的微风轻轻徐来,像一只冰冷的手,在这片地方缓缓拂过,草尖在勉强应风摇曳了两下,之后又在江复庭的手里巍然不动。

    这样的场景和当初的场景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最特别的就是自己被剥掉的感官。

    还有就是······

    江复庭盯着手上的草,双眸微眯。

    从不久前开始,这根草的状态就有些不稳定,只是没那么明显,一直到刚才。跟踪蒋黎并不能得到什么建设性的成果,他也懒得再跟。

    他抬起脚,突然往后迈。

第八百一十八章:说干就干

    要不是手上拿着一根草,目光一直专心致志的留意着四周的变化,江复庭此刻悠然的样子倒像极了学校课间里,无所事事在操场压马路的学生。

    而就在他倒退走了二十来步时,手里的杂草果然再次出现了虚幻的变化。

    他的目光顿时在边上的景物挨个扫过。

    在错落有致的环境里,忽然发现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这样的变化,有这种虚幻反应的,仅存在这个地方的指定区域范围内。

    他沿着端倪比较明显的那块区域走过去,然后停留在路边的一个绿化带。

    有虚化反应的范围相当少,从脚下这块地开始,往绿化带里延伸,宽度不到一米,高度倒是……

    他抬起手,拿手里的野草比划了一下。

    恩,至少比自己的个子高。

    看来直接够到是不可能的了,江复庭掏着布袋,摸索了一下。

    发现白唐留给他的法宝,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居然还可以使用。

    这地方真的是奇了特么的怪了。

    只是丢法宝来测高度,不仅大材小用,万一一个不小心弄坏……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白唐分毫必争的地主嘴脸,下意识的不寒而栗。

    法宝坏了不要紧,到时候遭殃的是自己。

    出于对财产和个人性命的保护,江复庭继续摸索着布袋,看看有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可以探测具体的高度时,正好抓上了一张略有粗糙的纸。

    这熟悉的质感……是他的纸飞机没错。

    他抬头看了看虚幻区域的大致高度,将自己叠好的全都拿了出来,先根据自己的预判高度往上飞了一个。

    纸飞机到达指定高度的时候,模糊得连轮廓都看不清,可在落下的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高度虚化的很厉害,说明离边缘还早。

    他也不急于现在就把地上的捡起来,先把自己手里的嚯嚯掉,大胆的加了高度继续往上飞。

    通过这个方法,他目测估算出这块奇怪的区域高度大约在四米左右,宽度一米,大概率是个长方形。

    总觉得,有点像……

    他对着这块地方沉思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久的缘故,他看到这块地方的空气有些像高温灼烧后的扭曲。

    而扭曲的范围,正好跟他预测的范围一样,看起来像一扇个大型的门。

    可阵法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蹙着眉突然对自己的判断发出质疑。

    接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尝试性的穿透过这块奇怪的地方,周边扭曲的波纹顿时如同坠入池塘的石子,将悠然汇聚着的鱼群吓得四散而开。

    伸进去的手指,像一片被晕染的色块,大块大块的交错在了一起。

    异样出现的瞬间,他甚至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提防着每一个有可能出现的突变。

    只是,除了视觉上的奇怪变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江复庭不解的收回手,这不太像是阵法。

    一是阵法不可能将其中蕴藏的机关展现出来,二是不可能碰到了机关还安然无恙,有的兴许是出口,有的兴许就是死穴。

    现在这样,一点状况都没有,反而有蹊跷。

    而且哪怕是这块区域里面,每一处的虚幻程度都并不一样,有的轻,有的重。

    江复庭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重到一定程度,就消失了,而这个消失的地方,兴许就是出口!

    说想就想,说干就干,何况蒋黎虽然已经跑向府邸另一边的方向,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跑回来。

    要是等他回来,那自己估计都没时间找出口了。

    至于具体在哪,地上这一沓子纸飞机,就是最好的试验品。

    江复庭先测试外圈的范围,在没有任何特殊进展的情况下,不断缩小范围。

    而随着范围的缩小,方才心里燃起的那残烛般的希望,一点点的变暗,直至快要熄灭,他的面色开始愈发凝重,直到手里最后一次机会的纸飞机,在中心点飞掠过时,忽然一阵模糊,它的痕迹就像被橡皮擦掉了似的。

    在中心点,消失得干干净净。

    心里险些灭掉的希望,忽然重新燃烧起来。

    为了防止是意外,江复庭又尝试了一遍。

    又消失了!

    重心点的位置,只要他踮起脚,稍微够一够,也是能够到的。

    江复庭却在此刻,停下了。

    消失点是自己的推断,幸运的是,这个自己运气好,猜到了。

    而进入消失点之后,到底是出口还是死穴,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消失的那两个纸飞机,并不会给他答案。

    那么接下来的选择,无疑是一场豪赌。

    江复庭站在那里,非常冷静的思考了很久,他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半个多小时,已经没有太多充裕的时间给他耗了。

    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可他现在还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如果被白唐知道,还要分掉白唐的心思,专门来营救自己。

    江复庭捏了捏拳,在去与留这两个艰难的抉择中,确定了答案。

    收拾完地上散落的纸飞机时,他还特意在脚边留了一个。

    这个就是他专门留给蒋黎的。

    如果运气好,那就当给蒋黎白捡了一个便宜,可如果运气不好,自己目的也达成了,好歹拉了个赔命的,自己也算不亏。

    免得自己不在,蒋黎出去以后还找父母的麻烦。

    他踮起脚,刚才还因为未知而有些紧张的心情,此刻却变得异常平静。

    抬起的手掌,中指游刃有余的碰上了中心点。

    而就在他碰上的一刹那,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以他的中指为中心,从里面迸发而出,顷刻间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那种气息淌过他身上的时候,并没有让他有多排斥的异样,反而有种彼此融洽的感觉,像极了在悠远冗长的时光里,互相陪伴的老友,只有熟悉和亲密。

    江复庭甚至来不及搞清楚这道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前毛茸茸的灰色天光,眨眼间便落幕。

    等他看清周边熟悉的景物时,身上的力量已经重新开始徐徐运转。

    这里正好是一开始异端发生的地方,先前被蒋黎吓到落荒而逃的鬼仆们,仿佛重现了一遍场景,又零零散散的跑了一遍。

    无论刚才那个奇怪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又经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像是被定格,静止在了这里。

    光是这么一个悚人又难以解释的现象,江复庭更加可以肯定,他刚才不小心闯进去的地方不可能是阵法那么简单。

    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江复庭惊觉过来时,立马回过头,却发现,自己刚才出来的那扇门也消失了,空间恢复了平日里的常态。

    宛如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闯进

    去的那般。

    江复庭再次回过身,习惯性的低下头,看见了两个替他探路,此刻正待在他脚边的纸飞机。

    原本是觉得废纸一张,扔掉算了,但好歹算是有功。

    他蹲下来亲手捡起,缓慢地擦了擦上面的灰,细致的动作像是擦金子似的,等纸张又恢复了一清二白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装起来。

    站起来看向赵悔院落的方向,他估摸着蒋黎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出来,遂抬脚,往自己注视的目的地走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个几步,一道熟悉的气息,就从赵府内部朝着他横空而来。

    这骆知秋真是够明目张胆的!

    江复庭顿时脚步一滞,掉了个头,朝着骆知秋过来的方向,迎面赶过去。

    冲着自己劈头盖脸扑来的气息相当强烈,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骆知秋不知收敛,而是他被人发现了!

    能让他这么不遗余力拼命逃跑的人,修为肯定远压于他。

    江复庭在判断到这一点的时候,非常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在他赶至骆知秋身前的刹那,骆知秋惊喜地瞪大眼睛,激动得宛如看到了失散多年的爸爸!

    骆知秋发誓他从未觉得江复庭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居然可以如此迷人,让人心神向往!!

    他兴奋到帕金森的双唇正要如泣如诉时,江复庭连个眼神都没给,一把拉开布袋,果断把他塞了进去。

    将所有即将到来的聒噪,扼杀于摇篮之中。

    干完这事,江复庭并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立马飘到其他地方,但又不完全偏离这条路,有意的逛着花园。

    果然没等太久,另一道气息将至。

    这气息清浅,半生不熟,透着一股混杂紊乱的阳气。

    江复庭顺手折了一个枝头,摘弄着上面小巧却又不失艳丽的花瓣。

    他当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修士居然也能把骆知秋吓个半死,这未免也太怂了点。

    江复庭情绪一个波动,于是辣手摧花,不留于情。

    手里的树枝就像被人扒光了似的,光秃秃一大片。

    而那半摸半猜的尾随者,已经尾随而至。

    “江兄!”梅寄北的声音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还喜欢摆弄花花草草。”

    江复庭像是刚刚才知道来人,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

    冷芒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他当着梅寄北的面坦然地嗅了嗅手里的树枝:“好的东西谁会不喜。”

    说着又抬手搭上了边上的树枝,正准备再辣手摧枝时,见梅寄北一直盯着自己,他假意问:“地府规定禁止采摘?”

    梅寄北看得出来,他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更加疑心,探索的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他身侧附近,游转了一圈,窥探不出什么名堂。

    梅寄北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虚伪的和善:“对了,江兄刚刚一直在这,有没有见到有什么举止奇怪的鬼经过?”

    江复庭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接着微眯起眼眸,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着他。

    梅寄北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了几秒,再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感情他这一眼,故意把举止奇怪的锅直接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然而气归气,但碍于自己一没证据,二又技不如人,再火也得窝回自己肚子里,他维持着假惺惺的笑,同江复庭一般装傻:“独自一个人赏花,未免也太冷清了点。”

第八百一十九章:一百个脑残依旧是脑残

    “那你来一根?”江复庭的话听起来是问他,说完的同一时间只听到咔嚓一声,另一只手搭着的那根树枝被他毫不犹豫的折断。

    梅寄北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客气,客气,要不我叫点鬼仆来陪你。”

    江复庭咧了下嘴角,转起了树枝:“我这人喜静,就不劳烦赵府里的资源了。”

    梅寄北一改来时的唯唯诺诺,言语间开始淌出一些锋芒来:

    “江兄说得哪里话,来者是客,自然以客为尊,何况城里说不准什么时候会乱起来,有两个厉害的鬼仆伺候着,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暂时护得周全。”

    江复庭自然不信他表里不一的说辞,心道:是等出了什么问题,好一刀干脆利落的捅死我吧。

    梅寄北这心还挺猴急的,自己还没来多久,就急着在身边插眼线。

    他也不急着道破,将这份‘好意’暂时承下:“那就劳烦了。”

    梅寄北摇了摇铃铛,一道黑雾从铃铛里像云烟散开。

    不消片刻,阴风忽地从远处横扫而来,两道挺拔黑影迅速落在自己眼前。

    不同的人脸和躯体在黑雾散去之际,隐隐约约地浮现出。

    从两只鬼铁骨铮铮的气场和傲然的身姿来看,倒不太像普通的鬼仆,更像是专门训练过的暗卫,藏在赵府的指定地点里,日夜坚守。

    江复庭顿时更加肯定,万一出事,这些人必定先一刀捅死自己的想法。

    梅寄北板起背来,难得正儿八经的严阵以待:“江大人是我亲自请回来的贵客!你们两个一定好好照顾!”

    他将照顾两个字重重咬了咬,威胁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就拿你两是问!明白了吗?”

    两只鬼异口同声的应下:“是!”

    于是江复庭回院的时候,身后多了两个甩不掉的拖油瓶。

    好在那两拖油瓶相当尽职尽责的‘照顾’自己,一双视线片刻不移的落在自己身上,深怕自己在它们眼皮子底下飞走,以致于连半点话和逾矩的举动都没有,比梅寄北这个为了表演而叽叽喳喳的家伙强上十倍不止。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江复庭心里郁结,但也努力自我安慰着,在走到房门外时,他发现那两只鬼居然还紧跟在他后面,似是要跟进屋子来。

    他停下脚步,转过来,漠然的看着它们:“我有些累了。”

    从正常情况来讲,绝大多数的人听到这话,应该都知道言外之意就是:我累了,要休息,要睡觉。

    只是这两只鬼不愧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寻常的慷慨大路他不走,非要走另辟蹊径的小路。

    在听闻的瞬间,两只也仅仅只是挪动了下视线,跟木头似的一板一眼目视前方。

    江复庭差点能气笑,忽然想起了白唐遇到这种事情臭不要脸到毫无底线的样子,继而漫不经心的歪了歪身子,靠在门框上,一本正经地直白说:“我要睡觉,你们是看还是陪?”

    两只鬼:“???”

    江复庭继续道:“不过我梦游,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两鬼立马后退一步,自觉挪到门边,当起了门童。

    江复庭睨了它们一眼,悠然的走进去把门带上。

    反正阴间这个地方又不是自己的常驻地,他也没考虑过树立自己形象的问题。

    他解开了布袋,骆知秋跟猴子似的,立马蹦出来。

    江复庭抢先

    一步捂住他的嘴,扔了一张封符封住门,又在屋子里加了结界,这才松手。

    骆知秋作为一个明明没有气的鬼,还被捂得头脑发胀,面红耳赤,开始了大喘气。

    他艰难的抬起手,正要痛心疾首的指着江复庭,结果在后者刀子似的眼神差点剁掉他手的瞬间,立马收了回去。

    然后改口道:“我去!刚才要不是你来,我就要死在那了!我天!我一想到我差点要死在那,我现在就要死了!”

    江复庭:“你要是不好好说话,我现在成全你还来得及。”

    “不了!不了!”骆知秋吓得后背发凉,汗毛炸得跟仙人掌一样。

    他飘到桌子边,狠狠吸了一口点着的香,这才在刚才惊心动魄的状况下稍稍缓了过来。

    “你怎么不用我借你的力量?”江复庭见他还有些心有余悸,也不再唬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骆知秋已经回了劲,就是脑子还有些懵,脱口道:“这不是在赵府里容易招人耳目么,再说了,我一看那人比我厉害那么多,我觉得用掉太浪费,还是省点吧。”

    他说完还嘿嘿得笑了下,动作小心的摸了摸胸口里,感受着揣在里面的宝贝带给他的安全感。

    江复庭一双视线忍无可忍的剜在他的身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抓了,他们顺着你身上的契约,也能发现我。”

    “我······”骆知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笑容顿时一僵,心虚地说:“知道啊······”

    好在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何况现在正事要紧。

    蒋黎现在还没出来,赵悔显然对这种异象并不知情,搞不好能趁着他们现在这个空档的时间,将事情被动的局面彻底扭转过来。

    江复庭懒得跟他计较这些过错,在桌案边坐了下来:“你是怎么被他发现的。”

    骆知秋见江复庭坐下,也没客气,一屁股跪坐在对面。

    他用力捏了捏手指,刚才的事情不仅让他有些后怕,甚至还有些震惊。

    嗓子仿佛被刚才过度的消耗灼烧的有些干涸,眼眶不知觉间透上了丝红,他一字一顿道:“梅寄北!”

    “我原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是准备直接找你报备的,结果在路过小道时,正巧看到他有些鬼鬼祟祟,而且他行动非常小心,连府里的鬼仆都防范着,所以我跟了过去。”

    “我一路弯弯绕绕,也没想到赵府居然那么大,最后来到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哦,那个院子就在杂物居的后面,那地方看着有些破烂,没想到看守的鬼仆很多,我自然好奇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偷偷躲起来看。”

    “结果就在他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他拿出了个铃!”骆知秋说到这里突然格外激动,猛地一拍桌子。

    江复庭皱了皱眉,提醒道:“没钱赔就别破坏别人的东西。那铃怎么回事?”

    他见梅寄北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避讳的用了好几次,确实,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干嘛的?

    召了一次赵悔,还特意给自己召了两个拖油瓶。

    目前看来是召魂。

    等等!

    召魂!

    江复庭眼眸微睁,忽然窜出了一个念头。

    骆知秋的手还有些僵硬的按在桌子上,见桌子没事,把江复庭心里才涌上的念头说了出来:“那铃铛是长生派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拥有的,你上次跟我说,他是上清派的人,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人家好歹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在临危关头变得跟缩头乌龟一样,人家那个个都是性情高洁,宁死不屈的!”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捧高踩低,仿佛自己曾经不是长生派的人一样,甚至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披过的长生派外皮撕得稀巴烂。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我还自欺欺人,是不是世界上法宝太多了,总有撞款的时候。结果!”

    骆知秋忽地一顿,愤愤道:“他进去后,反正不知道是在干嘛,力量一散的瞬间,我就认出来了,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气息,就是长生派的手笔没错!”

    江复庭听闻以后却彻底安静下来,细细沉思着:“如果他就是长生派的,那他上清派的门牌是哪来的?”

    骆知秋被这个灵魂问题,弄得闭了嘴,他又没看见,他哪知道。

    江复庭注视着桌案上空白的纸,忽然问:“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还好吧。”骆知秋想了想:“不短也不长······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

    江复庭将所有可能性,在脑海里一一筛选过去。

    藏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真的重要的东西藏哪都不如藏自己身上,而且骆知秋也说了,他既然也是内门弟子,自身肯定也有空间袋之类的东西。

    结界,阵法也不可能布置在屋子里。

    按照现在的情势发展来看,只有可能是去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情。

    江复庭的指尖轻轻在桌子上刮磨着:“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这个骆知秋就有气,于是双手并用,又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东西一齐抖了抖。

    江复庭默默盯着他的手:这一双都怕是不想要了。

    骆知秋泄愤够了,立马抽回,假装什么都没干,继续义愤填膺:“别提了,城里的一个个都被赵悔那操蛋的家伙洗脑了!”

    他说着,又深吸了一口边上的香:“这就是把城民当箭矢养啊!现在外面的人都巴不得赵悔起兵造反,全城上下一致觉得地府资源分配不公,他们生活的不好,都是地府上层的领导因为地域偏见造成的,特别是······”

    骆知秋说到这,还特别看了江复庭一眼,迟疑道:“白唐。”

    这两字脱口的瞬间,整个屋子里的温度急速下滑。

    “还有呢?”江复庭冷冷问道。

    “还有······”骆知秋偷摸留意着他的眼色,想着是如实禀报重要,还是躲过自己老板的怨气重要。

    最终在江复庭横过来的一眼中,心里的小人立马倒戈,小心禀报:“说要是白唐他们敢来,不等城主来,他们要亲手把他拿下,去找城主领赏。”

    江复庭忽然笑了。

    骆知秋被他的笑容晃瞎了眼,不是被帅的,而是被扎的,顺便同情了城里的鬼民们两秒,不能再多。

    讲实话,他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居然以为自己能拿下神级选手。

    所谓乌合之众,就是为了融入群体,心甘情愿丢掉自己的智商,变成脑残。

    这些脑残,空有一腔热血,没有基本的逻辑能力,判断力,思考能力。

    更可怕的是,这种脑残病的传播速度很快,像病毒一样一扔即炸,最后凝聚成一起。

    在声势浩荡的蒙蔽下,自以为集齐了群众的力量,便真的有了翻天的能力。

    然而本质的问题在于,一个脑残是脑残,一百个脑残依旧是脑残······

第八百二十章:我就喜欢自投罗网

    并不会因为横向数量的增长,而出现质的改变。

    这就相当于脚下一群无知的蚂蚁,妄图搬动人一样扯淡。

    江复庭就当自己听了一个无聊的笑话,心不在焉的回到刚才的问题,继而又想起自己先前偷听到的对话,开始重新谋算起来。

    蒋黎被那奇怪的地方困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一旦赵悔迟迟找不到他,必然会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因而动摇,拖延行动。

    这样他和白唐趁机扭转局势的时间就会充裕很多。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梅寄北在这个紧要关头到底做了什么?

    江复庭拿定注意后,忽然站起来:“你带我去一趟你刚才去过的地方。”

    骆知秋以为自己听错了:“现······现在?不能吧,我才被发现,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江复庭撤了结界,回头看他:“那你是选择投网,还是选择明天之前死在这?”

    骆知秋当即脸色一变,强颜欢笑都止不住结巴的嘴:“投!投!我就喜欢干投网这种事!”

    我要是不喜欢投网,当初也不会被李商一吹耳旁风,就来异想天开地刺杀你;

    如果没有来刺杀你,我也不会为了保命来抱你的大腿;

    如果没有来抱你的大腿,我也不至于现在朝不保夕。

    孤儿院虽然像牢笼一样乏闷,但好歹能保住命······

    似是感觉到身后盯着自己的视线隐隐藏着怨念,江复庭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

    骆知秋在强大的求生欲下,熟练的换上了纯良无害的笑。

    江复庭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意图不轨来,不再管他的小心思,给了他两张定身符,压着声音叮嘱道:

    “我走前面,你拍他们后脑。”

    骆知秋办正事还是靠谱的,严阵以待的接过来,认真点点头。

    接着江复庭挥手打了个手势,让他在一边的花瓶后面藏好,撕开门上的符纸。

    木门仿佛被解脱了一般,在符纸揭开的同时,兴奋得颤了两下。

    虽然没有出声,但即便是这么微小的动静,也引得门口两个拖油瓶突然从一边飘过来。

    两团高大漆黑的影子,紧贴在门口,幽幽地印在门窗纸上,人形的轮廓虚虚实实,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渗人。

    江复庭切实的体会了一把,许久没感受过的阴魂不散。

    感谢梅寄北,让他重返当年。

    他一把将门拉开,两个拖油瓶正用惨白的死人脸,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专注到纹丝不动。

    江复庭甚至觉得,从一开始这两只鬼就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守在门口。

    开门到现在,两只鬼的眼睛不知疲倦,自始至终都没有眨过,跟不会动的洋娃娃似的。

    江复庭在门口注视了它们一会,确定它们不会轻易闯入房间以后,这才一脸嫌弃地从它们两之间的缝隙中钻过去,完美到连衣角都没沾到它们。

    他走下台阶,拖油瓶也跟下台阶。

    脚下的步伐走到不焦不燥,悠然的和先前溜达的速度差不多。

    他心里默默计算着适宜骆知秋动手的时机,大约二十来步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着两只面无表情的鬼,以同样一种面无表情说:“梅寄北有没有跟你们交代

    过一件事?”

    那两只鬼听到梅寄北三个字,下意识一顿,木然的眼珠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而就在他们刚将注意力放在江复庭身上的瞬间,一阵阴风袭来。

    两只鬼立马面色大变,被骗的怒意扭曲了面庞,只可惜还来不及发作,也来不及叫帮手,魂魄便定格在那里。

    骆知秋拍了拍手,从后面走过来,嘚瑟的看他,闪烁的双目里各种求夸奖。

    江复庭默默地拿出袋子,默默地将这两只无法行动的鬼装起来,然后又默默地继续朝前走。

    骆知秋:呵,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压榨一切穷苦劳动人民的价值。

    至于骆知秋说到的地方确实偏,不是一般的偏,是二班的偏。

    江复庭探索的半边区域像极了各种级别的套房,总之他溜达的那半块是富人区的话,那么赵府的另半边,就是劳务区。

    各种七七八八的工作场所全都设置在这里,居住的地方和员工宿舍差不多,应该是专门给鬼仆设立的。

    不过府里的景致设施倒是差不多,只是细节上终究有一些不同的差距。

    而且,越往里走,就越僻壤凋敝。

    一直到靠近杂物居的时候,江复庭已经有一段路没见过来往的鬼仆了。

    想来也不会有闲得没事的鬼仆,动不动往这溜达,而且后面的院子又特意严加看守,除非想死,也并不会有其他鬼仆往这撞。

    江复庭在骆知秋熟门熟路的摸索下,来到了他刚才的那个角落。

    说是角落,其实就是狗洞,视野极佳,正好能将后面院落的大致环境全部收尽眼底。

    然而狗洞本来就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视野,现在还得两个人抢着看。

    作为一个狗洞,这大概已经是它千年来的人生巅峰。

    江复庭粗略地扫了眼里面的排兵防卫,确认骆知秋确实没有夸大其词。

    一层又一层的阴兵跟夹了馅儿的粽子似的,将院落包得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江复庭看完以后,捡了根角落里的枯枝,在地上画起了抽象的防护图。

    院落外层,中间乃至门口各有一圈,屋梁上应该有‘鹰眼’,若是屋内的人比较重要,应该有比较厉害的阴兵。

    “你在画什么东西?”骆知秋天真的提问,成功把江复庭从专注的思索中拉了出来。

    江复庭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认真注视了他一会,然后又对着自己摸索的图,很轻的叹了口气。

    在骆知秋的对比下,他更思念白唐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外面驻守的阴兵一次性全部调走,他才有机会闯到里面。

    只是调走的办法······江复庭眉间的沟壑已经深得能汇聚大海了。

    手里的枝杆在地上捣鼓来捣鼓去,将脚尖的地方凿出了一个深坑。

    骆知秋盯着那深坑呆了呆,可能过于枯燥,或者画着的东西实在看不懂,乏善可陈地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了一半,江复庭掀起眼皮看他。

    骆知秋红着眼眶,硬憋了回去。

    江复庭忽然想起了什么,戳动着地面的手蓦地一顿,“挺喜欢投网是吧?”

    骆知秋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却还是顶着充满压力的目光,硬着头皮点点头,顺便忍住了扇

    自己嘴的冲动。

    “给你个重托。”江复庭难得用好言好语的语气,却听得骆知秋头皮发麻。

    骆知秋壮着胆子,哭唧唧地单方面讨价还价:“我身小力竭,太重了,怕托不动。”

    “你可以的。”江复庭不容置疑的说。

    “不,我不……”骆知秋到嘴边的拒绝,再次在他的胁迫下峰回路转:“好的,我可以!”

    江复庭冰冷的目光像被太阳照过似的,吝啬的给予了他那么一星半点的和善:

    “我会下个结界,用东西分掉它们的心思,第三层阴兵专门镇守屋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擅自行动的,届时你把外面这些鬼全收了,我趁机突破第三层。”

    骆知秋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鼻子:“我,我一个人收外面两层鬼?”

    江复庭拿树枝将地上的图抹花掉:“我会借你一样东西,记得速战速决。”

    说完他再次看向狗洞里的院子,洞口四面丛生的杂草,偶尔左右摇摆两下,黑漆漆的鬼影像摇曳着的火烛不断忽闪。

    骆知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咽了咽口水:“你就这么放心我?”

    “那万一,万一我真的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撕成渣子……”

    江复庭正好确认完里面的防卫,转过头,正色说:“我是学文的,可以给你题墓志铭。”

    骆知秋:你会失去我的。

    江复庭会用的防御结界很基础,但一时半刻套住这些鬼也是足够了。

    而且学不在多在于精,这一类的基础结界,已经被他运用到炉火纯青。

    至少在这些阴兵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布下罩住整个院落的那么大结界,本身就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骆知秋只当他是全能型人才,更加崇拜的看着他,然而这种无脑的崇拜在江复庭拿出了一地纸飞机的瞬间——

    戛然而止。

    俗话说,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是未长大的男孩,古人诚不欺我。

    只是还不等他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窃喜细细品味,江复庭又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旗杆。

    魂幡被拿出来的刹那,天地直接黯然失色,广阔的旗帜遮天蔽日,像巨浪一样翻滚的“呼呼”做响。

    骆知秋到底是长生派的人,在看到这个曾经属于门派秘宝之一的东西,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因为过于震惊,无法思考,他忍不住脱口道:“你哪来的?”

    江复庭说到这个也有点不好意思:“抢的。”

    还是他人生中第一件打砸抢。

    当时魂幡在那种激烈的战况下,其实已经碎得不能用了。

    但碍于白唐这个连粪土都要视为钱财收藏的人,江复庭最终耐着性子缝缝补补,最后经过白唐的力量修复,虽然不及曾经的十分之一,勉强也能使用了。

    只是江复庭没有陆长荣那样的手艺,实在算不上心灵手巧,骆知秋随便瞄一眼,就看到上面像蛛网一样横七竖八的密麻走线。

    骆知秋:真的是只有鬼知道,这曾经的镇派秘宝之一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复庭直接把魂幡递给他,骆知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别说接稳,这会已经激动得连站都站不住。

    江复庭担心他关键时候掉链子,皱着眉:“你能不能行?”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453/ 第一时间欣赏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 作者:伊犁可甜所写的《长灯载夜行》为转载作品,长灯载夜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灯载夜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灯载夜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灯载夜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灯载夜行介绍:
人间若有真鬼怪,又是何种诡模样?如果白日多是非,我愿与君长夜行。直白点说,是一个一流神棍不入流的捉鬼师,一个一流闲差不入流的人间客,组队打怪抓鬼赚赚钱的故事。文艺点说,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美少男,带着一份天道赋予的罪责行走人世,以扶危救困......长灯载夜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灯载夜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