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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伊犁可甜     长灯载夜行txt下载     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一十章:你是尖叫鸡吗?

    藏着他独有气息的剑意洪水一般涌入符纸,紧接着向各方率先冲来的阴兵飞鸟似的掠去。

    符纸极速划过的地方,因为和瘴气接触冒出了呲呲的火花,在各自落到了领头阴兵的一刹那,一道道惊天动地的响雷登时横空劈下!

    一瞬间,雷电像一根根通天的圆柱直接砸向阴兵。

    砸中地面的同时,不少余波闪烁着令人头皮发麻的电花,连带着波及到了边上的阴兵队伍。

    梅寄北被这一夸张的动静唬得下意识抱头,缩着脖子,挨在江复庭的身后。

    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鸡,钻到他衣服里。

    先前还被逼迫到千钧一发的局势,好像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缓解了。

    他愣是把自己睡不醒的月牙眼瞪圆了,不敢置信的盯着前方:“牛逼!牛逼!江兄你!太……还有!还有!后面的又跟上来了!”

    梅寄北夸张得惊叹还没发挥完,又变回了鸡叫。

    江复庭深呼吸了一下,倒不是因为此刻反而有越来越多的阴兵聚集过来,而是因为一直躲在身后的人。

    实在是太碍事了。

    他盯着四面八方像马蜂一样簇拥着的阴兵,一个个接踵摩肩的挨在一起,乍一看,真的是捅了蜂窝,黑压压一大片,一时半会望不见尽头。

    又一个莫名的疑问涌了上来。

    这城里普通的鬼倒是没见到几个,阴兵怎么一大堆……

    感觉更像是,使了手段,将普通的鬼魂化为己用,这样一来也就能解释,这些阴兵为什么都是花架子了。

    何况这种控制魂魄的做事风格,确实很长生派。

    不管城隍叛变的事情是真是假,但这座城市被完全控制的事情也错不了。

    黑漆漆的眸子忽然亮起萤火一样的光,江复庭微微侧头问道:“你朋友来这大概要多久?”

    “大概……”梅寄北那稀里糊涂的样子,估计也不可能真的知道,他艰难地按自己仅有的印象估算了下:“好像也不远,正常情况下,要不了五六分钟就能到。”

    五六分钟?

    江复庭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挑了下眉,从阴兵出现到现在,已经有三四分钟过去了,照目前到处瘴气的情形来看,至少时间得延长一半。

    再加上一点梅寄北的不靠谱,给自己上个双保险,能够拖延到十五分钟才是最安全的。

    但就目前的处境来看,拖延十五分钟……

    他犀利的双眼在周边飞快游走过去,离刚才还没有片刻,更加庞大的阴兵队伍,已经和刚才一样,几乎快压迫到二三十米跟前的地方了。

    江复庭再次摸向自己的布袋,幽幽问:“想跟我刚才一样牛逼吗?”

    梅寄北很想点头,但不知怎地的,感觉他这低沉的视线有一种说不出的危险。

    可当他想摇头的时候,在江复庭更加可怕的眼神下,被迫点头了。

    “很好。”江复庭果断拿出自己从布袋里掏出的一打符纸,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全都拍进他手里。

    梅寄北一愣:“全给我?”

    “对,一会我丢你,你再把符纸丢出去。”江复庭说完另一手忽然凝出一道锁链。

    梅寄北还没反应过来“哦”了一下,哦完猛地惊觉过了,那句丢自己出去是怎么回事?!

    然而江复庭手里的锁链已经蛇一样缠住他的腰,用行动告诉他,丢出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寄北飞出的时候,在空中划出了十分优美的抛物线,连带一声凄惨无比的鸡叫。

    大概是他的叫声实在是太过唬人,以致于朝着他们围攻的阴兵仿佛被这声音封印了似的,停顿了一秒。

    虽然只有一秒,但也给江复庭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他立马提剑,做好攻击的准备,对梅寄北喝道:“撒符!”

    梅寄北对江复庭阴冷的声音已经练出了条件反射的心理,一听到就浑身机灵,被迫强行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到顶峰。

    他胡乱应了一通,立马反应过来江复庭的用意是什么。

    好歹也是修炼过的人,身法基础多少还是在的,他直接将手里的符纸全都抓起来,以他们为中心天女散花式的一撒。

    十几张符纸顿时不约而同的朝着各个方向散开。

    先前阴兵已经吃过一波亏,自然不愿意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而就在它们打算在符纸炸开抢先一步,轰轰烈烈的做出行动时,江复庭已经按照预计中的动身,一把将远在天边的梅寄北扯回来,随后腾空而起,在剑锋蕴好力量,三百六度横扫过去!

    浊气一碰到符纸的瞬间,仿佛点燃了火星的炸弹,迅速起了化学反应,噼里啪啦的炸开。

    刚刚单一张阴雷符就足够惊天动地,这会一连串同时使用,说是地动山摇也不为过。

    四周雷电紧锣密鼓的挨在一起,连成一片,仿佛正在游走的巨龙,在毒障里大肆翻天搅地,沙石顿时盖天,顷刻间又挥如雨下,电闪雷鸣之处,一个眨眼再见不到半个生灵。

    梅寄北从被抛出去,到被拉回来,再到符纸炸掉,一直都处于呆若木鸡的状态。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夸这个符纸牛逼,还是眼前这个人牛逼。

    但是这人能拥有这么多厉害的符纸,本身就是一件很牛逼的事情。

    而杀伤力到了这种程度的阴雷符显然不可能是江复庭自己画的,全都是以前白唐为了教他,消磨时间自己画着玩的。

    恩……画着玩的。

    所以江复庭用起来一点也不心疼,因为布袋里还有一大把被白唐当废纸扔在一边,又被江复庭认认真真收理起来的。

    这一炸,不仅将附近包裹的阴兵全都炸得干干净净,还给两人争取了足够的休息时间,而且这么夸张的动静,要附近真有什么人,也不可能假装看不到。

    梅寄北终于回过神,眼里十分小心的对他流露出几分垂涎来:“江兄,你这符还多吗?”

    “上清派穷到连符都不给弟子?”江复庭不客气的回道。

    他之所以拖到不得不出手,就是烦这种情况。

    “不至于!不至于!”梅寄北不好意思地笑笑:“符纸的修习和分派都是根据你的品阶和等级来的,像我这种没钱没关系没能力的,连维系基本温饱都很艰难。你不懂门派的规矩,资源倾倒的厉害,好的特别好,差的特别差。”

    江复庭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一副自己不求取上进,干我屁事的表情。

    梅寄北腆着脸穷追不舍地说:“你要是还有的话,能不能卖我一张?”

    江复庭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自己门派里的东西再怎么买不起,好歹自产自销也该成本价了吧,非要拐着弯买自己手上的。

    他凉薄地开口:“你自己都知道自己没钱,谁给你的自信,觉得买得起我手上的符。”

    梅寄北当即尴尬了一瞬,脸颊泛起不自

    然的红,强辩着:“关系不熟的,也有品牌溢价……江兄,你只要愿意卖我一张符,我愿意拿我身上所有值钱的跟你换。”

    他越是这么诚心诚意的要,江复庭越是不想卖给他了,本来整个人在自己心里疑虑就未消。

    谁知道他是拿回去干嘛?

    江复庭板起脸,认真断掉他不切实际的念想:“我家那么有钱,我不缺钱,你的法器那么烂,我也瞧不上。”

    梅寄北:“……”

    他是在明目张胆的对自己进行人身和心理双重攻击。

    就在他的奢望刚化成了炮灰,浓郁到如墨一般的雾障里又传来了非常清脆的叮铃!

    那声音轻盈又悦耳,听得人一瞬间清醒起来,宛如有一汪清凉的溪水从头顶浇下,洗净身上所有的污浊。

    不管是什么样的动静,江复庭下意识的就绷了起来。

    他攥着手里的剑,凝神判断着这个声音到底是从哪个方位飘过来的,接着,又一声清亮的“叮铃”响起。

    这些东西的移动速度似乎都非常快,每每不过呼吸时间,就能把距离缩短一大截,这一声明显已经清晰很多。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前走了两步。

    等第三声响起时,已经近得似乎在跟前了!

    可放眼望去,除了能见度缩短到十米的瘴气,什么都看不清。

    他高度集中着注意力,时刻留捕捉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就在他满心等待着第四声的时候,第四声却迟迟未响,下一秒,一只手突然胆大的搭上了他的肩膀。

    不等他回头,梅寄北轻声提醒道:“江兄,我朋友来了。”

    这一句话,从摇完铃铛开始,毫不避讳的说,江复庭也在满心期待。

    可这会等到梅寄北亲口在背后说出的瞬间,他发现自己心理上并没有想象中可以短暂的松懈,反而因此更加的谨小慎微。

    他的朋友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过来的,为何自己连半点感觉都没有。

    江复庭后背已经炸了一成片的寒毛。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唐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这种未知的可怕。

    他熟练的维持着自己的镇定,从容的转过头来,看清了悄无声息站在梅寄北身后的——鬼。

    这个鬼和他见过的所有鬼都不一样。

    那家伙有模有样的穿着西装,款式虽然是阳间十年前的设计风格,但穿在他身上却不落俗套,反而浸透出一种时间的底蕴来。

    他面容一般,看起来是大众像,但眉眼间果决狠厉的气势,却会情不自禁吸得人挪不开眼。

    但凡普通小鬼见到,都会发自内心生出臣服**。

    这样的人光是静静站在那里,连衣角都带着强势的领导者风范。

    梅寄北拽着他的朋友主动介绍道:“这个就是我路上傍上的朋友,要是没他我也走不到这。”

    那鬼听闻微微颔首,走到江复庭跟前,伸出右手,友好地笑道:“你好,我叫赵悔,我这个朋友天生就是个事精,一路上劳烦你照顾了。”

    “江复庭。”他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简单的握了下手就收回。

    赵悔大概见识多了各种心高气傲的小年轻,只是客气地笑笑,说了句:“走吧,先去安全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在虞城这么危险的地方,梅寄北的朋友敢单枪匹马只身一人出来接他们,就让江复庭心存疑惑。

第八百一十一章:呵呵,未来可期

    哪怕是真的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但是在这种危机难以预料的情况下,也显得有些冲动了。

    而且更加奇怪的是,原本只是以为被自己炸掉一时片刻的阴兵,居然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些阴兵是怎样穷追不舍,江复庭和梅寄北已经深有体会,他也没指望这些阴兵能突然脑子开窍,迷途知返放过他们。

    唯一的可能,就是个突然出现的赵悔。

    两个人跟着他一路弯弯绕绕,行走的道路毫无规律可言,可能前一秒还是直线,下一秒就在没有障碍物的情况下忽然拐了个弯。

    江复庭虽然不擅长于此,但也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兜了好几圈以后愕然的发现,他们居然误入了一个阵法里。

    只是这阵法是什么时候闯进来的,他甚至毫无印象,并且一点异样的感知都没有。

    从城外到进来,再到绞杀第一队阴兵,他实在找不出任何落入陷阱的头绪。

    而随着他们渐渐被赵悔带出,周围的视野也确实愈发的清晰,一直到最后,最后一缕迷障也紧跟着在眼前散去。

    在城外见到过的残破建筑终于再一次映入眼帘。

    赵悔一边介绍一边解释着刚才的状况:“这个是我们城主为了抵御外敌专门设置的阵法,没想到刚好被你们闯进来了,你们也挺厉害的,一般的人鬼进了那里面基本都没命出来,你们居然能坚持到我来。”

    江复庭只是一言不发的听着,默默跟在后面。

    梅寄北却上赶着替他邀功似的,贴在赵悔边上说:“你是没见到,这人下手干脆利落,遇事决然,那些阴兵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一招。”

    赵悔听完似乎对他来了兴致,特地转回头来,一副前辈感慨后生的面孔:“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年少有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江复庭对这种溜须拍油盐不进,自顾自地打量着周边环境,他不走心地说:“过誉了,夸大其词而已。”

    赵悔脸上的笑不动于山,夸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有本事,又自谦,未来可期。”

    “……”江复庭没心思跟他走关系,所以选择自动闭麦。

    自从出了阵法以后,道路两旁也稍微多了点生气,偶尔会有几个游魂来往出没。

    建筑虽然也有受损,但远没有外头看到的那么夸张,看来确实是还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被阵法里的幻象误导了。

    地府的大多建筑都是照着阳间来盖的,到处的高楼大厦,以致于江复庭在被带到类似四合院的建筑门口时,还微微怔了怔。

    再一次感觉眼前这个赵悔不简单,看来不仅是有钱还得是有权的主!

    正大门外挂着一个牌匾,题着“赵府”二字。

    江复庭第一次亲眼见到这样的建筑,心里多少起了新鲜感,在细节上打量了好几回。

    不管是大门口的两尊狮子,还是搭建的结构,都不像是单纯模仿古建筑的。

    而就在他刚这么想的时候,赵悔推门而入。

    顿时,一卷画一样的场景,在门缝打开的瞬间,像铺在了案上,沿着两侧的轴子一点点滚开。

    有一秒,江复庭觉得自己被惊到心跳都要停下,永久的停留在这一秒。

    不是他以为的四合院,而是真正的府邸。

    眼前的一切大概就是从画里出来的,在地府阴气的渲染下水墨色浓

    重,却并没有因为沾了鬼气就让人不舒服,反而相得益彰。

    亭台楼阁,琼楼玉宇。

    细腻,美好又不失气派。

    在进来的那一刻,他仿佛踩上了时间的长廊,切身领会到了古往今来的美好。

    不过任凭心里波澜再怎么样,他到底还是克制的,只是矜持地说:“看起来历史悠久。”

    江复庭难得肯开其尊口,赵悔当然要主动配合,抬手指点江山似的讲解:

    “确实挺久。我也是承了先祖的福气,千年前先祖曾在地府当值,官位不小,在酆都办差,有次立了大功,大帝便赐了这座府邸。”

    “后来前辈们一个两个的挨着投胎,这府邸便落在了我这个小辈的手上。”

    宅子有千年?

    江复庭稍稍诧异了一下,这样的住所能保存上千年,一代传一代的,看样子还是世代荫官,不然也不可能保留的那么完好。

    从大门进来还可以看到,这个府邸保留着不少以往的生活方式,就连侍从和家仆的配置都是按照老规矩来的。

    还真是彻底的古风古韵。

    这种环境和阳间强行保留的一些古老旧址,却又东撬西改的商业化老街比起来,确实别有一番韵味。

    江复庭原本打算就着客气粗略欣赏完以后,就告辞离去。

    反正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毕竟梅寄北从一开始出现给他的感觉就不太舒服,不过当时只有梅寄北一人,怎么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也乐得被人带路,顺便看看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但现在突然多出了一个赵悔,而且这个赵悔摸不透,看不透,永远挂着一副虚伪的亲和。

    潜意识的危机感提醒他,最好是主动退出,先办自己的正事要紧。

    可没想到自己说完告辞的话,赵悔居然妄图强行将他留下。

    两人一鬼此刻正坐在大厅面面相觑。

    赵悔依旧是很会来事的让下人先给他们沏上一杯茶。

    然而江复庭对着那杯茶,瞧都不瞧一眼,谁知道阴间的东西吃下去,会不会短命。

    赵悔倒是一派平静,他端起杯子,用杯盖像模像样的刮蹭两下杯口捋掉茶叶:

    “你的事情刚才休息的时候,我听寄北简单跟我说了。听说你朋友被人冤枉,可能和寄北要查的事情也有关系是吧?”

    江复庭保持着十足十的戒心:“我的事和他的事,出发点是不是完全一样,不是光靠臆想判断的,恐怕也攀不上您这等关系。”

    “年轻人谦虚是好事,但也没必要一直妄自菲薄,你护了寄北一路,我多少也是对你心存感激的。”赵悔说着,这才悠哉地抿了一小口茶:

    “何况外面现在势头不好,兵荒马乱的,别看这一时半会好像休战清净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打起来了。”

    既然赵悔主动提起一点乱象这事,江复庭也不嫌避讳,直接问:“这虞城打仗到底怎么回事,外面一个个的全都说这个城隍目无法纪,胆大包天,居然勾结邪魔外道起兵造反。”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坐在对面的梅寄北身子有些僵硬,心虚似地下意识往赵悔那瞟。

    赵悔倒是处事不惊,放下茶盏,身子往扶手斜了斜。

    “所谓谣言嘛,说风就是雨,这道理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他理了理袖口,似有深意的看着江复庭:

    “想必你过来的路上,应该不止听到这一个版本,怎么独独捡了这个版本的叙给我听。”

    “我记得我上午出门还听到有人在传,勾结邪魔外道的……”赵悔故意延长语气,吊足人的胃口:“是那个深藏不露的白大人呢。”

    江复庭看出他此刻笑容里的恶劣,几乎可以肯定,这个人的身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赵悔好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说:“不过,我这种性格的,两边争鸣都不站,万一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挑拨离间,你说是吧?大家都是聪明人,带上自己的脑子做事,别带别人的。”

    他说着,还特意翘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做给江复庭看。

    也得亏江复庭从小到大的心性修养都十分良好,对他这种**裸的挑衅没太放在心上。

    而且他也不是来地府专门和人做辩手的,也没打算让人多理解自己,所以更不可能理解这种脸上写满危险的人。

    他漠然地站起来:“既然大家立场也不同,就更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言了,后会无期。”

    说完之后,半点多余的情面也没给,他当即就转身。

    也就在他毫不犹豫地迈开第一步时,赵悔忽然叫住他:“江兄弟,看在你帮我朋友的份上,我最后一次给你一句好心的劝。”

    “三个时辰以前,我们城隍确实在外人的驱使下,率先掀开恶战,只是临近周边的城太多,恶战不仅未果,反而被周遭所有城池团结侵略,如果没有城口的阵法,恐怕虞城早已沦陷。”

    “但据团结围攻的城池,下的战书所言,虞城根本还未休战,现在不过是暂时退兵,调息休养,等做足准备,再一举攻上。”

    “而且我听说,下一次领兵的,就是地府里那位深藏不露的白大人。”赵悔说到后面三个字,几乎是从牙关里磨出来的。

    大概是他自己都觉得语气透露的太明显,对江复庭重复叮嘱的时候,又缓很多:

    “你现在独自一人去虞城里办事,就相当于亲手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是真心期望你能留下。”

    赵悔说得声情并茂,理由充足,这样的言辞放在谁身上都不好意思拒绝,甚至会因此倍受感动,觉得自己真走运,不但遇上个有钱有势的大佬,大佬还掏心掏肺的对自己好。

    也唯独江复庭……

    说实话,赵悔说的前半部分,江复庭甚至都懒得去听,左耳进右耳出。

    但直到他亲耳听到了,白唐要亲自领兵过来的部分。

    他动摇了。

    而且还是毫不犹豫,彻底的动摇。

    只要白唐能来这里,那一切就都好办了!

    也就是说,在江复庭这里,赵悔就相当于说了一大堆毫无意义的废话。

    好在也不算完全废,最后一句他觉得多少也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在对方还来不及反应中,他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我留下。”

    赵悔和梅寄北见他之前拒绝的这么激烈,原以为他至少要思考一下,万万没想到,他又应得那么痛快?

    这人这么阴晴不定么?说好的立场呢?

    “不过有个条件。”江复庭又说。

    赵悔和梅寄北莫名松一口气,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

第八百一十二章:要加入吗?双人飞机

    “我要住上好的。”江复庭一本正经又霸气地说“不能其次,要最好的,我有钱!”

    毕竟难得有入得了眼的环境。

    在这种情况下,他觉得可以偶尔稍微的放宽自己投入产出的要求。

    赵悔:“……”

    梅寄北:“……”

    所以他是把赵府当客栈了是吧。

    行叭!客栈就客栈吧,只要他愿意乖乖进咱们兜里,当窑子都行。

    梅寄北望着江复庭的背影甚至真的琢磨着,要不要弄几个有姿色的女鬼。

    他想到在半路碰上的那个妖艳货,看江复庭当时反应,他好像对那种比较感兴趣,哎!不过他眼光还真挺高,那种类型一般的窑子还真搞不到。

    江复庭默默地在侍从的带领下,走入赵府的顶级包房。

    并不知道跟在自己身后的梅寄北,正认真地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说是包房,其实就是跟古代小说里的那些男主给妻子赐下的院落差不多。

    光靠这精心搭理的外观也能看得出来,这院落应该确实是最顶级的。

    江复庭说掏钱就掏钱,手已经摸向自己的布袋,他问道:“我先来个三晚吧,多少一晚,有没有折扣?”

    梅寄北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冷汗:“江兄你就别这么客气了!我这个朋友向来很大方,广纳四海,再说了平时府上就冷冷清清的,也没什么人住,空着也是浪费,现在能多个人,还热闹点。”

    “哦。”江复庭饶有兴致的东看西看,突然问:“你对你朋友府邸挺了解的,经常来是吧?”

    梅寄北在他身前低声恭维出习惯了,差点顺嘴的说了个是。

    结果就在口型都出来,差点出声的时候,心惊胆战的憋了回去。

    这套下得太不经意,他差点上了钩。

    他咬了咬舌尖,别过脑袋看风景:“这也算不上什么事,我两认识几年,他跟我提到过而已。”

    江复庭点点头,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熟悉了下环境,又听梅寄北东拉西扯,最后终于走回居所。

    府邸里的一间居所占地面积,就堪比阳间的小型别墅,木门方一推开,屋子里萦绕着清浅的芳香徐徐飘出。

    像是凝结了成百上千年的果木沉香。

    香倒是好香。

    他抬起一只脚,刚迈入里面,发现梅寄北居然还跟在自己身后。

    江复庭转过头,语气毫无波动地说:“你怎么还跟着我?”

    梅寄北有些不自在的抓耳挠腮,东张西望:“我看看里面有什么缺的,不够的,到时候该补的都添置上。”

    “我没那么讲究,你可以回去了。”他抓着门口不客气地下着逐客令,“既然我包了三天的房,目前这屋子的使用权就是我的。”

    梅寄北愣了愣,张张嘴还想辩解什么,随后又在江复庭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眼神威胁下,闭嘴离开。

    江复庭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啪!”一下带上门。

    他并没有马上离开,而且一直静静站在门背后,透过那层薄薄的门窗纸,目不斜视的盯着梅寄北离开的背影。

    梅寄北不知道是出于自身的原因,还是被盯得太久,出现了下意识的防备。

    总之,他忽然停下,在原地立定了一会,随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突然往回走。

    他走回来的动作很小心,步子卯着力气轻抬轻放,动作扭捏看起来有些鬼祟。

    而就在他走到半路,江复庭也准备远离门口装作不知情的时候,忽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

    铃铛声。

    这次的声音不同在阵法里听到得那么清晰,看来摇铃的人也有意控制了音量,小到像针不经意落在地上似的。

    很快就没影了,让人难以捕捉。

    如果不是因为江复庭一直站在门后看着,他甚至都会觉得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梅寄北下一秒的动作反应肯定的告诉他,自己百分百没听错。

    离开了江复庭的梅寄北也没有了傻劲和直白,他在听到铃铛声的一瞬间,身体立刻紧绷,随后做贼心虚的抬手,不着痕迹拍东西似的捂着裤腰间。

    那双一直装傻充愣的眼眸,忽闪过一丝老辣的警惕,开始像猎手一般左右打探。

    确定周边没有多余的人以后,他突然将观察的视线定在了江复庭躲着的门口上。

    江复庭呼吸一屏,立马飘到了桌案边上,拿起纸张叠起了纸飞机。

    果然下一秒,梅寄北突然推门而入。

    与此同时,纸飞机已经迅速叠好,正好飞往了从门口唐突进来的梅寄北身上。

    纸张划过的地方掀起了气若游丝的风,盖过了他刚才掠过时扬起的痕迹。

    梅寄北刚一进来,怎么也没想到就被迎面而来的尖锐东西,措手不及砸到了鼻梁!

    他这会本来就有些心浮气躁,也忘了掩盖自己的气性,脱口道:“这什么东西?!”

    “玩飞机。”江复庭已经坐了下来,侧头拖着太阳穴,要多恶劣有多恶劣的说:“要加入吗?双人飞机。”

    梅寄北:“……”

    他没反应过来,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落在自己脚边的东西。

    好吧……还真是飞机。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阵尴尬,又不知从何提起。

    “我不是来玩的。”梅寄北哂笑了下,编了个拙劣的慌:“我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了。”

    “五分钟之前我非常明确地禁止你进我的房间,你说你东西掉在了哪?”江复庭突然拔高了音量,无形散发着危险的压迫感。

    梅寄北腿有些软,强颜欢笑道:“掉……掉门口了,我就是捡完东西,顺便看看你住得怎么样。”

    江复庭端详了一下四周,正色道:“挺好的,除了你。”

    梅寄北千变万化的脸色顿时犹如雷雨下的彩虹。

    江复庭见人又开始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瞪着自己装傻充愣,心里没由得有些烦躁。

    于是他拿起一张纸,故意晃了两下:“双人飞机还来吗?”

    梅寄北眼皮子跳了跳:“不……不了吧。”

    “哦,那你可以走了。”江复庭再次无情的下逐客令:“立场不同,兴趣不同,有代沟。”

    “那……那我走了。”

    江复庭头也不抬地“恩”了一下,继续造作起手里的纸张,叠起纸飞机。

    他疏远的意思那么明显,梅寄北就算装得再呆愣,站下去也该自讨没趣,何况那人还在等着自己。

    他只好先悻悻地带上门,垂着头往外走。

    可就在他刚离开这个院子时,再次猛地一顿脚,怔怔的看着前方,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惊愕。

    江复庭怎么知道他们之间一定立场不同?

    就算在大厅说的话,是故意激一下他们,但刚才的那一番话言之凿凿,仿若发自肺腑,以致于他听得时候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是不是早就看出有问题了,可要真看出了问题,干嘛又这么不留余地的钻入他们这个狼窝?

    梅寄北感觉自己的脑子被灌了一通水泥,搅得毫无头绪,

    又摸了摸腰间的铃铛,他才略感心安,加紧脚步赶过去再说。

    江复庭这一次又多留了个心眼,怕梅寄北也考验自己,搞个去而复返,瓮中捉鳖。

    所以等他走了大概十来秒,才跟先前一样躲在门后面看。

    这一次梅寄北是真的走了,大概是因为铃铛催促,走得潇洒果断,不留一片云彩。

    他冷冷的勾了勾唇,也不管梅寄北的性格是真是假,要是假的只能说这人演技太烂过于浮夸,要是真的只能说这个人傻。

    反正就他这块料子,不是宫斗的料,顶多算得上高级炮灰,其他就不能再多了。

    倒是那个赵悔……不仅有名堂,名堂还大得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刚刚自己说的那番话,梅寄北肯定会转述给赵悔。

    赵悔不管心态如何,会不会自乱阵脚,碍于自己突然这么打乱节奏,多少也要来试探自己。

    现在自己只需要坐等他们上门找茬就好了。

    至于白唐……

    他心思忽然落了下来。

    只要他能过来,自己就有办法联系上他!

    出于以防万一,江复庭再再多了个心眼,又在屋子里设了个结界,放出了骆知秋。

    骆知秋一出来,就开始痛心疾首嘤嘤地控诉:“江大人,我觉得吧,虽然我是你的鬼,可我多少也是有人权的,您不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把我关禁闭吧!”

    “我知道你需要展示你的威信,可有道是张弛有度,凡事讲究分寸……”

    一个两个都这么吵,要是再加一个白唐,那真是夭寿了。

    “我觉得你在里面没待够。”江复庭漠然地截断他的话。

    骆知秋挣扎道:“我觉得我待够了。”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

    骆知秋:“……”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江复庭见他终于闭嘴,开口谈正事:“我之前给你的面具看到没?”

    骆知秋点头如捣蒜。

    “这里是虞城。”江复庭只是率先说出这么一个讯息,然后观察着骆知秋的神情反应,想看看能不能先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结果骆知秋只是单纯的一脸茫然:“这是哪?我们不是来地府率先找到范从文想要的东西么?”

    江复庭没有立马回应他,又定定的直视了他三秒,看得骆知秋毛骨悚然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不得了的忌讳了。

    接着,江复庭就在他的战战兢兢中,将事情原委粗略道来。

    骆知秋听完以后更紧张了,像个姑娘似的紧拢着膝盖,双手搭在膝盖上,全身看起来十分拘谨。

    他毕竟跟江复庭也算深度相处过,知道他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告诉自己这些信息。

    他试图搭找话题,缓解自己的心理压力:“所以虞城外面随时有可能打起来是吧?”

    “没错。”江复庭应道:“我现在不方便明目张胆的行动,你带上面具,替我去城里了解具体情况。”

    骆知秋:“???”

    你都知道外面随时要打起来,还随便把我这个炮灰扔出去?

    他思索了一下,猛地反应果然,江复庭刚刚那样盯着自己看,果然动机不纯!

    骆知秋深呼吸了一下,在江复庭一脸莫名的眼中露出讨好的笑:

    “江大人,我也知道我刚上任做你的鬼仆,大家才认识习性了解不彻底,我哪做得不好,您多担待。再说了,相遇即是缘,我这么掏心掏肺的鬼仆也不多了,就这么随便把我扔在战场,也有点浪费资源,是吧?”

第八百一十三章:不要乱说话!

    江复庭一开始还不明白他这番话什么意思,听到后面就知道是他自己脑子里不知道想些什么东西,会错意了。

    “我也觉得。”他突然说。

    骆知秋突然燃起希望之火,更加仰仗的看他。

    江复庭淡淡的将剩下的话说完:“投入的东西还没回报效益,就打水漂,确实有点亏。”

    骆知秋脸色变了变,有种枯萎的颓然,他只好不断催眠自己:可不是吗,卖身契都签了!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江复庭从袋子里拿出一张符:“所以你一会把这带上。”

    这张符和以往的符有些不大相同。

    符上的图案看起来粗狂又充满破坏力,凌乱的线条夹杂在一起,显得格外狰狞。

    骆知秋光是看着,就心生寒意,伸出的手悬在空中,半天也没敢接过来。

    江复庭顺手按在了桌子上:“这里面有我的力量,可以用三次,不过符纸里的比我上次借你的强劲很多,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使用。”

    骆知秋光听到是他的力量,方才还黯然的神情就跟见了宝似的亮起来,他立马抓过来,细细把压褶的地方缕平:“好的!好的!我记下了。”

    江复庭就看着他坐在位置上墨迹,墨迹完以后才腆着笑对自己说:“那我办事去了啊!”

    他说完这话,果然带着心心念念的宝贝,雷厉风行的离开了,开门离去前还特意留了一句:“江大人,你这面具真特娘的帅!特别符合你的气质。”

    符合我的气质。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眶下方斑驳的疤痕,默了半晌,才蓦地反应过来,这家伙不是单纯的夸自己。

    这面具看起来就杀伐果断,骆知秋那句话就是在影射自己!

    但碍于骆知秋早已溜到没影,他就算是想发作也没地方发。

    不过要不是骆知秋提醒,他都忘了他还带着面具了。

    现在地府的制造工艺丝毫不比阳间的差,带在脸上完美的和他的脸融在一起,以致于他毫无感觉。

    也难怪梅寄北一直对自己战战兢兢,看样子一半是装,一半是真怕。

    这会也没什么大事见不得人的,江复庭索性扯了结界。

    老老实实地在桌案前坐了下来,开始认真思考之后具体行动怎么来。

    讲实话,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准备贸然闯进地府,确实过于冲动。

    但白唐这事,可大可小,地府全靠白唐独自一人镇压着怪物,他实在是放不下心。

    好在现在已经确切的知道,不管舆论怎么样,白唐的段位摆在那,一般的鬼也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再加上可能再过几小时他会亲自过来……

    光这样一想,江复庭的心里便扎下了定海神针。

    现在的当务之急时,知道城隍在哪?长生派的人潜在哪?他们具体行动是什么?还有封印在冥水附近的怪物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之法?

    至于神器……

    江复庭到现在都没弄明白,神器这种东西到底该怎么料理,仿佛落在谁身上都像是个烫手山芋,再要么硬生生把神器用成了邪祟之物。

    他用力捏了捏眉心,思索的略有浮躁。

    得亏房间里贴心的点着静心凝神的香,还能给他郁结的心疏通一些。

    就在他揉眉心揉得正起劲时,屋外的门突然被人敲响。

    “笃!笃!笃”

    敲门的鬼似乎很小心,每一下起落拘谨的十分有节

    奏。

    江复庭动作一顿,冷眼扫向门口:“谁!”

    然而外面的鬼似乎相当胆大包天,既没有自我介绍,也没有征求进门的允许,居然直接擅作主张的将门先推开了!

    江复庭立马拿起案台上折好的纸飞机,猛地用力飞过去。

    虽然是纸飞机,但好歹是他折的,里面有意藏了些力量,飞出去的一刹,像闪电一样,电光火石的速度把进来的鬼吓懵了一下,直接傻在了原地。

    而他折的纸飞机大概也格外青睐鼻梁,居然又砸到了来人的鼻梁上……

    只是这一次的鬼,承受力显然不太好。

    江复庭看到他刚迈进门槛的脚,在被纸飞机撞上的瞬间,踉踉跄跄地退了回去,顺便还发出了瓷器相撞的声响,所幸没有摔在地上。

    又过了两秒,外面的鬼端着一个餐盘锲而不舍地走进来。

    结果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他完全无法抗衡的强大威压。

    江复庭又低下了头,在空白的纸上提着毛笔写写画画。

    端着东西的小鬼,心里害怕归害怕,但是胜在见多识广,心理素质相当强悍,不卑不亢的说道:“大人,这是赵大人特意遣人给您做的茶点。”

    江复庭依然垂着眸,浓密的眼睫将他眸子里的亮光反而掩出了璀璨的星点。

    他神情专注的继续书写着什么,看似是很重要的事情。

    气氛一时寂静得有些诡异,江复庭一言不发的写了多久,小鬼就毕恭毕敬弯腰呈着盘子站了多久。

    像是写到什么愉快的地方,江复庭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

    没想到赵悔那么快就派人来探自己了,也不愧是他挑的人,光是心性就碾压了普通鬼魂一大截。

    他忽然停下笔,脸不红气不喘地说:“我是修道之人,早已辟谷,不用费那没用的心思了。”

    小鬼把背压得更低了:“江大人,茶水是我家大人专门找人运来的花茶,这花在地府百来年才开一次,入口清甜,香气淡雅,十分醒神。”

    江复庭搁下笔,认真说:“我现在挺清醒的。”

    小鬼直接把头埋到端着的盘子底下去了:“这也全是赵大人一片心意,说江大人年少有为,宠辱不惊,确实有意结交一二。”

    江复庭盯着这个小鬼,冷芒能在它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

    这小鬼确实又会做事又会说话,难怪赵悔会点它过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免费宿在别人家,要是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

    “放下吧。”江复庭的视线从未在这小鬼身上离开过。

    小鬼听到这话,既没有如释重负的反应,抬起头时,也没有因为自己脸上的疤痕和不近人情被吓到。

    只是安安静静的过来,将东西摆在了桌案空余的地方。

    江复庭原以为它摆完就会安安静静的下去了,结果没想到,在将茶壶放在桌上的一瞬间,他的动作不着痕迹一顿。

    小鬼掩饰得非常好,但江复庭还是顺着它的视线,捕捉到它的注意力在自己的画上停留了一下。

    俗话说得好,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总得关掉你一扇窗。

    江复庭很喜欢艺术带来的赏心悦目,并且总是为之发自内心的敬仰。

    因为其本人并没有这一类的天赋,再加之艺术这种东西本身就非凡人所及,这更加造就了艺术在他心目中崇高的地位。

    但他UU小说描绘的东西,在高中之前鄙陋不堪,经过几年

    精心雕琢,好歹算是能看了,不过大学以后就止步于此,再也没进步过。

    看来上帝把他仅有爱好的那扇窗,封得特别死……

    比如,眼下这幅画,谈不上有什么美感,但好在功夫没有白下,还是能看出来点画得谁。

    而这个小鬼刚才无意间流露的破绽,明显是认出了白唐。

    江复庭趁着它手收回去之前,率先摁住它的手,掀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它:“你认识?”

    “我……”小鬼用力挣扎了一下,手却像是被焊在了上面纹丝不动。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强的压迫,饶是它定力再厉害也有些招架不住。

    它尽力地压住自己的慌乱,急促地说:“不认识!”

    “是吗?”江复庭的眼神危险了起来。

    小鬼在他的注视下,后背已经绷成了笔直的木板,就在他以为眼前这人要对自己使什么手段的时候,江复庭忽然转移了话题:“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别人府里当小厮不觉得委屈吗?”

    小鬼不由一僵,被江复庭按住的手想尽办法使用暗劲抽出来。

    可每每力量积蓄到了手心,却又被春风化雨般,悄无声息的消解掉。

    两相来回暗自较上那么几次劲,它开始对眼前这人,真的心生畏意。

    它总觉得心里藏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早就被人堪破得清清楚楚。

    小鬼勉强地笑了笑:“大人你说笑了,能进赵大人府里办事,本就是我修来的福气,又怎么敢提委屈。”

    江复庭平静地看着它,将它所有的反应变化全都收进眼底。

    他盯了小鬼半晌后,忽然有些可惜地说:“你心性坚定,不同常人,在这给人当仆役驱使,倒有点大材小用。”

    小鬼垂头避开他的视线,滴水不漏地说:“怎么会,仆役也分三六九等,跟了个有名望的主人,哪怕是仆役,做成心腹,身价也是水涨船高。”

    “有名望的人?”江复庭重复了下。

    小鬼这才发觉自己不觉间说漏嘴,吓得不敢再动弹,连挣扎都放弃了。

    江复庭见好就收,松了它的手:“看来赵大人威望颇高,他在这城里是做什么的?”

    “我刚才不过是打个比方。”小鬼低声细语道,然而,这借口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信。

    江复庭收拾起桌案上的东西,又开始叠飞机玩,看起来悠然自得,嗓音却压低了几分:“你还没正面答我。”

    小鬼立马战战兢兢地弯下腰,它用力咬了咬唇,额角仿佛有冷汗要划过。

    赵大人在它过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说话!

    可怎么就还是说错了!

    若是被知道了,我家阿媛……一想到自己脑海里那个女孩,小鬼胸口瞬间冷的发颤。

    可眼下这个大人,明显也不是省油的灯,根本不是三言两语说糊弄就糊弄过去的。

    他根本不怕赵大人,傲然的什么都没放在眼里。

    想要博取他的信任,无异于水中捞月!

    可是我家阿媛……

    小鬼埋着的头,用力闭上眼睛。

    阿媛,阿媛。

    它在心里头辗转又温柔的念着这个名字。

    随后仿佛忽然相通了什么,一睁眼,便是索性豁出去的模样,狠狠跪下。

    事实证明,鬼虽然没有重量,但这种用力磕碰的声音依然尚存。

    听到这突然的“噗通”声,江复庭神情一怔。

第八百一十四章:价值决定出路

    别过头时,小鬼正跪在自己前面,低匐着身体。

    作为二十一世纪,改革开放都已经过了半载的时代下,行此大礼,确实把他吓了一跳。

    “你这是做什么?”江复庭最不喜欢被道德绑架,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有事说事,别搞这些假惺惺的一套。”

    小鬼却不为所动,腰背低得几乎要将脸贴在地上。

    江复庭的目光既而更加的冷,他收回视线,将手里的纸用力拍在桌上,连飞机都叠不下去:

    “我不过问一下你家赵大人做什么的,又不是取你性命,你就摆出这副姿态,是存心给我难堪么?”

    小鬼这才低低出了声:“小的没有那个意思,也不敢。”

    江复庭冷笑着:“你身体比你的嘴诚实得多。”

    他这夹枪带炮的话,刺得小鬼登时面红耳赤,脸颊像烧起来一样,紧贴着的地面都显得更加的冰凉。

    越是这样,它就越不敢擅自抬起头来。

    江复庭有些愠怒的将手里的纸一层又一层的叠来叠去,叠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不过是一个小问题,却让这个小鬼心惊胆战成这样,那说明问题虽小,可答案就不一定了。

    他停下手,随即说道:“赵大人在城中威望不低吧?”

    “赵家在虞城立足了千年,根基深厚,众鬼敬畏,也是正常的。”小鬼还埋着头,说话的声音有点闷。

    江复庭不着痕迹的扫了它一眼:“敬我是没看到多少,畏倒是挺多的。”

    小鬼又不敢作答了。

    江复庭快习惯它时灵时不灵的状态,自顾自问:“看起来是个大官,那我问点别的。”

    “听说你们城口设了个阵法,这阵法是何人所设?”

    小鬼想了想,但这问题似乎城里鬼魂各个皆知,并没有任何隐瞒的价值,便一五一十地答:“自然是城主。”

    “闯入以后,出来的有多少”江复庭循循善诱。

    “出不来。”

    “城主本人总可以吧。”

    “那是自然。”

    江复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随意道:“多谢。”

    小鬼被他突然的多谢说得懵了懵,接着,猛地反应过来什么,终于舍得抬起了自己的头,惊愕的看向江复庭。

    江复庭的手边已经多叠出了两个纸飞机,仿佛没有察觉它的视线,不去看它。

    “看来我也是三生有幸。”他阴阳怪气地说道:“居然有幸入住城主府里,还是最好的一座院子。”

    小鬼听完这话,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再没有了进屋子时那种沉稳的气势,慌忙道:“小的该死。”

    “你又没做错什么,我应该叫赵悔赏你才对。”他故意将这事提出来。

    “大人!”小鬼惊叫道,已经全然不管礼数,随后又沉又缓地磕了个头:“恳请大人千万不要将这事告诉赵大人。”

    声音一字一顿,铿锵有力,诚意十足显而易见。

    江复庭这才正眼看它:“那你起来好好说话。”

    小鬼身躯颤了颤,身上仿佛压了一座山,起来得格外艰难。

    江复庭活了二十年,也得感谢江朝和林锦耳濡目染的教导,以致于最先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

    他能轻易分辨出旁人是真心还是假意,辨出他们是否会对自己产生威胁。

    而此刻好不容易站在跟前的小鬼,它的身上仿佛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那东西正一点点地将它悄无声

    息吞噬掉。

    “怎么想到在这任职?”他又转移了话题,可依然毫不留情地戳到了小鬼的心上。

    小鬼思来想去,勉强在脑子里凑出个答案,却又被江复庭截了去:“是犯了什么罪,想躲过地狱的惩戒,所以躲在这?”

    阴间不像阳间,单单是一个‘钱’字,就能引出许多事。

    这个地方最让无数鬼魂害怕的,便是地狱的刑罚。

    果然,下一秒,小鬼的脸顿时苍白无比。

    它面色惨得像一张透明的薄纸,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吞钉子的咽了下去。

    唯有那双不甘心的眼眸,有些顾及的在江复庭身上瞧。

    江复庭点了点桌子:“我身上写了答案?”

    小鬼被他毫不客气的话,堵得胸口一闷,再次咬了咬牙,它也不打算扭捏下去:“我若说了,大人会保我吗?”

    江复庭又拿出了资本家的面孔:“价值决定出路。”

    出路?

    这两个字落在小鬼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鬼扯到像徒手摘星一样不靠谱。

    它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出路,却被惨痛的现实告诫到,什么才是真正属于它该走的路。

    凡事靠命,它没有这个命。

    它早已被打磨得心灰意冷,放弃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现在眼前的人,突然提起这个词,它一面觉得可笑,可一面又发现,自己真的放弃了吗?

    倘若真的放弃了,又为什么会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心口像地裂一样发颤。

    原来所谓的坚韧,也就是窗户纸一样薄,轻轻一捅,里面全是塞得满满当当的不甘心和恨意。

    小鬼好似忽然想通了,也不再卑躬屈膝,突然挺拔起身姿,端显出几分英姿飒爽来。

    江复庭第一眼就看出它并非庸人,也没有多意外,耐心地静等它开口。

    小鬼太久没有体会平等一词,在站起的瞬间,它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在悸动。

    连说话时,他激动和痛恨的情绪混淆在一起:“不是我,是我妹妹。”

    这个倒是江复庭没想到的。

    毕竟阳间每日死者千万,但是亲兄妹能那么巧的死在一块也在少数。

    大部分的命都是前后错开,等另一个死的时候,没什么大过的,可能早就投胎了。

    可眼前的这个小鬼,明显是因为什么意外,跟妹妹死在了一起。

    只是小鬼似乎并不打算细说自己的过往,它很小心的将自己脆弱的地方掩得严严实实,拘谨地开口:

    “她生平无大过,为人善良,来了地府却因为不懂事,冲撞了鬼差,被污构出一堆罪名,扔进了地狱里。”

    “我正巧遇上了赵大人,他说……只要为他所用,可以保住我妹妹不受苦。”

    他虽然将不少信息用平平无奇的话带过,但江复庭只要细细一想就知道,冲撞的人估计也不简单,被污构的罪名也简单不到哪去。

    至于赵悔是不是真这么巧的出现,就更不得而知了。

    盘腿坐得久了,江复庭感觉膝盖有点酸,他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到小鬼跟前说:

    “我也不有意难为你,你只要老实说,我画的人,你是否认识。”

    他的压迫感实在太强,在靠过来的时候,小鬼本能的微微垂下头,目光看着地板。

    它老老实实答:“认识。”

    接着,还没等江复庭问得更细一点,它就自觉把

    话说完:“三个时辰前,画上的人给城主视频通讯,说派鬼差来谈和,城主嘴上应下,结果等那鬼差来访以后,对方半字还没提,就被城主斩杀。”

    “挑起了双方的第一次战争,虞城虽然兵力没有那么强悍,但好歹是东道主,双方都没有讨到好。”

    原来如此。

    所以白唐那时候,就已经被这事绊住了。

    他忽而又想起什么,凝重地问:“赵悔包藏祸心有多久了?”

    小鬼稍作迟疑,而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从我来时,我在这待了近二十年,他便筹划了二十年,只是最近一年许是到了时机,开始直接行动了。”

    近一年,近一年!

    江复庭用力捏紧拳头,眸子里的寒芒几乎能将眼前所有东西冻成冰碴。

    照这么看来,范从文一定是得到了神器后,就从自家门派背叛,搞不好建立长生派都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激发神器,不得已设下的幌子。

    他们苦苦筹划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行动,说明他们现在至少会有一半以上得手的把握。

    江复庭深呼吸了一下:“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叫梅寄北的,经常来这吗?”

    小鬼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点头:“对。”

    “我知道了,这次的谈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你回去应该知道要怎么复命。”江复庭得到自己要的信息后,单方面结束了这个话题。

    小鬼又毕恭毕敬地对他一拜:“大人放心,小的知道该怎么说。”

    江复庭疲于应付他,看也不想看,背对着摆了摆手。

    结果两三秒后,那小鬼居然还没有走,他再回头看时,小鬼还停留在刚才拜完的动作,连一寸都没挪。

    他顿时有些不耐:“还有什么?”

    小鬼抿了抿唇,还在和心里的傲气做斗争,最终还是败于现实,涨红着脸:“倘若大人真的能扳倒赵悔,小的愿意从今天起以大人马首是瞻。”

    江复庭面上并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淡淡问:“你叫什么?”

    “小的姓苏,单字鸿。”小鬼诚恳地答道。

    “苏鸿。”江复庭将名字在嘴里品了品。

    名字取得倒是挺好的。

    “我记住了,你可以退下了。”他这一番话虽然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是态度里的应允之意,已经很明确。

    虽然只是简单两句话,可对苏鸿而言就已经足够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二十年暗无天日的消磨里,最终还会有见到曙光的那一天。

    也不管这光是大还是小,至少现在牢牢抓在了他手里。

    “谢大人!”他激动的情绪差点从声音里溢出来。

    告别完之后,偌大的房间里总算是恢复了安静。

    江复庭想过无数种赵悔会派来的鬼,但没想到,赵悔胆子这么大,居然敢把对自己恨意深重的鬼派来。

    到底是谁给他的自信,用人只要捏住软肋,就铁定万无一失的。

    他走到桌案边,拿起茶壶,鼻尖在壶嘴前轻轻嗅了嗅。

    茶也确实是好茶,和苏鸿说得一样,入味沁鼻,香而不腻,可惜了,喝不得只能浪费掉。

    兴许单喝确实有提神的功效,但是和屋子里的这股子沉香味结合在一起,是醒脑还是洗脑,那就尚未可知了。

    苏鸿这人也聪明得很,能在赵悔这样的人手上当二十年的差,确实也不一般。

    他也不担心苏鸿回去,真的会吃什么苦,顶多赵悔疑心加重而已。

第八百一十五章:啧,真是一箭三雕啊

    江复庭一边把玩着手里的茶壶,忽而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梅寄北和赵悔来往密切,是不是就意味着,梅寄北压根不是赵悔单纯的朋友。

    这两家伙之间肯定也有什么利益关系。

    如果是这样,梅寄北一开始从鬼域缠上他,就是有目的而来。

    一路上对自己言语洗脑,将自己引到此处。

    那赵悔看来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难怪想尽办法要将自己留下来,要么是软禁自己想等白唐来的时候,把自己做谈判筹码。

    再要么……他们的野心和手段都强劲一点。

    硬是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把自己丢到冥水里,引那个怪物出来。

    到时候自己死了,白唐和怪物战死了,拿神器也无人阻拦了。

    啧,真是一箭三雕啊。

    他“啪”一下放下手中的茶壶,寻思着要不要找赵悔‘友好’地谈一谈。

    一想又觉得有些冲动,这么大这么好看的府邸,都没好好逛过,等遛完一圈,查完地形,他再拿梅寄北开刀。

    而且他们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和白唐叫板,府邸内,肯定也提前设了圈套和陷阱,才会有恃无恐。

    江复庭确定完自己的行动,抓走桌子上的纸飞机,推开木门,开始逛府邸。

    他有的地方逛得肆无忌惮,有的地方便小心翼翼了很多。

    好在不管是哪一处的院子,栽种的植物总是郁郁葱葱的一大片,藏人实在是轻而易举。

    没过太久,他就已经逛完了大半个赵府。

    以往在阳间的时候,听那些有钱人聊天,他也没少听他们说话相互诋毁:房子买那么多,空在那里给鬼住啊!

    现在他发现,这话不对,不仅侮辱人还侮辱鬼。

    赵府那么一大半逛下来,连鬼都没多少,看到的这些鬼还都是奴仆。

    这样一想,江复庭觉得自己家的消费还算是比较节约的。

    他看向前面用石块堆积的石洞,离开自己逛的第六个院子,再往前就又回到了主路上,溜达过这条主路,就是赵府的另一侧。

    而就在他刚不徐不疾的走到石门边上时,不远处突然走过一个格外熟悉的人影。

    他脚步猛地一顿,脑子里的某根神经忽然被揪了起来。

    江复庭不可置信的看着远处,仔仔细细地看,一直到那个人影跟在苏鸿的后面,渐渐靠近这边,随后又沿着小路拐了过去。

    死死盯着他远去的背影,江复庭心里再次拉开了危险的预报。

    蒋黎,又是蒋黎!

    每次只要他一出来,基本就没有什么好事情。

    江复庭靠在石洞后面,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小心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个时候哪怕明知周围没有什么,也会下意识多一分警惕,等他再三确认好,没有什么鬼看见他后,才毫不犹豫的跟上他两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追到了半路,隔着远远的距离,就认出了他们进去的地方。

    因为这地方刚好是府邸的最中心,从大厅出来时,必然会经过。

    当时赵悔出于自己的虚荣心,给他简单介绍过,这个就是他的住所。

    而现在苏鸿居然直接领蒋黎进了赵悔居住的院落……

    估计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只有在自己的房间里,才会比较有安全感。

    江复庭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耐心的等了等。

    果然在他立定的这片刻,赵悔又突然从院子里出来,像一只狩到猎物的野兽,凶狠又戒备的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才回去。

    江复庭站在死角里,看着他的动作,倍感滑稽。

    明明是在自家,做事却跟防贼一样,这家住的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又站了大概一分钟左右,收起目光里的讽刺,跟了上去。

    让他没想到的是,赵悔不仅举止小心翼翼,居然还在自己院落里下了结界。

    这是有多怕自己见不得人的事情败露出去,被人发现。

    而不管是结界还是阵法,都是江复庭所不擅长的东西。

    他蹙着眉,站在院落外面的墙角里,看着眼前结界上流光溢彩的符文,一时束手无策。

    这种东西又不能强行破掉,要是依照他的速度来解,估计等他解完,里面两人也该出来了。

    除非有谁要进出,顺带把他捎上。

    捎上……

    江复庭沉吟着。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好巧不巧地又走来了一个鬼仆。

    他蓦地想到,也并非一定要亲自把他捎上!

    只要有一个传话筒就行。

    他立马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空白的符纸,徒手歪歪扭扭撕出了一个小人的模样。

    等他将纸撕完,过来的鬼仆已经快挨着门口。

    江复庭迅速地在纸人上直接用浊气画下一道符文,在鬼仆大声禀告的前一秒,纸人已经脱手而出,准确的粘在了鬼仆的衣角。

    “赵大人,小的是来奉您的命令送公文的。”那鬼仆什么都没感觉到,立在门口一板一眼地说。

    它话音落下不到三秒,结界在门口的地方撤开了一小部分。

    江复庭心口一紧,随着鬼仆抬脚的动作,开始狂跳。

    一直到那鬼仆安然无恙的走进院落,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后心意一动,分出一小缕心神控制着纸人,在鬼仆进入屋子前,悄然落下,挤进门轴里。

    蒋黎在赵悔这的待遇显然是相当高的,同在上座,完全是用宾客之礼。

    鬼仆从一进门就一直垂着头,高举着公文,快速飘到他们桌前,放下公文以后又迅速退下去了。

    一直等到鬼仆离开以后,赵悔才往座上一靠,露出了和先前全然不同的愁苦神情:“蒋黎,现在这正处在风言风语的时候,来往得过于频繁容易惹人眼啊!”

    蒋黎不屑的笑了笑,翘起二郎腿:“你都已经起过兵了,地府里谁不知道你叛变了,还讲究惹眼不惹眼的。”

    赵悔知道这人性子傲慢的很,但还是尽可能的好言相劝:

    “话是这么说,但好歹我城里的子民,一直坚信着是因为白唐和外人勾结,而且认定地府的章程早已经烂在了根子里,它们还有不少去附近邻城洗脑的,要是现在发现我和你来往密切,难保不起疑心,到时候民心动摇,对我们也不利。”

    蒋黎随着他的一字一句,挂在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来。

    他转着桌边的杯子:“起疑心?在赵大人眼里,我是什么角色,那么容易引起动摇吗?”

    赵悔没想到他说话那么直接,好歹双方是一起合作,蒋黎却一点情面也不留,他只能尴尬地张了下嘴,半天没出声。

    蒋黎继续咄咄逼人道:“容易动摇,那说明赵大人的手段还不行,表象上看,这些鬼民是归顺于你

    ,可他们对你全然没有信仰啊!乃至所谓的风言风语,就能动摇他们的念头。”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赵悔心里想骂对个屁,然而还是娴熟地挂起了虚伪的笑,他妄自菲薄道:“赵某不才,不然也不会几百年下来,始终只是守着这么个城隍的位置。蒋兄弟是个聪明人,要是有什么好点子,还望指点一二。”

    蒋黎被他知难而退的讨好逗开心了,哪怕知道他说得就是虚伪的话,他听得就是舒坦。

    他扶了下鼻梁上的眼镜,一大片反射的白光正好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掩住:“这倒也不难。”

    他缓缓说:“直接把白唐拿下就行了。”

    赵悔差点被自己刚喝下的一口水噎死,他把杯子重重搁在桌上:“你是拿我打趣是吧?谁不想一下子把白唐除掉,但问题是……”

    他手指在桌上狠狠戳了几下:“这是白唐,不是阿猫阿狗,目前世上唯一出现的神,你拿什么弑神?”

    蒋黎对他这副缩头缩尾的样子更瞧不上眼,“神?神也是有弱点的。”

    “我们以往的行动,正好和他撞上过,长老手里的那半个神器对他有克制作用,只要将他压制住,再把归墟里的东西放出来,他根本不可能翻身。”

    赵悔早就知道了大概的行动过程,听他这样说,并没有什么意外,只是疑惑的是:“不是说,按照现在的供养速度,那东西至少还要两三个月才能破封吗?这现在?”

    蒋黎徐徐地晃了晃脚尖:“掌门有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你阵法里不是收了不少魂魄,该用的全都用上。”

    “怎么这么突然。”赵悔有所顾忌的低喃了一下。

    他微皱起眉,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妥,试探着开口:“这么多魂,一下子全?”

    蒋黎放下腿,漫不经心地坐着:“怎么?现在不敢了?”

    “也不是。”赵悔垂着眼,谨慎地说:“不是敢不敢的问题,一下子放那么多,那力量也非同一般,容易招人耳目,这是直接把自己当靶子,等着别人刺穿你。”

    “我也不是不相信贵派的能力和手段,只是凡事总有意外……”

    蒋黎冷笑了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装模作样的荡了一圈:“那就赶在意外来临之前,抢先一步把所有的危机扼杀在摇篮中。”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让赵悔浑身泛起了说不出的寒意。

    眼前的这个人,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初起见面,以为是特别好说话的类型。

    可交涉的久了,他愈发觉得,这个人披着一张儒雅又完美的外皮,里面却早已经比墨还黑,压根洗不干净,气氛一时间寂静得有些磨人。

    蒋黎端着手里的茶杯一直东摇西晃,里面转来转去的花瓣像无处安放的小人一样,让他颇有乐趣。

    此时的赵悔就像他杯子里的花瓣,前后左右全都被封死了路途,面对巨大的漩涡根本毫无抵抗之力,转得他晕头转向。

    他被蒋黎注视得后背有些发毛。

    忽然意识到,这些人永远是在需要你的时候,舌灿生花,还不忘给你设下埋伏。

    可等到最后收网的时候,他们并不会真心考虑你的利益,也不会担忧你的处境,他们唯一在意的,和他们一开始就野心勃勃想索求的东西一样。

    只要不择手段,能得到最后的东西,过程有多卑劣,都显得有些不重要了。

第八百一十六章:谁在那!

    而他早早就因为经不住利益的诱惑,上了这条贼船,下来的路早已封死。

    赵悔不知道是为的自己,还是为的长生派这种处事,最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那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一会我给你样东西,就下在你们府邸的结界里。”蒋黎缓缓道:

    “再过几个小时,白唐不是要亲自领兵,想要谈和。”

    赵悔点头道:“没错。”

    蒋黎把杯子放下:“到时候你先假意归顺,只要把他引入府邸,拖延的时间越久,这结界的力量对他产生的作用也会越厉害。”

    “只要你能拖住他,城口结界里的魂魄由我来释放,到时候掌门直接在鬼域蓄势以待,等白唐挣脱出府邸,实力也削弱大半,赶到归墟的时候,里面的东西也差不多吃饱该破封出来了。”

    他把事情安排的事无巨细,该考虑到的方面也全都考虑到了,赵悔就是再想给自己找借口,拖延时间慢慢做准备也毫无可能。

    他吸了口气,一拍扶手,“行,我一会就安排下去!”

    蒋黎布在脸上的乌云这才有所散开,他拿出早已备好的法器,双手奉上:“那就牢烦赵城主了。”

    赵悔承不下他这恭恭敬敬的态度,深怕自己折寿似的,连忙同样伸出双手接过来:

    “蒋兄弟客气了,我与长生派毕竟合作多年,早就形同一家,既然如此也是为自家做事,没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蒋黎也没再跟他多虚与委蛇,递完东西以后,拍了拍手。

    可就在他刚站起来时,一道极其微弱的气息,如同一阵缥缈又无法捕捉的风,在门外的某个角落里骤然袭过。

    蒋黎顿时神色一凛,手中飞掠出一张符纸,冲向门框:“谁在那!”

    江复庭原本正在安安安分分的偷听,他挑的藏身位置本应该极佳,四周绿植成荫,又有石山做避所。

    却没想到运气就这么不巧,刚好见到了远处有不少鬼仆井然有序的过来清扫。

    为了多听到一些里面的谈话内容,他一面小心控制着潜伏在里面的纸人,一面留神着正缓缓往这边接近的鬼仆。

    他准备等鬼仆突破了距离上的安全线后,再掐点离开,结果就在里面的谈话刚好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一个鬼仆忽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自己的队伍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江复庭只依稀听到几句:“城主府怎么了?要真打起来,这里搞不好首当其冲!”

    “你们这些傻子,就在这耗着吧,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差不多就行了,以前就老爱说些风言风语的话,现在越说越过分了还,在这做事就安分点!”

    “安分?谁能在这里真的安分待下去,你们哪一个不是有把柄被他捏在手里的?不然这鬼地方,他赵悔就是在我面前,跪下来求着我,我都不愿待!”

    那鬼仆嚷完以后,大约是觉得还不够解气,又低声啐了两句脏话,怒气冲冲地加快脚步,突然朝江复庭这边飘来。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江复庭顿时呼吸一滞。

    那鬼仆飘来的速度很快,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对方就已经离他只剩下短短的十来米,掀起的风波毫不客气的朝着他长驱直入。

    江复庭当即感觉事态发展不太妙,不再犹豫,他立马将控制着纸

    人的神识,迅速抽离。

    只是因为事出紧急,撤离的时候他已然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去细心掩盖自己的踪迹。

    行动虽然仓促,但修为的根基摆在那里,所以他对自己的隐藏还算是比较自信的。

    可没想到,蒋黎现在的洞察力那么强。

    几乎是他神识归位的瞬间,院落里立马传出蒋黎惊怒的呵斥:“谁在那!”

    一声落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胸口里炸开,他心里猛地一紧。

    与此同时,正激动得朝他冲来的鬼仆,在距离他就差一个拐弯的时候,在听闻声音的一刹,浑身条件反射地用力绷起来,那副惊恐的面庞,犹如见了黄鼠狼的鸡。

    下一刻,一股透着危险的至阳之气,一点点从院落里扩散开来。

    这会不仅是那些鬼仆,就连江复庭都愣了愣。

    至阳之气本就已经极为罕见,而这力量里竟然还蕴藏着令人从灵魂深处战栗的气息。

    那道气息于江复庭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到几乎是在察觉到那股力量的一瞬间,他就知道,蒋黎此刻拥有的力量,一定是来自范从文手里的神器。

    只是前后不过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之前两方交锋,他手里神器的力量不过是杯水车薪,没想到现在,蒋黎居然已经能开始真正的使用。

    极有可能······范从文真的将神器彻底激发了,他突然回想到当初碎片自愿进入自己身体的时候,兴许不仅仅是激发,搞不好蒋黎和那半个神器,多少还有点契合度,不然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就使用那力量。

    念头在脑海里闪过的同时,眼前的鬼仆似是相当忌惮这个力量,眨眼之间,连同不远处那一小窝子鬼,如同惊弓之鸟,一哄而散!

    在那些小鬼飞速撤离的瞬间,院落里的气息已然似一张大网,缓缓散开,快要落在院外。

    江复庭当即也不敢多耽搁,在小鬼离开的同时,敛息冲出,庆幸自己先前探过一半的地形,凭着自己的印象,迅速判断出合适的路线。

    在那气息察觉到自己之前,风一般飘走。

    只是物质交换定律,不仅是适用于破案,它不分阴阳,适合在任何一个事件,任何一处场合。

    蒋黎探查的神识在覆盖到院外的一刹,便在层层叠叠的斑驳鬼气中,捕捉到了那一丝别样又异常强悍的力量。

    这味道对于赵府而言,相当陌生,可对于他而言……

    他横跨出屋子,迅猛的速度掀起了气流,将卡在门缝里的纸张突然卷起,接着,纸人毫无抵抗之力,晃晃悠悠地落在了他的手心。

    蒋黎用指甲刮磨着纸人,阴冷地笑起来:“缘分,老天都要让我提前遇到你。”

    他忽然握拳,收紧了手,好像手里不单单是一张纸,而是自己痛恨的那个人。

    纸张在他的手里四分五裂,蒋黎有些嫌弃的倒掉,五指相互搓了搓,将黏在指缝的纸屑全都揉掉。

    落下的碎纸犹如冬季纷飞的雪花,只是还不等落地,已经蒸发的连灰都见不着。

    如果是放在一年前,江复庭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两之间的捕猎身份,居然会相互调换。

    最糟糕的是,因为蒋黎实力以逆天的速度精进,再加上对赵府的熟门熟路,他追赶的速度相当的快。

    几乎没有怎么费劲,他就已经锁定了

    江复庭的身影。

    因为是他的主场,他甚至狂妄到丝毫不收敛自己的气息,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威压,将周围一切生灵遏制的死死的,只是为了替自己开道。

    这种铺张浪费的用法,简直就是一夜暴富的暴发户。

    江复庭在心里头感慨了一下蒋黎的浪费,因此对他更加有所忌惮。

    他能这么无所顾忌,说明他对揪出自己势在必得。

    江复庭几乎是将自己的气息敛到极致,却仍盖不了所有的踪迹。

    几乎是他前脚才离开某处的时候,三四秒之后,蒋黎便尾随而至。

    赵府通往每一座院落的小路都设置的颇为曲折,弯弯绕绕的,还有四周杂乱的景物做遮掩,一个是为的好看,另一个就是为了防止心怀不轨的生人进来,可以借此将人困住。

    凡事有利也有弊,遇上像江复庭这样的有心人,就可能反利用这个地形给自己脱身。

    兜圈又正好是江复庭的强项,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将梅寄北从鬼域里揪出来。

    现在存在于自己身上的唯一阻碍,就是气息和速度。

    因为他没多久就意识到,不论自己是怎么逃,往哪跑,蒋黎总是能非常及时且准确无误的判断出自己逃避的路线。

    像是在他的身上按了跟踪器似的,粘到有些烦人。

    还有一个就是他源源不尽的速度。

    但是在区区赵府内,想要通过逃跑就消耗掉他的力量根本是不可能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一个能暂时遮掩自己气息的东西,而不是他对着消耗,不然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江复庭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着每一处地形,将烙在记忆里的地图一点点的抠过去,就连院落里的夹角都没有放过,但依旧没有捕捉到什么有用的细节。

    可是从刚才偷听到的谈话来判断,赵府里必然是有什么地方设置了结界或者阵法的,只是有待完成,还需要蒋黎刚才给赵悔的一个法宝才能启用。

    如果······江复庭灵光顿时乍现,如果他能提前找到这个阵法,故意强行催动,借着阵法里的力量掩掉自己的气息,顺便还能破坏他们想要借此消耗白唐的想法。

    也不管那阵法有多少,多厉害,能毁掉一个算一个。

    他心中拿定了注意,便开始挑选起角度刁钻的墙角或者奇奇怪怪的丛林,到处上蹿下跳。

    身后的蒋黎自然没那么快反应过来他的用意,只当他是为了躲掉自己,强弩之末下想的无奈之策。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阴沉的盯着气息消散的方向,蒋黎炽热的目光像极了戏弄猎物的狮子,兴奋的同时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为了享受这难得的追逐乐趣,他反而有意控制着自己的速度,保持两人之间五秒的距离,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他渴望着江复庭精疲力尽在自己的面前主动败下阵,渴望着他最终如同一个废人倒在自己身前,无可奈何的苦苦哀求自己。

    只要一想到这个画面,他心里积压已久的愤懑和仇恨就仿若已经找到了宣泄点,从他的眼角张狂的释放。

    两人都全身心的投入在了这场猎物的比拼里,认真到,连带神识和感知都摒弃了外物的一切。

    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周围的环境在他们的全情投入中,慢慢发生了变化。

第八百一十七章:触感没有了!

    变化起初很微小,只是几片叶子,慢慢的变成了几棵树,然后再是院落,等到连院落都出现了奇怪的变化时,已经有些迟了。

    江复庭这才惊觉到什么,他脚步下意识的一顿,身后的气息还在锲而不舍的跟踪他,却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自信和强悍。

    反而变得有些散乱,像是找不着根了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江复庭放慢了脚步,已经无心去搭理身后的人,他捡起几块石头,稍稍注入了点气息,往四周一扔,然后警惕的将自己的身影掩藏在一块就近的假山后面。

    果然,连片刻都没有,那枪林弹雨一样的至阳之气就紊乱到变成了天女散花,到处飘扬。

    江复庭甚至能感觉到那力量里传来的怒意和暴躁。

    一直等到蒋黎张扬的气息彻底消失以后,他才不疾不徐的从假山后走出来,面色凝重地打量起这里的环境。

    这个地方看起来和赵府一样,不对,应该说,就是赵府。

    但是他在某些方面的直觉,本身就比常人要敏锐得多。

    至少目前来看,蒋黎是没有发现的。

    他又蹲下来,重新捡起地上的石头,用力捏了捏。

    然后,他对着这个石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明白了违和感在哪里。

    触感没有了!

    这个触感包囊了任何意义上的触感,除了基本触觉,还有味觉,以及······他重新抬起头,有些震惊的看着边上的环境。

    就连赵府里时不时袅绕着的果香也闻不到了。

    仿佛所有作用于人的感知全部都被剥夺了一样,除了五官和基本的行动力。

    只剩下自己这副壳子一样的魂魄。

    江复庭一时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灵魂出了问题,还是这个地方出了问题。

    他下意识的调动着体内的力量。

    然后······空有一片散漫的浊气,修为消失的一点不剩。

    难怪刚才蒋黎的气息如此紊乱,他还以为是被什么磁场干扰,看来他遇上的也是这个问题。

    等等!

    他倏地意识到另一个问题,从蒋黎和赵悔的熟悉度来看,这个府里不管设了什么,蒋黎应该相当清楚才对。

    倘若是他们设的阵法,在看到自己闯进来的时候,应该直接对自己来个瓮中捉鳖,何必亲自跟着自己以身犯险。

    而且从蒋黎方才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个附近有问题……

    可是往侥幸的方向去想,万一只是蒋黎被怒气冲昏了头,一时半会的没反应过来。

    不管怎么样,只要找到破阵的办法······

    恩,只要找到破阵的办法。

    江复庭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不但要找破阵的办法,还得想办法避免再‘机缘巧合’的和蒋黎撞上。

    他稍微休息了片刻,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处境,开始分析现有的状况。

    关于蒋黎是否知道这个阵法,还有待考量。

    而且这个阵法显然和普通阵法不一样,他从未听闻过,居然还有阵法的力量能将修道者的修为给压制住,不仅如此还能剥离基础的感知。

    他甚至都不用怎么刻意的去细想,仅从他对相关事务贫瘠的知识量就可以断定,目前的这事情已经远远超纲了。

    单凭力量强行解掉是不可能的,靠智商也是不大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

    ,他要怎么出去。

    江复庭站在原地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拙劣的想法可行,原路返回。

    到了这会他反而并不心急,人的思维有时候就是很神奇,光脚不怕穿鞋的。

    反正已经远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还不如安分守己先适应下来。

    万一贸然行动,像进城时一样遭到追杀,他这会又没有能力自保,那麻烦才是真的大了去了。

    何况这地方现在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蒋黎替他垫背呢,蒋黎就是反应再不济,这会他身上修为被压制,差不多该缓过神来了。

    江复庭遛遛达达的走到了主路上,避到了一旁的石雕里,随后挑了个位置好,风景佳,还算干净的石块,纡尊降贵的用手又拍了下灰,干脆坐了下来,等蒋黎原路折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到十分钟左右,蒋黎果然不负他重望所托,如期而至。

    江复庭在远远就瞧见他影子的时候,立马丢掉手里的杂草,提前将自己的身影藏得严严实实。

    从远处而来的步子踢踢踏踏,跟砸核桃一样,卯着一股不甘心的气愤,铿锵有力地跺在地面上。

    声音增进的速度很快,没要太久,就已经快贴在了身后。

    江复庭紧紧靠着石壁,后背绷得笔直,几乎要和石头黏在一起。

    他不敢随意动弹,等那脚步声再次远离时,才侧过头,注视着蒋黎的背影,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等到蒋黎走远后,他再稍稍前进些许。

    跟随着两人每前进一步,他的心就会下沉一分。

    一直到他一路跟踪,甚至快到赵悔的院落时,心才仿佛坠入了死海,别说是波澜,连一滩水花也没有飞溅。

    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生,这才是最可怕的。

    而且如果说他误闯了阵法,那这个阵法也太大了,大到有些夸张。

    更为奇怪的是,他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个阵法对他到底有什么胁迫性,难道只是剥夺自己的修为吗?

    此时此刻,被震惊到的还有已经进入了院落里的蒋黎。

    蒋黎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愣,显然不是很能接受到底怎么回事?特别是他好不容易在这两年熬出了头的时候。

    结果现在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一下回到解放前了。

    这就像是一个突然横死掉的人,连自己的死因,死在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只留下不明不白的念头,在闭眼前只知道自己死了。

    他略有些茫然的在站在院子门口愣了愣,内心百感交集,有愤怒,有难过,各种复杂的情绪揉搓在一起,反而凝成了吞噬一切的黑洞,让他觉得空荡荡的。

    到最后只剩下心有不甘和埋怨。

    可距离发生意外不过才开始,来得及,只要追究出原因,一切都来得及!

    不安在蒋黎的脸上转瞬即逝,很快他恢复了以往的从容自若。

    在这种情况下,自乱阵脚才是推着自己走向毁灭的错误决定。

    他咬牙定了定神,藏在镜片下的眼眸,恢复了平淡无波。

    江复庭默默地看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随后做了决定似的又往回程的方向走,立马重新掩护好自己的身形。

    蒋黎的步子又沉又缓,走两步时而魂不守舍的停两下,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点子,可又觉得不妥,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江复庭在他走走停停的背影中,很快

    又确认了一个答案。

    蒋黎确实对这个阵法一无所知。

    那就说明,这里的东西并不是他和赵悔弄的。

    那他们现在的处境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的状况已经相当的混乱,总不能还有个什么第三人。

    当人只身处在一个未知的地方时,第一个要做的最佳选择就是抱团取暖,相互交换已知信息,然后携手打破。

    可按照他们两个现在水火不容的关系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江复庭打算丢掉所谓的脸皮,继续悄无声息的跟在蒋黎身后,进行单方面的报团取暖。

    这样的话,万一蒋黎有什么新的发现,他也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出了什么问题,就当给自己排雷,到时候他也好规避掉。

    虽然这种手段实在光彩不到哪去······但人毕竟都是有私心的,更别提此刻在前面引路的是时刻想要索取自己性命的仇人。

    江复庭定下算不得计划的计划后,一边路边拔草自己琢磨,一边留意着蒋黎的动向。

    又十几分钟过去,出去的方案还没想出来,路边的野草倒是快被他薅秃了一大片,也得亏蒋黎越想越认真,甚至于已经毫无心力再去留意边上发生的事。

    进来这个地方明明才不到半个小时,他却像是已经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了一样。

    这种疲惫感来得猝不及防,甚至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好像有一座高楼突然倒塌,直接压在了你的身上。

    就连在后面不怎么费神的江复庭,都感受到了这种疲惫感。

    不知道是不是江复庭的错觉,他总感觉这个地方的时间流速好像是加快了。

    地府本应该不分白天黑夜,一抬头永远都是暗无天日的混沌,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错觉,他感觉到变暗了。

    四周在原有的昏沉下,变得更加黑,倒不是肉眼意义上的黑,好像有更多阴暗的气息和物质,一点点渗透进了空气里,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冷。

    江复庭脚步忽地一顿,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

    没错,他感觉到了冷,而且还是以魂魄的形式感觉到了寒冷。

    他下意识的搓了下手臂,但是这种冷意犹如附骨之疽,渗进你的灵魂里,侵略你的气海。

    与此同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手里一直把玩的野草,传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立马低头,原本清晰无比的草,在某一瞬间突然虚幻了一下,缥缈的似乎随时要消失,可随着他抬脚继续往前走时,手里的草又重新凝实起来。

    他顿时回想起一年前那个村子里,长生派为了控制村庄,不仅搞封建迷信,甚至不惜费尽心力,设下大阵,制造幻象。

    当时的幻象因为有神器的力量做支撑,就连白唐都迷惑过去了。

    透着冷意的微风轻轻徐来,像一只冰冷的手,在这片地方缓缓拂过,草尖在勉强应风摇曳了两下,之后又在江复庭的手里巍然不动。

    这样的场景和当初的场景确实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尽相同。

    最特别的就是自己被剥掉的感官。

    还有就是······

    江复庭盯着手上的草,双眸微眯。

    从不久前开始,这根草的状态就有些不稳定,只是没那么明显,一直到刚才。跟踪蒋黎并不能得到什么建设性的成果,他也懒得再跟。

    他抬起脚,突然往后迈。

第八百一十八章:说干就干

    要不是手上拿着一根草,目光一直专心致志的留意着四周的变化,江复庭此刻悠然的样子倒像极了学校课间里,无所事事在操场压马路的学生。

    而就在他倒退走了二十来步时,手里的杂草果然再次出现了虚幻的变化。

    他的目光顿时在边上的景物挨个扫过。

    在错落有致的环境里,忽然发现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有这样的变化,有这种虚幻反应的,仅存在这个地方的指定区域范围内。

    他沿着端倪比较明显的那块区域走过去,然后停留在路边的一个绿化带。

    有虚化反应的范围相当少,从脚下这块地开始,往绿化带里延伸,宽度不到一米,高度倒是……

    他抬起手,拿手里的野草比划了一下。

    恩,至少比自己的个子高。

    看来直接够到是不可能的了,江复庭掏着布袋,摸索了一下。

    发现白唐留给他的法宝,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居然还可以使用。

    这地方真的是奇了特么的怪了。

    只是丢法宝来测高度,不仅大材小用,万一一个不小心弄坏……他脑海里渐渐浮现出白唐分毫必争的地主嘴脸,下意识的不寒而栗。

    法宝坏了不要紧,到时候遭殃的是自己。

    出于对财产和个人性命的保护,江复庭继续摸索着布袋,看看有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可以探测具体的高度时,正好抓上了一张略有粗糙的纸。

    这熟悉的质感……是他的纸飞机没错。

    他抬头看了看虚幻区域的大致高度,将自己叠好的全都拿了出来,先根据自己的预判高度往上飞了一个。

    纸飞机到达指定高度的时候,模糊得连轮廓都看不清,可在落下的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高度虚化的很厉害,说明离边缘还早。

    他也不急于现在就把地上的捡起来,先把自己手里的嚯嚯掉,大胆的加了高度继续往上飞。

    通过这个方法,他目测估算出这块奇怪的区域高度大约在四米左右,宽度一米,大概率是个长方形。

    总觉得,有点像……

    他对着这块地方沉思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盯得太久的缘故,他看到这块地方的空气有些像高温灼烧后的扭曲。

    而扭曲的范围,正好跟他预测的范围一样,看起来像一扇个大型的门。

    可阵法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他蹙着眉突然对自己的判断发出质疑。

    接着,他伸出自己的手,尝试性的穿透过这块奇怪的地方,周边扭曲的波纹顿时如同坠入池塘的石子,将悠然汇聚着的鱼群吓得四散而开。

    伸进去的手指,像一片被晕染的色块,大块大块的交错在了一起。

    异样出现的瞬间,他甚至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提防着每一个有可能出现的突变。

    只是,除了视觉上的奇怪变化,身上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

    江复庭不解的收回手,这不太像是阵法。

    一是阵法不可能将其中蕴藏的机关展现出来,二是不可能碰到了机关还安然无恙,有的兴许是出口,有的兴许就是死穴。

    现在这样,一点状况都没有,反而有蹊跷。

    而且哪怕是这块区域里面,每一处的虚幻程度都并不一样,有的轻,有的重。

    江复庭忽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重到一定程度,就消失了,而这个消失的地方,兴许就是出口!

    说想就想,说干就干,何况蒋黎虽然已经跑向府邸另一边的方向,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跑回来。

    要是等他回来,那自己估计都没时间找出口了。

    至于具体在哪,地上这一沓子纸飞机,就是最好的试验品。

    江复庭先测试外圈的范围,在没有任何特殊进展的情况下,不断缩小范围。

    而随着范围的缩小,方才心里燃起的那残烛般的希望,一点点的变暗,直至快要熄灭,他的面色开始愈发凝重,直到手里最后一次机会的纸飞机,在中心点飞掠过时,忽然一阵模糊,它的痕迹就像被橡皮擦掉了似的。

    在中心点,消失得干干净净。

    心里险些灭掉的希望,忽然重新燃烧起来。

    为了防止是意外,江复庭又尝试了一遍。

    又消失了!

    重心点的位置,只要他踮起脚,稍微够一够,也是能够到的。

    江复庭却在此刻,停下了。

    消失点是自己的推断,幸运的是,这个自己运气好,猜到了。

    而进入消失点之后,到底是出口还是死穴,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消失的那两个纸飞机,并不会给他答案。

    那么接下来的选择,无疑是一场豪赌。

    江复庭站在那里,非常冷静的思考了很久,他这个地方已经待了半个多小时,已经没有太多充裕的时间给他耗了。

    外面的情况瞬息万变,可他现在还被困在这里束手无策,如果被白唐知道,还要分掉白唐的心思,专门来营救自己。

    江复庭捏了捏拳,在去与留这两个艰难的抉择中,确定了答案。

    收拾完地上散落的纸飞机时,他还特意在脚边留了一个。

    这个就是他专门留给蒋黎的。

    如果运气好,那就当给蒋黎白捡了一个便宜,可如果运气不好,自己目的也达成了,好歹拉了个赔命的,自己也算不亏。

    免得自己不在,蒋黎出去以后还找父母的麻烦。

    他踮起脚,刚才还因为未知而有些紧张的心情,此刻却变得异常平静。

    抬起的手掌,中指游刃有余的碰上了中心点。

    而就在他碰上的一刹那,一股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突然以他的中指为中心,从里面迸发而出,顷刻间覆盖在了他的身上。

    那种气息淌过他身上的时候,并没有让他有多排斥的异样,反而有种彼此融洽的感觉,像极了在悠远冗长的时光里,互相陪伴的老友,只有熟悉和亲密。

    江复庭甚至来不及搞清楚这道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眼前毛茸茸的灰色天光,眨眼间便落幕。

    等他看清周边熟悉的景物时,身上的力量已经重新开始徐徐运转。

    这里正好是一开始异端发生的地方,先前被蒋黎吓到落荒而逃的鬼仆们,仿佛重现了一遍场景,又零零散散的跑了一遍。

    无论刚才那个奇怪的地方发生了什么,又经过了多久,外面的世界像是被定格,静止在了这里。

    光是这么一个悚人又难以解释的现象,江复庭更加可以肯定,他刚才不小心闯进去的地方不可能是阵法那么简单。

    一定是别的什么东西。

    江复庭惊觉过来时,立马回过头,却发现,自己刚才出来的那扇门也消失了,空间恢复了平日里的常态。

    宛如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闯进

    去的那般。

    江复庭再次回过身,习惯性的低下头,看见了两个替他探路,此刻正待在他脚边的纸飞机。

    原本是觉得废纸一张,扔掉算了,但好歹算是有功。

    他蹲下来亲手捡起,缓慢地擦了擦上面的灰,细致的动作像是擦金子似的,等纸张又恢复了一清二白后,这才慢条斯理的装起来。

    站起来看向赵悔院落的方向,他估摸着蒋黎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出来,遂抬脚,往自己注视的目的地走去。

    只是还没等他走个几步,一道熟悉的气息,就从赵府内部朝着他横空而来。

    这骆知秋真是够明目张胆的!

    江复庭顿时脚步一滞,掉了个头,朝着骆知秋过来的方向,迎面赶过去。

    冲着自己劈头盖脸扑来的气息相当强烈,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骆知秋不知收敛,而是他被人发现了!

    能让他这么不遗余力拼命逃跑的人,修为肯定远压于他。

    江复庭在判断到这一点的时候,非常迅速的做出了反应。

    在他赶至骆知秋身前的刹那,骆知秋惊喜地瞪大眼睛,激动得宛如看到了失散多年的爸爸!

    骆知秋发誓他从未觉得江复庭那张冷冰冰的死人脸,居然可以如此迷人,让人心神向往!!

    他兴奋到帕金森的双唇正要如泣如诉时,江复庭连个眼神都没给,一把拉开布袋,果断把他塞了进去。

    将所有即将到来的聒噪,扼杀于摇篮之中。

    干完这事,江复庭并没有在原地停留,而是立马飘到其他地方,但又不完全偏离这条路,有意的逛着花园。

    果然没等太久,另一道气息将至。

    这气息清浅,半生不熟,透着一股混杂紊乱的阳气。

    江复庭顺手折了一个枝头,摘弄着上面小巧却又不失艳丽的花瓣。

    他当是什么人,一个普通的修士居然也能把骆知秋吓个半死,这未免也太怂了点。

    江复庭情绪一个波动,于是辣手摧花,不留于情。

    手里的树枝就像被人扒光了似的,光秃秃一大片。

    而那半摸半猜的尾随者,已经尾随而至。

    “江兄!”梅寄北的声音有些意外:“看不出来,你还喜欢摆弄花花草草。”

    江复庭像是刚刚才知道来人,顿了顿,缓缓转过身来。

    冷芒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他当着梅寄北的面坦然地嗅了嗅手里的树枝:“好的东西谁会不喜。”

    说着又抬手搭上了边上的树枝,正准备再辣手摧枝时,见梅寄北一直盯着自己,他假意问:“地府规定禁止采摘?”

    梅寄北看得出来,他是故意顾左右而言他,反而更加疑心,探索的视线从他的手转移到他身侧附近,游转了一圈,窥探不出什么名堂。

    梅寄北脸上的笑容多了不少虚伪的和善:“对了,江兄刚刚一直在这,有没有见到有什么举止奇怪的鬼经过?”

    江复庭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接着微眯起眼眸,用饱含深意的眼神打量着他。

    梅寄北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了几秒,再后知后觉也反应过来,感情他这一眼,故意把举止奇怪的锅直接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然而气归气,但碍于自己一没证据,二又技不如人,再火也得窝回自己肚子里,他维持着假惺惺的笑,同江复庭一般装傻:“独自一个人赏花,未免也太冷清了点。”

第八百一十九章:一百个脑残依旧是脑残

    “那你来一根?”江复庭的话听起来是问他,说完的同一时间只听到咔嚓一声,另一只手搭着的那根树枝被他毫不犹豫的折断。

    梅寄北皮笑肉不笑的接过:“客气,客气,要不我叫点鬼仆来陪你。”

    江复庭咧了下嘴角,转起了树枝:“我这人喜静,就不劳烦赵府里的资源了。”

    梅寄北一改来时的唯唯诺诺,言语间开始淌出一些锋芒来:

    “江兄说得哪里话,来者是客,自然以客为尊,何况城里说不准什么时候会乱起来,有两个厉害的鬼仆伺候着,出了什么问题,也好暂时护得周全。”

    江复庭自然不信他表里不一的说辞,心道:是等出了什么问题,好一刀干脆利落的捅死我吧。

    梅寄北这心还挺猴急的,自己还没来多久,就急着在身边插眼线。

    他也不急着道破,将这份‘好意’暂时承下:“那就劳烦了。”

    梅寄北摇了摇铃铛,一道黑雾从铃铛里像云烟散开。

    不消片刻,阴风忽地从远处横扫而来,两道挺拔黑影迅速落在自己眼前。

    不同的人脸和躯体在黑雾散去之际,隐隐约约地浮现出。

    从两只鬼铁骨铮铮的气场和傲然的身姿来看,倒不太像普通的鬼仆,更像是专门训练过的暗卫,藏在赵府的指定地点里,日夜坚守。

    江复庭顿时更加肯定,万一出事,这些人必定先一刀捅死自己的想法。

    梅寄北板起背来,难得正儿八经的严阵以待:“江大人是我亲自请回来的贵客!你们两个一定好好照顾!”

    他将照顾两个字重重咬了咬,威胁道:“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就拿你两是问!明白了吗?”

    两只鬼异口同声的应下:“是!”

    于是江复庭回院的时候,身后多了两个甩不掉的拖油瓶。

    好在那两拖油瓶相当尽职尽责的‘照顾’自己,一双视线片刻不移的落在自己身上,深怕自己在它们眼皮子底下飞走,以致于连半点话和逾矩的举动都没有,比梅寄北这个为了表演而叽叽喳喳的家伙强上十倍不止。

    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江复庭心里郁结,但也努力自我安慰着,在走到房门外时,他发现那两只鬼居然还紧跟在他后面,似是要跟进屋子来。

    他停下脚步,转过来,漠然的看着它们:“我有些累了。”

    从正常情况来讲,绝大多数的人听到这话,应该都知道言外之意就是:我累了,要休息,要睡觉。

    只是这两只鬼不愧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寻常的慷慨大路他不走,非要走另辟蹊径的小路。

    在听闻的瞬间,两只也仅仅只是挪动了下视线,跟木头似的一板一眼目视前方。

    江复庭差点能气笑,忽然想起了白唐遇到这种事情臭不要脸到毫无底线的样子,继而漫不经心的歪了歪身子,靠在门框上,一本正经地直白说:“我要睡觉,你们是看还是陪?”

    两只鬼:“???”

    江复庭继续道:“不过我梦游,要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

    他话还没说完,两鬼立马后退一步,自觉挪到门边,当起了门童。

    江复庭睨了它们一眼,悠然的走进去把门带上。

    反正阴间这个地方又不是自己的常驻地,他也没考虑过树立自己形象的问题。

    他解开了布袋,骆知秋跟猴子似的,立马蹦出来。

    江复庭抢先

    一步捂住他的嘴,扔了一张封符封住门,又在屋子里加了结界,这才松手。

    骆知秋作为一个明明没有气的鬼,还被捂得头脑发胀,面红耳赤,开始了大喘气。

    他艰难的抬起手,正要痛心疾首的指着江复庭,结果在后者刀子似的眼神差点剁掉他手的瞬间,立马收了回去。

    然后改口道:“我去!刚才要不是你来,我就要死在那了!我天!我一想到我差点要死在那,我现在就要死了!”

    江复庭:“你要是不好好说话,我现在成全你还来得及。”

    “不了!不了!”骆知秋吓得后背发凉,汗毛炸得跟仙人掌一样。

    他飘到桌子边,狠狠吸了一口点着的香,这才在刚才惊心动魄的状况下稍稍缓了过来。

    “你怎么不用我借你的力量?”江复庭见他还有些心有余悸,也不再唬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骆知秋已经回了劲,就是脑子还有些懵,脱口道:“这不是在赵府里容易招人耳目么,再说了,我一看那人比我厉害那么多,我觉得用掉太浪费,还是省点吧。”

    他说完还嘿嘿得笑了下,动作小心的摸了摸胸口里,感受着揣在里面的宝贝带给他的安全感。

    江复庭一双视线忍无可忍的剜在他的身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被抓了,他们顺着你身上的契约,也能发现我。”

    “我······”骆知秋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笑容顿时一僵,心虚地说:“知道啊······”

    好在没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何况现在正事要紧。

    蒋黎现在还没出来,赵悔显然对这种异象并不知情,搞不好能趁着他们现在这个空档的时间,将事情被动的局面彻底扭转过来。

    江复庭懒得跟他计较这些过错,在桌案边坐了下来:“你是怎么被他发现的。”

    骆知秋见江复庭坐下,也没客气,一屁股跪坐在对面。

    他用力捏了捏手指,刚才的事情不仅让他有些后怕,甚至还有些震惊。

    嗓子仿佛被刚才过度的消耗灼烧的有些干涸,眼眶不知觉间透上了丝红,他一字一顿道:“梅寄北!”

    “我原本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是准备直接找你报备的,结果在路过小道时,正巧看到他有些鬼鬼祟祟,而且他行动非常小心,连府里的鬼仆都防范着,所以我跟了过去。”

    “我一路弯弯绕绕,也没想到赵府居然那么大,最后来到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哦,那个院子就在杂物居的后面,那地方看着有些破烂,没想到看守的鬼仆很多,我自然好奇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所以偷偷躲起来看。”

    “结果就在他开门的时候,我看到他拿出了个铃!”骆知秋说到这里突然格外激动,猛地一拍桌子。

    江复庭皱了皱眉,提醒道:“没钱赔就别破坏别人的东西。那铃怎么回事?”

    他见梅寄北在自己面前一点都不避讳的用了好几次,确实,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干嘛的?

    召了一次赵悔,还特意给自己召了两个拖油瓶。

    目前看来是召魂。

    等等!

    召魂!

    江复庭眼眸微睁,忽然窜出了一个念头。

    骆知秋的手还有些僵硬的按在桌子上,见桌子没事,把江复庭心里才涌上的念头说了出来:“那铃铛是长生派的内门弟子才有资格拥有的,你上次跟我说,他是上清派的人,我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人家好歹是名门正派,怎么可能在临危关头变得跟缩头乌龟一样,人家那个个都是性情高洁,宁死不屈的!”

    他脸不红气不喘地捧高踩低,仿佛自己曾经不是长生派的人一样,甚至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披过的长生派外皮撕得稀巴烂。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我还自欺欺人,是不是世界上法宝太多了,总有撞款的时候。结果!”

    骆知秋忽地一顿,愤愤道:“他进去后,反正不知道是在干嘛,力量一散的瞬间,我就认出来了,这阴不阴阳不阳的气息,就是长生派的手笔没错!”

    江复庭听闻以后却彻底安静下来,细细沉思着:“如果他就是长生派的,那他上清派的门牌是哪来的?”

    骆知秋被这个灵魂问题,弄得闭了嘴,他又没看见,他哪知道。

    江复庭注视着桌案上空白的纸,忽然问:“他在里面待了多久?”

    “还好吧。”骆知秋想了想:“不短也不长······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

    江复庭将所有可能性,在脑海里一一筛选过去。

    藏东西显然是不可能的,毕竟真的重要的东西藏哪都不如藏自己身上,而且骆知秋也说了,他既然也是内门弟子,自身肯定也有空间袋之类的东西。

    结界,阵法也不可能布置在屋子里。

    按照现在的情势发展来看,只有可能是去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情。

    江复庭的指尖轻轻在桌子上刮磨着:“城里的情况怎么样?”

    提到这个骆知秋就有气,于是双手并用,又拍了下桌子,震得桌上的东西一齐抖了抖。

    江复庭默默盯着他的手:这一双都怕是不想要了。

    骆知秋泄愤够了,立马抽回,假装什么都没干,继续义愤填膺:“别提了,城里的一个个都被赵悔那操蛋的家伙洗脑了!”

    他说着,又深吸了一口边上的香:“这就是把城民当箭矢养啊!现在外面的人都巴不得赵悔起兵造反,全城上下一致觉得地府资源分配不公,他们生活的不好,都是地府上层的领导因为地域偏见造成的,特别是······”

    骆知秋说到这,还特别看了江复庭一眼,迟疑道:“白唐。”

    这两字脱口的瞬间,整个屋子里的温度急速下滑。

    “还有呢?”江复庭冷冷问道。

    “还有······”骆知秋偷摸留意着他的眼色,想着是如实禀报重要,还是躲过自己老板的怨气重要。

    最终在江复庭横过来的一眼中,心里的小人立马倒戈,小心禀报:“说要是白唐他们敢来,不等城主来,他们要亲手把他拿下,去找城主领赏。”

    江复庭忽然笑了。

    骆知秋被他的笑容晃瞎了眼,不是被帅的,而是被扎的,顺便同情了城里的鬼民们两秒,不能再多。

    讲实话,他也不知道这群人到底是哪来的自信,居然以为自己能拿下神级选手。

    所谓乌合之众,就是为了融入群体,心甘情愿丢掉自己的智商,变成脑残。

    这些脑残,空有一腔热血,没有基本的逻辑能力,判断力,思考能力。

    更可怕的是,这种脑残病的传播速度很快,像病毒一样一扔即炸,最后凝聚成一起。

    在声势浩荡的蒙蔽下,自以为集齐了群众的力量,便真的有了翻天的能力。

    然而本质的问题在于,一个脑残是脑残,一百个脑残依旧是脑残······

第八百二十章:我就喜欢自投罗网

    并不会因为横向数量的增长,而出现质的改变。

    这就相当于脚下一群无知的蚂蚁,妄图搬动人一样扯淡。

    江复庭就当自己听了一个无聊的笑话,心不在焉的回到刚才的问题,继而又想起自己先前偷听到的对话,开始重新谋算起来。

    蒋黎被那奇怪的地方困得越久,对自己越有利。

    一旦赵悔迟迟找不到他,必然会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因而动摇,拖延行动。

    这样他和白唐趁机扭转局势的时间就会充裕很多。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梅寄北在这个紧要关头到底做了什么?

    江复庭拿定注意后,忽然站起来:“你带我去一趟你刚才去过的地方。”

    骆知秋以为自己听错了:“现······现在?不能吧,我才被发现,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江复庭撤了结界,回头看他:“那你是选择投网,还是选择明天之前死在这?”

    骆知秋当即脸色一变,强颜欢笑都止不住结巴的嘴:“投!投!我就喜欢干投网这种事!”

    我要是不喜欢投网,当初也不会被李商一吹耳旁风,就来异想天开地刺杀你;

    如果没有来刺杀你,我也不会为了保命来抱你的大腿;

    如果没有来抱你的大腿,我也不至于现在朝不保夕。

    孤儿院虽然像牢笼一样乏闷,但好歹能保住命······

    似是感觉到身后盯着自己的视线隐隐藏着怨念,江复庭在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

    骆知秋在强大的求生欲下,熟练的换上了纯良无害的笑。

    江复庭没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意图不轨来,不再管他的小心思,给了他两张定身符,压着声音叮嘱道:

    “我走前面,你拍他们后脑。”

    骆知秋办正事还是靠谱的,严阵以待的接过来,认真点点头。

    接着江复庭挥手打了个手势,让他在一边的花瓶后面藏好,撕开门上的符纸。

    木门仿佛被解脱了一般,在符纸揭开的同时,兴奋得颤了两下。

    虽然没有出声,但即便是这么微小的动静,也引得门口两个拖油瓶突然从一边飘过来。

    两团高大漆黑的影子,紧贴在门口,幽幽地印在门窗纸上,人形的轮廓虚虚实实,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渗人。

    江复庭切实的体会了一把,许久没感受过的阴魂不散。

    感谢梅寄北,让他重返当年。

    他一把将门拉开,两个拖油瓶正用惨白的死人脸,瞪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专注到纹丝不动。

    江复庭甚至觉得,从一开始这两只鬼就以这样诡异的方式守在门口。

    开门到现在,两只鬼的眼睛不知疲倦,自始至终都没有眨过,跟不会动的洋娃娃似的。

    江复庭在门口注视了它们一会,确定它们不会轻易闯入房间以后,这才一脸嫌弃地从它们两之间的缝隙中钻过去,完美到连衣角都没沾到它们。

    他走下台阶,拖油瓶也跟下台阶。

    脚下的步伐走到不焦不燥,悠然的和先前溜达的速度差不多。

    他心里默默计算着适宜骆知秋动手的时机,大约二十来步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着两只面无表情的鬼,以同样一种面无表情说:“梅寄北有没有跟你们交代

    过一件事?”

    那两只鬼听到梅寄北三个字,下意识一顿,木然的眼珠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而就在他们刚将注意力放在江复庭身上的瞬间,一阵阴风袭来。

    两只鬼立马面色大变,被骗的怒意扭曲了面庞,只可惜还来不及发作,也来不及叫帮手,魂魄便定格在那里。

    骆知秋拍了拍手,从后面走过来,嘚瑟的看他,闪烁的双目里各种求夸奖。

    江复庭默默地拿出袋子,默默地将这两只无法行动的鬼装起来,然后又默默地继续朝前走。

    骆知秋:呵,这就是万恶的资本家,压榨一切穷苦劳动人民的价值。

    至于骆知秋说到的地方确实偏,不是一般的偏,是二班的偏。

    江复庭探索的半边区域像极了各种级别的套房,总之他溜达的那半块是富人区的话,那么赵府的另半边,就是劳务区。

    各种七七八八的工作场所全都设置在这里,居住的地方和员工宿舍差不多,应该是专门给鬼仆设立的。

    不过府里的景致设施倒是差不多,只是细节上终究有一些不同的差距。

    而且,越往里走,就越僻壤凋敝。

    一直到靠近杂物居的时候,江复庭已经有一段路没见过来往的鬼仆了。

    想来也不会有闲得没事的鬼仆,动不动往这溜达,而且后面的院子又特意严加看守,除非想死,也并不会有其他鬼仆往这撞。

    江复庭在骆知秋熟门熟路的摸索下,来到了他刚才的那个角落。

    说是角落,其实就是狗洞,视野极佳,正好能将后面院落的大致环境全部收尽眼底。

    然而狗洞本来就小,只能容纳一个人的视野,现在还得两个人抢着看。

    作为一个狗洞,这大概已经是它千年来的人生巅峰。

    江复庭粗略地扫了眼里面的排兵防卫,确认骆知秋确实没有夸大其词。

    一层又一层的阴兵跟夹了馅儿的粽子似的,将院落包得连只鸟都飞不进去。

    江复庭看完以后,捡了根角落里的枯枝,在地上画起了抽象的防护图。

    院落外层,中间乃至门口各有一圈,屋梁上应该有‘鹰眼’,若是屋内的人比较重要,应该有比较厉害的阴兵。

    “你在画什么东西?”骆知秋天真的提问,成功把江复庭从专注的思索中拉了出来。

    江复庭像在看地主家的傻儿子,认真注视了他一会,然后又对着自己摸索的图,很轻的叹了口气。

    在骆知秋的对比下,他更思念白唐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外面驻守的阴兵一次性全部调走,他才有机会闯到里面。

    只是调走的办法······江复庭眉间的沟壑已经深得能汇聚大海了。

    手里的枝杆在地上捣鼓来捣鼓去,将脚尖的地方凿出了一个深坑。

    骆知秋盯着那深坑呆了呆,可能过于枯燥,或者画着的东西实在看不懂,乏善可陈地打了个哈欠。

    哈欠打到了一半,江复庭掀起眼皮看他。

    骆知秋红着眼眶,硬憋了回去。

    江复庭忽然想起了什么,戳动着地面的手蓦地一顿,“挺喜欢投网是吧?”

    骆知秋隐隐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却还是顶着充满压力的目光,硬着头皮点点头,顺便忍住了扇

    自己嘴的冲动。

    “给你个重托。”江复庭难得用好言好语的语气,却听得骆知秋头皮发麻。

    骆知秋壮着胆子,哭唧唧地单方面讨价还价:“我身小力竭,太重了,怕托不动。”

    “你可以的。”江复庭不容置疑的说。

    “不,我不……”骆知秋到嘴边的拒绝,再次在他的胁迫下峰回路转:“好的,我可以!”

    江复庭冰冷的目光像被太阳照过似的,吝啬的给予了他那么一星半点的和善:

    “我会下个结界,用东西分掉它们的心思,第三层阴兵专门镇守屋子,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擅自行动的,届时你把外面这些鬼全收了,我趁机突破第三层。”

    骆知秋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鼻子:“我,我一个人收外面两层鬼?”

    江复庭拿树枝将地上的图抹花掉:“我会借你一样东西,记得速战速决。”

    说完他再次看向狗洞里的院子,洞口四面丛生的杂草,偶尔左右摇摆两下,黑漆漆的鬼影像摇曳着的火烛不断忽闪。

    骆知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咽了咽口水:“你就这么放心我?”

    “那万一,万一我真的一个不小心,被他们撕成渣子……”

    江复庭正好确认完里面的防卫,转过头,正色说:“我是学文的,可以给你题墓志铭。”

    骆知秋:你会失去我的。

    江复庭会用的防御结界很基础,但一时半刻套住这些鬼也是足够了。

    而且学不在多在于精,这一类的基础结界,已经被他运用到炉火纯青。

    至少在这些阴兵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布下罩住整个院落的那么大结界,本身就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

    骆知秋只当他是全能型人才,更加崇拜的看着他,然而这种无脑的崇拜在江复庭拿出了一地纸飞机的瞬间——

    戛然而止。

    俗话说,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是未长大的男孩,古人诚不欺我。

    只是还不等他发现新大陆一般的窃喜细细品味,江复庭又从布袋里掏出了一个巨大的旗杆。

    魂幡被拿出来的刹那,天地直接黯然失色,广阔的旗帜遮天蔽日,像巨浪一样翻滚的“呼呼”做响。

    骆知秋到底是长生派的人,在看到这个曾经属于门派秘宝之一的东西,吃惊地连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因为过于震惊,无法思考,他忍不住脱口道:“你哪来的?”

    江复庭说到这个也有点不好意思:“抢的。”

    还是他人生中第一件打砸抢。

    当时魂幡在那种激烈的战况下,其实已经碎得不能用了。

    但碍于白唐这个连粪土都要视为钱财收藏的人,江复庭最终耐着性子缝缝补补,最后经过白唐的力量修复,虽然不及曾经的十分之一,勉强也能使用了。

    只是江复庭没有陆长荣那样的手艺,实在算不上心灵手巧,骆知秋随便瞄一眼,就看到上面像蛛网一样横七竖八的密麻走线。

    骆知秋:真的是只有鬼知道,这曾经的镇派秘宝之一到底经历了什么……

    江复庭直接把魂幡递给他,骆知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别说接稳,这会已经激动得连站都站不住。

    江复庭担心他关键时候掉链子,皱着眉:“你能不能行?”

第八百二十一章:它没了我也不苟活

    灵魂提问让骆知秋稍微清醒过来,这才明白他先前说要交予自己的重负是什么。

    他满怀欣喜颤着手接过,在摸到魂幡的那一刻,掌心真实的触感让他觉得像无法醒来的梦一样。

    压下自己被拨乱的心神,骆知秋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江复庭。

    以往不修边幅靠不住的模样,被他收敛的半丝不存。

    如果说在一分钟之前,他对江复庭的示好只是出于利益和生存而去油嘴滑舌的表面,那么现在,就是把自己的全身心,交托出去。

    因为他知道,江复庭交给他的不止是魂幡,还有不带杂质的信任。

    这种信任,在那勾心斗角,权势为尊的长生派里从未有过,在他幼.童时期因为贫困被全世界对立时,也从未有过,甚至连生下他的亲生父母,都舍不得给予他半分。

    可他却没想到,在一个不过寥寥数次见面,又和他仓促签下了契约的人身上出现了。

    骆知秋不再嬉皮笑脸,他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瓷瓶一样,非常小心的接过来,认真说:“你放心交给我。”

    江复庭没他想得那么多,对他的信任只是无意识的出于契约而已。

    在江复庭自己的世界里,关系网也很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只有一个圈,圈内是自己人,圈外的人始终就是圈外人。

    而现在的骆知秋在他的认知里,无疑就是自己人。

    等骆知秋做好准备的一刹,江复庭心意一动,躺在地上的纸飞机带着他承载的力量,接二连三的飘起来。

    一大片的米白色如同向远方迁徙的一群候鸟,齐刷刷的聚集排列在一起,往结界里面涌入。

    最外圈的阴兵正恪守律己的打着十二分的精神,每分每秒的留心着周围的每一个微小变化。

    他们的监视视野很大,从自己站着的那一块地方开始,无限制的往前蔓延,无形之间摊开了一张大网,将所有的风吹草动全都包罗在眼里。

    此刻,周围却平静的如同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从何时起,连风都没有了,院子里的树木,野花野草,好像一寸都没动过,几分钟之前是怎样,现在就是怎样。

    能被挑选为阴兵的,自然也不是寻常的小鬼。

    在时间的推移下,有些阴兵开始隐隐察觉出不对劲。

    只不过碍于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坚决不能离岗,所以只能靠高度集中注意力,戒备周遭的一切。

    哪怕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一个鬼发号施令,但强烈的职业本能,也让它们不约而同将身上的鬼气不觉间散开。

    一时间,院子里紧迫的氛围一触即发,别说是只鸟,就是一只没长眼的蚂蚁,也能被它们碎尸万段。

    就在这时!一个纸飞机突然从一旁飞掠而来,“咻”的声音拉开了敌我之间的角逐。

    剑拔弩张间,所有阴兵顿时如临大敌,各自整齐地抬起手里的锁链!

    只是不等他们手里的锁链一同飞出,接二连三的“咻!”“咻!”声不拖泥带水的划破了院里原有的寂寥。

    十几个纸飞机气势汹汹的从四面八方直冲而来,尾部的灰烟在脱离飞机控制的那一刻,飞扬跋扈地散开,像抓不尽的绵绵细雨,落得到处都是。

    被浊气沾染的地方,立刻冒出呲呲的烟雾,花花草草顿时萎靡,石墙和建筑像被腐蚀了一般,被吞噬掉了表面薄薄一层。

    与此同时,无数条锁链

    像黑蛇一样窜出,一同齐发的场景壮观的犹如一场盛大的流星。

    只不过这整齐肃穆的场景没有保持太久。

    在纸飞机东躲西藏毫无规律的捣乱下,阴兵们原本训练有素的阵型,被这十几个横空出现的搅屎棍搅得一团乱糟。

    漫天交错的锁链,此刻看起来更像是被掏了老巢的黑蛇,在怒极气盛下失去了理智横冲直撞。

    但那些纸飞机好歹不是第一次干活,再加上浊气的晕染下,生出了些许不全的灵智,灵活得跟条游鱼似的,不是说抓就能抓到的。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镇守在原地的阴兵,显然也有些站不住脚了,再这么傻愣愣的耗下去,被钻空子是迟早的事。

    很快,防守在第一圈的阴兵各自争相出动,再是第二圈,平日里堡垒森严的院落,此刻乱得如同马蜂窝,一时有些说不出的滑稽。

    江复庭和骆知秋偷鸡摸狗的俯身在另一个角落里,时刻留心着里面的境况,在第二圈阴兵都出动后的刹那,江复庭动了动手指。

    下一秒,纸飞机上缭绕的浊气顿时强盛不少。

    江复庭一拍骆知秋的肩膀,“看你的了。”

    骆知秋神色郑重地点点头,把江复庭方才教他的口诀熟记于心,无声的默念几遍。

    他握紧手里的旗杆,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在江复庭的注视下,决然动身。

    当一道陌生的气息带着凌冽的气势长驱直入时,一部分的阴兵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这是有人蓄意袭击,方才那一波只是为了转移它们的注意力。

    就在骆知秋赶至院落中央的瞬间,率先回过神来的阴兵杀气腾腾的瞪着他,不留余力的释放出自己所有力量。

    黑色的锁链伴随着临时幻化的刀枪,一路过关斩将,扫过重重障碍,铺天盖地的朝他碾压而来!

    骆知秋眼皮狠狠一跳,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后背顿时竖起了一大片寒毛。

    心里颤抖归颤抖,多年训练的本能反应倒是没有落下,他端着旗帜的手顿时向四周横扫,旗面极速划过空气,发出凄厉的呼啸,偶尔伴随着尖锐的爆破音。

    同时,他嚅动的双唇里发出晦涩难懂的口诀,魂幡像是吃了生长剂似的,顿时在他手中拔高了好几丈。

    旗帜扩张成遮天的幕布,一个旋身,将所有迎面的攻击拦截而下。

    骆知秋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发抖的手还不忘财迷似的摸着这个宝贝,接着,另一只握着旗杆的手用力一挥。

    魂幡许是太久没有怎么肆意的撒野过,时隔一年再次现世的时候,发出一声绵延又尖啸的嗡鸣,接着一股可怕的吸力,如同贪婪的无底洞,霎时横扫全场。

    江复庭目光一凛,屏着呼吸,留意着里面暴乱的状况,随后将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第三圈和掩藏在屋顶角落的高手上。

    他盯着里面事态的发展,开始默默倒数。

    数到十的时候,第一圈的阴兵显然招架不住魂幡的力量,被捕获了一大半。

    骆知秋虽然曾在活着的时候,有幸见过一眼魂幡,但万万想不到这秘宝居然会那么厉害,随便一挥,刚才还令他心惊胆战的阴兵大队,就这么轻轻松松的收入囊中。

    他一时兴奋得有些忘乎所以,从原本被动的防守,变成了主动出击。

    那赶尽杀绝的模样,简直跟踏春时没被家长管牢,非要把所有蝴蝶全都抓得

    片甲不留的熊孩子……一模一样!

    江复庭复杂的瞅着他已经撒了欢的背影,丝毫不担心骆知秋会被这些鬼撕成渣子,反而考虑着下次派骆知秋出任务的时候,要不要在他身上栓一个牵引绳。

    数到五时,第二圈的阴兵也被骚扰得叫苦不迭,原本还盛气凌人一个个的上赶着,这下全都对骆知秋手里的东西忌惮起来。

    第三圈的阴兵也开始有些站不住脚,只是在迟疑要不要出手援助。

    等江复庭在心里数到一的刹那,第一圈的阴兵已经被抓魂幡抓捕得差不多了,第二圈的阴兵也被殃及不少,而那一直死守在最后一道防线上的阴兵突然抬起了手。

    江复庭身形一动,鬼影划过的地方只留下急骤的飓风。

    就在那些阴兵各自拿出信号器时,一堆定身符像烟花一样炸得到处都是,在阴兵反应过来之前,贴在他们的脑门上。

    江复庭立马大声一喝:“骆知秋!”

    骆知秋当即会意,在四周阴兵充满顾虑的阻拦下成功突破重围,领着魂幡朝他赶来。

    虽然怕死是人之长情,更何况鬼这种死了便魂飞魄散的,但这世上也总有不怕死,非要硬刚的。

    就在骆知秋即将赶至的一刻,有几个英勇的阴兵像甩不掉的橡皮糖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尾随而至。

    就在那几个阴兵将要挥刀的瞬间,江复庭先一步捕捉到他们的动作。

    骆知秋甚至还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江复庭身上气势突变,杀人不见血的朝着自己冲来。

    他登时虎躯一震,眼目紧闭,紧跟着,一道冷风从他身侧疾驰而过。

    骆知秋这才慢半拍的猜到什么,立马转身。

    江复庭持剑英姿飒爽的立在一边,身后那几个阴兵微微一愣,眨眼就成了灰烬。

    敛神有些不悦的看向他,江复庭叮嘱道:“干活的时候专心点,把前面的先收了。”

    骆知秋连连点头,“哦哦。”

    然后趁着里面那层阴兵还没挣脱定身符之际,统统收了。

    江复庭颇为可惜的看着方才被自己亲手剿灭的阴兵的方向。

    啧!好歹有四只,浪费了。

    院落内的重重包裹在他们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被相安无事的处理掉了。

    江复庭走到门前,想到骆知秋转述的话语,估摸着里面应该还有防守,嘱咐道:“你在外面守着,如果有意外就及时通知我,打不过的就跑,保住自己要紧。”

    骆知秋倍受感动的沉浸在他悉心关爱员工的身心健康里,缓缓点了点头:“您要有我要帮忙的,就随时吱一声。”

    江复庭看了眼他紧抱在怀里,半天舍不得松手的魂幡:“这种东西最好是当底牌,先收起来。”

    骆知秋磨磨唧唧地将魂幡变小,充满慈爱的抚了抚旗杆,这才恋恋不舍的将魂幡递了出去。

    “给我干嘛?”江复庭莫名看他。

    “不是你说······哦!”骆知秋恍然道,感情收起来,不是让自己还回去,而是让自己收好。

    他立马抱回到自己怀里,没心没肺地笑着:“收好了!收好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这个宝贝的,你放心吧!它在我在,它没了我也不苟活!”

    江复庭也没再吭气,用手势将他支退到角落里藏好,然后戒备地看着眼前的这扇门,缓缓地推开了一个狭小的缝隙。

第八百二十二章:没有**的好处

    一股幽然的花香从里面渐渐飘出。

    他没有冲动地闯进去,先用仅有的视野往里环视了一圈后,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悄无声息地飘了进去。

    屋子的格局和他居住的房子如出一辙,只是细节上的陈设和摆件的小玩意有些不同。

    这个地方看着也没他居住的房间那么夸张,看起来简略不少。

    进门便是正堂,往右是居室,左边和书房差不多。

    像古旧宅子里的房间,基本上都是七八十平的大开间,不管是归置还是有什么全都能一眼望到底。

    江复庭将房间绕了一通,粗略的看下来,并没有什么专门遮掩的东西,就连他曾预想中的屋子里的守卫都没有。

    难怪刚才外面的动静都闹成这样了,屋子里一直无动于衷的。

    他一时站在正堂,有些疑惑,如果真的什么都没有,何必派重兵把守,梅寄北还做贼心虚似的。

    要是没藏人,那肯定就是藏了什么不得了的重要东西。

    他斟酌了一阵,开始仔细留意起这个屋子里有什么机关。

    江复庭先是按照藏机关的套路,将屋子里的每一面墙都慢慢敲过,就连头顶的横梁都没有放过。

    接着就是地板,各个边边角角,以及石块之间镶嵌的缝隙。

    再然后就是各种软装,从镜子到挂画,再到床板,餐桌,桌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有各种柜子······有一瞬间,江复庭在自己鬼祟的行动中,品出了偷鸡摸狗的味道。

    这个时候哪怕外面突然有人闯进来说抓小偷,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就是这东西到底能藏在哪?

    屋子里该搜的都搜了,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不值钱,连大致资产是多少他都能估摸得精确到个位数。

    但是就是没有翻到一丝能让他起疑的。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个不太好的猜测,如果真的是什么东西的话······梅寄北该不会已经取走了!

    可这也不对,如果真的已经取走了,那又何必在他出来发现被跟踪的时候,非要抓到骆知秋不可。

    只要将这里残留的痕迹销毁就可以了。

    既然他来的时候还有重重阴兵镇守,那就说明,对于梅寄北而言很重要的东西,一定还在这。

    他忽然想起骆知秋跟他说的,梅寄北进来以后有能量散发的痕迹,因此才确定是长生派的人。

    江复庭再次抬眼扫了眼屋子,难道这里面用什么特殊的障眼法罩住了?

    他闭上双目,打开自己的神识,铺满了整个屋子。

    刚才还流于表象的视野,这会清楚的看到了遮掩在屋子里斑驳的浓雾。

    神识透过厚厚的雾障,见缝插针的挤了进去,渐渐看清了被遮掩的严丝合缝的景象。

    屋子依旧还是这个屋子,只是没有了各种样式的摆件,也没有了桌椅木床,整个房间一眼望到底,空荡得让人觉得有些冰冷。

    唯有原先书房那一侧挂着画的地方,那幅画还挂在那,只是画的周边泛着奇怪的能量波动。

    混杂着诡异的能量如同在黑暗里突然亮起的荧光,吸引着江复庭下意识的走过去。

    他一路畅通无阻,直通到底,虽然闭着眼睛,眼前的画在他的

    眼里却清晰无比。

    江复庭抬起一只手,正准备先试探一下时,屋子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叫声:“快出来!”

    他条件反射猛地睁开眼睛,却不知,方才他自以为离画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其实脸已经几乎快贴在了画上,指甲盖已经碰到了画纸的表面。

    意外响起的叫喊声,他心中警铃大作,手指不可控制的一动,这一动,手指直接不小心的点到了画里。

    即使他在第一时间反应到了触感似乎有些怪异,但也已经来不及了。

    眼前的画面突然白光大涨,他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光的速度。

    就在画里的光包裹住他的一刹,人便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江复庭毫无预兆地不断下坠,四周一片漆黑和虚幻,低头望不见底,像是一个无底洞,那无底洞拼命地拉扯着他。

    他使出全身的力量与之相抗,这才让降落的速度变缓了些,但依旧不能阻止自己往下坠的趋势。

    没过太久,他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个青石板铺的地面上。

    这个时候就要庆幸没有**的好处了,不然这么摔下来,别说四分五裂,估计能直接摔成一坨四溅的肉泥。

    他用力吐了口气,回了点神,然后屈膝爬起来,然而还没等他站稳,边上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那声音又轻又浅,仿佛是在脑后跟飘过,又好似离你很远,让人摸不清方向。

    他立马戒备起来,持剑挡在身前,目光警惕的在黑暗里扫过:“谁在那?”

    对方并没有说话,只是隔了好一会,又发出了无可奈何的叹息。

    江复庭一直留心着,这次在那声音发出的时候,捕捉到了声源的大致方向。

    他蹑着脚,一步一步吊着一股力,缓缓往前走。

    大约十几步距离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拐角处的通天石柱,柱子上栓了好几圈锁链,那锁链显然栓得很紧,竟将石头勒出了好几道口子。

    江复庭顿了顿,又用鼻尖嗅了嗅,是生魂?

    他迷惑了下,持剑小心地绕到了另一面。

    一个披头散发的鬼被牢牢的绑在了石柱上,它的头低垂着,长发不仅挡住了脸,甚至遮住了胸前的衣襟,只是从体格来看,是个男人。

    江复庭拿起剑,正要挑开他的发丝,将他的模样看清楚的时候,对方突然抬起了头,一双灰暗的眸子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他。

    江复庭惊得瞳孔一缩,下意识后退了半步,脱口道:“梅寄北?”

    可说完以后,又后悔了。

    眼前的这个生魂虽然长着跟梅寄北一模一样的脸,但和印象中的梅寄北气势完全不一样。

    面前这家伙气势凌厉,一看就不是那种任人宰割的,可那个梅寄北却是典型的虚与委蛇,见风使舵。

    江复庭伸出手的剑微微一顿,威胁的指向对方的胸口,沉下嗓音:“你们不是一个人。”

    对方忽然咧开嘴,只是那笑容极为讽刺,灰暗的目光里透着几分怨毒。

    它仰起头,望向头顶天井一样的光圈,出口就在那里,就在自己的眼前,可即便他费尽力气,用了自损修为的损招都出不去!

    “当然不是一个人。”它狠狠地说:“那种人渣顶着我的名头为非作歹

    ,辱我们上清派的名声,若将来我出去了······”

    它将心里的恨意用力嚼碎,来来回回地细品,阴沉开口:“若将来我出去了,我一定要屠他们满门!”

    江复庭虽然行动时就已经知道那个梅寄北是假的,但没想到不仅身份是假的,就连脸都是假的。

    他是活得有多卑微,多不堪,连脸都舍得不要。

    收回了手里的剑,江复庭像模像样的打量起眼前的正牌梅寄北。

    除了形象糟糕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怪异的,绑着他的锁链应该能压住他的修为,并没有其他什么实质性的损伤。

    “这地方是哪?”江复庭开口问道。

    大概是因为假梅寄北在他心里的形象竖立得实在是太差,他面对着这一模一样的脸,语气实在好不到哪去。

    听得出他语气里压制的疏远,梅寄北冷笑了下:“你进来应该看到了,这是一幅画。”

    他说着上下打量着江复庭:“我当时受掌门之托,查长生派的事,才发现一些线索,就被那家伙诱骗,最后被锁在了这里。”

    “据他当时的介绍,这个地方是赵悔搞的,曾经是他们自己拿来藏身的地方,只是现在用不到了,就拿来关押我。看你这样子,也不是被他抓进来的,自己作死往这跑做什么?”

    梅寄北一口气说得太多,说到后面有些疲惫,声音无意间虚弱很多。

    江复庭不想告诉他,自己是失手掉进来的,有损自己在外的形象,他随口正色道:“我专程来救你出去。”

    梅寄北又不是没断奶的三岁小孩,不给面子的怼回去:“我们非亲非故,连面都没见过,你救我?骗鬼呢?”

    江复庭也没恼,继续耐心地编:“我本就是为查长生派的案子,从那个假梅寄北身上发现了和你有关的线索。”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那么点回事,梅寄北很快抓住了重点:“你是哪门哪派的?长生派这么多年以来的恶行是已经流传在众派之间了吗?他们什么时候来声讨?有没有听闻和我师父相关的动向?”

    他一口气问了一大堆,可惜没一个江复庭能答的:“抱歉,我无门无派。”

    梅寄北愣了愣,“那你怎么?”

    “我是来协助我朋友。”

    “所以就你一个人来?”

    江复庭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点点头。

    梅寄北方才燃起的希望,又被一盆冷水当头浇灭了,然后又叹起了江复庭颇为耳熟的气······

    他这生无可恋的模样,仿佛一个人就不是人一样。

    梅寄北再次仰头,目光流转在头顶的光圈上面,那不仅是个出口,还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他忽然轻声说:“你既然能进得来这里,本事应该也不小,能出去的话赶紧出去吧,离开这里,回阳间去。”

    江复庭面色略微有些古怪:“你不想出去?”

    “想,当然想。”梅寄北毫不犹豫地说:“可想是一回事,能又是另一回事,趁着这座城里所有的鬼魂还没有被祭奠,你现在跑还有机会,要是再拖下去,搞不好几个小时后你就得同我一块死在这。”

    江复庭脑子里顿时嗡了一下,好像电线短路一下子烧断了。

    全城的鬼祭奠?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八百二十三章:还是去洗洗睡吧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梅寄北,声音沉得像灌了铅似的:“我不久前才听到,蒋黎亲口说,拿城口阵法里的阴兵去祭归墟里的东西。”

    “哈!”梅寄北讥讽地笑起来:“他当然要这么说,因为赵悔不仅想当一城之主,还想把边上其他城隍的领地收复过来,自立为王,对抗十八狱里的府君。”

    “他要想成王,当然需要民心,自己城里的鬼民洗完脑后,再唆使它们去周边的领地洗脑,顺便挑起两城边界的暴乱,一点点攻克周边领地。可如果自家城里的鬼民要是死完了,他还当得了这个王么?他当然当不了。”

    梅寄北笑意深沉的看着江复庭:“这样一来,和长生派的合作不仅给不了赵悔半点好处,还会折损自己的心血,别说不愿意去和长生派继续心甘情愿的合作下去,搞不好他反手就是一个举报泼脏水,顺手将长生派在地府里二十来年的部署全都拔了。”

    “所以你偷听到的内容,当然半真半假。”

    江复庭提心吊胆的心沉得厉害。

    原本他觉得长生派只有半成的概率得手,现在至少在他心目中上升到了六七成。

    拿全城的鬼魂祭奠的怪物,那怪物到底有多恐怖,多强大,已经不是他所能想象的了,而且范从文既然狠得下心,直接拿一座城开刀,那他一定是对自己此举势在必得,不然也不可能草率做出这么可怕的决定。

    他攥紧拳头:“归墟里封着的到底是什么?”

    梅寄北沉默地盯着他,原本因为对蒋黎心生怨念的视线,忽然复杂起来,一时间各种责任和重担全都揉碎在一起,变得包罗万象。

    “众神最污秽的邪念。”他一字一顿道。

    简单的几个字好似凝聚了这世上所有的负面,一下子闷在了江复庭的心口。

    他微蹙着眉头,想起了往日在白唐面前提及神时,对方含糊其辞否认的模样:“所以以前是有神的?”

    “对。”梅寄北一时有些出神:“据说是在二十年前。众神犯了大错,身死道消,神识俱散,却没想到将邪念留下了。”

    “阴间的归墟,本就含纳了世间所有脏污邪魔之灵,怨气,鬼气,恶气,邪气,戾气皆于此,相安共存了亿万年。只是神的邪念太过强大,化成恶灵,它并不满足于自身,开始吞噬归墟内的其他恶灵,不断强大自己。”

    他郑重地看着江复庭:“那东西本身就来源于神的一部分,一旦它吞完,这世界生灵涂炭是早晚的事。只是在它早期出现成型端倪的时候,就被一个叫白唐的半神压住了。”

    江复庭有些吃力的消化着他说的话,这些东西在白唐给自己的书上没有看到过,也没在白唐的嘴里听到过。

    他从以前就有所察觉,白唐似乎总会在某一方面的事情上,有意瞒着他。

    只是他一直觉得,每个人都有属于各自的事情,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兴许这些东西无足轻重,而且又离自己很遥远。

    没错,是离自己很远,却和白唐息息相关。

    江复庭压下心中的那口闷气:“你们上清派既然有所行动,是否有了什么比较好的处理对策?”

    梅寄北迟疑了一下,似是在最后斟酌江复庭可信度的问题,最终还是缓缓道:“对策是有,只是算不上好对策。”

    江复庭毫不犹豫地追问:“怎么说?”

    梅寄北面庞

    里的忧虑,仿佛塞满了重重叠叠拨不开的乌云:

    “这种有神性的恶灵靠净化自然是不可能的,原本掌门派我来是打算弄清他们到底是怎么祭奠,由我来阻止祭奠,其他各派掌门联合地府府君一同重新镇压,最后一同日夜镇守,将它的精力消磨掉,再寻机会斩杀。”

    果然是蠢办法,但江复庭也从他的话里寻得了一星半点的希望:“你说的各派掌门,有多少人?什么时候赶来?”

    “只有和上清派关系好的几个,大家一起组成了联盟,原本是等我寻得机会,放出消息,便赶过来。”梅寄北说到后面,声音逐渐衰弱。

    只可惜自己这最为重要的一环,现下被困在了这里,若是真的造成世界动荡,他也是个难辞其咎的罪人。

    江复庭却没有时间陪着他伤春悲秋的,继续追着问:“照你的意思,你已经有阻拦屠城的法子了。”

    梅寄北有气无力地说:“有又怎么样。”

    那就是有了!

    他双目一亮,抓稳了这个残灯一般的希望,只是眼前这人此刻太过于颓然。

    忍着将梅寄北抽醒的冲动,江复庭很快将自己调整回以往冷静的样子。

    “不怎么样!”他故意说:“你在这歇得也够久的,该干活了。”

    “歇?!”梅寄北果然被气到,吹鼻子瞪眼地瞅着他:“你要是觉得这是歇?有本事你来我这体验一下,你以为这锁链是普通鬼差的锁链?这是赵悔专门从地狱……”

    他话还没说完,身上突然传来嘎嘣脆的声音,像极了他曾经在师门里,偷藏的妙脆角口感,接着身上的锁链叮铃哐啷的掉了一地。

    梅寄北呆若木鸡的看着自己身上。

    这就好了?

    江复庭砍完以后还惦记着他刚才没说完的话:“你刚才说这锁链从哪来的?”

    梅寄北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他装模作样的活动着手:“没事,就是地狱里用剩下的捡来的。”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说话口气,这会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江复庭显然不信。

    不过,既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重要东西,他也没兴趣深究:“你先调息,等调息好了再出去。”

    梅寄北点了点头当即盘腿坐下。

    只是这里毕竟是阴间,阳气不足,再怎么调养也只能恢复个大概,无法完全回到鼎盛时期。

    出于安全和习惯的本能驱使,江复庭下意识的在旁边安静给他护法。

    在这种分秒必争的情况下,每一秒时间平白的流逝都显得尤为奢靡。

    可调息恢复这事,本身就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事,一旦入定少则一两个小时,多则一天一夜都有。

    而按照现在这个情况来看,三四个小时肯定少不了。

    江复庭没指望骆知秋这个脑路单一的家伙,能发现自己在这,也没指望他能替自己周璇什么,只要他能安安分分将自己藏好,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只可惜,当一个人越担心出事的时候,那就越要来事。

    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光圈,江复庭估算了一下,梅寄北入定快过两个小时。

    就在他琢磨着,一会要怎么做两手准备的时候,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头顶上的光圈似乎有点不对。

    一开始是给人一种非常空泛的白,光圈边上的轮廓清晰可见,有点说不出的毛茸茸。

    可这会看起来,更像是死白,不仅不舒服,反而给人一种相当压抑的感觉。

    就在他质疑是不是自己过度敏感时,冷兵器的碰撞声,鬼哭狼嚎声,各种嘶吼声,错综复杂的交叠压在一起传了过来。

    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格外的遥远,远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出来的。

    纷纷扰扰的距离感,像极了看电视时,将音量调到最高的吵闹,明明近在咫尺的画面,却被一个冰冷的机箱残忍的画出一道难以触及的界线。

    江复庭立马心口一紧,一直兀自强撑的冷静有些绷不住。

    他几乎可以肯定,外面已经出事了!

    可交锋的情形怎么出现的这么快?按照蒋黎他们所说的计划,也不应该啊!

    蒋黎!蒋黎!

    江复庭有些焦灼地在心里狠狠念着这个名字。

    变故只能在蒋黎身上!一定是他出来之后,不知道抽得什么疯,突然临时更改行动了。

    江复庭又回过头看着还沉浸在入定里,对外界一切不为所知的梅寄北,从内心深处升起了急切的无力感。

    他猜的没错,此时,整座虞城都陷入了争锋相对的水深火热里。

    危险的气息已经渗透遍了城池,一波又一波的阴兵倾巢而出,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声势浩大的争相声讨。

    而它们嘴里口口相传的恶人——白唐,正悬浮在城池外的上方,居高临下的看着它们。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白唐都悠然的不急不躁,他身上的风衣大敞着,不断散发的鬼气吹的衣角浪花似的翻腾,将他本就翩然的气质,衬托得更加超凡脱俗。

    底下的阴兵在它们给自己营造的仇恨里,万众一心,只为报仇雪恨。

    他漠然的注视着这些鬼魂,别说是愤怒和不甘,脸上平静得连半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说到底,他跟这些鬼魂非亲非故,要是放在平时,它们死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如果不是因为关系到天下的重担,他也不会吃力不讨好地收拾这种烂摊子。

    不过都是些为了逐利,出卖底线,不分青红皂白的跳梁小丑罢了。

    兴许,连小丑都算不上。

    而站在众魂前端指挥的赵悔和蒋黎看起来颇为惹眼。

    他们无惧无畏的仰着头,在一众小鬼面前,像勇于挑战神明,不屈不挠,也不为权势所折腰的孤胆英雄。

    一时间,阴兵和鬼民之间的凝聚力更加严丝合缝,像是粘了强力胶。

    白唐冷笑了一下,就像面对着无数只讨人厌的蚂蚱,跳起来一个就消灭一个。

    从几个小时前,亲自派出的鬼差被赵悔毫不犹豫的撕票起,他就知道这两个家伙能走到一块去,也是有原因的。

    毕竟物以类聚,垃圾和垃圾之间也会惺惺相惜。

    他也不是个傻子,几个小时前,才把自己的手下那吃干抹净,这会就打上自己的注意了。

    邀请的目的,美其名曰为:谈和。

    但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他不用想都知道。

    白唐跟它们耗了一会,实在是乏味的紧,到后面无趣得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他拍了拍自己的袖口,终于开口道:“你们要是以为拖着我,就能拖赢的话,那还是去洗洗睡吧。”

    他说着横了前面的两人一眼,凉薄地说:“赵悔,我迟迟不拿你开刀,是不想日后被人诟病,而不是怕你,或者怕你背后的东西。”

第八百二十四章:三岁小孩都比他好带!

    “神明的邪念又怎样?”白唐一脸地目中无人:“当他们相互之间纵容彼此恶意滋生的时候,便已经枉顾为神。我既然能让他们形神聚散,能封印他们的恶灵,自然不怕再来第二次。”

    赵悔和蒋黎当然是知道他的厉害的,但也没那么轻易被唬住。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坚定不移的按照计划拖延时间,拖到那个假的梅寄北将城里所有普通民众汇聚到一起,然后想办法把白唐诱入府邸内。

    “是吗?你真的不怕吗?”蒋黎目不斜视的看着白唐,阴阳怪气得强调,让人膈应得慌。

    他又道:“我听说你修为虽然已到神的境界,只可惜这个世界资源匮乏,没有神力,所以你迟迟升不了神。可那恶灵就不一样了,它本就源于众神之念,具有真正的神力。”

    “要真的如你所说,那么轻易宰杀,你又何必那么提心吊胆,费尽心机的阻拦呢!”

    白唐听完后面沉似水的冷笑起来:“知道的还挺多,这话估计是那恶灵亲口告诉你的吧?它还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告诉你,我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人,它们当初犯那么多错,只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延续的更长一点?”

    蒋黎默不吭声地看他,眼里的傲慢却开始不自觉的凝固。

    是了,那个恶灵确实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白唐见状,脸上的嘲弄呼之欲出,嗤笑着:“它还挺会给自己洗白的。那它有没有告诉过你,它曾经把你们这一类平庸的人和鬼,统称为消耗资源的垃圾,为了保留众神足够的生存资源,便想将世界上所有的垃圾都分解掉。”

    “像它这种家伙,你觉得在得手以后,它愿意将自己好不容易又得到的资源共享给你吗?你就这么确定,它不会杀人灭口?”

    赵悔听闻他的话,方才还扬眉吐气的脸,跟抹了一层煤一样黑。

    白唐说得话,不无道理。

    大家能撮合到一块去,到底什么货色,各自都是心知肚明的,谁也别往谁脸上贴金。

    而且听他这么讲,那个封在归墟里的恶灵,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要是到时候自己这些人助它破封以后,它再临时倒戈,那他们根本毫无胜算!

    赵悔的脸在思索下,阴晴不定的又从黑炭变成了面粉白。

    蒋黎面色同样没好看到哪去,他倒是不担心这个,他私底下早就和恶灵达成协议了。

    他更在意的是,白唐这个有心的故意提醒,会不会轻易让边上的赵悔心生嫌隙?

    阴沉的瞅着上面的白唐,蒋黎弯着的眉眼利得跟镰刀一样,他意有所指地说:“前辈,凡事还是不要以己度人的好。”

    “那真是谢谢你们那么抬举我。”白唐不怒反笑,他震了震袖子,毫不客气地说:

    “你们难不成真以为,光是用点鬼魂去填补它,它就能真的破封吧。”

    赵悔和蒋黎在他话落时,心口一顿,白唐缓缓地背着手,悠悠迈了两个步子:“一群无籍小鬼,于那东西而言,连白开水都算不上,你们自己也知道,它来自神,光是阴间的东西,怎么可能填得饱肚子。”

    “它要的……”他说到这有意停了下,目光恣意的在下方掠过,负在身后的手,紧紧一捏:“是源源不息的生机。”

    是永无止境的生机。

    白唐眺望下方的目光早已跨越了眼前重重叠叠的阻碍,洒向四面八

    方更加遥远的地方。

    阳间的一花一木,飞禽走兽,乃至人,都是补充维持它神力的养分。

    就像它们当年做过的疯狂的事情一样。

    **有多可怕,它就有多可怕。

    生灵在它们眼里不过是草芥,远不如高高在上的自己来得更加重要。

    既然不过是草芥,与其让他们在毫无意义的生死里轮回,倒不如奉献掉。

    白唐包罗万象的目光落在蒋黎眼里并不能激起其分毫的恻隐和动摇,反而纯粹的有些扎眼,像屹立在青天白日下的刀子,晃得人心神不安。

    蒋黎快速定神,似笑非笑地说:“当然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填补它,神器这么好用的东西,你们怎么舍得忘掉。”

    白唐冷哼道:“神器不是在范从文手里?他难道舍得……”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梗在了喉咙里。

    目光有些不可置信的对上眼前的人,交锋上的瞬间,先前的从容都被心里的惊涛骇浪卷没了。

    蒋黎却在他的注视下,笑得愈发的和煦,只是那平易近人的笑并不让人见暖,反而令人泛起森森冷意。

    白唐不由心头一沉,各种猜测在脑海里浮光掠影般的划过,继而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这几十年来,什么牛鬼蛇神的人,什么形形色色的狼心狗肺没见过。

    蒋黎脸上欲盖弥彰的**和愤世嫉俗,只要稍稍放点心思,便能一眼洞穿。

    可正因如此,他更加不寒而栗。

    能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到这种程度的人,他也算头一遭碰上。

    他在蒋黎身上看不到任何信任,情感,哪怕一丁点人与人之间羁绊的影子都没有。

    情感,道德和法律在这人的身上不过是轻飘飘的云烟。

    白唐明知故问地半开玩笑试探:“怎么?难道你还把你的掌门卖给了那个恶灵?”

    蒋黎客客气气地笑着:“说卖就太难听了,应该说——是为了世界发展做出重要的贡献才对。”

    一直待在一边的赵悔听完这话,开始心起疑虑。

    他虽然是被诱绑上这条船的,但也不代表他傻,先前白唐那有意无意的挑拨离间,就已经在它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此时那种子正在快速的破土发芽。

    他当即询问:“什么贡献?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还有范兄是怎么了?”

    周边的阴兵在没有他们指挥的情况下,已经不知不觉间静了下来,赵悔的声音在一片寂寥中显得尤为突兀。

    他喉咙发紧的看着蒋黎的侧影,说完才有些后悔。

    好在蒋黎只是转过头来,从善如流的温声解释:“更天换地岂是易事,但掌门既然有心护住天下苍生,自然是需要付出点什么的。事情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赵悔本就对他心有忌惮,何况不快不慢的语速确实听得人本能的信赖,他的话也不无道理,他便不再,也不敢深究下去。

    白唐站在局外,几乎是看笑话似地看着他俩人。

    蒋黎再次仰头,话音一转,带上刀削般的刻薄:“说到这个神器,差点忘了正事,我的那个校友,江复庭啊。”

    白唐在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面色敏感地微变。

    蒋黎脸上的笑意真诚了许多:“说来也巧,这会正好在我们府上做客,看起来他似乎不知道你要过来

    ,不过我估计他会来这,也是专程来找你。”

    白唐脸上的玩味彻底没了,并且心里只想要把江复庭那家伙按在地上接受社会主义的毒打!

    千叮咛万嘱咐!

    不该瞎跑的时候,还是要瞎跑!

    三岁小孩都比他好带!

    然而他上头的怒意仅仅持续了短暂的一秒,又无可奈何的熄灭了。

    那家伙不是个草率的人,他也不是不了解,估计也是得到了一些地府里不好的风声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自己这个失败的师兄。

    他哧了一声,讥笑道:“哟!所以你这是想邀请我进你们府里坐坐?”

    赵悔在两方已经撕破脸皮的情势下,厚颜无耻地作揖道:“白大人要是愿意光临寒舍,那真是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白唐大大咧咧地左顾右盼一番,目光讽刺的在四周残破建筑和规整肃穆的阴兵里扫过,“你们这邀请客人的方式还真是别具一格啊!这诚意那么‘重’,我还真怕我消受不起。”

    拒绝的意思相当明显。

    他早就过了为了救人,而热血上头的无脑年龄,救人办法那么多,又不是只这么一种非要送命的办法。

    “白先生能不能消受得起我不知道,不过,我估计按我那校友的情况来看,是消受不起的了。”蒋黎不徐不疾地说。

    白唐隐隐约约听出了他威胁的言外之意,脊背不由自主地僵硬。

    蒋黎不介意解释地更清楚一点,对江复庭此时的处境胸有成竹的模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身上也有块神器的碎片吧。”

    后面的话不用说得太明白,也不言而喻。

    显然他们是打上了江复庭身上神器碎片的主意。

    白唐藏在身侧的手紧紧捏起了拳头,俯瞰着前方的桃花眼抹去最后一点柔和。

    蒋黎得寸进尺的继续说:“你觉得,到时候那恶灵会怎么取走他身上的神器碎片,是先吃了他的灵魂,还是强行剥离?”

    白唐看着他兴致勃勃的嘴脸,怒意从心头迅猛地烧出来,又被他压制回去:“你这是威胁我?”

    “放心吧。”蒋黎摆弄着手上的法器,“只要你愿意跟我们回府邸,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也不会怎样。”

    白唐迟疑了片刻,视线被他仿若多动症的手吸引。

    然后又从蒋黎骨节分明的手上,挪向那不见血色的脸颊。

    他不冷不热地回道:“你让我一个送命上门的心平气和?而且我们道不同,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吧,是指望我割地赔款,还是在那恶灵面前提刀自刎?”

    说完之后还大度地送了个白眼。

    蒋黎被他不留情面的话怼得有些挂不住,不屑道:“你身上有什么稀罕东西让人可以图谋的,只要你肯乖乖在府里坐一个时辰,之后自然放你走。”

    一个时辰?

    白唐安静了一秒。

    他身姿挺拔的悬在半空中,灌了风的衣角如浪一样翻滚,震动声在耳边不断轰鸣。

    他侧头睨了眼自己来时的方向,缓缓开口:“好啊,既然你们那么自信那东西一个时辰之后就能出来,那我就亲眼见证一下。”

    到底是自己安排的人动作快呢,还是这些家伙的速度快。

    说完之后,白唐迈开一只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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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若有真鬼怪,又是何种诡模样?如果白日多是非,我愿与君长夜行。直白点说,是一个一流神棍不入流的捉鬼师,一个一流闲差不入流的人间客,组队打怪抓鬼赚赚钱的故事。文艺点说,是一个阳光帅气的美少男,带着一份天道赋予的罪责行走人世,以扶危救困......长灯载夜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灯载夜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灯载夜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