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五章:步入黑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拖拽回去的,她像个溺水者四肢疯狂得挣扎,她不停得拍打双手,瞪着双腿,但这些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
她很快又被扔进了一辆车子里。
嘴巴被人堵上,眼睛被人给蒙上,身体被绳子牢牢得捆绑住。
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胸膛的心跳格外有力快速,她模模糊糊的听到有个人打电话,说:不要了。
什么东西不要了?
她没弄明白,只知道那个人很生气。
车子应该又开进了村子,非常熟悉得颠簸,熟悉到让她万念俱灰。
她要回去了吗?
余姐姐怎么样了?她以后还有机会见余姐姐吗?
宁秋雨根本没来得及想清楚这些,车子却又忽然停下,她身子一倾就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
不等她坐好身体被人连拖带拉的扯出车子,四周到处都是树叶摇曳的沙沙声,空气里的泥土和植物味很重,除了一直推搡她的几个人,再没有多余的人。
这又是哪?他们带她来干嘛?
他们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宁秋雨被用力一推,脚下忽然绊到了一个石阶,她连忙多踩了一脚稳住重心才没有摔倒。
一路上她没哭也没闹,小心翼翼得顺着石阶往上走。
空气里的灰尘扑面而来,猝不及防的呛进了她的鼻子和口腔,她有些难受的咳了咳,这地方破得像是没有人的样子,这是要把她关在这吗?
可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刀子碰到东西的“铛”声。
至于为什么会觉得是刀子,她下意识就是这么觉得的。
宁秋雨的内心随着那个声音越来越频繁,逐渐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不好的预感不断得涌上心头。
她的双腿开始发软,每一下刀子的摩擦都如同刺进了她的心房。
她想尽量得让自己表现得冷静点,可嘴唇和身子随着心里缓缓冒出的答案,不断打着哆嗦。
“哼!现在知道害怕了?”从另一边传来另一个男人嗤之以鼻的笑。
宁秋雨开不了口,只是忐忑不安得站在那里,她的呼吸又粗又重,双手在极度得不安下如同从冰窟里拿出来一样。
她的额头,她的鼻尖,还有她唇边和脸颊到处都是因为紧张而分泌出的汗。
磨刀的声音忽然停下了。
远处拖沓的脚步声朝着她走过来,她眼睛上的布条被人粗暴地扯掉。
眼睛因为被蒙得太久,哪怕是微弱的光线都有些刺眼,隔了几秒之后,眼前的画面才慢慢聚焦起来。
她所处的地方是一个非常破旧的房子,比之前她躲藏了一个月的平房还要破。
顶上的梁悬在那摇摇欲坠,砖瓦间露着缝隙,窗户上的玻璃碎的碎,倒的倒,整个房子又是漏风又是能漏雨的。
她的边上站着三三两两的男人,全都戴着口罩。还有两个穿着脏旧的白褂,不对,不应该说白褂了。
原本纯洁的白色,已经印满了黑红和暗红,像是一层又一层血迹日积月累烙印在上面一般,每一滴红色都象征着一个鲜红的生命。
她看着穿着白褂子的两人心里不由有些发怵。
刚刚磨刀的声音一定是从这两人身上传来的。
宁秋雨瑟瑟的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在了一个结实的
身体上。
“怎么?又想要跑了?”身后的那人突然说。
听声音是跟刚刚说话的是同一个人,给自己解开眼睛的也是他。
他说完怕她又跑掉,重新揪着她的胳膊,有些不耐烦得问向穿着白褂子的两个人:“你们两个好了没?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准备的吗?”
“不差这几分钟的事情。”其中一个人也没怕,毫不客气得回着。
“就是啊,一个小姑娘都绑着了,你还看不牢?跑了一次再跑第二次,你也不嫌丢人。”另一个人已经没有在磨刀了,像是在检查什么东西,一会看这个一会看那个的。
他说完,似乎检查的差不多了,还特意回过头专门嘲笑宁秋雨边上的人:“就这么个小姑娘,把你屯了几年的名声给砸了,你也不抓紧时间反省反省!”
被嘲笑的刺头一时面红耳赤,气急败坏,对着他两怒吼:“丫的你两再多说句闲话,老子把你们胳膊全拧下来,这辈子都别干了!”
这两个人这才噤了声。
果然没等太久他们就整理好自己了的工具,宁秋雨只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手上各自泛着不同的金属光泽,其中一个锋锐无比,然后朝着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们想要干嘛!
她不由自主得想要退,但是胳膊还被边上的刺头抓住,她稍微一动,对方就使劲收力。
其中一个握着刀子的人已经走到她的眼前,另一个人手里拿着装着营养液的无菌袋。
宁秋雨浑身战栗地看着眼前的人,开始剧烈地挣扎,“唔!唔!唔!”
她发不出声音,只能靠喉咙里的单音节去用力嘶吼,去哀嚎!
“唔!”你们放开我!
快放开我!
她不停地摇晃着脑袋,泛着泪光的眼睛充斥着恐惧,只是身体被人禁锢着丝毫动弹不了,抓着她的男人就像一座大山,将她压制得死死。
刺头的男人看着她一直在疯狂挣扎,满不在乎地看着她,“安静点!烦死了。”
宁秋雨又恨又怕得看着,明亮透彻得眸子染上了一丝怨毒。
她压根没听他的话,挣脱的身体愈发的使劲。
尽管身体才九岁,但人在绝境的刺激下,真的一脚快踩在死亡边的时候,爆发出的潜力也更大。
她居然甩掉了那个一直紧抓着自己的胳膊,弓着腰拿头用力往男人身上一顶。
男人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有这么大的爆发力,腹部一阵巨疼,撞得他发呛,那只手不小心松掉的瞬间,他厉声对边上的其他人怒吼,“你们还站在那里干嘛?看笑话吗?还不把她按住!”
宁秋雨来不及脱身,就被边上的其他人推倒按住了手脚,再也无法动弹。
刺头的男人因为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小姑娘彻底驳了颜面,脸上的怒意像正在燃烧的火焰。
他面色不善地催促着那两个白褂子的男人:“你们两个好了没!赶紧动手!”
宁秋雨犹如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惊恐得眼睛不停地流下泪水。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要做什么。
那张小脸苍白得如同白纸一样,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皮肤远没有一个月之前那么白嫩了,头发干燥蓬乱的,透露着说不出的萧条和病态。
那个拿着刀的男人转身跟后面的交
代了几句话,直接朝着宁秋雨走过来。
宁秋雨得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使劲全力想要挥起自己的手,但这一切都已经毫无任何用处了。
不会再有人出现,荒山野岭的也不会有人来救她,她也不奢望眼前这几个恶魔会突然良心放下愿意放过她。
随着男人慢慢弯下了身子,带着冷光得刀子离她越来越近。
宁秋雨的挣扎幅度慢慢的变小了,女孩明媚的眸子最终黯淡一片,了无生机连一丝的光都不残存。
她看着刀子对准了自己的脸,锋锐的刀尖几乎遮挡了她所有的视线。
这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了这些人想要自己身上的什么。
“唔!唔!”眼眶里传来剧烈得疼痛,她疼得想要大叫,但嘴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能发出破碎断续的喉音。
她的身体在剧痛地作用下不断地抽搐,如同上岸濒死的一条鱼,但被狠狠按住的四肢连挣扎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只能被迫地承受着,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冰凉的金属是如何在自己的眼眶里翻动着,明明是无声的,她却仿佛能听到自己的肉被割裂开的声响。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像走马灯似的,浮现出一幕又一幕熟悉又暖心的画面。
妈妈,爸爸,我好痛啊!我好痛啊!
谁能来救救我 !
哥哥!哥哥!
我快痛死了!我要死了。
好想回家,我再也回不了家了······
哥哥······妈妈,爸爸,
我好想你们······
温热的液体如同打开的水龙头不断地流淌下来,她自己都分不出那是自己哭的,还是血,到后面她痛得彻底失去了意识。
她的世界也紧随着残存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秋雨!秋雨!”
耳边传来宁远着急又关怀的呼喊。
她恍惚了一下,终于回过神,眼里涌上的沉痛被她熟练地一盖而过,她对边上一直小心待自己的宁远说道:“怎么了?哥哥。”
“没事,我看你一直魂不守舍的。”宁远担心地打量着她,虽然知道宁秋雨不可能再死了,但依旧怕她出现不可预测的意外。
在他眼前失去过一次的东西,他怎么能让妹妹在他眼前再失去第二次,对宁秋雨有威胁的,他都会时刻关注提心吊胆着。
宁秋雨轻巧地笑了下:“就是没想到又来这个地方了,缅怀一下。”
她的内心却牵扯着千万的思绪,余幼仪怎么样了?她那么聪明,又能给这些人带来利益,她一定会活着的。
只是她本来以为,过来能见到她,就可以带她跑出去。
“有找到吗?”江复看他们在这里停留了很久,但没什么特别的动静。
“没有。”宁秋雨大大方方地老实回答,没有遮掩的意思:“我就先来这看看,只是看起来……”
她说着不由自主地望向余幼仪曾经居住过的房子,那个房子和所有房子的结局一样。
房子周边遍布了干枯的野草,墙外粉刷的漆大片的掉皮,灰不拉几的,一看就很久没有住人了。
她探索的目光变得深远而流长,不知道是在思念还是惋惜,她忽然一叹:“都不一样了。”
她也不在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刻骨之痛
宁秋雨感慨完,不等另外三人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便朝着更深处走过去。
江复庭和白唐相视一眼继续往上跟。
宁秋雨这会走得并不快,应该是一边走一边确认,宁远便牢牢得紧跟在她的边上,两人的距离一直不超过三步距离。
脚下的路倒是还和五年前一样,同样的烂。
她一脚轻一脚重地踩在混着雪水的泥堆里,她的魂体本身没有什么重量,只有刻意用力的时候,路上才会留下不太明显的痕迹。
江复庭的脚步在无意间慢了下来,他始终跟前面的两人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他们有足够的相处时间。
他希望宁远能趁着这个时候跟妹妹多说点话,交点心,慢慢将心中多年的芥蒂放下。
机会只有这一次了,他们没有更多的以后了。
他的步伐又轻又缓,连呼吸都是薄薄的,周身的冷意似乎能融进这片被雪覆盖的山林一般。
白唐揣着兜一直漫不经心的模样,纯白的外套和景色融合在一起,他幽幽的往江复庭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我看你这同学心态不怎么行,要不要给他多透点底?免得一会难受昏过去了。”
江复庭停留在宁远后背的目光波动了一下,随后又沉淀下来:“他妹妹不愿意。”
他顿了顿,带着难以言明的笃定:“但我相信他。”
像这样从害怕到欣喜,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见到日思夜想的人,谁会不激动,可还来不及等他们高兴到一半,又要彻底的离开。
就像五年之后专门来行使多年前未完成的诀别一样。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样的诀别宁可不要,至少明知不可能,但没有亲眼见到,还会保留着那点不可能的希望。
说不定等时间长久了,那点念想自然而然的就被消磨干净了。
可现在却又将好不容易平息了些的伤疤,又重新全部掏出来,再狠狠扎上一刀更深的伤口。
这会在宁远什么都听不进去的情况下突兀的说了,他反而更难接受。
“哦。”白唐慢慢拖着长音,这个村子里的事情让他挺没头绪的,说话兴致也不高,他忽然一转念:“那要是你亲戚,朋友……”
他话还没说完,江复庭就转过头,冰刃般得眼神差点削掉他一层外皮:“不会的。”
听出他是真生气,白唐识趣得住了嘴,刚刚心不在焉的讲话本来就没过脑,他要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跟自己说话,杵得跟冰雕一样,自己找谁哭去。
江复庭见他恹着脸,纯净的面孔一副委屈的样子,就使不上气,鬼使神差的解释道:“我的朋友就你,亲人就父母,你这么说话,不是连自己也咒进去了。”
白唐心里一暖,脸上的不快瞬间消散,抬手拍了下他的肩:“看来我这个做师长的没有白疼你这个徒弟,我心里甚是欣慰啊,就是以后对我稍微再恭敬点就好了。”
江复庭嫌弃的抖了下肩,加快脚步作势不再理他在后面鬼吼鬼叫。
自己再恭敬点,他就要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几人跟着宁秋雨走进了一个
非常破败的平房,她简单的环顾了下。
她看到了摆在屋子角落里熟悉的桌子,那张桌子上面浸染着陈年的血迹,现在上面被房顶漏下来的雪覆盖了一点。
她走过去抬手一挥,上面堆积着的雪顷刻间冒着白烟蒸发的一干二净,露出了桌子上几个锈迹斑斑的手术刀。
宁秋雨僵在空气的手微不可查的颤抖了下,她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愤怒得情绪隐忍在眉眼里,没有随意发作。
但是她的拳头紧攥着,像是要把记忆里的那些人撕碎一般。
过去了那么久,挖眼的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消散,反而愈发的深刻。
宁远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看向桌上的手术刀,上面干涸的红色液体还在,只是随着时间的氧化发黑了,和铁锈混在一起一大片。
他的心尖忽然颤了一下,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去想,“秋雨,这个是?”
宁远的话没有问完,问下去实在太残忍了,宁秋雨没有回答他,但他从她脸上藏不住的恨意得到了答案。
那一刻他觉得那把刀子像是戳到了自己的眼睛上一样,他有些颤抖的问:“打麻药了吗?”
宁秋雨对他不以为意的笑道:“哥!你傻啊,这地方哪来的条件打麻药,不过我感觉还好吧。”
她说着还特别真挚的加重语气:“真的!你别想太多。”
只是她的笑刺得宁远的眼睛更痛了,屋里的两个人都是一副要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
江复庭和白唐静静地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瞥开目光欣赏外面乏味又单调的风景。
几个人后面又跟着宁秋雨在这个村子的附近兜兜转转了一圈,大概是把她生前在村子里待过的地方全都转悠了遍。
最后停留在了另一个孤零零得坐落在半山腰的平房里。
宁秋雨孑然站在那,看着记忆里熟悉的房子双目失神。
她的情绪似乎有些绷不住了,眼波不断在这屋子外流转,走到这,她已经能清晰得感觉到自己魂魄和身体残存的共鸣了。
可她以为她死后暴尸荒野了,她以为她会被那些人随意得丢掉,被飞鸟走兽吃得干干净净,可是她的尸体居然在这。
她的尸体回到了这里,她是被余姐姐带回来的,那说明余姐姐没有死,至少她还活着!
她大步跑进去,屋子里的东西很简陋,但是整整齐齐的,不过同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余姐姐也走了吗?她难道终于逃出去了吗?
逃出去了好啊,逃出去了好!
她们两个人之间总算有一个人是真的跑出去了的。
宁秋雨眼眶有些发红,内心的激动和思念交杂着,她轻轻抚过里面的每一个家具,每一双碗筷,她的指尖又凉又激动。
所有和余幼仪之间的记忆随着每触碰一样东西,就会像温温热热的牛奶从心里挤出来,她有些留恋的和宁远说:“这个就是我住过的地方,那会有个姓余的姐姐帮助了我很长一段时间。”
“那她现在怎么样?”宁远听说还有人帮助过自己的妹妹,
迫不及待的追问下落。
“不知道,不过她聪明又厉害,现在应该过得挺好的。”她一路下来阴郁了那么久,只有这一刻敞开的欣喜是真实的。
宁远脸上一直压抑着的忧愁消散了不少,至少她妹妹在失踪的那段时间里,稍微过了几天的自在日子。
他忽而想到什么,神色坚定了下:“那我们回去以后,找到她,我们一家人请她吃个饭。”
宁秋雨转过头,憋着笑认认真真看着宁远,看得对方不自在的摸着自己的脸,她没憋住笑出声:“诶!我说哥,你真是我亲哥啊!我当年也是这么跟她说的!”
宁远放下手,同样被这突然轻快的气氛逗笑:“谁让你是我妹妹,你心里琢磨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江复庭和白唐都被这突然的笑声引得回头看向屋子里的人。
“行!那你记着啊!回去以后一定帮我找到她,你得带上爸妈亲自跟她道谢!”宁秋雨用刁蛮的语气嘱咐着,脸上是阳光明媚的笑。
宁远在她的感染下想都没想就爽快的答应了:“好!”
可是过了会他就觉得哪里不对,他反复得琢磨着宁秋雨刚刚说的话,越想越不对。
怎么就是自己带着爸妈,那她呢?
好不容易舒畅了一点的心情,没到片刻就被堵了回去,他加快脚步挡在正在慢悠悠晃着的宁秋雨跟前,皱眉正声问:“你刚刚说的不对,那你呢?”
宁秋雨莞尔一笑,对他的问题避之不谈,反而问道:“哥,那你知道我现在心里在琢磨什么吗?”
宁远心里有些发沉,他看不透宁秋雨的眼睛,她早就没有五年前那么清透明亮,眼里多了几分世故和苍凉,他这几年来的阅历甚至可能还不如她。
毕竟宁秋雨是在环境的逼迫下强行成长起来的。
这种感觉从坐大巴过来的时候就在心里隐隐有了发芽的趋势,他一直避开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现在似乎避无可避了。
宁远在她的注视下,神情闪过一丝的慌乱和无措。
“我不知道。”他慌忙说道,有些迫切得想要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只有早点回去才能让他心安。
他催促着:“秋雨,如果你想她的话,我们下次有时间再来!不对!”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立马改口,
“也不用再来!我一定会找到你那个姓余的朋友,你们那么久没见了,私下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我和爸妈不干扰你们,你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哥。”宁远还想继续说点什么,被宁秋雨及时地打断。
她深深得看了他一眼,心里早就被宁远刚刚有些慌乱的声音掀起波澜,酸楚和不舍涌上了心头,她将异样的情绪压回下去,若无其事的笑道:“走吧,我们去最后一个地方。”
宁远的脚如同被钉在了地上,他看着宁秋雨的背影,斩钉截铁道:“我不去。”
他不去,她想做什么?
爸妈还没见到她呢!
他们真正的相处时间连24小时都没有,她就舍得吗?
第五百八十七章:魂飞魄散!
宁秋雨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宁远满怀期望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放慢了,呵出的气微微挡住了他的视线,将宁秋雨的背影遮得模糊又缥缈。
她的身前就是屋子外面,白茫茫的一大片。
不知道是不是宁秋雨有意为之的,她的身子透明了一下,提醒着,告诫着他。
宁远在和她重新碰面以来,第一觉得自己和妹妹的距离是这么的遥远,外面的白色可以透过她的身体模糊不清的进入自己的视线。
就这一刻,他感觉到他们两个人是真的身处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
哪怕他不想,他不愿,他哭着强求,去问天问地都篡改不了的两个世界。
那个一直被他拼命深埋的答案,终究还是从水底里自行冒了出来。
她要走了,但她要完成的又是她一直以来的念想。
他怎么狠得下心阻拦她了掉自己的执念?
这是一条不归路,让她走出了这道门,那回去的时候还有妹妹吗?
“你还回去陪我打牌吗?”宁远有些哽咽地问。
宁秋雨还是背对着他,紧抓着门,她像是无奈的长吁了一口气,声音又轻又哑的:“不陪了。”
只有一直站在门外的江复庭和白唐,看见她通红的眼眶和从眼角滑落下来的血泪。
这是江复庭第二次看到鬼哭,上一次是陈佳南。
他见不得这样的画面,干脆别过头不再看,只是听着他们的声音紧抿着有些发白的薄唇。
白唐挪了两下脚步,肩膀和他的肩膀碰了碰,有意无意的宽慰着他。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亲耳听到的宁远还是感觉像晴天霹雳,他滚了滚喉咙,艰涩得说:“那以后记得回来看看。”
“以后就不来了。”宁秋雨咬唇,另一只手藏在袖子里扣 弄着,眼里在流泪,嘴上却在笑:“我还投胎呢,我就不等你了。万一运气好,赶得好,投上了好人家呢!你总不能耽误自己妹妹的大好前程吧。”
她说完吸了吸鼻子。
听到这番话,宁远纵使心中万般不舍,也不敢再阻拦了,她妹妹还得投胎呢,说不准,过个几年,缘分未尽,他们这辈子还能碰上。
这样一想,他刚才还无望的心开始死灰复燃,又有了期待,“好,那等我回去了让爸妈给你多多烧点纸钱,你投胎跟下面的人谈谈,让他们尽量给你安排个好点的人家。”
“恩。”宁秋雨点点头,收回扶门的手时,她感觉身子轻得要随风晃出去。
她收拾好心情,对着一直在外面靠墙的两个看客说道:“走吧。也差不多了。”
宁秋雨的尸体就被埋在平房后面的小山坡上,那里原来住的时候被余幼仪家弄出了一小片的菜园子,只是现在也是杂草丛生了。
走到那小坡的上面,几个人就看到了一个简陋又小的木牌竖立在那。
上面写着:妹妹,宁秋雨之墓。
因为没有笔,上面的字还是用石头刻上去的,字体歪歪扭扭,走近点看,能很明显的看到上面划错了的痕迹。
只是这字看起来写得很匆忙,最后一个墓字下面的土,长横只画到了一半就断掉了。
宁秋雨没有在意这些细节,肯定是余幼仪当时快被人给发现了,所以匆匆得收尾。
余幼仪愿意特意冒着危险来给她料理后事,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看着木牌上的字,宁远心里已经麻木到再掀不起更多的波澜,只是想到还要亲眼看着妹妹亲手掘她自己的坟冢,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江复庭的站在一边,脸上同样有点难以言喻,他来的时候以为宁秋雨是暴尸荒野了,所以来收尸的。
却没想到会看到有人亲手掘自己坟的画面。
白唐仿若看透了他的想法,又揣起了双手,俨然一副看破红尘世俗的过客,见怪不怪得轻声说:“掘坟算什么?这行的奇葩事多了,你以后还能见到更稀奇的,哪那么多讲究。”
只是白唐后面又飘飘然地加了一句话,他也没听太懂:“其实规矩多了,也就没什么规矩了。”
江复庭还在细品他后面说的话,没有回过神,白唐的逼没有装够,别过头,又去拍他肩:“毕竟大道殊途同归嘛,这道理放哪都适用。”
他话刚说完,坟前的宁秋雨抬手一挥。
坟山的雪堆瞬间化为白色的雾气腾空而起,如飘袅的仙境一般,渐渐散开。
她又一拂手,黄土化为沙尘满天飞扬,而后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骨。
皮肉早就腐蚀被虫蚁啃食殆尽,仅从骨头甚至都分辨不出来原来的形态是什么样子。
宁远即便在这会做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他想着法的告诉自己去接受妹妹已经死了的事实。
毕竟现在看到的都已经是宁秋雨的魂魄了。
可就在看到那个嵌在泥里,白森森的孩童大小的人骨时,所有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
那里面躺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妹妹啊!
那个尸骨是她妹妹的尸骨,那原本应该是活生生的人.
她这个时候应该在上初中,她应该做完了寒假作业和他一起在家玩耍,或者被三三两两的好朋友约出去逛街,买东西,去进行女生间的八卦。
而不是孤零零得躺在脏兮兮的,黑暗的土壤里,不应该只剩下孤孤单单的魂魄四处漂泊,连最初的相认都那么艰难。
眼里慢慢泛起了雾气遮住他的视线,宁远的双腿有些发软,整个人如同失了重心一般,突然跪在了地上。
膝盖砸在地上的时候,发出沉闷的声响。
“秋雨!秋雨!”宁远泣不成声的哭喊着,五年的思念,五年的愧疚,全都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他的双手紧紧抓着地上的冰雪,整个手掌到手腕都被冻得通红,可只有手里握着东西,才会让他感受到不切实际的踏实感。
只是再怎么用力去抓,再怎么用劲去哭喊,宁秋雨不会回来,眼前的尸骨也无法自生血肉从里面爬起,她的魂魄也无法回溯到这个尸体上。
躲不掉的东西终究是躲不掉,她确确实实的死了。
他痛苦得蜷缩着,想要将自己埋在雪地里,那么多年来,他跨不过这个槛,妹妹的死和他有着不可推托的责任。
如果没有那一天该多好!该有多好!
宁秋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守在他边上默默地看着他。
她也不想看到哥哥伤心成这个样子,她也希望一家子能快快乐乐的团圆。
可能她和这个家庭的缘分不够吧。
白唐拉了拉江复庭的袖子,江复庭侧头
看他,眼里还透着点来不及收回的恻隐之情。
白唐对他使了个眼色,怕跪在那的人哭背过去,要不要拉他一把。
江复庭神色不明的想了下,才回道:“不了。哭够了,就好了。”
那个背影还在轻微抽搐着,大概是沉抑了太久,怎么也宣泄不够。
是啊,哭够了就好了。
宁远浑身颤栗得跪坐在地上,身体无力而瘫软,他浑噩地看着泥土里的白骨,抹掉脸上的眼泪和鼻涕。
无声的嘶吼让他的嗓子有些沙哑,大概是精疲力尽了,他声音也有点发虚:“秋雨,我答应你,带你回去见爸妈,了掉他们没有尽头的思念。”
宁秋雨仰了下头,飞眨着眼睛,才把刚刚涌起的酸楚硬压回去,她感激得对宁远笑了笑:“谢谢哥。”
“不过。”宁远目光渐渐有些无神,裤子和袖子被雪浸的湿透,风吹过的时候是萧瑟的冷,就连眼泪都能被冻结掉。
他继续说道:“但是带你尸骨回家前,我也有个私心。”
“我答应你。”宁秋雨根本不等他说完,就脱口而出。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只会全心全意的去相信他的哥哥是不可能害她的。
宁远的身子怔了怔,只是他抬起头的时候宁秋雨的身体似乎有了要消散的迹象。
“秋雨。”他脑子有些发蒙,喃喃了下,“你这是怎么了?”
宁秋雨无声又温和得笑着。
宁远逐渐不知所措起来,他慌乱的看着妹妹,“你……怎么回事,这是?”
他木讷了一下,看着宁秋雨平静却又抿嘴的脸庞,心里的不安重新扩散开来。
他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不敢置信的质问:“你不是要投胎吗?这是怎么回事!你在骗我?”
宁秋雨不敢再说话,她怕她一说出话刻意营造的淡然都会崩塌,她只能恋恋不舍的多看哥哥两眼,无可挽回的等着自己消失。
宁远使劲的摇着头,盼着眼前看到的是假象。
她的身影越发单薄,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朝着最坏的结果发展。
不行!不行!不可以!
他转身指着宁秋雨,瞪着红肿的眼眶,对边上的两人大喊,如垂死挣扎般祈求着最后一点不可能的希望:“江复庭,她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怎么回事?”
江复庭张了张干涩的唇,欲要开口。
宁秋雨趁着自己消失殆尽前抢先道:“哥哥。”
话到嘴边终究是破了音,她无可奈何的纵容着自己最后一次,“这是我的选择。哥,你别担心,这样我可以无处不在的。”
她说完连最后一点轮廓都没有了,消散的魂魄如袅袅的白烟,在忽然照射下来的阳光下泛着刺眼又晶莹的光泽。
宁远僵硬着身子,似乎什么都还来不及反应,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毫无准备又仓皇的结束了。
大概是魂体本身实力比较强的关系,她散魂的速度慢了点,还能看到上面凝结的能量,只是上面的光泽也开始肉眼可见的消退。
“秋雨!宁秋雨!”宁远悲痛欲绝的大喊着。
他伸出手朝着她消失的力量,不断地,拼劲全力地去抓。
第五百八十八章:够倒霉的!
江复庭的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叹息。
那声叹息带着岁月的味道,却又苍劲有力,似是人叹,又似万物,从山林间共鸣扩散出。
江复庭转过头的时候,白唐已经一改先前的松散,眼里是空无一物的漠视,那道悠然的白色身姿顿时孑然于世外,清冷的高不可攀。
总觉得他跟自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亮如神明,举止投足皆是气贯长虹之势。
宁远同样被他身上骤亮的光芒吸引,不明所以又愕然回头,眼角还挂着惨淡的泪珠。
白唐没有吭声,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指尖对着方才宁秋雨消散的地方一点,温煦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起,从掩盖的大雪里,枯草里,土壤里,山林里。
有如来自万物的一点生机,归纳为河流,源源不断的往这边凝聚起来。
他从发梢到指尖皆是万丈光华,在空中袅袅的白烟如同被大网束缚住,回落的同时又有了重聚的现象。
江复庭心里有了答案,眉梢的愁意终于下了心头,只是隐隐觉得,眼前这幕似曾相识,心里泛起莫名的波澜。
来自四面八方的力量就跟此刻挤出云层的冬日暖阳一般,白唐神色认真的端详着前方。
十六年前,整顿天地后,重塑生灵,回拨记忆,他身上残余的四灵之力就已经不多了。
他心之动容,只是觉得这个九岁的小女孩实在太无辜,而且从头到尾都没起过害人心思。
从无数冤魂里杀出的鬼却有着最干净的心,而凌驾于人鬼之上的门派却滋长着脏不可言的黑暗。
只是这力量又用掉了点,剩的就真的不多了。
他敛回心神看着飘散的力量重新凝聚着一大团又白又暖的光。
“怎么会这样?”江复庭有些不解的问道,那团灵魂像是什么都没有了一般,纯洁到让人不敢去触碰,怕把世上的污浊沾染到上面。
“这个是新魂。”白唐的眸子在这团白光的沾染下也变得有些纯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了和长生派的羁绊,现在在长生派的眼里她已经魂飞魄散的了。”
“她也不会再有那些记忆,没有前世,也不会有因果。”
也就是说,是一个全新的灵魂。
宁远在听到他这话时,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来,可还不等他高兴到脸上,又收回情绪,怕又是空梦一场。
今天大起大落了好几遭,他现在连半点刺激都听不得,只是声音怯懦,格外小心的问:“所以我妹妹还在?”
江复庭说话的时候多少有些不忍,也是难得低缓的解释:“是你妹妹,但也不是。”
宁远恍然地点点头,心里空落落的,他听到了刚刚白唐说的,虽然内心痛苦。
但是忘了也好,忘了也好啊。
对宁秋雨来说,那些痛苦得记忆何必记着,开开心心得去过新的人生吧。
“谢谢。”他红肿着眼眶非常艰涩的道谢。
白唐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将她的灵魂收起来,然后问道:“你刚刚说带她尸骨回去前要做什么?”
宁远收回缅怀的目光,黯然的眼里带了点恨意,“报警,将那群人绳之以
法。”
白唐稍微蹙了下眉,嫌这事有点琐碎,做警察的多少都是有点本事的,你要报了警,还得给他们自己编排个出现在这里的街口。
他看着这乱七八糟的现场。啧了一下:“麻烦。”随后打了个哈欠,疲惫得对着江复庭说:“我累了,弄现场就交给你了。”
江复庭除了“恩”,还能怎么办。
他们一路上拐拐绕绕的脚印并不需要清理,宁秋雨刚才所走过的,触碰过的地方都在她形散的时候自行消失了。
尸骨上的伤痕他不会篡改,只是移了下位置,弄成暴尸荒野的惨案。
刚刚被松动的土壤他重新填了一下,用浊气混淆成长年累月无人问津的模样。
尸体覆盖在上面,稀稀拉拉的杂草堆在周边,再从枝头和别处调点积雪压在上面。
几个人又静等了一个小时,多了点自然环境的痕迹才报警。
江复庭统一了一下几个人的口径,他们是寒假出来玩的,写完作业,著名旅游景点人气太旺,专门找这种没人的荒郊野岭来采风郊游。
宁远正好也是学艺术的,至于画具什么的,因为路上不方便,只是来单纯的感受,江复庭作为学霸是跟着出来放松心情,减缓即将高考的压力。
而且这个尸体都只剩下骨头,明显就不可能是他们干的,而且镇子上的派出所能力可能也就半斤八两,只会象征性问两句,对得上口径就行。
江复庭的建议是报案后,宁秋雨的事情肯定会更新案底,如果真的是这个镇子的派出所接了这个案子,可能不会有太大结果,最好他私底下去请个比较有名的侦探或者市里的人,到时候想办法把这个案子转回市里。
那就有希望了。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江复庭原以为报警后来的只是镇子里派出所的人。
直到他看到了远远脱离大队后面,四处左右查看慢慢尾随后面的严舫,下意识的攥进了手里的拳头。
白唐在看到了那身影的瞬间,眸色同样一凝,脸上半无欢迎之意:“他怎么来了?”
江复庭淡淡的回道:“我怎么知道?”
宁远不知道这两个人谈的是谁,只是看他们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往他们这边走过来点,揣测着他们在看正在爬小坡那群人里的谁:“怎么了?是出什么变故了?那一会要不要改口径?”
他一口气快速问了三个问题。
“没事,不用。”江复庭漆黑的眸子从始至终都锁在严舫的身上。
严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原本还在东晃西晃的突然转过身抬头看向山坡上的他。
严舫先是愣了一下,咬了咬嘴里的烟,大概是没想到又会在这碰上这个学生,但很快就自然的举起手对他挥了挥。
白唐也不管严舫是不是对他打招呼,同样举起手,大大咧咧的笑着,“友好”得挥回去。
“你们认识?”宁远在一旁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有些意外的问。
“不熟。”江复庭迅速划清和对方的界线。
严舫这种人洞察力太强,也看不出是什么性子的人,但明显是那种闻着猎物的味道就不散手的人。
上次见一面的压力就很大了,多来几次谁知道会不会私下里盯上他们。
做捉鬼这行的,一般最讨厌的就是跟警察打交道,但鬼毕竟都是死了人的,都是命案,有的时候就会阴差阳错不可避免的碰上。
大部分做这行做了很久的人,都会碰上那么几次。
只是他们运气不好,连着短时间内碰上的都是这个狠茬。
“熟人啊?”严舫身边满面红光的老警察谄笑着问道。
自家的小周同志也是又好奇又不解地眼巴巴的往山坡上拼命瞅。
“还好。见过两次。”严舫仍旧咬着烟,嘴里含含糊糊的说。
上一次的案子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更早之前其实他见过那个小同学一次 ,好像是在商场见义勇为来着。
不过当时忙着别的案子,在局里也就远远瞅了他一面。
他这人吧,对不一样的东西或者人天生就有着说不出的第六感,第一眼就把那人记下了。
结果,没想到缘分这种东西就是妙不可言,一而再再而三得给撞上了。
他不掩饰眼里兴奋的光,快步往前走。
小周在挨着那小山坡稍微近点的距离才看清了站在上面的几个人,他稍微有点近视,但这次和严队出任务出的太急,也没有戴眼镜过来。
结果没想到在这地方也能接到新的命案。
他的反应没有严舫那么快,在脑子里搜索了下才想起来上面三人的其中两人是谁。
这两人不是十几天前才见过么?
见边上的队长突然又加快了脚步,他马不停蹄地紧跟上去,结果斜坡太陡,又积着雪,脚下打滑差点摔了下去。
严舫眼疾手快地回头伸手拉住他,另一只手丢掉嘴里的烟,不耐烦地瞪着他:“你能不能行了?走个路都走不稳,下次出警专门给你推个轮椅来?”
小周一脸委屈欲哭无泪,“走得稳,走得稳。”
江复庭和白唐往边上靠了下,给几个率先上来的侦查人员让道,毕竟人家手里头提着东西挡着道他们也不方便。
“哟,又见面了。”严舫走上去的时候,面上依旧是喜怒难辨的,但那双深鸷眼睛里的兴致丝毫没有遮掩。
江复庭简简单单的跟他打招呼:“你好。”
白唐道貌岸然的笑着:“这不是严警官吗?又见面了!缘分啊,缘分。”
严舫挥了下手,让边上的小周先跟着几个痕迹检测的人去看下现场,他则是不急不忙的打探他们三个人:“你们三怎么来这了?穷乡僻壤的。”
他一边说一边转头确认四周的环境,忽而一笑,深沉的眉眼如锈迹斑斑的铁锤砸在他们的身上:“你们不会要告诉我们,你们是来这荒郊野外来采风的吧?”
白唐一脸夸张的赞道:“不愧是严警官啊!您这断案如神的能力,都可以去当算命的了!”
严舫被他的话突然逗笑了,笑得格外夸张,生怕别人听不出他笑声里的讽刺一样,
他笑地意犹未尽的,还抹了抹眼角挤出来的眼泪,“现在的学生可真有意思的,a市那么多名胜景点你们不去,来这种荒郊野岭采风。哎!你说这地方有什么呀!”
第五百八十九章:全无活口?
他说着用力指了圈边上的环境,有意无意的感慨:“你看树都是一个样,草没草的,连个人影都没有,还有这地方不是当地人都走不来啊,做过功课了吧?”
“嗯。”他都说到这份上了,江复庭也大大方方的应着,对他话语里的咄咄逼人仿佛没有感觉一样,慢条斯理的解释:“我们不喜欢人多。”
“那你们这功课做的也挺厉害的呀。”严舫看他一脸从容,收回自己的手,做出一副佩服的样子:“这么犄角嘎达的村子你们都能知道这个名字。”
“小网站介绍的。”江复庭继续不紧不慢地回答。
严舫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大概是烟瘾又上来了,又摸了一支烟出来,嘴里重复了一遍:“小网站啊~”
语气故意暧昧的,一听就知道他是往不正经的意思上走。
江复庭索性冷冷的瞥开视线不再看他。
“严警官感兴趣?”白唐知道这小屁孩脸皮薄,反正没脸没皮的事都是他干,顺嘴替江复庭接着话,笑得特别友好。
严舫重新点着烟,吞云吐雾着:“男人嘛,能理解,不过我不扫黄,给我也没用。”他说着话锋一转:“诶,那你们采了半天的风采的怎么样,不会就采出了具尸体出来吧?”
白唐指了指正被其他警察做笔录的宁远说:“喏,采风的就他,学美术的。哎,这年头学什么都不容易,学习竞争压力大,都得吃苦。”
白唐一张嘴就是一本正经的跑火车,严舫看了他两眼视线又落回到江复庭身上:“那你们呢?”
“陪同。”江复庭知道他是针对自己,他的印象和严舫的第一印象有点像,可能两人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反而水火不相容。
就在这个时候小周从尸体的观察现场跑了过来:“严队,那边已经取证完了。”
“怎么样?”严舫轻吐了口气问道。
“周边没有什么有效痕迹,采集到三个脚印,等会取样一下报案的三个人,估计就是他们的。尸体已经完全白骨化了,a市虽然比较干燥,但这山上湿度还是稍微有点高的···”
小周说着翻了页自己的笔记本:“按照白骨化程度来看,初步估计死亡时间是4-5年左右,死者穿着一件长袖花裙初步推断是女性,骨架小,个子不高,应该还是孩子。”
他说话的时候,总会时不时留意着严舫的脸色,见对方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才放心继续。
“还有啊,从衣服上看,有不同程度的纤维撕裂,应该是有过挣扎或者打架等行为,具体的死因,时间,还有年龄得带回去做检测才能确认。”
他说完,毕恭毕敬得提着精神,一脸期待等着严舫接下来的回答。
严舫在他的话里思索着什么,尸体都白骨化了,现场能残留的痕迹肯定是少之又少了,但一个小女孩被扔在这种地方显然很可疑啊。
“我知道了。”他的目光沉了沉,难道住这附近的人重男轻女故意扔女儿,但想想也不可能,他接的案子也不少,真要是重男轻女的地方,也不会就这么白白扔掉,而是会想办
法卖掉。
他用力吸了口烟往尸骨的方向走。
宁远那边刚被问完话,有些紧张的走过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不过问他的警察也见怪不怪的,毕竟正常的普通人见到尸体脸色能好到哪里去。
“怎么样?刚刚那人是怀疑什么吗?”他小声得问道。
“没事,怀疑是正常的。”江复庭从容得说道,随后又提醒了下:“你以前报过案,他们过不了几天就会知道是你妹妹。”
宁远明白他的意思,到时候肯定会叫上他爸妈去认领尸体的。
只是想到自己父母被折磨了五年,又要从杳无音讯的无望接受妹妹死亡的消息,他的心就揪得一颤一颤的疼。
严舫已经在那边粗略的看过了尸体,只是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对那个身形有些臃肿地警察说:“丁所长,看您老最近挺忙的,要不这案子我帮你看了吧?我最近可闲了。”
这边几个人没想到严舫会主动提出转交案子的事情,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那个丁所长也不是个真的多能干实事的,他如果不是业务能力太差,在原来的局里混吃等死,好巧不巧得犯了个错,又怎么会被贬到这个镇子上做所长。
他在这个镇子担任还没到三年,和稀泥的事情一大堆,不过好在比之前的所长稍微有点底线,不收礼,过分的冤案也不算多,只是不怎么管实事,大多都是表面功夫搞一套。
听严舫这么说的时候,刚刚还一筹莫展的他,差点就迫不及待的应下了。
这种案子收到他们所里除了积灰还能有啥用,何况如果不送走,报案现场有严舫这么会来事的外人在,他不查也得查。
不然到时候上头知道了这个案子,问起来,他不得掉一层的皮。
可是他突然这么主动的要这个案子,丁所长起了好奇的小心思,偷偷猫起眼睛打量边上这个说一不二,气势凌人的青年人。
难道这还能扯出什么大案子来。
严舫似笑非笑得说:“丁所长还舍不得啊,我是看您最近那么辛苦,怕您累着,毕竟才过年呢,对吧?”
他说着又抽了一口,勉强得拍着他肩:“您说要不是我手头刚好有个往这边跑的案子,我何必再给自己添累!我现在要这个也不过是看着这案子跟我那案子有点像,索性一块解决了,没想到啊~”
严舫在丁所长一言难尽的注视下,拍了拍他圆滚滚的肚子,故意朝他脸上吐烟圈:“丁所长,心里还藏着算计我的小心思。”
丁所长总算体会到了严舫小跟班的哭,他明明屁话还没说,现在反倒都是他不对了!
“我!”
“小周!别看了,一会回去收拾一下,明天回局。”严舫不等他说话,就故意大声嚷道。
“好的!严队!”小周大概是早就对这鬼地方厌弃的不行了,队长号令一下,他想都没想就痛痛快快的答应。
“哎呀!不是!”丁所长连忙拽着他,语重心长得说:“严舫同志,做事不要那么急躁嘛!我这不是没拒绝你吗?我也是担心你,怕你负担
太重。”
严舫嘿嘿笑了两下:“年轻人多做事应该的,何况我们小周勤快着呢!”他说着还特意表扬了下自己的徒弟。
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复庭觉得他一脸无赖,没脸没皮的跟白唐还真有几分像。
但是案子能转市局里,那肯定是最好的,至少宁远私下不用再去找侦探那么费劲的去查了。
严舫又提醒了下小周和取证人员再留意一下死者的衣服还有没有什么细节,然后又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他站在最高的坡上,眺望着山腰下面的村子,也没刻意指定谁,凭空问道:“诶?你们刚刚有没有注意到,来的时候这山一个人都没有啊?”
其他人也不知道他跟谁说话,各忙自己手里的事情,就小周抬起头看向他,摇了摇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然后又低头干活了。
也只有江复庭这一行人在听到他这话时,一同面面相觑着。
似是察觉到他们的异样,严舫转身看向他们,正张嘴,又把自己的话硬吞回去,自言自语着:“问你们也是白问。”
转头就去骚扰刚被他坑过一把的人:“丁所长!”
丁所长现在被他叫一下,都头皮发麻:“严队啊,又怎么了?”
严舫指了指挨着山脚被密林遮挡的稀疏小平房:“刚过来的时候一个人没有,您是这儿的所长,多少应该知道点怎么回事吧?”
丁所长不自然的笑了笑,脑子里正编排着借口,严舫利如刀枪的目光就已经落在他的身上。
他下意识得直冒冷汗,差点连笑都不会了,硬绷住脸上的表情,从实招来,“这个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他挑挑拣拣得说了个大概,“那村子四年前,一夜之间人全死光了。”
“这个事情当时闹得太大了,当时这个所里的警务人员出动所有的力量都查不到谁杀的,也查不到死因。”
这句话一出,犹如在一众人之间丢下炸弹,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宁远有些吃惊的瞪大眼睛,双手颤了颤。
江复庭及时拉住他,堵住他的嘴,但眼里飘过一瞬惊异,他看向边上的白唐。
白唐再次给了他非常确定的答案,那就是这个地方一个孤魂野鬼都没有。
可那么多突然暴毙的人,不可能连一个鬼都没有,最大的可能要么是被别的修士一次性处理了,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屠村取魂了。
严舫显然对这个数据有点不相信,确认道:“一个活口都没有?”
他问完这个的时候,一旁的宁远耳朵竖得特别尖。
丁所长像是在说什么恐怖的事情,眼里神情不定,似乎在忌讳什么东西,怯声道:“一个都没有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肃穆的沉寂了一下,干活的人手里的动作都停了。
一村子的人啊,虽然有些死的是活该,但总有几个是真的无辜的受害者,一夜之间暴毙,是得多丧尽天良!
最让他们在意的,就是宁秋雨嘴里说的姓余的姐姐,是否也一同丧命于此了?
第五百九十章:点名被人找
宁远本来疲惫的脸显得更加苍白,他刚才还答应过妹妹,要想办法找到她朋友,要和爸妈当面谢她。
出村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搭的是警车,严舫颇为好心的表示是顺路的事情,其实就是借着机会看能不能再从他们嘴里套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江复庭一直不冷不热的,脑子里都是无一人生,无一魂在的村子。
他有点心不在焉的,但凡跟案子没关系的事情,一句话不超过五个字,跟案子有关的就是那几个回答。
“不清楚。”
“不知道。”
“来时就这样。”
白唐时不时地打两圈太极,东忽悠西忽悠的消磨他的时间。
宁远的状态更差劲,一天的打击下来,这会像是上了后劲,连着整个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没过太久,就眯着眼睛开始浅眠了。
几个人再回到市区已经快到晚上,江复庭和白唐两人特意把宁远送回去以后才各找各家。
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林锦今天难得话少,从昨天江复庭说晚上又不回家的时候起,她的心就像破了个微小的口子,担忧的情绪一直往外泄。
换成是以往,对自己儿子十几年来的了解,她几乎是百分百信任的。
他思考做事,向来有条理又心细,从来不会让家里人担心,从小到大也没惹过麻烦,可以说她不像别家做母亲的人,甚至在养儿子的时候她都没有怎么操心过。
除了这一晚,漫长到像是在煎熬。
她第一次在这样的事情上充满担忧,未知的,焦灼不安的,像突然变成了一个瞎子,看不见自家儿子未来的路。
所有的变化都是从初一那天早上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儿子哪里不一样了。
是跟那个白先生有关吗?
江复庭简单的吃了点晚饭,他和林锦都心不在焉的。
江朝的话本身就不多,江家的饭第一次吃得这么安静,他吃完就强撑着若无其事回了自己的房间。
本来是想理一下思绪静一静,总觉得那村子的人死完和长生派脱不了什么干系,但那终究是四年前的事,按宁秋雨的说辞她也只是半年前被扔进那铜炉炼魂的。
可那半年之前的几年,她的魂魄究竟做了什么,她自己也不清不楚,大概是炼魂伤了神,仅凭着足够的恨意和执念记着些许生前的事。
按时间来看,似乎两者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就这样强行扯一起也有点牵强了。
唯一的庆幸是,长生派的事情总算有了点眉目。
他翻开桌上的书,没看几眼又关上,细密得睫毛轻颤了下,心里藏了事,收不回神,强行看也没有什么效率。
他上来时就察觉到林锦对他欲言又止的目光,揣测的,疑虑的却又藏着十分内敛的担忧。
他母亲几乎从未这样看过他,但他却又什么都解释不了。
两人之间似乎不经意铸起一道透明的高墙。
他也无法坦荡荡的面对林锦,就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一般。
内心有些焦虑的时候,他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
江复庭看着来电人,皱了下眉,林子青来电话做什么?
“喂。”心里正烦着事,他的口
气也不太好,又沉又不耐。
林子青那边似乎有什么走不开身的要紧事情,也没有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直接了当的说,“我是来麻烦你一件事的。”
“最近有点忙。”江复庭想都没想就拒绝。
林子青像没听到他的话,自顾自的坚持说,声音里有些说不出的急切:“是王思离的事情。”
“她不是在医院?”江复庭奇怪道。
当时的事情事后他有听到过风声,严舫是个有手段的人,在审问的时候刺激出了她的第二人格。
但因为本身就是防卫过当意外杀人,她又是个未成年的精神病患者,判不了刑,被强制性拉去医院治疗了。
“是在医院,她最近状态好点了,但又有别的问题。”林子青怕自己这样说不够清楚,继续解释道,“不是精神的问题,是身体的问题。”
“有问题就找医生。”江复庭确实没弄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这种事情也要来找他。
“医生解决不了!”林子青的情绪忽然有点激动,发觉自己唐突后又隐忍下来。
但这种事情根本无法解释,就连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楚,他甚至都不明白王思离为什么非要叫江复庭来。
他只是单纯的按照王思离近乎疯狂的执着要求来照做,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自己看到的不太清晰的细节,不太确定的说:“我昨天正要给她擦手,就碰到她的时候,她手上突然一道白光把我弹开了,我一直到现在都碰不了她。”
“白光?”江复庭莫名了一下。
林子青似乎对那道光有些畏怯,应该是有伤着的情况:“恩,但是对别人都没有,只有对我才有,我问她怎么回事,她什么也不说,她就指名道姓得说要找你!”
江复庭抓着手机的手不由收紧了一下,寡淡的面庞浮起一些异样。
他回忆了下王思离那件事的细节,确定没什么错漏的地方,可他平时跟王思离的交集不深,点名找自己,难道真和王休有关?
他眸色暗了暗:“她有透露别的信息没。”?
“没有。”?那头的林子青非常确定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至于这么急急忙忙的来找他,“只说了非叫你不可。”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跟着手指都有些凉,“你地址发我,我明天过去。”
林子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江复庭愿意过来看一眼,他的内心有些说不出的感激。
他这样的人在家庭长期的耳濡目染下,向来是以利益至上的,不管做什么都是自私的,以自己所得的立场为优先。
他和谁都好说话,因为谁也不愿意得罪死,但谁也走不进他心。
直到碰上王思离以后,大概是一见钟情,他第一次见到她就有种说不出口的感觉,内心就是过电了。
她入了自己的眼,还住进了自己的心里。
无论她是怎样的她,他都不介意,心甘情愿的侯着。
他要护着她,爱着她,不再让她承受无缘无故的伤痛,所以在第一次发现王思离身上的异样时,他的内心焦急万分。
只是想到她非要找江复庭,江复庭对于他来说是什么人?
是自己因为一己之利一而再再而三欺他,
玩弄他,自己也从将他真正的当朋友放在心上过。
所以江复庭究竟会怎么看他,他也不清楚。
但林子青知道,他开完这个求人的口后,仍旧觉得有些难为情,又尴尬,又丢人。
电话这头的他脸颊灼热得有些发烫。
这种丢人,就像是头脑清晰的看着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为自己感到难堪。
只是江复庭不计前嫌,果断应下的时候,他的内心除了抓着了遥不可及的希望和欣喜外,那种难堪被放大的更加**。
“谢谢。”林子青隔了几秒才回道,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得郑重。
两个简单的字里夹杂的东西太多,说出来的时候有些太沉,却也是王思离在他心里的分量。
江复庭听着都觉得自己这边的空气都被压得凝固了。
人都有求人时,林子青当初若知道这点,何必明知他底线又非要来踩一下。
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化解的太轻巧,他也接受不了。
“客气了。”他假意客套,就非常冷淡的挂了电话。
王思离住的医院,就是当初在蒋家手里经营的非常知名的精神专科医院,华夏国际第六附属医院。
医院的名字还是没有改,只是全都被收走变成公立的了。
江复庭站在熟悉的医院大门外,并没有马上走进去,而是端详了一下,清冷神色里带着说不出的厌意。
他对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初他父母就是被蒋家的人软禁在这的。
光是看到这建筑,闻着浓郁的消毒水味,他的身体仿佛就回到当日。
他还记着冲进病房后看到近乎崩溃的林锦,一脸憔悴的江朝。
想起当日的所有细节,他的身体骤然冷得如同冰雕一般。
江复庭熟门熟路的走向住院部,在护士台登记了探病信息,等护士和楼上的病人家属做了确认以后,才将他放了进去。
住院部的格局和所有工作流程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长廊走到底就是电梯,阳光从一整面的玻璃墙外洒进来,暖得人有些慵懒。
不得不说,蒋家的人虽然人品有很大的问题,但是对于在医院的运营,医疗储备和技术人才等各方面的专业性都是优秀到全国领先的。
江复庭按下楼层。
电梯里的人并不多,加上他也只有四个人,毕竟才过完年,家属也不太愿意到这种地方来。
或许是觉得晦气,又或者是为了在外人前的面子。
毕竟人家问了你过年去哪了的时候。
你要很尴尬的回答:去第六医院了。
人家即便明面上不说,但眼神一定是:哦,又去精神病看xxx了啊!
走出电梯后,病房的长廊依旧是出奇的安静,这种医院大概每一楼层都是这么僻静的。
患者都是情绪敏感易激动的人,需要保持一定的安静。
他走进长廊时,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悬着发光的指示牌,这一层基本都是精神分裂的病患。
大概因为像王思离这种人格分裂的病例太过罕见,没有专属的楼层,所以只能安排在精分患者的病区里。
江复庭找到了病房敲了下门。
第五百九十一章:拒人于千里的白光
林子青大概是等得迫不及待了,早就守在门口,他才敲完,门就开了。
“好久不见。”江复庭礼貌性的寒暄着,将手里买的水果递给他。
林子青的眼眶深陷了不少,人也显得有点清瘦,他看到江复庭的时候眼睛顿时亮了下,忙拉开门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快进来坐!”
对方眼里的喜意和欢喜的情绪是少有的。
江复庭走进去后才发现林子青专门给王思离安排了一个比较好的单人间,浅黄的墙壁给人稍微带来了点暖意。
不像外面是冷冰冰的白色。
王思离从他进去以后开始就直勾勾的看着他,眼里的直接毫不隐藏的,一下子捅到他心底处。
她没有说话,指了指林子青的左手。
江复庭顺着她指的地方看过去,目光要落在林子青手掌的时候,林子青却突然把手往后藏了一下。
然后逞强的笑道,“知道有这事就行了,就不用看那么仔细了吧。”
说着就拎着水果快速走到角落里,装模作样故意慢悠悠的一个一个摆放。
“我需要知道具体情况。”江复庭毫不客气的走过去掰过他的左手。
林子青原本以为自己好歹能挣扎两下,结果他连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就被对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手。
他压着内心的惊愕,看向那张不露破绽的脸。
江复庭没有理他,留意到他手上的伤疤,从手背到手腕很大一片,只剩下一片干皮附着在红肿皮肤上,像是烫烧伤一样
水泡已经破掉,里面的浓液全都流干了。只是里面的肉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的。
“就碰了一下?”他有些凝重得问道。
这伤口实在不像碰到了一下这么简单,他转而想起昨晚林子青在电话里提到的白光。
“对。”林子青点了点头,情绪不禁有些低落:“只是针对我,我从那次以后,只要想碰一下接触她,她身上就会泛白光。”
江复庭沉吟了一下。
这种情况确实不是叫医生就能解决的,但王思离如此直白的执意要找他来,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他走到床边对上王思离那双直勾勾的眼睛,询问:“你自我感觉有哪里不适的?”
王思离听完他的话,垂下眼皮认真的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不适。
她缓缓的摇着头。
“你什么时候感觉身体不对的?”
江复庭问完,她呆坐了两秒,随后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直放在上面的本子和笔。
她掀开本子,翻了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纸张后才开始书写,前面被翻过去的纸已经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看起来是这个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江复庭疑惑的看向林子青,他记得上次离开的时候王思离还是会说话的,只是话不多而已。
林子青格外心疼的看着在本子上唰唰书写着的女生,有些无力的叹道:“她人格解离的症状是好很多了,两个人格开始慢慢融合,只是人格融合的时候,一些不属于现在的她的记忆也融合了进来。”
“大概是心理上被另一面的记忆刺激得太厉害,有了一定的创伤,从那以后她就没有跟我和伯母以外的人说过话
。”
他话说完,王思离也已经写完了字,她亮起本子翻过来竖着给他们看。
“被锤子敲晕,醒来之后。”林子青下意识的念出声,念完后一脸不解的别过头,就看到了江复庭略显诧异的表情。
只是对方就惊了一瞬,便将脸上的异样敛藏得不透痕迹。
江复庭在看到锤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明白了,他心里的猜想被印证了,他很快平息了心里的波动,继续问:“记得多少。”
王思离低头哗哗快速写了两个字,不用她专门递过来,都能看清上面写的什么。
全部。
也就是说那天梁菊如何舍命去护着她的,王休是因为什么消失的,包括她自己遗忘掉的小时候的记忆,再加上这两天人格开始融合的其他记忆。
这些她全都记着。
难怪非要指定他来,他的斤两王思离应该再清楚不过,她求助的其实是站在他身后的白唐。
江复庭回想起白唐对他的嘱托,提前声明道:“他最近涨价了,出场费八千一次。”
林子青听着他的话,满怀希望的走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能治是吗?只要能治多少钱都行。”
江复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不是治的问题。”
林子青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解释,但这种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楚的,他索性懒得废话,在屋子里布下了个简单的结界。
他能力还没那么强,但是拿来挡挡人是足够的了。
他不等林子青发问,就坐到王思离的床边:“我先检查一下,你若信我,就放松心神。”
王思离沉默着端详了他一会,半个月前这双黑漆漆的眼睛还是空荡荡的望不见底,现在倒是多了不少迷惑和挣扎这种不一样的情绪。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会,做好准备之后点了点头。
江复庭顿时摒掉所有的杂念,凝神集中注意力,他的食指点在了王思离的手腕上,如细丝般的浊气从指尖涌入她的身体。
王思离不适应的颤了下,不由自主得抗拒身体以外的力量。
浊气在她的体内连一小段的脉络都没走完就受阻了,他沉声提醒道:“放松,”
又等了小几分钟,王思离的身子才彻底的放松下来。
江复庭一路探查的很小心。
人生来便有奇经八脉,纵错于十二正经之间。
只有修鬼道之人才会另辟鬼脉,但于寻常人而言,非亡魂鬼脉不可见,非修道人八脉未开。
但王思离身上的八脉是被拓开过的,甚至有凝练过的痕迹。
江复庭的浊气在她体内游走的时候,她的脉络里自有一股非常浅淡缥缈的白色气体在自行运转。
那道气体看似薄弱,但其自身所蕴含的力量确实极端的强横,他和王休,宁秋雨都交手过,现在对于这种力量印象格外深刻。
之前白唐未传授给他除鬼气以外的知识,就书本上看到的,除鬼以外人间修道者修的是天地万物的灵气,就连他现在身上的力量是什么,都是当初从那个横死的道士身上知道的。
而王思离身上的,显然也是没见过的,但又有些说不出来的熟悉。
他贴近那道气体的时候只觉得又暖又耀眼,带着
源源不断的炽热和生的气息。
细细思索的时候,江复庭回想起自己现在每日修炼时,提取的极阳之气就是这般。
所以包括宁秋雨的身上,还有她提到过的长生派炼魂的铜炉,全都是生生用至阳之气强行炼出来的。
他突然想到了那村子里暴毙里的那群村名,将这几件事无法控制的联系起来。
林子青不知道江复庭检查出了什么,只看到他逐渐睁开的双目忽然之间寒得有些吓人。
江复庭收回自己的手,还有些沉浸在刚刚涌起的可怕念头里。
以生魂为氧,以阴魂为引,最后炼出一个像宁秋雨一样鬼不像鬼,人不像人的奇怪东西。
宁秋雨也说过,这个门派走的就是练尸傀的路数,兴许是为了养一个强大的利器,所以这么不择手段。
一直到江复庭站起来以后,林子青才敢开口问话,“王思离到底怎么样了?那道白光究竟是什么原因?”
他问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透露着点古怪和说不清的疑惑。
林子青刚刚看到了江复庭手里冒出来的灰蒙蒙的气体,也看到了气体涌进王思离的身体里。
但这种东西太超过他的认知范围,其实包括王思离那天手上的白光也是,但手背上受的伤却是真实的。
江复庭在刚刚的状态下冷静了少许,他认真得打量了王思离一眼,她知道自己身上不正常的变化,但是她弄不懂,一直焦灼着不安着。
但出于心理原因,她又无法开口说话,就一直这么长期压抑着。
王思离的攻击应该是无意识的,但也不会完全的无缘无故,她肯定是因为对于林子青的举动非常的敏感而产生本能的防备。
否则也不会只针对林子青一个人。
但林子青就差把她捧在怀里的态度来看,他的感情是认真的,问题只能是出在王思离的身上。
江复庭收回视线,沉沉得开口:“她有心结。”
至于这个心结要怎么打开,那就不是他能解决的了,他看着林子青不解的样子,只能善意的提醒一句:“若她心结开了,自会愿意主动亲近你,也会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
林子青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明白王思离还对他隐瞒了什么,神情有点恍惚:“那她不愿意打开心结呢?”
“你们没有未来。”江复庭睨了他一眼,非常直白的说。
林子青失魂落魄的站在那里,颓然疲惫的脸依旧深情款款注视着病床上的人时,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江复庭补充了一句:“她心结若开,还想解决她身上的问题,就拿钱打我电话。”
“好。”林子青坦然得点点头。
“恩,我先走了。”解决完事情,江复庭也不愿再多待。
倒不是因为医院本身,而是在这个地方多待一刻他都觉得沉闷得透不过气,在这个医院里发生过的画面会不由自主占据他的脑海。
林子青看出了他眼里的不耐,没有强行再留他。
江复庭出来的时候加快了走路的步伐,每走一步就像是抒泄着他对这个地方的厌意,走路的时候衣摆都在生风。
没想到边上突然冒出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横冲直撞的扑向了他的身上。
第五百九十二章:啊啊啊,我看到鬼了!
江复庭下意识的想直接避掉,但对方身上的病号实在是过于刺眼,他只能本能往后退一步,在对方即将和前面的土地要亲密接触的时候,及时抓住她的胳膊,扶住了她。
“你怎么样?”见对方似乎赖在自己的手上,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沉声问道。
手里的妇女似乎害怕的颤抖了一下,慢慢的从一开始的轻微抖动,变成抖得跟筛子一样。
江复庭总觉得手里的人不知道是真的害怕还是什么原因,突然变得格外的焦躁不安,他皱了下眉,尽可能耐心的问:“你没事吧?”
妇女似乎终于冷静下来,自觉唐突慢慢站稳了身子。
江复庭小心的松开手,但生怕她又出什么意外,也不敢随便走开。
他看了眼手机的时间,这会才十点,是病人的自由活动时间吗?
他疑惑的看了下四周,也没看到病人的监护人或者看护,就这么放任精神病患者在外面随意乱晃?
就在他准备看看能不能找见和这个病人有关的陪同的人时,眼前的妇女非常突然的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啊啊!!!!”
这声尖叫像是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由内而外的发出崩溃又惊恐的嘶嚎。
江复庭被她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他后退了两步,回过头的时候,妇女正惊恐万状的看着他。
如同看到了一个蛰伏在黑暗里的食人鬼怪,她害怕得瞪大眼睛,嘴巴睁得很大。
刚刚那一声尖叫持续到现在,连着一口气未停的,逐渐得哑了声。
可妇女嘴里的那口气还在不停往里抽,没片刻那股气就把她憋到满面涨红,几乎要背过气去。
江复庭几乎觉得她差点就要窒息,就在他拔腿去找医护人员的时候,妇女终于喘了回来。
她像是一个濒死的人用力喘息着,盯着他的眼睛依旧惶恐又不安。
“啊!有鬼!我又看到鬼了!”妇女一边失控的尖叫着,拔腿就往后面乱跑,“有鬼!”
她还来不及多跑出几步,终于被往来的护士看到,像是压着犯人一般,护士捆住她的手,生拖硬拽得带向住院区。
妇女被拖走的时候,身体还在剧烈地挣扎,地上的雪水还未干透,她的身体被拽走的时候,双脚在地上拖出两条长长的脚印,如此刻状态下的她一般。
狰狞而可怕的,一直延伸到道路的尽头。
一直到进了住院部的时候,妇女还不死心地时不时回头看向他这边的方向,就像盯上了自己这边的什么东西。
那双眼里的害怕看得人毛骨悚然的,江复庭不舒服的皱了下眉。
刚刚就在这个妇女疯叫的时候,他就查探了一下周围的一圈,并没有什么异样。
大概真的是病人吧。
原本在这个地方心情就待得有些糟糕,现在又闹了那么一通,他整个人都被惹得有些烦意。
他有些厌弃的拍了拍刚刚被那个妇女抓过的地方,准备快点回去,结果刚一转身,就看到前方一个躲藏在树底下的人影。
透过遮挡着的错乱树枝,他可以清晰看到暗藏在后面阴鸷的眼睛。
那个人就像个僵尸一般站在树后,死死的盯着他这边。
仅仅是一瞬,江复庭就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涌起鸡皮疙瘩。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影在那棵树后面站了多久了。
所以,刚刚那个尖叫的妇女很有可能是因为看到了树后的那个人才会被吓成这样的,何况精神病患者本身就比寻常人敏感多疑。
看到了树下人影的一瞬间,江复庭迈步朝他那边走。
他的举动似乎惊动到了这个躲在树下的人,那人拔腿就往医院外面的方向跑。
江复庭非常迅速的捕捉到了他转身时候不经意露出的侧脸,如墨的眸子骤然一凝。
蒋黎!
他紧跟着快速跟上去,但蒋黎的奔跑速度格外快,完全不像普通人展现出来的速度,没片刻前方的人影就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点。
等他狡诈的在一个路口拐了个弯,江复庭慢几脚赶到那个路口时,他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来往的人海和车辆里。
江复庭轻微的喘息,看着这条车水马龙的街道,眼里随着内心泛起了迷芒。
过完了初七初八这两天时间就过得飞快了,就像是特意按上了时间加速器,翻倍的往前走,眨一下眼,就到了寒假的屁股,何况高三的学生还得提前开学。
江复庭赶着开学前的那一天,非常自觉得找了白唐。
班主任的开学提醒不仅通知父母,还通知了所有学生,尽管他们心里都知道,但仍旧尽数通知一遍,强调身为高三学子提前开学的重要性。
特别是:隔壁xxx高中的高三学生,早三天都已经开学了。
这会的a市已经恢复了过年之前的热闹景象,上班族早就恢复了上班的状态,大概是才开年,脸上都还带着在老家没玩尽兴的松散和说不出的喜意。
立春已过,天气稍微有点回暖的征兆。
江复庭去白唐家的时候,大爷大妈基本都趁着天气好在外面的巷子里坐着一排晒太阳,江复庭是在这些大爷大妈的注视下,被齐声招呼着进来的。
颇有点领导下乡镇视察民情的味道。
等到了白唐家的时候,那人正弯着眉眼,憋出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你每次来我这出场都堪比王熙凤啊!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也不用你开口,他们就替你叫场子。”
江复庭有些窘迫地没理他,自顾自的在门口换鞋。
白唐意犹未尽得继续调笑道:“欸!说真的,从这过路的不知道的人,还真要以为是哪个领导来了!”
“那么好笑?”江复庭无可奈何的扫了他一眼,这人还没完没了的了。
白唐摆着手,滑稽的控制脸上的表情,违心得说:“不好笑!不好笑!不过你下次过来,我得赶过去给你专门照一张,你是不知道你每次从他们中间走出来的表情。”
他说着说着实在绷不住笑意,直接累的捂着肚子。
江复庭发现自己再怎么瞪他,他都不可能住嘴,直接自己走到茶几面前,看着白唐提前准备好的新学习的符,提起笔凝神自己描摹起来。
随着境界的提升,他现在学画一张符不需要特别长的时间。
从一开始的一个星期,到后面的三天,再到一天,直到现在的几个小时就参透。
他收笔的时候,太阳已经过了日上三竿,开始往西斜了,江复庭看了下时间都过了两点。
一般修炼这种事情就是这样,心思沉了进去,时间就是弹指间的飞走。
他收拾好茶几侧过头,白唐在床上正以非常奇怪又潇洒的姿势熟睡着。
上半身是朝着天花板仰着的,两条腿却侧过来像是在奔跑,两只手各瘫在身体两边。
江复庭无法想象这种姿势睡觉怎么能睡得舒服。
他翘了下床头,准备把人弄醒,白唐无动于衷。
他又拉了下半盖在白唐肚子上的被子,白唐抖了抖眼皮扯回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怎么睡得那么熟?他昨晚没睡?
江复庭微蹙了下眉,抬起脚往他的脚心顶了一下。
对于白唐这种非常怕痒的人来说,挠了脚底犹如被人踢了命根,他顿时跟个僵尸一样弹起来,身体坐得笔直,半眯着桃花眼瞪他:“知不知道尊师敬长这四个字怎么写?”
睡意未消,眼里半蒙半胧的,还泛着困顿的水汽,眼里的波光像是揉碎了一把星空在里面。
江复庭顿了下,在床边侧身坐下,低声道:“午饭吃什么?”
“随便叫点外卖吧。”白唐呆坐在那,又打了个哈欠,反射弧延长了几秒补充道:“我想吃螃蟹。”
“恩。”江复庭已经拿出手机在看外卖。
他找了一家以前点过一次的螃蟹,驾轻就熟的按照白唐口味来挑选,顺嘴问道:“你昨晚没睡?”
“昨天晚上,长生派的事情稍微来点消息了,下面刚好又有件麻烦事,东弄西弄的,回来天就亮了。”
白唐还垂着头,眼睛似乎又眯回去了,迷迷糊糊得说话声也越来越小。
“什么消息?”这事情查了那么久终于有了眉目,江复庭当即就问道。
白唐本来是快趴回下去的,江复庭这么一问,他又慢悠悠的把上半身撑起来,声音软绵绵的:“把手拿过来。”
江复庭摊开掌心伸过去,发现白唐的眼睛居然还是闭着的,紧接着手心就跟挠痒痒一样,纤细的手指如同羽毛在自己的掌上划了两下。
江复庭顺着他的笔画思索了一下,没明白他写的什么,四笔,一撇一捺位置相反,另加一横一竖。
“这什么字?”他挑了下眉。
白唐用手拖着脑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好方便自己打瞌睡,他慢条斯理的解释:“长生派的生。这个是甲骨文,他们拿来做门派的图徽。”
这样一说,江复庭忽然有点印象了。
当时在宁远家镜子里的那个空间时,他见到那群长生派的尸体上外袍右肩上都纹有这个字,只是那会也没太注意。
“其他还有什么消息?”他推了下又犯起盹逐渐往自己身上靠过来的身子。
白唐象征性得回弹一下,继续往他这边靠,直到挨在他的胳膊上:“宁秋雨说的那个铜炉,就是普通的铜鼎,各门派或者修炼世家都会有。估计有问题的另有原因,那个只是媒介罢了。”
说到铜炉江复庭就回想起前两天去医院时猜测的那些东西,但猜测的无凭无据,他也不好随意脱口,只是心情未免又差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三章:独一无二
“怎么了?”白唐虽然半睡半醒的,但是这小屁孩打个喷嚏他都知道他想干嘛,察觉到了他身上的冷意便问。
江复庭没提自己想的那些,转而道:“我前两天去看王思离,她身上有至阳之气。”
“恩?”白唐被他说的话醒了神,情不自禁的提高音量,终于舍得坐正了些。
“我在她体内确认过,不会错。”江复庭非常肯定的强调。
王思离身体转变的唯一可能性只能是王休身上来的。
那这也就意味着,王休,宁秋雨包括之前那些人身上被转变掉的全都是至阳之气。
活人修鬼道,鬼修阳道,这都什么世道了。
白唐嗤笑了一下:“难怪啊!”
连着几个鬼连半点阴气都没有。
不过鬼修阳道的难度比活人修鬼难多了,鬼本身就意味着是已死之人,身上只会有阴气,半点阳气的可能都不会有。
沾阳气的魂除非是生魂,生魂还能有哪些,绝大多数都是未到寿终正寝之时,也没改命道,莫名枉死的。
这种情况下阳气还沾着些许,只要有特殊的法子在头七之前都能将亡魂送回去复生。
他后面的猜测和江复庭那天的猜测差不多,只是没有确切的证据,那就不能随意将责任都武断的挂在长生派上面。
但是这个门派在他们心里的印象,已经好不到哪去了,整个一邪教一样。
江复庭看那表情就估摸着他也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他继续说那天的事:“她的记忆都还在。”
“恩。”白唐又回到半瞌睡的状态,瓮声瓮气的应着:“正常的,王休借她身体藏了那么久,活人和阳气的契合度本身就比较高,她难免吸收了点,但是能一直残留在她体内,阴差阳错拓开经脉,自行修炼了这倒是让我挺意外的。”
江复庭默了下,神色有些深沉。
体质的事情白唐从一开始就跟他讲过,修道之人本就需要特殊的体质天赋,有这样资质的,人群里万分之一都没有。
可以修极阴极阳之气的,更是罕见。
而他的体质极阴,天生就适合就鬼道,只是因为自身携带的力量加上体内意外埋进的碎块,也算阴差阳错,导致自己修了浊气。
那么王思离难道是刚好适合修极阳之气的人?
他思忖着,推了下又要倒下来的白唐:“外卖快到了,一会再睡。”
白唐强行撑开眼皮,明明很困却又兀自强撑,莫名显出几分委屈的感觉来。
他昨晚下去的时候顺手收拾了个东西,费心费神的,实在睁不开眼。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这么累过了。
江复庭最受不了他眼神上的惯用伎俩,不再看他,平常淡然的说道:“我擅自做主告诉他们,若他们想通了,拿钱找你。”
白唐意外的看着他,一脸稀罕样:“你主动提的?”
毕竟江复庭这种跟谁都保持疏离,借个东西都要你来我往划分的干干净净的人,实在不像会以德报怨的。
他觉得落井下石倒是挺可能。
之前他那朋友坑他那么大一
次,他还不计前嫌实在不像这小孩的作风,肯定憋着一肚子的猫腻。
白唐嘴角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笑:“你不会以为,长生派能用那力量控制这些鬼,吸收了这个力量的王思离也能反过来感知到他们在哪吧!”
江复庭并未觉得任何不妥,淡淡然得看他:“不可以么?”
白唐一脸无所谓,一惊一疑下睡意醒了不少,直接靠在了床头上:“试都没试呢,谁知道可不可以。”
他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样子,骨子里透露着的散漫也是真的,甚至哪怕大敌当前,山海倾倒,估计也能先眯上一会,再慢悠悠起来,去吃个早饭,然后再赶赴战场。
别人眼里的旷世大灾,兴许就是他弹指间的事。
江复庭想,昨晚他得是碰上了什么,才能把他累成这样。
外卖没有片刻就送到。
白唐吃自己喜欢的东西永远都是风卷残云,一抬手一动嘴,连片渣滓都不给你留。
“哎,对了!”他咽下嘴里的肉,手上剥螃蟹的动作不带停的:“你下学期就要高考了吧?”
“恩。”江复庭点点头,仪态得体大气,他身前的桌子吃得跟他人一样保持得干干净净。
“我是这样想的。”白唐说:“你到时候学习肯定是忙的不行了,捉鬼在你毕业以前我肯定是不会带你了,但修炼也不能落下,你们不是还有模拟考么?”
“恩。”江复庭点头认真听着。
“你每次模拟考后,考完成绩没落下,就来我这,我带你去边角的地方,给你巩固修为。”白唐说着,悄咪咪掀了下眼皮,窥伺他的反应。
江复庭果然疑惑的停下来手里的动作,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正色问:“边角的地方?”
他说得不清不楚的,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地方。
白唐勾着神秘兮兮得笑:“你到时候去了就知道了,前提是不能影响你成绩啊!”
江复庭思索了下,看着他笑吟吟的脸,心里的疑惑最终还是轻轻放下。
出于对白唐近乎本能的信任,他点头答应:“好,我知道了。”
白唐看他应得如此轻巧畅快,心里有些沉积的话,有点难以言口。
毕竟他这个师弟看着冷冷清清,骨子里是很骄傲的。
高考对于他来说应该是个非常重要的人生节点,在遇到这些事情前,他肯定会理所当然的选择经济专业最强的大学,然后回家继承家业。
但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人生道路破开了一个奇怪的口子,逼着他往暗涌里走。
那条路是打破常规的,身边的人所无法理解的,家人亦无法理解的。
到时候面对的就会是身边所有人的质疑,打压,他会从现在的天堂里彻底摔落下来,别人只会不解的看着他摔落,不会有人去搀扶他。
白唐就这么来来回回得看他一眼,然后又垂眸,然后又看他,又垂眸。
江复庭被他闪烁的目光搞得浑身不自在,忍无可忍得看他。
白唐正好飞闪回视线低下头,搞得跟偷窥一样!
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他存了什么奇
奇怪怪的心思。
“怎么了?”江复庭冷淡的面容压着难以诉说的情绪。
白唐捏紧了手上的蟹腿,在螃蟹身上转了两圈才掰下来,“我就是想问,你高考志愿想好了吗?哪个学校?选什么志愿?”
江复庭沉默了一下,沉默着沉默着,连人带心都像是一下子掉进了最深的海底,他的声音有点闷:“还没。”
到时候挑个事情不多,比较闲散的专业好了。
白唐的声音轻飘飘的,认真的说出了先前酝酿了半天的话:“其实也不用想这么多,有些路子走不了,就顺着自己的心,选自己最喜欢的,也没有什么遗憾。”
江复庭没有吭声,只是抬头用黑漆漆的望不见底的眼睛看着他。
白唐吃东西的动作难得慢了下来,一点也没有刚刚的急迫了,他叹了叹:“人这辈子可以选择的路很多,你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只是回报给你的结果不一样。但有些东西只有在特定的时间做起来才有意义。
他说着还特意指了指自己强调道:“特别是过了十几年,像我这个年龄再去干。”
江复庭还保持刚才那样看他的姿态,白唐说的这些东西是现在的他体会不到的,他只能在心里强行跨越年龄遐想着去理解。
白唐这会仿佛看到了从前,眼里带着一闪而过的苍茫,“那时候的心态都完全不一样了,特别是做同一件事从心里反馈回来的喜悦,开心的,厌恶的,这些情感会随着你见过的东西,走过的路,不停得被削减,你再也体会不到那些东西最初带给你的兴奋。”
“包括那些灾难和痛苦,当时觉得天都能塌,可放到现在就会觉得不过如此。”白唐说道这的时候,嘴角勾着不轻不重的笑,带着些许自嘲的意味。
“你那时候再回头看看,当初那些没干过的事情,就会觉得抱有遗憾特别后悔。”
大概是他难有的认真,江复庭也一直洗耳恭听着,他把每个字都刻在自己的心里,同样认真回答:“我知道了。”
说完那堆大道理,白唐和煦得目光又飘起来,盯着手里慢下来的动作,飘得很远很远。
连带说话的声音都翩然的,他的声音有些轻,这话不知道是说给眼前的人听,还是自己在低喃:
“心里有光的人,不会因为身处黑暗就不亮了,反而会更加刺眼。”
“恩。”江复庭不置可否的同意点头。
就像眼前这个人一样,走哪都是闪瞎人眼的灯塔。
告别转瞬即逝的寒假,江复庭终于迎来了高中生涯的最后一个学期。
江复庭所在的班级本身就是尖子班,学习氛围一直良好,班主任平时也一直严厉苛刻,哪怕还没到高三,其他班级的同学经过他们班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沉甸甸的压力。
可即便是这样,在回到学校以后,班级里的学习氛围不用细品,光是坐在那里,都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变化。
高考的警钟每分每秒的悬在每个人的头顶上。
以往还有上课偶尔说话偷下懒的,课间八卦的,午休偷偷装睡玩手机打游戏的,现在都恨不得把上厕所的时间都挤出来学习。
第五百九十四章:他只是个人!
包括坐在江复庭后面的杨林生也是,从近日的班级点名来看,班级里已经连着一个月没有一个人迟到请假,哪怕是病假,包括女生特殊时间的请假都没有。
从早上进班级,黑压压的人头就埋进课桌的书本里,一直到晚自习结束,每一个人都紧紧地绷着那根弦,一刻都不敢放松。
在倒了最后一波春寒之后,气温随着第二次模拟考试的来临终于慢慢的回升。
春日的阳光暖洋洋的,一点也不刺。
枝头的新芽,花园里的春草还有含苞待放的花朵,将这个单调了几个月的大地点缀出一点颜色。
沁鼻的青草香,浅淡迷人的花香交织在一起,乘着微风飘进了教室。
可惜正赶上流感季节,教室里咳嗽的咳嗽,打喷嚏的打喷嚏,加上长期高压力的学习下,大部分学生都是半梦半醒的,吊着嘴里的一口仙气和家里日日炖的滋补汤来续命。
江复庭无暇顾及外面的鸟语花香和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他冷漠着一张脸,神情专注的刷考题,周身的一切就像被他建了一堵墙给屏蔽掉了。
一个月前的一模考试他算是发挥失常,学校分数虽然还是第一,和第二名的差距却不过六分,六校里的名次也滑到了第九,其实这次丰泽高中测试出来的总体成绩都不太理想。
毕竟是a市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结果好的考试成绩全都跑到别人家去了。
校长非常生气大发雷霆找了年纪主任和教导主任,他们被骂完首当其冲找的就是老梁,老梁训完再去找江复庭。
但奈何江复庭脾气一直硬,不太言谈,也不交心,老梁不敢随意骂他,只能非常憋屈得语重心长的和他谈心。
从现在的成绩谈到遥远的未来,娶妻生子,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反正他全操了。
江复庭还是面色冷淡的乖巧点头,就跟以前一样,也看不出他是真听了还是假听了,老梁说完除了无奈的唉声叹气的就没有办法。
他最终还是于心不忍,非常诚挚得对老梁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老梁这才稍微安心的放他走。
其实一模考试的时候,他正处在心烦意乱的时候,白唐说的话他也听进去了,只是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人,真的到了亲自抉择的跟前还是有些艰难的。
再加上他还要考虑到时候填完志愿要怎么和家里解释,事情夹杂在一起,多少让他分了心。
毕竟他也只是个人,又不是神。
但白唐说的那个训练他还是去了,白唐问起成绩来他只说,还是第一。
训练的时候出招闪念间,皆是愤意,一波训练下来,全当宣泄,心里也奇迹般得舒畅不少。
积压已久的郁结也不知不觉的打通了。
这次二模的考试提高了不少难度,特意为了打压一下学生的心高气浮,让他们再绷一绷,加点高考的压力。
出考场的时候,江复庭边上的学生明显和进考场时的状态完全不一样,不少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恹恹的状态,再到考下一门功课的时候,这些人犹如赶赴沙场,视死如归。
连着两天下来,江复庭也稍微有点吃力,不管是哪一科难度都大幅度
的提高了,特别是他不感兴趣的生物和化学方面,做完卷子留下的检查时间只有二十分钟不到。
这次想要拿到高分估计又是不可能了,按照他自己的估分下来,应该跟上次的差不多。
六校能不能第一他摸不准,毕竟市里别的学校突然转进了一个别省的黑马,但和以前一样前三还是可以的。
二模考完之后整个高三都像松了一口气,连着两个月的冲刺已经把不少的学生都给累拖了,后面两天的课程稍微松了点。
各班的班主任都在为学生拼命加油打气,表示这次的题目故意出的比较难,就是为了测一测你们的底,大家适当放松心情不要有太大压力,真正的高考还不至于难到这么夸张。
趁最近几天抓紧时间好好休息,调节好状态,别还没到高考就把身体给熬垮了!
江复庭虽然学起来没有其他同学那么累,但是在题海的碾压下,也清瘦了不少。
本就硬朗的五官,棱角更加分明了,手指骨节分明,埋藏在皮肤下的青筋清晰可见。
到了出成绩的那天,老梁脸上笑得就跟开花一样。
总分659比上次还低了15分,但依旧挡不住老梁脸上的阳光明媚。
谁让这次题难呢!
老梁看到他就甚感欣慰,好几次想拍他的肩又忍住了:“不错!不错!表现得很不错!”
兴奋到词穷也只会夸这两个字了。
这次去白唐家的时候,他不像上次一样心事重重,人轻快了不少,一路上被大妈大爷围观着进来,听了一路:
“小江,怎么瘦这么多了?本来就够瘦了,再瘦就不健康了。”
“是啊,原来那样子够帅了,年轻人也不用那么过分追求身材嘛!”
“赶紧让小唐给你补补,长身体着呢!”
“就是!身体最重要,别天天学电视里那些明星,干得跟猴一样!”
江复庭一路耐心的听过来,耳朵都要起茧,只要天气好每次进出巷子都要接收这群大爷大妈的精神洗礼。
他走上昏暗的楼梯,才开房门就听到里面的人漫不经心的嬉笑:“猴来了?”
江复庭发现了,白唐这个人有选择性的耳聋,有些事情隔十米远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有些事情你站在耳边说他都听不到。
江复庭没搭理他,换好鞋子走进去,一般白唐的欢迎语他都会习惯性的当听不到。
他拿了瓶茶几上未拆封的矿泉水,润了下嗓子,才说:“林子青昨天来消息,王思离出院了,明天过来。”
白唐正用手机玩游戏,应该是处在大杀一方的时候,他头都没抬一下。
一直等到游戏里的胜利音效穿出来以后,他才哼着回:“恩?什么?”
看!
江复庭就这么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无形之间带了点压力,重复道:“王思离明天过来。”
白唐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低头还在游戏里面,又拿了个人头以后才不紧不慢的,“哦~”
语气飘忽不定的,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江复庭多停留了两秒就收回视线,也不再管他。
外面还是清晨的阳光,早上残留着
有点湿冷的寒气,风一动,那种湿气和清香便漾得满屋子都是。
是自然原野的味道。
江复庭每次一闻到这种味道,就像站在一望无垠的田野里,四周飘荡着及腰的芦苇,风声簌簌,飞扬的思绪跟着宁静下来。
白唐这间屋子朝南,虽然屋外不远处还有别的筒楼挡光,但每天差不多快到九点左右的时候,阳光能把挨着窗户这半边的屋子映得熠熠生辉。
尽管也不会持续太久就是了。
江复庭此刻正闭目,耳朵里塞着耳机在听英文听力。
然后左耳正在报道的bbc节目声音突然变小了,他微蹙着眉,看着那个被鬼气悬在空中的耳机,浅淡的说:“等我把这一节听完。”
白唐没有放手,友好的笑着,眼里的惺惺显而易见,明亮的嗓音作的柔软了点:“你刚才跟我说了什么来着?”
江复庭:“······”呵!
白唐不甘放弃的对他眨了眨眼。
不能怪他啊,刚刚游戏正关键的地方,他在游戏里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大神,靠得是勤能补拙。
要是半路分神,他分分钟送人头,谁还跟他组队。
但是看江复庭这一张臭脸生气是百分百的了。
江复庭克制了一下情绪,但刚才的话实在不想说第三遍,而且再继续听力也是不可能的了。
他索性摘掉另一边的耳机收起来,站起来说:“我说,可以进鬼域了。”
鬼域不是活人可以进的,要进去就得走阴路。
江复庭之前有过一次经验,这次魂魄离体的时候从容了很多,但是那种轻飘飘又踩不到底的感觉,还是得重新适应。
魂魄离体的时候前方非常自然的就出现了光照之路,他没往前走,鬼域并非在真正的下面而是在阴阳交界的混乱地方。
等白唐来亲自过来引出别的路以后,他才往前走。
毕竟死时没有什么大执念或者恨意的魂魄也破不了这光照之路,顺着往前走就直接进黄泉路了。
江复庭紧跟在白唐的边上,鬼域这片地方错综复杂,路更不好走。
至于为什么会有鬼域这个地方,据说是十几年前,这片地方原本是跟正常大地一样,阴阳相分,只是某一天空间忽然动荡起来。
此后,这个地方阴阳规则像是破了一个口子,百鬼惶惶而出,民不聊生,只是那些鬼的日子还没快活多久,这里的空间出现了更加可怕的变化。
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的出现卷走了大片生灵和魂魄,弄得人心惶惶,鬼魂不安的。
来来回回几次,这边地方就没有任何生灵了,人烟罕至,寸草不生,放眼望去数十万里地皆是死气沉沉,一片暗象。
天不像天,地不像地的,反倒有了混沌的初象,但并未坍塌,只是空间一直紊乱着。
这个地方也只有受不了地狱苦难,想要拼命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即便听闻这个地方的恶名,也要出来一搏。
丧身于此的恶魂并不少,但能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存活下来的恶鬼也都不是什么善茬。
长此以往,这个地方逐渐变成了恶鬼丛生的地方,自封鬼域。
第五百九十五章:神秘力量!
随着这地方本身固有的恶名慢慢传扬开来,也渐渐有胆大的人间修士汇聚于和那里的恶鬼进行一些见得人的或者见不得人的交易。
不知不觉就演化成了三界赫赫有名的最大交易场所。
但这地方的恶鬼确实很多,而且没有什么管束的规则,实力为尊,半路截单,鬼吃鬼,鬼吃人,人杀鬼随处可见。
白唐当初想过管空间这个事情,但这个世界暗处皆是乱象,漏洞百出,根本无法管。
而且他再厉害也没有牛逼到能到处补空间的程度。
江复庭的脸上带着和白唐风格迥异的面具,他毕竟还是人,小心点行事总没错。
进鬼域以后,一路上像他们一样戴面具的人并不少。
上次白唐给他挑选的训练地方是一个非常知名的角斗场,依旧是没有规则,不管是人是鬼,在角斗场中间的擎天石柱上留下你的能量痕迹就算是报名。
那擎天石柱是角斗场的一个重要标记,拔地而起,高耸入云。
上面刻着栩栩如生得游龙,从石柱底部盘旋而上,像是要破出云天!
所有报名者一同站在角斗场上,离开场地就算输,能坚持到最后的就是赢家。
上一次是白唐带着他玩的,江复庭坚持到了场上还剩一半就已经是极限便自己下来,白唐坚持到了剩十来个人后才兴趣缺缺的主动下台。
主要还是保留实力,太展露头角在这种地方容易被其他人和鬼盯上,至于安得什么心思,也只有这群人和鬼自己知道。
胜者的彩头每次都没有硬性规定,就是一个小兵器,白唐瞧不上眼,更没兴致去争了。
这次再走到角斗场的时候,远远望去台上已经站满了乌泱泱的鬼,一层叠一层的根本看不清数量。
角斗场的面积本身就很大,至少一个大型体育馆的大小,台上塞个万把个鬼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唐在台边的角落里挑选了个角度刁钻刚好能看清全场的位置,拍了下江复庭的胳膊:“记得活着回来啊!”
江复庭除了把他的嘴缝起来再没有多余的想法,简单的留下一句:“我上去了。”
他说完,就飘了上去。
魂体唯一的好处就是又轻又方便,坏处就是不能受伤,伤着魂魄一养就是好久。
他抬了下手,灰色的气体弹指而出印在了中间的石柱上,碰上的那一刹,石柱还微微的亮了一下,随后又快速黯淡下去。
台上的承载量很快就达到了极限,一个披着黑袍的男鬼突然从石柱中间浮现出来,他伸出干枯的手掌,掌心上悬浮着一个破碎的锈迹斑斑的石头。
江复庭看清那东西的瞬间,胸口处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他眸色变了变。
胸口里的东西不是一直沉睡着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
他反应过来什么,重新看向黑袍手上的东西,目光骤然冷冽不已,整个身子都要凝固了一般。
台下的群鬼对着黑袍手上的东西疑惑了一阵就开始议论纷纷。
“这什么东西啊?忽悠我们呢!”
“彩头越来越垃圾了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一块破石头破铁的拿出来显摆!”
“就是啊!拿点带
劲的出来呗!我们都没兴致打了!”
黑袍冷冷一哼,一股浑厚冷冽的鬼气带着强劲得罡风从体内一涌而出,往整个场上覆盖而去。
绝对性压制的力量荡得众魂心头一震!
江复庭倒还好,那黑袍哼声的瞬间,他就快速的用浊气将自己包裹了起来。
至于能力稍微差点的鬼魂,魂体瞬间薄弱了不少,半息也撑不住。还没开始,就灰溜溜的下去了。
场上众魂在他的压制下顿时鸦雀无声。
刚刚叫嚣的最厉害的人恨不得此刻把自己的嘴缝起来。
这个大人平时话说的少了,时之长久,这群自以为是的蝼蚁还真当他这头大象死了,可以任意践踏了。
黑袍宽大的帽子虽然遮住了他的脸颊,但依然能感受到他探查全场时的不屑与睥睨。
直到下面的鬼魂在他阴鸷的气场下开始三三两两的发抖,他才满意的再次开口,只是语气里的不快相当明显。
“你们里面有的是人修混进来的,有的是修了过百年的鬼,你们当中有些应该知道,数亿万年前,天地一分为二,此为太初时期。”
这些东西江复庭也知道,白唐给的那本《道法万千》里有看到过。
但黑袍接下来说的,却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但你们可知道,太初之前,天地混浊一片,是为洪元。”黑袍说到这的时候口气里有着说不出的向往和臣服的激动。
“天无天,地无地,生灵万物俱无,那时候没有时间,没有空间,一切都是烟波浩渺。”
他说这话时,一直栖身于角落里的白唐倏然抬头,水光潋滟的眼眸凝起一阵冷冽。
黑袍的话像是带着魔性,有着说不出的吸引力,场上的人就像是听一个道法高深的长者说道一样认真,所有鬼魂眼睛都不眨一下 。
“混浊之中,过了数亿年,孕育了一株青莲,叶五片,开花二十四瓣,万年后结成莲子。”
“莲子皲裂,青莲与叶皆石化,形为神器,内含无上亘古之力和混浊之气,此为天地诞生来最初神器,力量无穷尽也。”
黑袍情绪格外激动,心潮澎湃,他说话声如擂鼓震震,一波又一波的从角斗场中间往外扩散。
他说完生怕别人不信,言之凿凿,掷地有声得强调手里的东西:“而此物!就是那神器!”
如雷贯耳的声音回荡在角斗场里。
黑袍的话说得确实特别打动人心,甚至在场不少的鬼魂里都被他点起一腔热血和想要争夺的**。
稍微理性点的,眸子里的欲 火燃烧了一阵就熄灭了下去。
要这神器真有他说的那么厉害,他怎么还会舍得拿出来当彩头?
这么罕见的旷世宝贝自己藏严实点都来不及,还拿出来给别人看?
就怕只是徒有其名吧!
哪怕真是太初之前的东西,至于是真的有料还是块破石头,也未可知啊!
有的觉得彩头不值当的鬼魂,陆续自行跳下角斗台。
但江复庭的目光可以说是在场所有鬼魂里最坚定的一个,因为从刚才开始他胸口里掩藏已久的东西就一直在颤动,差点连压都压不回去。
看样子
上次在那破屋子里的那道士说这东西和力量是世界之始,一点也没错。
黑袍手上的肯定就是这神器剩下的碎块。
他回头看向角斗台角落里的白唐,白唐似乎方才察觉到他的视线,移开目光看向他。
对方眼里让他坚持的意思相当明显。
黑袍手里的铁块并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即便他手里的是真的。
显然他是只知道这个东西,也不清楚有无作用和使用之法。
若是假的,就只当自己在这训练一场。
十分钟过后,那些不愿意为了这种不知根知底的东西去赌上自己性命的,全都陆陆续续下台,里面也不乏少数的道行比较强横的魂魄。
像他们这种存在越是长久的,越是小心翼翼的惜命。
此刻台上已经少了近半的鬼魂,原本江复庭身边还挤得密不透风的,这会都能空出回旋的余地了。
黑袍收起手上的东西,幽然得在角斗台中间转了一圈,朗声一喝:“角斗!开始!”
话音刚落,角斗台上如暗夜侵袭,不断地冒出黑色能量的光圈,只有为数不多的人间修士,能量的颜色各异的,在一片黑暗里反倒格外扎眼了。
一开始就是乱斗,大部分人都是从边上的人下手,逮谁打谁。
江复庭轻巧的躲着周边乱七八糟的攻击,还有不少是从远处误打过来的。
这会鱼龙混杂的,什么等级的鬼都有,他根本没有盲目出手的打算。
只是单纯的避招,除非有近身的魂魄,是鬼就一招打散,是人就给对方留半条命。
几个回合下来,场上的数量再次被清理掉三分之一,活动的空间也稍微变大了,向他攻击过来的招式也开始比先前凌厉。
也就是现在,他可以稍微热身一下了。
他的目光一凌,一改之前不断回躲的状态,只要朝他出手的,他尽数反击回去。
有几个盯他已久,将他当猴戏耍的小鬼这才发现,原来被当成猴戏耍的是他们!
不少羞怒交加的恶鬼,气势陡然暴涨朝着他全力冲来。
底下围观的群众都是一脸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模样,也有现在就开始当场压赌注的。
冥币在这种地方并不值钱,有宝的一般都压宝,没有宝的就赌自己身上的零件,舌头,胳膊,腿,脚,或者干脆把自己的魂体压出去。
角斗台上有多热闹,台下就有多热闹。
白唐气定神闲得站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因为台上暗处开始有强劲的对上盯上自己的师弟而紧张,只是目光时不时的游离到角斗台中间的擎天石柱上。
江复庭连着快速解决掉几个碍事的鬼,剩下就近的几个知道他不是什么好惹的茬,混到远处去找别的好欺负的下手了。
他一时半会反而还落得清闲,除非距离远点的几个不长眼的,又挑衅上他。
乱斗的时候人数清的很快,这会场上的人数连开始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江复庭感觉这次自己的表现比上次好,主要一个就是经过上次的训练,他的精神力扩充的很快,持久性提高不少。
还有一点就是这一次角斗场上魂魄的总体素质没有上一次的来的强。
第五百九十六章:众矢之的
现在台上剩下的这些鬼魂和人修都是在各自领域里或多或少有一方占领之地的,各自都比较谨慎,不会随意出手。
除非对自己绝对的自信,能碾压剩下的人,才会贸然大张声势的有所行动。
不然只会引起边上的去同时围攻那一个。
即便这次的挑战者和上次的那批比起来,实力差了不少,但江复庭在这些鬼魂里的实力依旧算不上拔尖。
按照刚刚他们比拼时展现出来的力量估算,他这次能坚持留到五十个数量里,都已经算不错了。
靠硬打获得彩头是根本不可能的,他必须趋利避害,将自己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才有一线可能。
说得好听点,叫足智多谋,说得难听点,就是暗戳戳抢人家人头。
而且得一招毙命!
江复庭本身速度上的天赋就比较好,再加上魂体没有了身体的桎梏,便形如鬼魅。
浊气的杀伤力和破坏力本身就强悍无比,只要抓住对方猝不及防的时机,一剑戳稳,境界差的不是太过分,对方基本都能因此丧失战斗力。
手段虽然稍微有点阴,但这一乱斗下来,他身上所消耗的浊气并不多,精神力也还很充盈。
角斗台上的数量不知不觉就剩下五十个,这五十个里面江复庭无疑是最弱的。
其他鬼魂没有哪一个境界不比他高的,强一点的越两阶的都有,而且都是稳扎稳打的实力,不是靠宝贝或者偏门方法硬拔上来的境界。
空旷的角斗台上渐渐有了点剑拔弩张的气势。
到了这个时候,剩下的那些鬼魂已不屑于压制自己真正的实力了,一个个释放着自己能量的威压,但凡出现一个稍微弱一点的,就会被周边的人迅速给歼灭。
江复庭冷眼打量着周遭的氛围,对他来说展现和不展现的结果都一样,境界上是最低的,还不如再给自己稍微保留点底。
他依旧在小心的压制,但离他近的几个鬼魂,已经察觉到了他这边的异样,解决掉不远处的一个鬼后,几人就将目标快速的转移到了他身上!
数道阴冷又狂暴的气息从周围同时朝他挤压过来。
在境界悬殊不算太大的情况下,单个力量上的威压还算尚可,但现在近十道不同的力量同时叠加在一起,犹如一个混乱的搅拌机,能将站在中间的魂体撕碎。
前面几个都是因为受不了这样的碾压而下场的。
角落里的白唐眸色凝重了不少,他神情专注的看着台上的黑影,片刻也不敢分心。
在绝对的压制下,需要更为强劲的力量反压回去!
江复庭抬眸,乌沉淡漠的瞳孔里皆是汹涌的冷意,刚刚在体内积蓄已久的浊气终于有机会得到了释放。
亘古又苍老的气息无形之间倏然覆盖了全场。
刚刚还挑衅着他的几个恶鬼顿时面色一变!
台下的观众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复庭力量的扩散仅仅控制在了台上,他们只看到台上的挑战者反应迟钝了下。
不知道是被制约的,还是被震惊的。
但境界悬殊的关系,威压上的制约持续不了太久就被打
破,可依旧给江复庭争取到了足够的机会。
他气势一凝,手里聚起灰色的长剑,对着率先攻向他的鬼魂挥去。
一招烟灭!
这一剑,是全力一击,毫无保留的,不然以现在对手的实力,抓着机会就会被翻盘。
只是短短几个呼吸间,江复庭就顺手将刚刚缠绕在自己周围的几个恶鬼解决掉了。
这个时候台下观众的吸引力全都被聚集在了江复庭这边看似如鱼得水的打压上。
没有人注意到擎天石柱突然亮了一下,黑袍的身影再次隐隐从石柱里浮现出来。
不远处更强横一点的恶鬼似乎察觉到了这里能量波动的异样和特殊,全都朝江复庭这边冲过来。
稍微凑得近点的,似乎是闻到了他力量独特的味道,一双双阴冷得目光里开始涌出狂热的贪婪!
频繁的攻势让江复庭开始有些招架不住,节节后退。
当他看到围绕着自己的群鬼,眼里疯狂的炙热和**时,他的脸色变了变。
不好!
浊气的力量是可怕的,让人望而生畏的同时也会让贪婪之人露出争抢的邪念。
正常攻击时他还能收着点气息,但放威压时,他还不能完全控制好,大概是安逸的太久他自己都忘了,几个月前的那个破道士都掩不住想要拥有这个力量的**。
更何况是眼前这些贪得无厌的恶鬼。
台上的战况一时间有些混乱,几乎所有得恶鬼都朝着江复庭飘了过来,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修不知道什么情况,也跟风加入抢唐僧肉的大军。
白唐虽然一直警惕的留心着江复庭的状态,但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打算,只是单纯的观察着台上的状况。
他面色如常的捏了捏手指,随性靠在台边,微挑的眼尾有意无意的在浮现出来的黑袍上扫过,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江复庭边躲边回击的同时,也在心里飞速的盘算着。
他刚刚抽空和白唐对视了一眼,对方眼眸和平时一样,淡淡然的,没有让他收手,也没有怪他得意忘形忘了分寸,但也没有指导他后面到底要怎么做。
只是放任他自由发挥。
前方忽然袭来的凌冽一击,他侧身一闪,横剑直接往四周平扫过去!
正前方的恶鬼顿时在他眼前灰飞烟灭,顺手带上几个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他冷冷得注视着还朝着他前赴后继的群鬼,这会就算是自由发挥,也发挥不到哪去了。
现在的情势是水深火热,他身上的力量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江复庭蹙眉观察着四周,开始思索如何从这里面脱身。
可就在这个时候,刚刚他胸口出好不容易被按压下去的异样,再次涌动起来。
那个铁块像是要苏醒了一般,在他的体内蠢蠢欲动,异样的灼热和刺痛顺着他的心脏沿着他的血管燃烧着。
头顶上方那片死气沉沉已久得天空,忽然风起云涌,云海剧烈翻滚。
黑色的妖风声如万鬼同哭,顷刻间卷起了千丈高的沙海,如十万军马从远处滚滚而来。
角斗场的所有鬼魂都被这惊天
的异象给震了震。
江复庭只觉得胸口像是有千万把火刀在炙烤着,他咬牙死死得抵抗着烧心强横的力量,手里紧捏着灰剑,魂魄的气息在心口铁块的异动下削弱的特别快!
趁着其他鬼魂的注意力都被这天地异象吸引着的时候,他的黑眸在群鬼中间一扫!
就是现在!
他抓着群鬼之间短暂的空隙,滑步闪身,如游鱼般灵巧又迅速的从台上溜了下去。
白唐刚刚就感受到了他灵魂上的异样,但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毕竟双生印再厉害也不可能精确到对方到底遭受了什么攻击。
直到看到江复庭此刻非常虚弱的魂体,以及魂体里无法压制的躁动,他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他片刻不等的抬手,先将他的气息和外界隔绝掉,然后用自己的鬼气安抚他。
等了几秒江复庭的魂魄稍微凝实了点,他才开口:“你身上的气息到底怎么回事?”
清亮的声音里透着少有的冷意。
江复庭的胸口处还烧得有些厉害,疼得他不敢乱动,但又怕白唐太担心,兀自强撑着,只是声音里的虚弱怎么也掩盖不了。
“那个铁块······唔!”他被胸口突然暴走的能量疼得倒吸了一口气:“要醒了。”
他说着目光情不自禁看向了中间那个盘浮着游龙的石柱,黑袍的身影还悬浮在空中,他深邃的瞳孔紧盯着对方手里的铁块。
原本寂寂无闻的铁块,同样开始涌动着暴戾的灰色力量。
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只从黑袍里稍稍露出来的干枯手掌激动的在颤抖。
江复庭从刚刚胸口产生异动的时候,就有种说不上来的牵引感,他那会就察觉到了是石柱那边传来的,果然应该是两个碎块之间相互感应到了什么。
也就在他们两人同时窥探着他手里的东西时,那个黑袍似乎发现了他从台上溜下来,忽然将头扭过来对向他们这边 !
白唐心里一沉,若有所思的捏紧江复庭的胳膊,轻飘飘的语气却是冰凉的杀意:“他察觉到你了。”
江复庭捏了捏拳,白唐浅淡的声音还飘在耳边:“这就意味着,他知道你身上的力量可以激发这个东西,这个家伙。”
“留不得。”
他淡然的说完最后三个字,江复庭就发现搭在自己胳膊上的触感突然消失了。
天空里的黑云随着黑袍手心里铁块的力量翻滚得更加剧烈,每一次的涌动都像是惊涛骇浪一般,风声鹤唳嘶鸣。
脆弱不堪的大地再次开始了久违得震动,空间像是要承受不住破碎了一般,不停地抖动。
“天无天,地无地。”黑袍魔怔得回念着刚刚诉说过的话,似乎明白了什么,敞开嗓子桀桀大笑。
“青莲自洪元诞生于混浊,重生自然也要诞生于混浊!”
在场所有的鬼魂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能量间无形散发出来的古老威压让众鬼无法不恐惧,力量薄弱得已经膝下臣服。
江复庭紧盯着黑袍的方向,死死克制着体内铁块得得动荡。
正在这时,“轰!”从半空中传来一声剧烈的撕裂声。
第五百九十七章:空间如何裂缝?
这个声音就像是大地崩裂了,从万丈深处的巨渊里爆发出来的声响!
江复庭只觉得连带着周遭所有一切都开始剧烈颤动,脚下的大地在左右摇晃,周身的空间在上下震动,世界就像一块豆腐随时随地都要分崩离析。
紧接着他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大又难以抵抗的吸力,他定了定神,抬起头的瞬间,骇然得睁大了眼睛。
原本正常的空间,豁然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里面的黑暗和虚无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从头顶上方压在了这片地域的每一个角落上。
这片地界的空间本来就脆弱不堪,在加上刚刚铁块一下子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彻底的不堪重负,崩塌掉了。
这就是空间裂缝!
从白唐在他身后消失,到裂缝出现,也就仅仅两三秒的时间,在场的大部分鬼魂根本来不及反应什么。
等裂缝出现的时候,滔天的吸力倾泻而出,瞬息间,在场的无数魂魄被这无形又庞大的力量拉扯了进去。
江复庭饶是再镇定,看到那些数以万计漫天飞舞而无法抵抗的魂魄也有些头皮发麻。
就在他寻找白唐时,就看到半空中那个正想躲避空间撕裂的黑袍被一道极速掠来的白色身影给阻拦住了!
“想走?”白唐虽然戴着面具,但光听声音都能感觉到他阴恻恻的笑。
黑袍捏紧了手里的铁块,他看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实力,但想着江复庭的实力也就这样,眼前这个人又能强到哪去?
他自负的笑道:“你就是那个小家伙的同伴吧?就凭你也想拦我?我还正愁找个机会找你们呢!这下正好,你们自己白白送上门了!”
白唐没兴趣跟他多说废话,漫不经心地望了眼上方碎裂的空间,口子裂得相当大,之前空间也裂过几次,但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严重过。
“啧!”
麻烦。
黑袍没听出他语气里嫌弃的意味。
白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咧了咧,便不再多拖一秒时间,毕竟他耗得住,他好不容易收到得小师弟耗不住啊!
他抬了抬手,浑厚无尽的力量如大海,从他体内翻卷而出。
力量里的凉意,就像是一场磅礴的大雨浇灌在了这片地界上,洗刷了所有的纷纷扰扰,就连那铁块里的威压都隐隐有了反被压制的趋势。
毕竟不像江复庭体内的东西被完全激活过,对白唐来说就跟还没发育成熟的奶娃差不多。
场上所有的鬼魂在这短暂的时刻,还来不及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只知道身上被压制着的威压一下子减轻了。
离空间裂缝稍微远点的,马不停蹄得往别的地方疯逃。
江复庭在闻到白唐散过来的气息时,只觉得清爽又舒适的凉意渗进他的意识,安抚着他被灼烧着的疼痛。
胸口一直悸动着被牵引的感觉,终于被阻断掉,他如释重负地缓了一口气。
黑袍手里的铁块再次变成了一块废铁,任他怎么催动都像一块破石头毫无动静。
白唐笑眯眯的看着他,提醒道:“看够了没?”他说着伸出白皙的手掌,理所当然道:“别强求了,朋友!”
“劝你一句,强扭的瓜不甜,乖乖交出来吧!”
黑袍再次看向眼前的白衣青年时,眼里流淌着浓浓
的恐惧,他不甘心地抓着自己手里的东西,不甘示弱得瞪着他:“谁跟你是朋友!”
这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凭什么拱手相让!
他之前以为是没有什么用才会送出去,可现在!
那双阴沉又充满畏惧的目光里在看向头顶上方的裂缝时,闪过一丝浓浓得歹意。
他再次抖动着身体诡异的大笑起来。
江复庭躲在台边,听着他的笑总觉得心里不舒服,他的视线紧锁在黑袍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踏实。
果然!下一秒,黑袍忽然抬起手,抓着手里的铁块,猛地往空间裂缝里丢进去!
“你找死!”白唐突然一声大喝!
震震的声音有如气浪顿时覆盖了这片地界,下面正在逃跑的生灵,被他吓得腿一软,连路都跑不稳,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又匆匆忙忙地爬起来继续逃。
黑袍被他的一喝震得神情发滞。
白唐趁着他回不过神的片刻,拽起他跟扔垃圾一样把他往裂缝里面丢去,黑袍甚至还来不及呼喊就消失在裂缝里面。
被黑袍丢进去的那个铁块,还在裂缝的边缘顽强的抗争着。
两股庞大的力量在边缘“呲呲”得交锋出炽热的火花,白唐沉吟了下,目光一顶,便朝着和裂缝斗得如火如荼的铁块冲过去。
江复庭被白唐身影飞掠的方向,惊得从台下一同飘上去,“白唐!”
白唐听见他的声音也是回头一吓:“你上来干什么?凑人头?”
江复庭:“······”
他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甩脸走人。
他忍了忍,沉声道:“这个东西和我体内的有感应,如果催动体内的东西,或许可以激发它的力量,借着爆发的力量就可以摆脱空间的吸力。”
白唐顿了顿,藏在面具下的眉毛不爽得揪在一起:“哦~你就为了勾引那个铁块,不惜催动自己体内的炸弹?”
说完,用酸溜溜的语气补充:“您是有多爱慕那个铁块呀!”
江复庭:“?”
白唐把他身上的弱点捏得死死的,知道这家伙哪方面脸皮薄,哪个地方一点就炸,炸完之后甩脸走人。
他就安心去裂缝边上拿铁块,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啊!
然后他正暗自洋洋得意的时候,发现本该炸毛的人并没有炸毛。
江复庭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知道白唐是故意这样说,也知道他的目的,那些劝说的话如鲠在喉。
最后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上去太危险。”
白唐被他的认真关怀噎了一下,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扯了扯。
他敛起自己有些紊乱的心思,戳了戳他的胸口,关心的话非要说得满不在乎的:“哦,你催动这个就不危险。”
话刚说完,上方的空间再次一阵剧烈得震荡,不久前才听过的熟悉轰鸣再次响起。
江复庭抬头,发现那道空间的裂缝的口子似乎变得更大了!
里面的虚无无边无际的望不到底,好像什么都没有,被卷进去的生灵似乎在顷刻间被碾为了齑粉,不复存在!
它就像是一个永远都填不尽的无底洞,亦或是一个巨大的怪物,盯着这片天地想要将这里的一切都吞噬干净。
白唐的脸色在裂缝变大的瞬间,变了变
这样程度的空间裂缝已经不可能自行愈合了,以往空间动荡时,只是崩塌了个小口子,空间再次活动的时候,会自行合并回去。
他也根本不需要管,但现在他即便不想上去都得上去。
十九年前,他之所以拼命在众神之战里活下来,就是为了整顿天地,恢复原样。
现在天地又有动荡,他自然有义务去保护自己好不容易守下来的世界!
江复庭只感觉到自己天灵盖处一阵凉意倾泻而下,他整个人极速下坠,落在地面上。
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白唐宛若流星冲向了空间裂缝的边上,比先前更浓烈的一股浩然之气从头顶上方铺天盖地的扩散开来。
他紧绷着神经,发现白唐没有离空间裂缝太近的时候,稍微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发现白唐不是单纯的想要去拿铁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更难看了。
这会角斗场的鬼魂已经不多了,能跑得都已经跑光了,该被吸走得东西都已经被吸走,就连边上的石头,建筑全都被吸得干干净净的。
放眼望去,格外的萧条和荒凉,比光秃秃的沙漠看起来还干净。
沙漠好歹还有沙子。
也就只有中间那根直冲云霄的石柱仍旧屹立在那里,巍然不动。
他紧张的盯着白唐的背影,双手紧紧的攥着,空间的吸力已经完全被白唐的力量阻挡住。
两股浩瀚的力量形成巨大的光幕相互对峙着,但谁也不清楚,究竟那边更胜一筹。
江复庭不确定白唐到底能坚持多久,但破裂的空间似乎隐隐有要愈合的趋势,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过了一小会,那个裂缝似乎确实稍微小了点。
他心里一直替白唐捏着一把汗,面具下那张清冷俊秀的面庞这会格外的苍白。
反倒是当事人还是不急不躁的,白唐歪了歪有点发僵的脖子,在裂缝缩小的时候,慢慢往裂缝的边缘靠近。
动作看起来是挺无所谓的,但是那根弦却一直不着痕迹的紧绷着,等裂缝稍微修复了点,准备去抓那个铁块。
白唐定了定神,累是累了点,但也是最稳妥的办法。
江复庭本来以为白唐撑不了太久,但十来分钟过去了,那道白色的身影还悠然得悬在空中抗衡着!
他的背影看似单薄,浑厚的力量却仿佛滔滔不竭,永无穷尽一般!
随着裂缝在肉眼可见的慢慢合并,他心里对白唐能力的认知也愈发的骇然,一遍遍的在他印象里刷新。
他又有些庆幸的松了口气,只要白唐性命无忧,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片刻钟后,头顶上的空间被修补了大半,白唐终于涌上了一阵吃力和疲惫,他看了看上方的裂缝和隐隐开始往后退的铁块。
大致的估摸了一下,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力量应该够把这个空间给补上。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淌,被空间裂缝桎梏已久的铁块,终于有摆脱吸力的趋势,似乎要回落下来。
江复庭做好准备出手,盯着铁块的动向。
几秒后铁块彻底的挣脱了空间吸力的束缚,他身形一动,正好掠到半空中时,另一道强横的气息陡然从一旁袭来!
江复庭瞄向朝他们极速飞来的身影,整个人冷得要将周围的空气都凝结。
第五百九十八章:渔翁得利!
那个恶鬼明显是在一旁的角落里伺机埋伏了很久,转眼间,便径直朝着那个即将落下的铁块冲过去。
“操!居然还有人敢截老子的胡!”白唐在另一股陌生气息冒出来的瞬间就察觉到,气得破口大叫:“江复庭!给老子拦两招!”
“我知道!”不用他提醒,江复庭在察觉到那身影飞掠的方向时,就已经紧随其后。
他手上迅速凝聚起灰色的小球,对着那个身影抛过去!
灰球快飞至那身影后背的瞬间,那道身影反应迅猛得察觉到,他倏然回头,轻松化解掉,抬手一点,更为强横的鬼气化为黑色闪电朝他劈来!
速度之快,与真闪电无异,眨眼间便落在地面上,江复庭狼狈地躲避掉,闪电所及之处,是近百米的焦土!
这个家伙刚才肯定也在角斗台下看他们的比拼!
像他这样程度的强者,根本不屑于去和弱者浪费时间去进行无聊的比赛降低他们引以为傲的身份。
所以不管有没有这个空间裂缝,这个恶鬼都会挑选时间出来抢这个碎块。
碎块在谁手上,他就会咬谁!
江复庭根据他的出招,粗略的估计了下他的实力,回过身就对着白唐大声提醒:“这家伙至少是炼魂期的!”
他刚刚说完就感觉到那身影回过头,狠厉得眼眸正死死得盯着他,那人抬手一挥,又是一道黑色闪电劈下!
白唐自然听到江复庭的声音,也听到后面的动静,内心气得把那个半路截胡的恶鬼祖宗十八代骂了遍。
他现在正在补空间抽不开手,否则重新撕裂就前功尽弃了。
心里刚冒着冷汗骂完,那道比较强横的气息已经飞掠到他的身旁。
“滚!”白唐一声暴喝,浑厚的气势如黄河巨浪滚滚而出。
那个恶鬼却无半点退却之意,狂傲的笑着:“你以为我和黑袍那个垃圾一样吗?”
他说完就直接朝着铁块抓去。
白唐:“······”呵!这哪只是炼魂期啊,都是煅体期了啊!
同一时间江复庭的身形再次爆射而出,但他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有高他四阶而且离铁块近在咫尺的恶鬼快。
耳边的罡风宛如无数把尖刀从身上穿透过。
就在他行到一半的时候,恶鬼已经突破了白唐屏障,牢牢抓住了那个铁块。
白唐已经做好临时撤手的准备,就在他力量停止输出的一瞬,那个被抓住的铁块开始猛地震动,嗡鸣声似乎能将这片天地翻山覆海。
江复庭的胸口再次燃烧起熊熊的大火,跟这狂暴的力量附和着共鸣。
恐怖的威压再次笼罩在这片天地的上空,好不容易修复了一半的裂缝似乎要再次崩裂。
白唐的眼皮跳了跳,再来一次他想修也没这精力啊!
然后裂缝是不会听话的,打死都不可能的!
他前脚这么想,后脚裂缝处就传来“咔咔”的巨响。
“白唐!”江复庭捂着胸口隐忍着剧烈的疼痛,急切的呼唤着上方的白色背影。
白唐这回没有再逞强,往后退了些许,只是那双桃花眼一脸幽怨得盯着那个恶鬼。
那个恶鬼仿若什么都感觉不到一般,也不知
道裂缝重新开裂,他的所有神智都像是被手里的铁块所掌控,狂热又痴迷。
“这个神器是我的了!神器是我的了!”他激动得喃喃着,越说越大声。
神器表示自己有被这个事逼冒犯到······
威压散发之后的同时,毁灭性的力量在无形之中猛然炸开。
江复庭作为一个经常用浊气打架的人,对这个气息再熟悉不过,整个人瞬间在这样浩瀚的力量下涌起一阵寒栗。
白唐也在顷刻间感受到这充满危险的气息,他眯了下眼眸,正在考虑怎么压制这个神器的时候,又一道黑影飞掠上来。
白唐看向飞掠上来的江复庭感觉自己要被他气死:“你又上来干嘛?嫌我事不够多?”
江复庭的手仍然紧捂着胸口,声音虽然虚弱,但还撑着一股独有的寡淡和傲气:“我想到个办法。”
他说完不等给白唐解释,趁着神器的力量还在激活,空间撕裂的不算太多,嗖一下闪到了恶鬼的身后。
那个恶鬼还如痴如醉的沉浸在铁块里,像是被困在了神器的幻境。
江复庭勾了勾嘴角,狭长的眼尾因为笑意而有些上扬,只是这个笑透着森森的冷意。
他抬起脚,校准好裂缝的位置,然后在恶鬼屁股上用力一踹。
一道黑色的流星从空中一划而过,消失在裂缝里。
刚刚还一触即发的氛围,就这么悄无声息得被强行结束了。
白唐愣了愣,被能量余波带起的风吹得他一脸凌乱。
个败家的!这神器他不想要,但我想要啊!
于是,裂缝里又多了一个还来不及反应,就死在空间里的大号恶鬼,顺带周围天地里的恐怖能量也消失殆尽。
神器表示自己再次被冒犯到,大招还没憋完,就这么嗝屁了?
江复庭看着裂缝里的虚无,那个铁块果然进了裂缝后,和他身上的联系也被断得干干净净。
他闭目稍微调整了下,将身上的不适稍微驱散掉。
睁开眼的时候,边上那双直勾勾看着他的目光就差拿胶水贴在他身上。
江复庭自动忽略了白唐眼神里的怨念和暴走间的隐忍,只当他是赞赏。
什么神器不神器的,他不希望白唐再像刚才冒多余的风险,他知道白唐想要那个神器,他也知道白唐拿那个神器就是为了他体内的不定时炸弹。
但是他觉得他这样一个人,让白唐这种确确实实有本事的大佬为他冒风险真的不值当。
沉甸甸的,他也担不起。
还是现在这样的解决方式好,简单粗暴,虽然称不上一劳永逸,但好歹算清静了。
江复庭微微转过身,云淡风轻的留给白唐一个笔直的背影。
深藏功与名······
说实话,白唐确实被他这波操作给惊呆了,学霸的脑回路果然很神奇,不是他能理解的。
而且这家伙明明看出来自己是想要那神器碎块啊?
要是不要的话,一开始就让那碎块自己自甘堕落进裂缝了,他何必多此一举想办法去取回来······
按照他对江复庭智商的了解来看,他肯定是知道自己的意图,知道自己意图还这样干,肯定就是
故意的。
至于为什么故意的,白唐想着想着似乎猜到了什么,望着那个见过无数次和记忆里能完全重合起来的修长身躯,心里突然涌起苦涩。
感觉人虚弱的时候,似乎特别容易多愁善感,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紧紧闭了下眼,驱散掉占据他脑海的画面。
再睁眼时,又恢复成了那个放荡不羁,不知所谓的模样,脑子里也只剩下想要勒死他的想法。
但碍于那个不觉自己有错还一身凌然的人又是自己收进来的徒弟加师弟,他也下不了手。
江复庭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回过头的时候白唐又稍微压榨了下自己的劳动力,将空间修复到可控制的范围,飘下来的时候也有点风一吹就要被刮走的趋势。
他神色紧张的将白唐从头到尾打探了遍,还好带着面具,对方也看不见自己脸上的担心:“你怎么样?”
白唐像面条一样晃了晃自己的魂魄,睨了他一眼,不着边际的疲惫开口:“感觉身体被掏空。”
江复庭:“······”
他觉得白唐有些地方真的很厉害,总是能成功掐掉自己难得腾起的关怀情绪。
他默不吭声的率先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突然又想起白唐刚刚晃晃悠悠的样子,似乎比他还虚,只好又放慢脚步。
结果后背就被反应迟钝的人结结实实的撞上了。
“你怎么又不走了?”白唐慵懒的声音里还透了一丝恼意,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江复庭抬头望天,随处扯来一个话题:“空间裂缝剩下的怎么办?”
白唐是真的有点累了,声音又虚又低:“剩的不多,过段时日它自己会合上。”
江复庭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又后退两步,撤到他边上搀扶着他。
白唐作为一向牛逼哄哄,看着温和实则心高气傲的人,突然被人搀着有种被人挂了面子,撑不住脸皮的感觉。
他快速抽回自己的手,对他摆了摆:“没事,我是谁,这点小事情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不至于连路都不会走。”
江复庭在他强硬得语气下只能松开,注意力却一直在他身上,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他下一秒出什么事了。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强横的人就算身体被掏空,动动手指头也能比他厉害。
至少白唐瞬移着带他回家,还是一眨眼的事情。
江复庭魂魄归体,那种虚弱像潮水从他的脑海里迸发出来,席卷他的四肢百骸。
他强撑着发沉的眼皮,边上的人已经累得倒头就睡,他伸出手指试探性的推了一下白唐肩膀。
白唐纹丝不动的,似乎是睡得特别沉。
他稍微凑近了点,静静地注视着白唐的睡颜。
白唐的五官是眉清目秀的,精致又不张扬,特别温和,不像他自己那么充满攻击性。
微挑的眼尾常年漾着浅淡的红晕,每次睡醒朦胧的时候眼里泛着水光,看着散漫随性,却又不自觉勾人。
只是那双陷入沉睡的眉毛一直轻微拧着,像是在传递睡眠中的人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他又将指尖放在眉心上按了按,借此看看能不能驱散梦中人的愁苦。
第五百九十九章:自作主张?后果自负
江复庭的指腹很凉,但白唐的身体更凉,冰得就像从寒窑里拖出的一个死人。
他按了有一分钟,身体沉得像是从头到脚灌了铅,手酸软的实在使不上劲,白唐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
随后他才安心的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下去。
大概是这次真的太过劳累,两个人中午回来的直接睡到第二天的上午。
意识半梦半醒时,江复庭闻到了从外面飘进来的烟火气,耳朵里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喧嚣。
熟悉又令人安心,让人有种还活着的真实感。
在这些熟悉味道的刺激下,大脑恢复正常的运转,他猛的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果然隔了一天了。
显示屏上还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都是林子青的!
一个是昨晚,还有两个早上才打过。
江复庭淡淡看了眼还在熟睡的人,思考要不要毁一下约,把和王思离的见面推迟到下个礼拜。
只是白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在他的注视下慢慢苏醒了。
白唐撑着惺忪的睡眼,半眯的眼还透着浓浓的困意,软绵的说话声还带着一丝的不快:“不睡觉看我干嘛?”
江复庭收回目光,看着手机上未接来电的名字,征求他的意见:“王思离的见面要不要推迟?”
“随你便吧!”白唐不咸不淡的扔下这么一句,卷着怀里的被子翻了个身。
江复庭皱起眉,克制着情绪里的不高兴,尽量保持语气平稳:“你如果问题不大,我就照常约她下午过来。”
白唐眼皮都懒得掀一下,顺势还把头埋进被子里,闷着声音轻描淡写的扔下一句:“你觉得好就行。”
一大清早什么毛病!
江复庭隐约觉得可能跟昨天的事情有关系,一把扯过他的被子,想要弄清楚。
结果被子刚掀开,又被白唐用力拽回去,往头上一闷:“老子怕冷!”
怕冷逗谁呢?
江复庭听着他莫名其妙蛮不讲理的话,心里的火气也快按不住,他尽量沉着气强调一遍,话到嘴边音量却不自觉提高了点:“我是在征求你的意见。你如果没恢复,我就延迟。”
白唐窝在被子,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自己挺能做主的吗?还来征求我意见,自己决定就行了。”
怪腔怪调的语气,每个字眼都跟刺一样,往江复庭的胸口上扎。
他听得格外不舒服,心里却十分确定就是因为昨天的事情在闹情绪。
事出有因,擅自做主确实是自己理亏。
何况按现在的情况来看,白唐并不打算理解自己这个‘因‘。
空气里忽然静谧了一下,仿佛时间都停止流动。
江复庭又坐回到床上,揪了下他被子,正色道:“当时情势紧急,来不及多想。”
白唐死裹着被子,不愿撒手,幽幽的回道:“昨天谁跟我说想到了办法。”
江复庭被揭穿后尴尬了一下,揪被子的动作默了默,凤眼里促狭的光一闪而过。
他保持淡定,无可奈何地如实说,“你那会力量耗了不少,神器已经快激活,继续下去风险太大。”
“我自己心里有数,你非得掺上一脚!不就是区区神器,以我的本事还怕压不回去?”白唐愤懑得终于
愿意多说几个字,撑着自己傲然的气势刻意强调。
他说归这么说,但江复庭依旧记得那个碎块能量暴动时,白唐眼里骤然闪过意想不到的震惊。
“你要没补空间,我还信你。你补了那么久空间,白唐。”他说话越来越低沉,像是在隐忍什么:“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
紧裹在被子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白唐不是不知道,他气的也不是这个。
而是这小子明知道那个铁块可能有把他体内东西弄出来的办法,结果他自己毫不犹豫得踹进去,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那块要坏不坏的鬼域之地是保住了,但他自己活生生把自己希望踹没了,留着个体内的不定时炸弹,重点是他踹完以后还很骄傲?
白唐这么一想更气了,这小子难道从头到尾就没有多仔细一点考虑他自个的未来吗?
“哦,所以你就拿自己未来的性命去赌。”他毫无起伏的说,声音沉闷寡淡,听起来特别疏远。
“我没有赌。”江复庭解释:“我提前猜到,碎块进裂缝就会切断联系。”
白唐感觉他说话就是故意在回避重点,想要就此简单掀过。但是白唐怎么可能会依从,毕竟这事不是小事情。
他终于掀开被子,坐起来,清澈透亮得桃花眼凝着几分锐利:“我说的是你的未来!如果哪一天,你胸口里的东西自己激活了怎么办?它的力量如果彻底苏醒,如果它想要摆脱你对它的制约?”
他越说越盛气凌然,语气跟着有些咄咄逼人:“猜得再糟糕点,如果它还想取而代之,控制你的身体吞噬你的灵魂,你怎么办?”
江复庭一直端正着坐姿,恭恭敬敬得洗耳恭听着。
他面色如常,只是在白唐说完之后,微挑起下巴。
下颚骨到脖子的线条清晰硬朗,外面洒进来的微光在他的脸颊上勾勒出淡淡的银色光晕,连带整个人气质都酝上了一层不可一世的冷傲。
那双深玄的眼眸带着一丝坚定:“那时候我已经变强了。我自己压得住。”
白唐愣了愣,一脸被屎堵住的表情。这家伙哪来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和骄傲?
他以为变强就是嘴上说说的事情?见自己修炼的比别人快就飘了,修炼的速度能不能撑到那个铁块突然爆发都不一定,他正要张嘴回怼。
江复庭见机进一步补充,“若来不及,你天天说我是你师弟加徒弟的,压榨的也不少。”
他一本正经得学着白唐平时的厚颜无耻,继续道:“罩一下也不为过。”
白唐:“……”一脸不可置信得瞪着他,感觉怒气值已经达到了人生巅峰,甚至下一秒就能开花。
他都忘了这小子向来胆大包天,所以坑一下自己这个师兄算什么?
白唐被他的三言两语搅和得差点忘记自己一开始是因为什么生气的了。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脑子里那根线拉回来,但毕竟被强行溜了一圈弯,眉眼间的气恼最终还是消散了不少,他吁了一口气,眼里不禁涌起浅淡的沧桑。
“能力越大,知道的越多,肩负的就越重。”
说话的时候只剩下无奈的妥协,他又一转念,对边上的人摆起长辈的谱来:“你算下来才刚十九岁,现在还是祖国的花朵呢,才刚开花,想什么结果
的事?”
“有些事情还没到你肩负的时候,你急了也没用,等到了你肩负的时候,想卸都卸不掉。”
江复庭斟酌了他的话,思考了一通,知道白唐这是变相的说服自己,但他还是觉得他这样的选择没有错。
他的世界观没白唐那么大,只求对身边的人无愧于心。
“恩。”江复庭不再争辩,听话得应着。
白唐已经从他的面无表情得到了,下次还犯的结果。
江复庭张张嘴,白唐猜到后面就是要说,我保证我知道这类的话,他也听得够够了,率先道:“但你以后绝对再不能犯这样的错,我是认真的。”
“只要你能顾及自己的安全,我就不犯。”江复庭讨价还价。
白唐有种自己权威被挑战的感觉,端起架子抬头教育他,“我跟你说,面对你的师兄加师父,你这个态度。”
他还没叭叭完,江复庭非常严肃的打断他:“我也是认真的。”
他说这句的时候比刚才的白唐强势多了。
白唐怔了一下,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瞳孔里仿佛暗藏着巨兽,要将他吞进去一般。
白唐不自在的瞥开视线,懒散得靠在床垫上,他实在是拗不过这个小屁孩了。
随后,他满不在乎的保证:“你放心,我肯定比你要惜自己的命。”
毕竟他们两人的命现在绑在一块,就算是为了他,自己也比以前谨小慎微多了。
江复庭从他的眼神里端详着这话的正假,毕竟白唐一看就和他不是一类人,舍弃小我,成就大我,他昨天不才干这样的事么。
不过看白唐似乎确实没有说谎,他才稍微放了心。
从小到大自己的交心朋友也就这么一个,难能可贵,所以也视若珍宝。
白唐没再理会他这会什么心思,敲了敲床头柜,“你就让你那朋友下午过来吧。”
“你已经恢复好了?”江复庭又悉心确认了一下。
白唐对他翻了个大白眼:“我只是耗力过渡而已,又没受伤,搞得跟坐月子一样,还休整一个星期。我跟你讲, 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光是吐纳之间···”
江复庭不再听他的胡言乱语,拿起手机给林子青回电话。
林子青等江复庭的回信等到翘首以盼,电话打通的时候,他的话语里满是急切。
江复庭和白唐吃完午饭并没有多久,楼下就已经有人在敲门了,他留白唐收拾一下二楼,自己下去开门。
林子青的精气神看起来比上次好很多,之前应该是学习顾人两头忙,硬是把自己的身体当鹰来熬。
哪怕再年轻体壮的人也承不住这么长时间的消耗,现在王思离出院了,他肩上的负担也卸了大半。
王思离大概也把她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这次再见面的时候,林子青眼里多了不少复杂的神色,又有些不好诉说的意味深明。
前段时间见江复庭的时候,就觉着有什么不一样了,看来是真的。
这种筒子楼的楼梯都很狭窄,而且又特别黑,光基本都照不到这,江复庭和白唐夜晚不需要灯也能看见,也没注意去维护楼梯里的灯。
他在前面领着路,本来想照顾一下女生,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