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半路捡人
玉九天生就胆小,所以老天爷给了他一种对危险近乎直觉的强悍天赋,看来现在也发挥的很好。
刘三朝着众位观礼的人行礼,着重与几个修道者的顶尖人物拉关系,游刃有余又沉稳可靠。
白唐欣慰的看着,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玉九还在絮絮叨叨,一边吐槽刘信真的神出鬼没和歹毒心思,一边还得意洋洋的向白唐吹嘘他现在的身手。
白唐时不时应和一句,等至夜初时分,才向刘正邪和玉九道别。
不用多说,看见他们的现状,白唐更有一种放心的感觉,只是玉九哭唧唧的朝着要跟他回去,做混吃等死的宠物鬼,被刘正邪一力镇压。
他正端着一脸死而无憾的笑,仙风道骨的挟着滚滚阴气从上清派的村里卷了出去,跟黑山老妖的出场极度类似。
身边似乎没什么人了,只有白汤圆还从他胸口探出头,碰了碰他的下巴。
半路又被人拦了路,依稀还是故人。
“怎么又是你?”白唐看着那靠坐在墙角的人,满脸都是嫌弃。
那人周围有浅淡的香气,闻言就将头后仰,用极欠揍的高傲脸道:“这就是缘分!能与天神相遇,你上辈子一定积德了!”
白唐看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难尽,但还是伸出一只手,道:“我算看出来了,你这就是来碰瓷的!整个一赔钱货!”
“你要这么说的话,”三太子一把拉住他的手,借他的力从地上站起,“那今天还真要赖你一场了!”
他起身后,露出地面上明显的一滩清水样的湿润痕迹,发出幽幽清香。
白唐露出“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阴气在他腰上一卷,跟掳小白脸回家的黑山老妖一样。
只是家里还有一个更大的黑面妖怪,这个妖怪还十分冷峻,见他又将瘟神弄进了家,眼神冷的能结冰,就差堵在门口不让进了。
白唐陪着笑,笑的牙口都有些发酸,连带着下了无数次最后一次的保证,才勉强将人稳住。
墨赦刚从地府回来,苏毓秀的事刚有了点眉目,驻扎在昆仑附近的小鬼们也传信说没什么异象,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走。
不成想,刚回家就看见了那个让人界与地府同时很紧张的罪魁祸首。
白唐虽然在带人回来时,特意做了掩饰,但墨赦还是不放心,自己又在四周画了隐藏行迹的符,这才折返。
白唐问都没问三太子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只是按着脑中记忆的方法画了聚灵符,暂时将房间里的阴寒气息驱散,汇聚四方灵气,给他恢复神体用。
“一天。”墨赦突然开口,口吻冷寒,不带半点感情。
正在闭目调息的三太子骤然睁开眼,见着他没半点波澜的神情,忽的笑了下,道:“你发现了?”
墨赦不置一词,视线却停留在他肩头的伤口上。
三太子放松身体,半靠在沙发上,道:“一天就够了,你放心,我自然不会拖累你们。”
那伤口是神器所伤,伤口上还有明显的神息残留,要是墨赦没发现
,那才是有鬼。
他本来也没想在他们这里借住多久,只是凑巧遇上了白唐,又恰好白唐自身已到了能屏蔽大部分天机的段位。
也不知怎的,他此时的脑子里竟想起了苏毓秀,那个女人手里有的东西,才能让他快速恢复。
只是她要价太高,代价太大。
墨赦见他识相,也不多说,径自去看白唐,却见白唐正在书房翻箱倒柜。
他眉心一跳,道:“你干什么?”
白唐头也不回的继续在角落里查看,连桌子角都没放过,道:“上次我想送你的那石头,那玩意咱又用不上,给他吸收了吧,那还是快没打磨的石头,说不好他能直接用。”
“用不上!”
“用的上!”三太子耳尖,隔着半个客厅就喊道,“拿出来我瞧瞧,什么稀罕玩意儿。”
白唐就朝着墨赦笑,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道:“他说用的上,反正你也不要,以后我送你更好的,这个就让他看看是啥玩意……”
墨赦没说话,白唐就当他同意,一拍胸口:“白汤圆!你磨牙棒呢?叼哪里去啦?”
墨赦看着他来回翻找,终于看不下去,手一招,那石头就从白唐翻过的一处角落里飞到了他手里。
墨赦朝身后一丢,三太子稳稳接住。
白唐神情略呆,还未反应,就听见客厅一声古怪的“嘶”声。
“这虽然是的好东西,可却同样是个麻烦东西,”三太子用手上下抛着那东西,滴溜溜在指尖转了两圈,回头去看白唐,“一块自生的神原石,拿来也就能抛着玩,不嫌大的话,还能当弹珠玩。”
白唐道:“你确定?那游夜死的时候特意把这东西拿出来,我还以为他专门答谢我来着。”
那个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三太子有一瞬失神,继而又笑开,随意道:“那个爱自己跟自己玩的死变态也死了?可真是不容易,幸好死的早,不然我还要收拾他。”
白唐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那种惆怅,道:“这东西真没用?就是快石头?”
三太子将那东西在手上把玩,面如金纸,眼神却明亮,依然是桀骜不驯的样子,道:“游夜?那个黑心肝的能给你好东西才有鬼,这东西充其量能砸个人,里面蕴藏的力量虽然至纯至洁,但却是不可吸收的,哈,要是有个打铁的,说不定能将这东西弄出个样子。”
他说的打铁的,即便没特意强调,白唐也知道那必然是指能打造神兵利器的神将,而非凡间打铁匠人。
白唐有些失望,道:“对你也没用?”
“如果是神原石,他用不上,你却可以。”墨赦突然插口,看着三太子手上那块石头,眸色里有异样的神色。
白唐疑惑的看他。
墨赦道:“地府囊括万物,不少人都活了成千上万年,那些该学的不该学的很多人都会,他说的‘打铁的’,地府里有。”
白唐眼睛忽的亮了,仿佛落满了星辰一样,熠熠发光,笑容这都遮不住,道:“绝世神兵?本命法宝?”
墨赦冷静道:“只有拳头大。”
白唐眼神活灵活现的降低了亮度,继而又道:“掰开了面积还会再大点,做个护心镜妥妥的吧?再不然给锁魂链做个装饰……”
三太子看着他们两人讨论,插口道:“我记着,这东西现在归我管?”
白唐琢磨了下,觉着东西都送出去了再往回要有点丢脸,于是装作没听见,打算一会直接动手抢。
墨赦也选择性的忽略了三太子,道:“苏毓秀的来历一直没查出来,连生死簿里都没记载。”他用嫌弃的目光看了眼白唐,“从你身上找不到线索,只好另寻他途。”
白唐略不服,咕哝道:“我有想套话来的,这不是没再遇见那小苏毓秀么。”顿了下,又看向墨赦,“苏毓秀说你两是老相识,按道理你不应该知道她是什么东西吗?”
墨赦沉默下去,一时没有说话。
三太子也被这话吸引,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墨赦。
白唐却忽然在他肩头一拍,道:“好啦老墨,记性不好不是你的错,不是说有别的途径?怎么来?”
白唐从来不是咄咄逼人的人,他是在四邻照拂下长大的,对人的情绪格外敏感,察觉出墨赦的沉默里有些不愿说的东西,当即就给他递了下坡的梯子。
墨赦却仿佛没领略到他的意思,并没有顺着他的话来,只淡淡道:“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只是一缕魂,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又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就连当初认识,他也是在谢必安将那缕幽魂从必死之局中救出来后才注意到。
那两人间又发生过什么,谢必安没说过,他也没时间问。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女人是一场惊天大祸的起源,曾间接拉开了地府颠覆的序幕。
就是在那场可怕的内战里,他失去了谢必安。
过去这许多年,他从来都不愿回忆那段过往,就像所有参与过那场战争的人一样。
不愿提及,不愿回忆。
外人都当他们这些幸存的人是胜利的一方,那一战是辉煌的一战,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没有人愿意提及。
那绝不是荣耀,那是与同袍刀剑相向的伤心。
“这样啊,”白唐说,“那咱们慢慢挖,反正我现在除了偶尔会感觉她的情绪,还会被她定位,其他都挺好的,不着急,来来,说说你那个其他途径。”
他笑的一点瑕疵都没有,依旧又暖又阳光,嘴角大咧咧的弯着,眼神明亮。
墨赦看的一时有些晃神,脑子里浮出谢必安的样子,这两个人,在有些时候,真的太像了,那双桃花眼下弯的时候,简直神似到了极点。
他微微移下眼睛,将目光从白唐脸上移开,道:“溯洄镜,能照出生灵的本相渊源,我虽不知她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肯定,她绝不是普通的魂灵。”
白唐将那三个字在口中咀嚼了几遍,道:“这黑石头真能做成镜子?要是真能,你怎么不早说?”
“之前不知道,”墨赦说,“这两天月戎才从书里翻出来……只是没想到,溯洄镜的必备材料竟然在眼皮底下。”
第二百二十八章 神不杀神
他微微蹙眉,又看着那块在三太子手里的石头,道:“书上说,神原石灰蒙一片,是气非固体,内有鸿蒙之力,能孕造化,生万物,是天地最初始生成的一股气。”
三太子翻了个白眼,道:“没你说的那么悬,不过这玩意的确稀有,几千年前在天上还被哄抢过一阵子,但后来也就那样了,这东西在下面传的那样神乎,不过是因为这东西能孕育灵智,传闻能孕育天神。”
这就涉及到天庭隐秘了,白唐立马表现的兴致勃勃.起来,几乎一瞬就移到了三太子对面,眼巴巴的看着他,还顺手给他递了杯水。
墨赦也饶有兴趣的将视线投了过去,神情却还是冷冽。
三太子揉搓着手中的石头,道:“具体记载我也记不清了,约莫是几千年前吧,天庭突然出现了一批神原石,神力充沛又纯粹,很是得上神喜欢,但这种东西一破开外表这层石皮,里面的东西顷刻就会化成气体,消失不见,上神又大多不爱说话,所以很长时间内,都没人知道这神原石里到底是什么,下层的人也就以讹传讹说是气体。”
“这东西吧,后来在天庭就成了废品,因为除了个别的上神,这里面的力量根本没法吸收,所以很多神都把这东西收集回去后,当了藏品。”
他又把玩了两下,目中露出怀念,继而又将那东西抛给白唐,道:“显然游夜没按什么好心,这玩意放身边久了,能自主吸收你的神力补充自身,可你修的不是神力,他估计是临死想恶心你一把。”
白唐就笑道:“那可真是难为他,临死还要这么费心费力,可惜真没怎么恶心着我,”
他目光瞥向墨赦,当时比他反应更灵敏的就是墨赦,要说恶心到谁,那绝对不是他。
三太子突然伸手捂嘴,低低的咳嗽了下,房间内顷刻又有清香气息涌出。
白汤圆从白唐胸口钻出,迷迷糊糊的就朝三太子扑去。
白唐:“……”
墨赦:“……”
猝不及防被咬住手背的三太子:“……这什么玩意儿?”
白唐简直不忍直视,一探身,就捏住白汤圆的腮帮子,尴尬道:“那什么,我跟你说这玩意是个电动玩具,刚才就是发条松了,你信吗?”
……
就在三太子被白唐捡回家的同时,一位穿着额上有火红色竖藤纹身的青年恰好出现在他遇见白唐的地方。
那人五官英朗目如朗星,身形挺拔如松柏,此刻却微微弯了下腰,在地上轻摸了下,又将手指放在鼻尖轻嗅了下。
“受伤不轻啊,还能跑这么快,风火轮果真不愧是至宝。”他手指快速结印,在那已经干涸的地面上圈画出一个圈。
随着他手指拨弄,一缕无形的空气在那圈子里扭动,终于水纹样荡漾出一副画面。
那是阴气森森的一团黑色雾气,在画面里一卷而过。
男人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地府?”
继而又继续在空中拨弄,那影像里黑色浓郁的阴气居然被剥离了一层,直到露出一双明
亮含笑的桃花眼,那层糊在他周身的阴气才无论如何都剥离不下去。
男人双手交叠,又轻拍了下,但那用来回溯前情的圈子竟倏然炸开,一股气流朝着四周溢散而去。
男人也吃了一惊,俊挺的剑眉轻微拧了拧,又在地上拍了下,道:“土地,出来。”
片刻后,夜风从身前吹过,四周半点影子都没有,只墙角处晃晃悠悠出现两个闲散的鬼魂。
第一次,他的神命没有人应,男人面色冷峻,一语不发,又换了个地方,口中轻念召神咒,但居然没有人应。
他又转了两个地方,甚至连修建在城市里的寺庙都去了,但从始至终没召出一个神来。
男人站在那空旷的庙宇里,久久没有动,仿佛陷入了寂静的沉睡中。
风依然无声无息,他却突然开口,道:“出来。”
那句话自然不是对空气说的,而是躲在暗处的那个身影。
但没有人应,哪怕已经在哆嗦,依然固执的躲在自以为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男人有些不耐烦,手中腾起一缕白光。
“真君,且慢动手。”
忽的,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从侧后方的地下传来,紧接着,那狗搂着背的人影就匍匐在了他脚下,哆嗦道:“真君饶命,饶命啊,小仙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是此处的门庭小神,主管门院内事,是他大范围下召神咒请来的唯一一个小仙,而按照常理,听到他咒音的所有下界小仙,都应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报道。
男人垂眸看他,眸子里是看透生死的无悲无喜,道:“为何不应召?”
那小小的门庭神将头埋的更低,根本不敢抬头,只抖若筛糠,口中低喃:“真君饶命。”
他口中的真君眉峰拧的更紧,道:“抬起头来。”
那下界小神颤颤巍巍抬头,先瞥见他垂在身前的那只手,那只手优美有力,大拇指上带着青玉扳指,就看见一张皎若青山明月的脸,额上一抹暗红色的刺青纹身,他只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去,道:“二郎真君不是来取小仙性名的?”
二郎显圣真君俗名杨戬,天生三目,道法通天,在天神中也是一等一的存在。
那小仙没等到答复,也没等来预计的魂飞魄散,当即胆子撒宏伟大了一些,身体也不打摆子了,只等着站的笔直的人说话。
杨戬声音自带孤傲,道:“神不杀神,我问,你答。”
那小仙一颗心放在了肚子里,忙道:“是,是。”
杨戬道:“此地的其他小神呢?都死了么?”
那小仙道:“多数都死了,唉,也不知为什么,慢慢的就都死了耳,原本也还剩下好些个老家伙,但前些日子,三太子杀了几个,后来人类顶尖修道者也来杀了一批。要不是……要不是今天遇见真君,小仙也不知还能活多久,求真君救命。”
杨戬神色不动,依旧是冰冷沉寂的气场,心绪没一点波澜,道:“哪吒么?”
“是,是哪吒,他就是个杀神,他来了就杀人,那些老家伙,一
个都没躲过啊,求真君为小仙们做主啊。”
“知道了,”杨戬说,“本君会把他带回去,至于人类……”
他停顿了下,目中有清冷而淡薄的神色,道:“作为神,不该死在凡人手上。”
那跪在地上的小仙叩头道:“真君容禀,我等司职为文,于神力和道术上自然不能与上界天神比肩,而人界灵力复苏,人类修道者实力日盛,我等实不堪与敌啊。”
杨戬不置可否,只清冷冷的看着他。
天上地下实在天差地别,天上神仙想来视地上的小神为低等神,并无多少同袍之义,杨戬也是。
他在天庭磨了数千年的性子,早修炼出一副雷打不动的淡薄,在天庭司掌律法,自然更不是什么菩萨心肠,但眼前这些小神,怎么说也顶着神的名号,如今被追逼成这样,他面上虽不显,心里却到底有些不悦。
那小神悻悻然的闭嘴,一头花白头发在夜色里尤为醒目天人五衰,命不久矣。
杨戬摆了摆手,那小神就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地下。
杨戬突然拔身而起,立身高空,双手交叉变化,拈出法印,额上纹身上有刺目光华隐隐流出。
他微闭双目,脑海中却出现了整座城市的缩影,仿佛已在顷刻间将整座城市纳入眼中。
……
白唐又跟白汤圆做了笔交易,鉴于三太子不治就要死的渣属性,白唐迫不得已,又用一只未来才有可能拿到手的可吃神器跟白汤圆换了它的“白云团”。
“白云团”很给力,但白汤圆有点小气,它吐一点就看一眼三太子,吐一点再看一眼白唐,那双荧黄色的竖瞳又凶又恶。
但墨赦在一旁看着,竟从里面读出了“抠门”和“委屈”的情绪。
它吐的实在费力,白唐总觉着下一秒它好像就能反悔张口咬人,毕竟它最开始是真的想咬三太子一口来着。
三太子也跟个守财奴一样,就等着白汤圆口中那点稀薄的生机恢复,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盯着那暗红色的缩小版龙,跟白唐瞎聊天道:“想当年,我也见过龙,不过是条成年龙,看着比你这条大很多。”
白唐不知他那件事的内情,随口接道:“是啊,幸好这条本体也不大,龙筋不够你抽的,龙皮扒着也没意思,不过传说里说你把那位敖三太子剥皮抽筋,是真的吧?”
三太子间不容发的将白汤圆挤 奶也似挤出来的一朵“白云团”捏在掌心,化进身体,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道:“是啊,那种事可做不得假,得真剥皮,真抽筋,连鳞片我也一片一片给他揭了下来,可惜你没见,整个东海,水面都被染红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龙是神族,可血居然是红的。”
这一定是威胁!绝对是!
白汤圆死死咬住舌头,硬生生将反驳白唐说它小的话都吞了回去,还立马给吐出了一大团“白云团”,整条伪蛇看三太子的眼神都不对了。
三太子说的自然而然,可白唐却本能的转了话题,他道:“你这手切一个,还能再长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 天庭来客
目光有些垂涎,**有些可耻。
三太子不可思议的看着白唐,道:“长的出来的话,你是不是就想吃我?”
“那什么,不是……额,我的意思是,我家墨神吧,他吃饭比较挑……但他就偏好个糖醋莲藕,你看你这材料还是现成的……”
白汤圆一听这话,眼睛也刷的就亮了。
被无辜甩锅的墨赦一张死人脸,只冷冷盯着白唐,眼神锋锐到吹毛断发,白唐梗着脖子,没敢回头。
三太子目光也可以杀人,但白唐吞了下口水,心说普天之下的活招牌仙人藕也就这一个了,食材还香喷喷的,讲真,谁能不动口腹之欲?他又没辟谷!
“你看我一大男人,养家糊口也不容易,尤其家里这口子吧,他还挑食,但昨儿个晚上,他眼巴巴瞅了你半天,又眼巴巴瞅我,你说这意思还能不明显?”白唐说的深情又直白,满脸都写着“养家不易”的沧桑。
接着话风一转,开始打感情牌,道:“你看咱们兄弟多年,要不你那什么一下?”
“兄弟?”三太子咬牙切齿,“这么垂涎我的身体啊!”
白唐悄悄侧移了下身体,但感觉黏在后脑门上的杀人视线还牢牢贴在上面,他狠狠一握拳,破罐子破摔,心说今儿个人都得罪了,没尝着糖醋莲藕实在是亏,当即就一拍白汤圆,大义凛然道:“兄弟!你放心,我下手又准又稳又快,保准不疼,白汤圆也给你准备着,保准你……喂喂,哪吒!太子!别动手啊!动手你就输了我跟你说!”
背后与身前同时传来一声冷笑。
墨赦后退几步,又在四周布上结界。
三太子默契的动手,拼着半死也要收拾白唐。
“觊觎老子的身体!我看你是想死!二货!白痴!蠢货!”
“说话要说清楚啊兄弟,谁觊觎你的身体,我……”
“糖醋莲藕?!啊?”
“这个,这个……你不愿意咱们可以换一个,拌葱花也可以接受,再说我又不吃独食……”
“砰!”
墨赦弹了弹袖子上不存在的灰,斯文的背过了身,仿佛身后那两二货不存在,顺便给结界消了音,还顺手抽出一本没看完的书,就坐在被移到墙边的沙发上看书。
看至一半,突然想起什么也似,回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三太子。
那两人正胡闹的厉害,却忽的齐齐顿住,目光朝空中一点看去,墨赦也坐直了身体,目光冷肃的看向半空。
就在方才,他们同时感觉到一股冷冽的视线从身上扫过,那种蛇一样阴冷的目光,让他们三人本能的竖起了浑身的寒毛。
“是他。”三太子放开白唐,从地上翻身坐起。
白唐也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墨赦。
墨赦微微点头,道:“开天目,原来是他。”
白唐擦了把额上的汗,道:“要说就说清楚,不说就憋回去,这说话说一半的毛病,都跟谁学的?”
墨赦无奈的看他一眼,提醒道:“天生神目,法力通天,能随时开眼窥众生,还能是谁?”
白唐想了想,道:“千里眼?”
三太子:“呵呵,你可真会想。”
墨赦神色不动,道:“再想。”
白唐正经道:“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一听那个描述,就知道肯定是二郎神来了,道号二郎显圣真君,我刚刚就是跟你们开了个玩笑。”
众人一致面无表情。
白唐感受到了被众人不信任的愤怒,他刚要表达自己的情绪,就迎面被人丢了样东西在怀里。
三太子整理着自己的袖口,将白汤圆一把抓过去,道:“那算是谢礼,修修还能用,想着你们恰好能用上。”又转头向白汤圆道,“小龙,你再多吐点生机出来,这个人情我记在你头上,往后必还。”
白汤圆已经不是原先智商不够的小蠢货,也早跟白唐学会了捞人情,闻言还故意沉吟了下,才貌似不甘愿的吐出一大口的“白云团”,道:“也不要多的,我上次见你有好多好东西,嗯,我就想要那个圈,就在你手腕上!”
三太子装作没听见,努力的吸收“白云团”恢复伤势。
白汤圆暗戳戳的摆尾巴,还在对着那乾坤圈流口水。
白唐也不管他们,径自低头去看,就见一面灰扑扑的八菱镜,只有两个巴掌大小,镜面上已有裂纹丛生,将他的脸都照的四分五裂。
他又将镜子来回看了两遍,觉着那真就是个破镜子,顶多能多看几张自己的脸。
墨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道:“收起来,是个有用的。”
白唐当即手一翻,那镜子就被抛向了墨赦,被他稳稳接在手中。
白唐面上露出和蔼的笑,对着三太子和颜悦色道:“虽然镜子是破的,但我一点都不嫌弃,当然啦,如果你不好意思的话,我觉着你可以给我一截莲藕……”
三太子额上爆出几根青筋,眼珠在眼皮下剧烈的跳动,头顶都似乎在冒烟。
白唐还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似乎真的对仙人藕念念不忘。
墨赦想了下,终于大发慈悲的伸手,从后面拽着白唐的领子将人曳到了一边。
白唐不满,道:“打扰别人表达友爱是要痿的,老墨,你不地道!”
“要吃了他的友爱?”
“话不能这么说,咳,那还不是因为你挑……那什么,我的意思是,咱好好商量一下家规,你看你这动不动就冷脸啥的,我心脏负荷得多大啊……”
“你快闭嘴吧!”墨赦控制着自己蠢蠢欲动的手,“让他安静的养伤!”
再让白唐刺激下去,三太子旧伤未愈,怕是又要添新伤!
而养好了伤,他才能更快的走。
三太子说绝不会连累他们,可追他的人已近在咫尺,很多事都会变的不可控。
白唐觑眼看他,面上依然笑笑的,道:“二郎神开天眼,是来找他的?”
墨赦没说话,神色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白唐抄着手,回身去看三太子,道:“你说我给他弄条锁链,拴到深山老林里,成功率会多大?”
三太子周身的气压又低了一低,态度十分明显。
墨赦想了下,道:“他的事,他会处理,不需要你出手。”顿了顿,又道:“真要帮他,就闭嘴,他会感谢死你!”
……
三太子走的时候,悄无声息,仿佛从没来过一样。
白唐在跟墨赦组团打游戏,只是操作人物时稍微停顿了一下,继而全当没这件事。
天光已经大亮,阳光却没穿透乌云,显出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
“要下雪了。”墨赦说。
白唐懒懒的伸着身体,道:“咱们有房子,不怕。”顿了顿,又道,“那小破镜子到底是什么东西,跟你说的溯洄镜有关系?”
墨赦将窗子打开,清冷的空气立马从外面涌入室内,白唐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冷颤。
墨赦站在窗口,背后是一片阴沉的天空,他神色却有些莫名的温柔,原先冷硬的轮廓线条都泛出柔和的光,他道:“嗯,那是照妖镜,李天王的护身法宝之一,是绝无仅有的珍贵材料打磨而成,可以做溯洄镜的本相。”
天上果然闪现惊雷,原本有些明亮的天色骤然又昏沉下去,狂风从平地升起,席卷着丝丝寒意扑面而来。
白唐想着那个桀骜的三太子,有一瞬失神,继而又笑开,道:“他也真是舍得,照妖镜说送人就送人了,他爹要是还在,又得骂他败家子!”
嘴上这么说,但白唐心里很清楚,三太子是玲珑剔透的人,他看出自己对苏毓秀的介意,所以将可能帮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赠,哪怕这东西对他的意义也非比寻常。
高空中又有雷电交鸣的声音,墨赦眼中露出意味不明的神色,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门便被礼貌的敲响了。
“咚、咚、咚~”
白唐笑眯眯的去打开门,就看见一个长相冷硬的男人站在门口,穿着剪裁得体的深灰色长大衣,身高腿长,额间一点火红色的藤蔓纹身,显得整个人又冷又傲。
那男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道:“纯阴之体。”继而又越过他看向里面,道:“地府鬼差。”
他的气场很强,即便不说话,也给人一种睥睨的感觉,修长的手指插在口袋里,眉梢眼角都是锋锐。
白唐将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一遍,看人也没有进屋的打算,也没说话,冷冷的撑着气场。
墨赦从身后一点点走近,直到站在他身后,才停住脚步,淡淡道:“二郎显圣真君。”
杨戬看着面前一高一低两道人影,面上半点波澜也无,道:“哪吒是天庭叛逆,你们昨晚收留他,是地府的意思?”
白唐心里咯噔一下,心说果然昨晚被这货看见了,现在这是来兴师问罪了。
墨赦神色也冷峻,但比起杨戬来,更多是面冷,身上那股淡漠到底不如杨戬,他道:“哪吒之前不是叛逆,地府不为难友军。”
墨赦并不想与二郎神直接交恶,在这个问题上取了巧。
杨戬也不多追问,只淡淡然的看着他们,道:“凡事,可一不可二。”停顿了一下,才道,“我以天庭上神的身份命令你们,协助我缉拿哪吒,维持人间秩序。”
第二百三十章 你去,快去。
语气不激烈,却满是森然的感觉。
白唐与墨赦都没说话,杨戬的目光淡淡从他们身上扫过,又落在墨赦身上,道:“三日内,方圆五百里内所有鬼差到此待命,本君调用。”
墨赦面色冷然,道:“真君虽是上神,却无权调动地府鬼差,恕难从命。”
似是没想到会被拒绝,杨戬面色更冷,看着墨赦的眼神如看蝼蚁死物:“孤魂野鬼,便有地府功德在身,也该惜命。三日后此时,若一人缺席,你”
他和墨赦的气质本就相近,此刻却用那样带着轻蔑的口吻说话,白唐一下就怒了,也不多话,桃花眼阴沉沉的弯了下,然后避也不避的看着杨戬的眼睛。
“砰!”
用力的关上门,那更加元气满满的鄙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神经病,老墨,不搭理他,该干嘛干嘛去。”
门里门外两尊冰神显然都没想到这个操作,一时空气都寂静下来。
墨赦被白唐推着朝里走他,白唐自己却门神也似守在门边,挑眉对墨赦笑的甜滋滋的,露出一口小白牙,道:“我打赌,他要踹门来维护自己可怜的自尊。”
护龈未落,门上便传来恐怖的威压,白唐面不改色的一抬手,掌心一道同样强横的力量撞击在门上。
那扇素来尽职尽责的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里外两股力量对抗下一点点碎裂分解,最终连粉末都未曾剩下。
黑白双色光芒在对冲下烟消云散,能量光波成环状扩散,将周围的房屋都无声无息的震塌,一层一层钢筋混泥土浇筑的墙壁如粉尘般下落,有人类惊叫的声音依稀传来。
墨赦手在地面一拍,锁魂链如游蛇般游走四方,将已隐隐要坍塌的上层楼都撑了起来,给那些遭了池鱼之殃的人逃跑的时间。
周围沙尘四起,那两人之间却干净的半点杂质都没有,一人懒懒散散的站着,一人身形笔挺的站着。
杨戬眼中神色微动,如突然起了涟漪的湖水,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白唐笑的眉眼弯弯,一脸的和善没脾气,说的话却格外气人,他道:“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我怎么知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一般人登门做客都会先报姓名,你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哇,有点土。”
气氛突然冷凝,杨戬的脸色黑的能滴下水来。
墨赦踏前一步,还未说话,却听白唐道:“墨墨,这货是来挑事的,你守着咱家,我离了那张床会睡不着,你快把东西搬一搬,还有你喜欢的那张书桌……”
杨戬身周已成冰场,手抬起朝着白唐一抓,恐怖的吸力就从他手上传出。
白唐不为所动的偏了偏头,砸吧嘴道:“二郎神是吧?听说当年你把你妹妹压在桃山下,让你侄子还去玩了把劈山救母,心狠手辣的……今天这乍一见面,你想干啥,想再让我家墨神去劈山救我?”
“找死!”杨戬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身影分明还在原地,那只修长的手却已伸到了面前。
白唐手也瞬时抬起,在杨戬手腕上一敲,借势旋到他背后,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就完成
了位置交换。
而本人身边都还停留着对方尚未消散的影像,情形看起来略诡异。
“想打架?”白唐微笑,“去天上吧,这里可施展不开。”
杨戬却没回应,目光只停留在右手上发出微弱绿光的扳指上,片刻后,才道:“好啊。”
声音里有白唐还未明了的森然,只一眨眼,两人身形就消失在了眼前。
墨赦甚至都没来得及插一句话,他手在地面轻拍了下,口中念咒,召来几只附近游荡的合法鬼民,指着房子里的家具,道:“都搬走。”又想了下,给他们留了个地址。
身后的小鬼齐齐应是,利索的在锁魂链的注视下进行拆家工作。
墨赦到底不放心白唐,身形一动,就像被风吹皱了身影一样,忽的就没影了。
……
九天之上,云海中间。
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而来,耀眼的金光在云海中四处翻腾。
两道人影倏的从云海中冲出,身形乍合又分,流光也似落在云的两头。
天边雷声隐隐,白唐摆手道:“还是算了吧,在规则压制下,谁都不能尽兴,再打下去,还要被雷劈。”
杨戬的脸隐在白云间,看不清神情,没有动手,但声线依旧冰冷生硬,道:“怕了?”
白唐哈的笑出来,眉眼都是耀眼的光,道:“你可真别得寸进尺,二郎真君,讲真的,我对你可没什么好印象,”一上来就用目光侮辱墨赦的人,他忍不了,那是他的底线,“你恐怕还不知道,现在的神在人间,可不是那么好混。”
眉目突然冷下去,生出一股狠辣强横的光:“说是丧家之犬,都不为过!你,最好夹着尾巴做神。”
他没有即刻动手,是因为他始终觉着对神赶尽杀绝不是明智之举,况且那时是在闹市区,猎杀一个神的代价太大。
白唐从来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人,他的心只偏向他认为对的一方,所以他执行斩神行动,却从不主动去斩他认为无辜的神,他护着自己所在的一亩三分地,像狮子守护自己最后的领地。
他看着杨戬,明确的厌恶他,但全然没有到要杀死对方的地步,所以哪怕他只需要发出信号,那些顶尖修道者就会蜂拥而来,一起围杀这个高傲的神,但他没有。
可以打架,不服就干,但没到那一步,至少在对方没表露出更大的敌意前。
“好啊,”杨戬声线冷沉沉的,那双寒星也似的眼睛穿透浮沉的白云,直直盯在白唐面上,“你很好。”
白唐谦虚道:“还成吧,还有进步的空间。”
“几千年未曾下来,人间果然不一样了,”杨戬说,“我记住你了。”
白唐不假思索的劝道:“还是别了,惦记我的姑娘就挺多的了,你真没机会。”
刚跻身九天的墨赦恰将这句话听进了耳朵,顿时神色微妙起来。
白唐也看见了他,顿时肃杀的桃花眼又眯了起来,原先挺拔的身体又不正经的歪斜起来,“家具搬了吗?房子是不是都毁了?”
强敌在前,墨赦对他的心大一阵无语,沉默了下
,还是回道:“搬了,在福德巷。”
白唐就笑,没心没肺的样子,道:“以后可就是我包养你了,老墨,包做饭包打扫,给你房租八折……”
墨赦本来是想认真严肃的跟杨戬谈一下地府天庭互不干扰条约的,不知怎的就被白唐带歪了十万八千里。
杨戬死死盯着白唐,右手大拇指上的绿光已然淡了下去,但他绝不会看错,那之前,这扳指就没黯过。
就在白唐靠近他的时候,青玉扳指上发出微弱的青光,时明时暗。
他到底是不是呢,杨戬有些拿不准。
他想把人抓走,只要揪出灵魂看一眼就知道了,他方才也确实那么做了,可惜没抓住人。
那个人本身居然有那样强悍的力量,几乎将鬼术发挥到了极致,那些本来天生就比神息弱许多的阴气在他手中,如一把开了刃的绝世神兵,随意一挥,也能发挥出强大的效果。
天道规则下,他的实力被强硬压制,看那个人的样子,显然也没发挥出全部实力。
如果他真的是他们一直寻找的东西,那他就得慎重一点了,毕竟物力并不能完全压制他。
杨戬的目光朝着他身边的那鬼差移去,说是鬼差,却没有官职,但那一身修为竟也到了必须靠天道规则压制才能在人间行走的地步。
他们都是跟地府亲近的人,天庭目前并不想跟地府撕破脸。
“不着急,”他看着站在白云堆后的两人,眸中有涟漪轻微荡漾, “我们来日方长。”
不能把那人的灵魂直接抽出来,他还有别的办法,毕竟几千年的资历在,他会想办法确定他的身份。
……
等墨赦从白唐絮絮叨叨的废话中回过神来,九天上已没了杨戬的影子。
白唐浑不在意,还遗憾没能从杨戬身上扒拉下点有价值的东西,他觉得甚是吃亏,毕竟他家的房子都被毁了!
当晚,那种让人灵魂都发颤的惊雷又一次响彻苍穹,仿佛黑夜都要被强悍的白光照亮。
白唐泰然的缩在被窝里,听着窗外轰隆隆的雷声,又一次玄之又玄的入了梦。
他又一次看见了小苏毓秀,小女孩还在原来的地方,轻声啜泣,穿一身粉色襦裙。
就好像一一个永远走不出去的轮回,小苏毓秀又领着白唐去她家,走过荒芜的田野,走过碎碎青石铺就的小路,小苏毓秀抓着他的手,向他指明前路,道:“你去,快去。”
白唐惑然不解,道:“去哪里?”
小苏毓秀歪头道:“去我家,家里有个魔鬼,你把它杀了!”她嘟着嘴唇,委屈的像被幼.童欺负了的小狗,眼睛湿漉漉的,控诉道,“那个魔鬼占了我的地方,它不让我回家,你去杀了它,我就相信你是我叔叔,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白唐还未说话,就觉身体被人推了一把,身后推他的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热情的为他指路,道:“看见了吗?你顺着这条路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到最后右拐,路过那家买火烧的铺子,再往里走五百米,就看见我家了,那里只有我们一家,没有别的府邸。”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天门行(1)
白唐反手拉着她的手没放,笑眯眯道:“我们一起啊,我一个人,可找不着路。”
在这古怪的地方,他可没心大到真的听这小不点的话去挑战什么怪兽。
但不可否认,他的心情此刻有些微妙,出现在他无意识梦里的还是个小萝莉,那只能说明这事苏毓秀本身都不知道,或者说她掌控不了,否则以她那样不放过任何培养感情机会的性子,跟他相见的应该是个成熟有韵味的大美女。
小苏毓秀看着人小,却已然是美人胚子,见他不肯一个人去,也有些急,小眉头皱着,又可怜又可爱,她可怜巴巴的看着白唐,道:“那只怪物很厉害,我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的话,它就发现我了,那时候我要被吃掉的,你帮帮我啊,求你了。”
白唐不为所动,还露出一副同样惊恐的样子,道:“那怪物那么厉害,我也害怕,万一也吃掉我呢,多可怕。”
小苏毓秀急了,脱口道:“不会的,它肯定不会吃你,它喜欢你。”
白唐心底一亮,面上不动声色,继续毫无心理负担的哄骗小姑娘,道:“我不信,我就是个可怜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的,那可是怪物,怎么可能喜欢我?”
“它肯定喜欢你!”小苏毓秀跺脚,力图说服他,“我也喜欢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你别怕,你快点去,再晚就来不及了!”
白唐心里疑惑更多,总觉着小姑娘口中的怪物跟他必然大有联系只不知是怎样的渊源。
小苏毓秀趁他静思,猛的朝他一扑,白唐纹丝不动,两人大眼瞪小眼,有些尴尬,白唐下意识笑了下,刚要开口,却被那恼怒的小姑娘狠狠在腿上踢了下。
四周的城市热闹起来,小苏毓秀却如临大敌,转身就跑,白唐想也不想的拔腿要追,却只觉眼前一晃,自己竟踏上了那条小苏毓秀蛊惑他走的路。
无论如何往后走,都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一个高挂招牌旗的铺子,那旗子迎风招展,上面写着繁体字,白唐一个都不认识,但他心里却明白,那必然是家买火烧的铺子。
再往前,就能看见修建简陋却很大气的宅子一角,那就是他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宅院。
白唐思索了会儿,索性大踏步向前,径直朝那建在僻静处的棋.牌府邸走去。
石板路,红门庭,门下有台阶若干,门前摆着威武霸气的石狮子,门头上还挂着两个崭新的红灯笼,灯笼摇摇晃晃,时不时露出上面的繁体字苏。
只能是这个字,不会再有别的,
白唐心情有些复杂,觉着自己好像就要接触到苏毓秀最初的秘密了,他没在那门前停留多久,就拾阶而上,扣着门环叫门。
也许只是眨眼功夫,也许是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有轻微的脚步声从远古的宅院里传来。
白唐凝神静气,眼神错也不错盯着那紧闭的大门,却听里面传来门栓被拨动的声音门缓慢而沉重的打开。
白唐伸长了脖子,还没看清门后的人,就觉眼前一晃,猛地坐起身来。
眼前是自己熟悉的屋顶,白唐长长的吐
出了一口气。
那真是十分玄妙的感觉,不像是梦,更像是一种意识沉浸,因了身体里苏毓秀留下的那条线,不仅让他们两人能感知彼此,让苏毓秀能体会他的喜怒哀乐,也让白唐在苏毓秀不能掌控的情况下进入了那种诡异的状态里。
白唐说不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但他本能的觉得,如果现在的苏毓秀如铜墙铁壁坚不可摧,那他见到的那个小苏毓秀可能就是她最不能抹杀的弱点。
可惜这种意识相见,终归不能随心随意,迄今为止,他也才第二次看见那小小的苏毓秀,明亮的如同星月一样的苏毓秀。
白唐抹了把脸,放松心情,只觉有些遗憾,只差一点,他就能看见那门里的人了。
就在这个当口,手机不出意外的响了。
白唐拿着手机,淡定开口:“喂。”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白唐抬眼看向窗外暗沉沉的天色,应道:“知道了。”
……
人界天空惊雷阵阵,地府里却是安稳,第六府君奢华的办公室里。
“行了,知道了,你跪安吧。”月戎把玩着手上的照妖镜,又将神原石随意丢在桌上,漫不经心道。
自从上次白唐亲自出手给了他一刀,第六府君面上没什么表现,但一直在地狱修养,很是消停了一阵,连带着地府最近都风调雨顺,鬼民安居乐业。
此时,还有些没恢复过来的第六府君神情厌厌的,对墨色和带来的两样东西都没什么兴趣。
墨赦也不管他,交代道:“溯洄镜你若没把握,就另寻人去弄,材料只此一份,若是失败,除非苏毓秀自己肯说,否则她身上那股能逃脱天地规则的力量,就再也找不出源头。”
月戎将头搁在面前的书案上,不耐烦的赶人,道:“嗦!一面溯洄镜,我跟包子两个人,还搞不定一面破镜子?”
墨赦不再多说,身形如烟雾消散,转瞬已不再殿内。
月戎却突然想起什么,猛然直起身子,叫道:“范无救听令!”
“咚!”
一道黑色身影从虚空中凝聚成形,在他桌案前五米处重重落下,拱手听令。
月戎道:“你方才说杨戬下凡了?查查看他想做什么,记住一点,天门不能开。”
天门绝不能开,天门一旦开启,三界立即就会失衡,哪怕现在地府全力修复界壁,到那时也绝不会能独善其身。
那帮家伙……
月戎眉目染上不自觉的冷冽,仿佛想到了什么不讨喜的人:“昆仑山里可有不少老家伙,老范,你去探清那些老东西的底,谁敢妄动,允杀!”
“是!”
月戎手指又摸上桌上的照妖镜,脑子里转着各种思绪,却没叫墨赦走。
墨赦也就沉默的等着,心思澄空。
“之后我会抽人再去人间,你先去昆仑。”月戎道,“天上那群人让杨戬下来,绝对没安好心,谁不知道杨戬,呵,怪物。”
杨戬,那个封号二郎显圣真君的男人,在三界都是出了名的情薄和极端,还有身上那股子要命的目
无下尘,他到人间来,可绝不会是为人界那些早早被他们抛弃的下仙伸冤的。
而昆仑,是个好地方,如果他们有所图,也只能在昆仑了。
月戎目露嘲讽,却到底没再多说,又恢复了没正经的样子,见墨赦还干戳在那儿,面上虽看不出表情,但心里多半惦记着那个人,他笑了下,道:“以你现在的身份,这种事可以不做……不用说,我知道你是为了什么,范无救,这么多年了,你还这么固执。”
墨赦面无表情,道:“这件事算两万业绩,此事过后,我要见到谢必安。”
月戎定定看他,道:“你如今业绩已快满百万,见他一面,就要从头再来,你想好了?”
他们曾经约定,范无救若抓够百万不愿投胎的怨魂恶鬼,谢必安就能自由,他昼夜不敢稍息的捉了五百年,终于将那样巨大的数额缩减到了五十万,可那样一直游走在至邪至恶边缘,总会出问题。
后来被何蔚拼死拦着,强硬的守了他两百年,将他无休止的状态掰了回来,那两百年,他让他已近乎黑暗的心脏慢慢安定下来。
于是他学会了在人间驻扎,学会了白日工作,晚上才去捉鬼。
到如今,居然也快个千年了,他也只差两万怨魂恶鬼,就能凑足百万业绩。
到那时,他要用积攒下的所有功德为谢必安点灯,照亮他出那座地下凌霄宫的路。
墨赦定定抬头看向月戎,道:“我要看着他,从那里走出来。”
月戎微微动容,嘴唇蠕动了两下,看似玩笑的道:“若他自己不愿意出来呢?”
墨赦冷定道“不会。”
时间过去再久,谢必安也永远是谢必安,他哪怕再生气,也绝不会错过重获自由的机会,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
月戎笑了下,转移话题道:“那个到时候再说,先说”
“现在说。”墨赦淡淡的打断他,“我要肯定的答复。”
月戎按压额头,感觉有些头疼。
墨色和目光如冷刀,声音干哑生涩:“已经过了快千年了,再大的罪过也该揭过,纵然你们不肯揭过,那他的罪,我帮他洗!”
“当初规矩是你们定的,我遵守了,现在,你们也要。”墨赦脊背挺的笔直,眼神清冷却逼人,显然听出了月戎话里的推脱。
月戎往后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手掌下意识的摩挲照妖镜上纵横的纹路,道:“谁还不是个守信的鬼呢,放心就是!”顿了顿,又道,“杨戬那孙子不是好东西,这次来肯定要搞事,地府的精魂缺的够多了,你当心点,去吧。”
墨赦用审视的目光看他,到底没从那张千锤百炼的脸上看出什么。
他没再说什么,身形悄然消失。
月戎眸子里沉淀着别人看不懂的情绪,看着那照妖镜上倒映出的清秀面容,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
不驾鸾凤骖虬龙,径蹑香烟上空中。
日月宫下青蒙蒙,昆仑寒暑昼夜同。
嵯峨九关常烈风,凛然萧森变冲融,不悸不眩身如空。
第二百三十二章 天门行(2)
昆仑,又名昆仑虚,是华夏最神秘的存在,没有人能不敬畏。
白唐没有老实的坐在车里,老早就翻身上了车顶,远远瞧着白雪皑皑的一片山脉。
摄人的山峰一点点逼近,如同一个远古巨人一点点靠近,终于,那遮天蔽日的山影将他们这一辆孤零零的车彻底笼罩在内。
越往里,车越难行,到最后已不得不弃车,那是人类从来不曾到达的地方,飞鸟难越,灵猿不可攀。
白唐一下就从车顶翻身落下,身体周围已自觉的笼上一层阴气护罩,以防备那古老神秘的山脉里可能出现的不测。
“上去吧,在上面摆阵。”从那辆军用吉普车里又下来两人,其中一人也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脉,面上出现沉重神色。
白唐闭着眼,手指间有细微的阴气溢出,他道:“不急,等我先看看。”
他如今身体里仿佛储存着无尽的阴气,本质又是修鬼的,对这种阴冷潮湿的环境很是喜欢,在这里,他甚至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更加稳定和强大。
而此时要去传说中最神秘的地方,自然要先摸个底。
与他同来的正是实力已臻极致的东郭良,还有另一位有些驼背的面生老人,东郭良只说那人叫许成功,道法不弱。
尽管东郭良说的谦虚,但白唐自己却感受的清清楚楚,知道面前那看似其貌不扬的老人实力绝对能与甄俊比肩,也是离大道最近的那类人。
那两人都看着一条条细线也似的阴气贴着地面爬入脸面的山脉,相互看了眼,眼中都有些被后浪拍死的前浪.样的怅然。
约莫五分钟后,白唐睁开眼,按压了下眉心,缓了缓,朝身后两人道:“里面的东西可有点多,道行也不浅,唔,还有很多都没看到,有意思的很。”
他的阴气线在深入昆仑腹地后,竟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不少,若不是他一直注意着,都留意不到那些阴气线悄然无踪。
东郭良目光冷淡,分明是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却有一种睥睨的气势在,他道:“再多东西,也不能挡路。”
许成功和蔼的笑着,看向白唐的目光也很慈祥,仿佛当他是家里年轻的小辈,道:“这里面的东西,杀几个就知道怕了,你一身修为连我都看不透,不可存畏惧心,对你不好。”
白唐弯着桃花眼,笑的一脸乖巧,道:“多谢老爷子提点,我知道了。”
他没有畏惧心,即便有,也不会是对着那些他明显能看见的东西,但许老爷子明显是在关心他,他承着就是,没必要较真。
当既指着那直插天际的山峰,顶着已悄然落下的白雪,笑的肆意张扬,道:“老爷子,干爬山也没意思,不如打个赌,就赌谁先爬上去。”
两位老爷子都一副看小辈的纵容脸,许老爷子甚至纵容的道:“赌注呢?”
白唐笑的像一朵喇叭花,道:“小赌怡情,赌的太大也不好,就赌钱吧,嗯,十万吧。”
白唐心里的算盘拨的啪啪响,墨赦的房子刚被毁了,虽然他们现在还有地方住,但攒钱换个大的势在必行。
巧的是,这些大师都不差钱,还都实力强横,大家公平竞争,童叟无欺,公正公开。
那两位都没忍住,轻笑出声。
东郭良晒然道:“一千万。”
白唐手一哆嗦,心说这大师做久了,果然财大气粗,一千万够买一栋别墅了!
许老爷子含蓄一点,他道:“老头我很多年不接触外界,没你们财大气粗,这样吧,”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翡翠色的双鱼玉佩,“就用这个凑热闹吧,也再年轻一回。”
白唐眼毒,一眼就看见那玉佩里的双鱼仿佛摆了下尾巴,这绝对是个好东西,市价也绝对超过一千万。
这帮有点年纪的大师,果然都是大佬!
白唐琢磨着自己还是做大师的时间太短,这段时间向东虽然也都给补贴,但还真没这帮大佬这样的气度,面不改色出手就是一千万。
但这时候已是赶鸭子上架,不应也得应,白唐索性也郎然一笑,道:“那就一千万,可都别放水啊,不然比起来没劲,赢了也没意思!”
许老爷子大笑出声,道:“好小子,口气不小哇!”
白唐那话一出,已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很有些少年意气的傲然。
身后是群山凛然,头顶是长空万里,便是迟暮老人,也不由被激起豪情万丈。
“再添一样赌资,”东郭良眼中也闪出几丝兴趣,瞧着许成功道:“一坛名酒,要人间至极。”
许老爷子的笑容更加明显,道:“我就知道,你贼心不死,整天惦记我那坛醉红颜,行吧,我用那个赌。”
东郭良也展颜一笑,道:“好。”
等要招呼白唐开局,却见那青年正举着手机自拍,还笑的一脸春光明媚。
东郭良:“……”
许成功:“……”
白唐选出两张角度最好的,立马就给墨赦发了过去。
那边很快就回了几个点,显然是对他段段时间内就蹦到这么远的地方有些无语。
白唐嘿嘿一笑,收起手机,朝着那两人一笑,继而指指身后的高山。
三人眼神方一碰撞,都无需多说,顷刻拔身而起。
山高万仞,有惊鸿于皑皑白雪上翩然而过,不留痕迹。
……
与此同时,另一边高达千尺的雪峰上,有两道人影相对而立。
细碎的雪花慢悠悠的从天空飘落,山顶寒风刺骨,那两人眼角眉梢都落了雪,但他们却都像没感觉一样,谁都没管。
“要不说呢,老子在天上的时候就最讨厌你。”蹲在地上的人不客气的道,他手上还涌着淡金色的光,在地上绘制复杂的图形。“你以为你不动手,那因果就落不到你头上了?”
站在一块突出石头上的人没有回话,眼睛放空,如同不会呼吸的石雕。
蹲在地上的人动作迅速,眨眼就到了更遥远的地方,说话声音也不大,但原该被风雪遮蔽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了过来。
“哮天犬跟了你那么多年,我想想,得有上千年了吧,你说动手也就
动手了,啧,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那种眼神。”三太子手下不停,嘴巴也没停,“可也真是奇怪,他到死都没怨你,也不知道是前生造了多少孽。”
身后突然有冰冷刺骨的视线直追脊梁,不用回头,哪吒也知道是谁在背后盯着他。
可他们虽目的不一致,此时却是同谋,都想要打开那道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天门。
所谓天门,其实不过是当年三界大能约定时留下的一缕变化,同地府的界壁一样,是个枢纽,那天门一开,天上人间再无永不可及之说。
就连一直被无形的规则压制在人间不得飞升上天的人,都会得到一次脱胎换骨的机遇。
乍一听去,仿佛有无尽好处,但细想之下,却是血流成河的前兆。
杨戬在哪吒提到哮天的时候,倏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冷若清泉的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锋芒和冷意,哪怕隔着鹅毛大雪,依然准确的钉在了哪吒背上。
哪吒还在绘制聚灵阵,将这昆仑灵气尽数收敛与此,引八方神鬼隐士汇聚,到那时,天地自然变色。
“不仅薄情,还无耻!”哪吒最后一笔落成,脚下巨大的符文法阵发出耀眼璀璨的金光,昆仑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所在的这一方主峰汇聚。
身后金光灿灿,哪吒在金光中回身,眼光直视杨戬:“不义、不忠、不仁!”
杨戬视他为无物,全然不予搭理。
“杨戬,你奉命来抓我,转眼却就能与我合作,你说要是你头上那位知道了,会怎么想?”哪吒恶意的笑起来,手中把玩着乾坤圈,“会不会觉着你背叛了他,跟我一起,做了天庭的叛臣?”
杨戬连眼镜都闭上了,全身神息收拢,恍若一座生于天地间的石雕冰刻。
哪吒却执意要让他心乱,继续道:“当年你刑囚三圣母,诛杀亲侄,我敬你是条汉子,因为你执掌刑罚铁面无私,可你是什么时候变的?对谁徇了私?”
“杨戬,你既怕天道,还想逆天道,你以为自己秉公无私,实际上不过是在自欺欺人……干什么,要发怒?憋着!”哪吒将巴掌大的乾坤圈转的飞起,神色里有种百无禁忌的嘲讽,“你这次很早就追到我了吧?毕竟你那第三只眼又不是摆设,那你说说,你为什么没有即刻收押我,带我回天庭复命?”
不等杨戬说话,他又自己回答道:“想让我做你的开路先锋,在人间杀一条血路,你再渔翁得利!杨戬啊,你看看你,为了不生不死的活下去,你现在成了什么模样,你自己敢看么?”
大雪纷纷而下,绕在指尖的乾坤圈骤然朝百米开外的杨戬怒砸而去,哪吒身形随后而至,快的犹如幻影。
“你都不敢照镜子了吧?”
乾坤圈狠狠砸在已无人应的巨石上,巨石应声而碎,哪吒单手接住旋转不已的乾坤圈,混天绫甩手又出,同时喝问:“你到底成了什么怪物?你自己知道么?杨戬,最初封神时你说过什么来着,要守天道,定秩序,遵规则,护黎民!你自己说,你现在好笑不好笑?这些东西,被你自己推翻个干净?”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门行(3)
“闭嘴!”杨戬终于被他那凛然正气的样子激怒,三尖两刃刀赫然出手,在空中几个翻转,就将混天绫反缠其上,用力扯住,那张冰雪生就的铁面上戾气丛生,“凡人愚昧,你身为上神,竟也如此痴愚!”
哪吒冷笑,乾坤圈在空中一个来回,又朝着他当头砸下,回道:“司法天神,真是执的好法度,神仙杀人无过,恶鬼救人丧命!杨戬,爷瞧不上你!”
他目的太明确了,招招都下狠手,全然不惜自身,打法又野又凶残。
杨戬招数妙变无穷,面上却肃然狠辣,一边抵挡又冒出来的火焰枪,一边道:“我司天庭法度,天庭掌人间秩序!天庭不存,人间崩塌就在眼前!枉你在佛前聆听大道千年,灵珠子转世,不过如此!”
“凡人寿命短暂,魂魄流转,原就是灭而复生,生而复灭,天地生灵秀,灵秀育天灵,你从未想过,人类精魂出自何处吗?他们生生不息,取之不竭,那是天地给天庭的活路!”
杨戬道法传自玉鼎真人,修的是**玄功,在道法修为造诣上胜出哪吒一截。
三尖两刃刀猛的翻转,“当”的一声将又一次从背后袭来的乾坤圈挑飞,刀刃上还卡着柔软无比的混天绫,骤然收紧的混天绫让两人距离近在迟只。
杨戬的眸子里似有明月星辰流转,竟在冰天雪地里生出熠熠光辉,他们溢散而出的神力震颤的脚下高山颤颤发抖,山巅上的积雪成片塌落,簌簌而下。
“大道将湮,我择其一,你护百万生灵,我,”杨戬盯着哪吒,冰雪样的脸上一片虔诚冷淡,“护这人界亿亿万生灵!”
哪吒盯着那样的眼睛,心中也是一震,转瞬却又心境澄明,怒斥道:“自私至极!你说的再高尚,也不过是你们的一言堂,问过别人的想法么?你问过那些要被你舍弃的人愿意不愿意吗?”
混天绫一扯,手掌上翻出一块金砖,间不容发照着脸拍去。
杨戬侧身避过,道:“愚昧!”
言罢在不多说,只奋力去擒拿他。
但此刻两人都被那无形的天道法则压制,只能发挥出同水准的神力来,哪吒身上法宝众多,还全是不要命的打法,杨戬竟有些落下风。
哪吒咬着牙冷笑,将一把火焰枪猛的插进地下,自己骤然抽身,转瞬就是千米开外。
杨戬还待反应,却见四周符文骤乱,竟由原先的聚灵阵变成了困龙锁。
“我是猜不透你想做什么,也杀不了你,但把你困在这儿,我就不信,你还能翻出天去!”
哪吒的声音从雪花纷杂的高空传来,却格外清晰坚定。
杨戬没有发怒,也没有动,神色里有种莫名的坦然。
“总归是要开天门的,”他低语道,“尽管去吧,没有后顾之忧的全力以赴吧。”
……
昆仑大雪封山,那些在普通人类无法看透的领域发生的事,都成为了时代背景下一个个神秘故事。
天气已经很冷,昆仑的雪仿佛径直吹遍了无数城市,让
整个国家都蒙上一层白色,将那些肮脏都掩盖在白色之下。
但那些暴怒的人却没在这样的寂静下熄灭怒火,他们叫嚣着,如同一股洪流,在清洗一个时代。
“砸!”有面目狰狞的男人高声叫道,手里抡着巨大的铁锤,只一下,就将供桌上那慈眉善目的文殊菩萨彩像被一锤锤掉了半个臂膀。
拿着金刚宝剑的右手臂咚的砸在供桌上,又咕噜噜滚下供桌,重重砸在地上。
菩萨面目慈悲,左手的莲花还静静开在半空,悲悯而漠然的神像静静坐着,身下的狮子坐骑已被一锤子捶掉半个脑袋,面目有些参差的狰狞。
“砸了!都砸了!”那领头的男人满面横肉,又一锤抡下,将菩萨的脑袋也从神像上砸了下来。
“砸!”跟在他身后一起冲进来的男女都高叫着,掀翻了供桌,砸毁了功德箱,将供人跪拜的蒲团划的稀巴烂,签筒摔在地上,里面的签柱散乱在地上,被无数双脚踩来踩去。
“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啊!这是神啊,是神啊!”有闻声匆匆赶来的庙祝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不管不顾的去推那些还在捣毁殿堂香烛的人,看着被砸坏的菩萨金身捶胸顿足,看那些人的眼神如同看着一群疯子,“你们想干什么呀,造孽啊!遭天谴啊!”
“什么神?”领头的男人一脚踩上面前的菩萨头颅,满脸凶恶,“那是什么神?哪有神是吃人的?你见过吗?你的神吃人你知道吗?”
神目沾尘,头顶都碎裂了一道裂纹,在众人不曾注意的角度下,似乎有白色灵光一点点消散。
“胡说!”年老的庙祝目呲俱裂,满面怒容,厉声怒斥,“亵渎神灵,神一定会惩罚你们的!”
领头的男人哈哈大笑,肩上的大锤猛的砸在地上,笑的脸都扭曲起来,道:“那快让他们来!让他们来惩罚我!现在这厉鬼横行的世界,他们如果真的有本事,却不管我们死活,那他们凭什么受香火,凭什么受跪拜?”
“你看,我们砸了庙,你的神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那领头的人恶劣的笑着,将庙祝狠狠推到一边,道:“那些你口中的神,杀人了!”
他有些神经质的笑着,双手划出一个大圈,道:“成片成片的杀,前段时间新闻里成百上千的死人,知道是谁做的吗?”他走过去,揪住那老年庙祝的衣襟,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神!”
“就是你的神,在用我们抵抗不了的神力,随意的杀人!哈,你竟然还要供奉这样的东西?”
“就是就是!那哪是什么神?那都是魔鬼!”
“这世界哪有神?都是一群吃人的魔鬼,都该死!信奉他们还不如信奉苏毓秀!至少人家大明星愿意给普通老百姓免费发符!她还给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提供庇护!”
“苏女神,那才是神,是活在人间的神!”
“……”
那座原本富丽堂皇的庙宇终于破败,被一群人暴力拆卸了个干净,那庙祝蹲在角落里,身上被人重重踩了几脚,模样凄惨
又可怜,连爬都爬不起来,只能从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呻吟。
一只素白的手突然伸到他面前,手上拿着一张餐巾纸,纸上泛着淡淡的香气。
那老庙祝接过纸巾,撑着肿胀的眼睛去看那人,口中也发出嘶哑的声音,道:“谢谢。”
那是个穿着淡粉色修身羽绒服的女子,带着绵绵的绒线帽,踩着黑色的短靴子,脸型小巧精致,连说话声音都温润悦耳,道:“如果神保护不了你,为什么不换个能庇佑你的存在来信仰?”
那庙祝闻言一怔,苦口婆心道:“小娃娃,你不懂,神肯定存在,他们一定会来拯救我们,你要相信,神从来不会抛弃信仰他的人!”
他面前的漂亮女人微微笑,道:“是么?”
“是啊!肯定是!”老庙祝信誓旦旦,又有些狐疑的看她,“你这小娃娃有些面熟,总觉的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女人于是笑了下,不再说话,又将手里的一包餐纸巾递了过去,道:“世道艰难,老爷子要好好保重,说不好,能见证神渡世人的那天。”
老庙祝期期艾艾的点头,还要说话,却仿佛见了鬼一样猛的睁大了眼,捂着心口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女子已瞬息就在百米开外,连影子都看不太清。
“神仙?鬼怪?”他喃喃着,受到惊吓的心脏却清明了一瞬,终于叫出了那女人的名字,“苏毓秀!是那个大明星苏毓秀!”
这样的声音苏毓秀早听不见了,她正淡然的一步百里,朝着昆仑前行,肩膀上坐着巴掌大小的男鬼。
“网上都吵翻天了,每天都有哪哪哪的神像被砸的消息,这种事你都见过多少了,今天还去凑这热闹图什么?”美人面色不解,“你不是急着去找你的小猎豹么?”
苏毓秀专心的踩雪,连眉毛上都沾了细碎的雪花,一抖,就颤巍巍的落下来,细细的痒。
见她没说话,美人想了想,道:“你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我聊聊呗。”
苏毓秀集就笑,道:“你说你吧,到底什么毛病,能力不行,还事多!”顿了顿,淡淡开口,“有什么好说的,那庙里的真神还在呢,那帮人冲进去毁神像踩金身,不是找死?我恰巧见了,自然要收拾亦一下。”
美人道:“是么?你这么好心?我怎么不信呢!”
苏毓秀白了他一眼,道:“说了你又不信,还非要问。”顿了顿,又轻笑道,“谁又告诉你这次去昆仑是找白唐的?我啊,有别的事。”
叫美人的男鬼沉默了下,嘴巴动了动,似乎在抱怨,但也只是蠕动嘴唇,半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不反驳了,苏毓秀还有些意外,于是用手指戳了戳男鬼的头,道:“咦?今天话这么少?在地狱给人欺负了?说到这里,你最近往地狱跑的很勤快啊,美人啊,你要时刻记得自己的归属权啊。”
她笑眯眯的,秋水样的眼睛里含着柔柔笑意,分不清是真笑还是假笑,也分不清她眼里看着的是他还是别人。
第二百三十四章 天门行(4)
美人突然开口,道:“那你还记的我名字吗?”他偏头看着苏毓秀,有些锋锐的眉峰上挑,竟有些凌厉的感觉,“我原本不叫美人来着,你还记着我叫什么名字吗?”
“咦?”苏毓秀疑惑道,“你说过你叫什么名字?我记得你就叫美人啊。”
美人抿嘴,转过头去,满脸的不高兴。
嘴角下撇的样子,实在跟白唐十分相似,两人身上还都有一种固执倔强的味道,苏毓秀看的一晃神,继而面露遗憾,道:“说来也奇怪,我最近总觉着你长的有些不一样了,要不是味道没变,还真会以为你被人掉包了。”
继而又促狭的笑道:“该不会背着我化了妆?”
美人突然看向她,眉眼都染上了一层锋锐的光,看着竟与他平日温和的样子大相径庭,连说话也尖锐起来,道:“我有什么必要化妆?你再怎么要我温和点,不许我高声说话,我也不是那个人!”
苏毓秀脸色也拉了下来,连脚步都徒然停顿下来,俏脸生寒:“你想说什么?”
美人仍旧不知死活的道:“我也是不明白你,放着活生生的人在那儿,还非要我这个赝品,苏毓秀,你想干什么?”
天上落雪纷纷,空气突然安静,有人眸光生寒。
一人一鬼,一个低头,一个仰头,近在咫尺的对视着,没有人退缩。
良久,苏毓秀笑了下,一弹指,就将那一团鬼魂弹飞了百米开外,她道:“我最近真是对你太好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多脆弱,啊,跟蚂蚁一样脆弱。”
鬼魂分明没有重量,美人却被那一弹,径直弹到了积雪下的地面里,连厚重的积雪上,都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人形坑洞。
美人脑子里一晕,却知道苏毓秀没有下重手,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还没有散魂。
他是鬼体,那些于常人来说非常厚重的积雪,他几乎眨眼就扒拉开来,刚从雪里冒出头,就听见那人冷淡至极的声音,接着就感觉一股重力将他狠狠的压在原地,让他再钻不出去。
苏毓秀身形愈来愈远,声音却被风雪带了回来,清冷如寒冬,道:“宠物就得有宠物的样子,你最近太逾越了,就在这儿反省吧!”
美人伸长了脖子,挣扎的魂体都变形,却还是没办法再爬出一步。
他狭长深邃的眼睛愤怒的眯了起来,面朝着苏毓秀离开的方向,一言不发。
大雪越下越大,天空低沉沉的,如同看不见的阴影倒扣在苍穹之上。
地上堆积的雪花越来越厚,终于连鬼脑袋都给埋了进去,那鬼的嘴唇才颤巍巍的动了下,声音轻的仿佛说给自己听:“我姓殷,曾。是故人。”
……
天上的雪已下了整整五天,绵延数万里的昆仑更是一片冰天雪地,白茫茫的颜色遮盖住一切入目之色。
高耸入云的山峰上,有人如大鸟般,伸展着漆黑的羽翼,在群山间来回,翩然若惊鸿。
“奇了怪了,怎么还真就找不着了?”白唐又一次收敛起用阴气凝聚而成的黑色翅膀,停落在一座山顶,入目仍是连绵不
绝的山脉,几乎能让人心里压抑到极致。
那场酣畅淋漓的赌约之后,他们三人就分了开来,立马去搜寻隐藏在昆仑深处的“天门”。
而如今,已是他们分开的第五天,每天都会在晚间互相通讯,但他们谁也没找到那“天门”,就连疑似“天门”的点都没有找到。
他其实并没有见过“天门”,但地府里的姐姐闭合点是有北阴酆都大帝那等级别的人镇守,甚至还有整整一个城主府做看守,想来“天门”也必然只强不弱。
那来历神秘的徐老爷子在他们临别时,将那枚双鱼玉佩抛进了白唐手里,含含糊糊的道:“天门啊,你看见了,就知道那一定是。”
白唐当时就觉着这老爷子神色古怪,好像他真的见过天门一样,但他稍试探了两句,那老爷子一直说“天门”是最特殊的,他看见了一定能认出来。
昆仑山脉蔓延数十万里,他少说也跨越了五万里,见过三头的怪树,见过头顶长角的老虎,还见过躺在水里泡澡睡觉的雪豹,但完全没有“天门”的痕迹。
白唐脑子里琢磨着这些,还不忘用手机实时给墨赦拍照。
从山顶朝下俯瞰,能看见一大片被白雪覆盖的谷地,还有在寒冬里依然郁郁葱葱的树木,白唐觑着眼去看,却恰好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在谷地穿行,眨眼那芝麻大的人影就消失在视野。
“结界?”白唐眼睛倏然一亮,身形也大鸟也似猛然下冲,如一颗璀璨的流星轰然坠地。
地面上仍是人小腿高的白雪,雪上半分痕迹也无,白唐放出了自己的阴气线。
一条条黑色的阴气线如爬行的蚯蚓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但那些阴气都在离开他一千米后骤然消融,仿佛有看不见的力量在一瞬间将他的那些探测线尽数切断。
白唐有些愕然,再看围绕四周的山峰林脉,竟有些朦胧深邃看不清的感觉。
仿佛在看着高不可攀的巨山,又仿佛凝视着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油然而生出许久不曾出现的敬畏感。
“谁?”
突的,他瞬间转头,看向那皑皑白雪尽头。
就在刚才,他感觉到一股明显的视线,不强烈,却绝对在看着他。
但在他看过去时,身后一片空白,只有绵软的雪花飘悠悠的落下,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刚才那一瞬也像是他的错觉。
但白唐知道不是,自从在地府走过那一遭后,他的五感就成百上千倍的增强了,绝不会感觉错。
四周一片寂静,连风吹雪花的声音都很均匀。
白唐弯着桃花眼,微微笑了下,也没再自语,原本还站的歪七扭八的身子倏然绷直,眨眼就到了千米开外,一把朝一块石头抓去。
那石头在他手掌临面之时,突的一滚,等白唐定睛再看,竟是个童颜鹤发的长发老头。
那老头手掌在地面一拍,也立时朝着白唐攻来,手掌方到面前,就华掌为拳,直击面门,白唐略微后仰避过,那手竟又变拳为指,直插双目,脚下也朝着白唐下肢狠辣踢来。
唐身形灵活,手中阴气一划,划出几缕细而锋锐的黑线,将将缠住那已伸至面前的手,右腿也迅速抬起,正与那老头踢他踝骨的左足碰上。
闪电间,两人已对拆数十招。
身形倏聚又散,各自退开,那老头一副笑模样,虽是坚毅刚强的长相,眼角眉梢却都是和煦春风。
白唐上下打量着他,半点心神都没敢松,还未开口,却听背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白唐,住手。”
白唐耳朵动了下,没动,依然警惕着对面的老头。
墨赦无奈,踏前几步与他并立,道:“他不是敌人,没事。”
那老头见了墨赦,也拱手一笑,道:“范无常,都谈完了?”
墨赦微微点头,向他道:“余先生,这是人界的小朋友”
“他可不是人界的小朋友,”那余先生淡淡打断他,轻轻一哂,“或许曾经是,但如今却不是了。”
墨赦没有说话,白唐眼睛弯的更深了些,道:“余老这话说的不对,我祖籍是人,户籍是人,受人的教育办人的事,保人的家卫人的国,守人的土护人的疆,自然是人。”
那余先生微微一晒,不与他争辩,只想墨赦微微行了一个揖礼,身形便又化如雪花,气息也消失不见。
墨赦拍了拍白唐的肩,领着他七拐八拐的绕出了那片谷地,四周的风景也不知不觉发生着变化,十步一景,百步一山,终于入目又是雪山。
墨赦道:“有什么想问的,现在问。”
白唐心里确有无数疑问,但听闻他此话,却没有立时发问。
雪花无声无息落下,身旁一直没有动静,墨赦有些奇怪,下意识要转头看他,却被白唐一手推住脑袋,没让他扭过去。
白唐声音平静,道:“我不是人了。”
“嗯。”
“不是人,人间就不是我的家,不是鬼,地府也没有我的地方,墨墨,我现在到底算什么呢?”
墨赦也放松了身体,嗓音低沉,道:“换个角度,你不是人,可以在地府自由来去,不是鬼,可以无畏阳光在人间行走,两处都能有你的家。”
“我会长长久久的活着,我爱的人却会一个个死去、轮回,他们都会忘了我,我以后,会孑然一身。”
“换个角度,以后能跟你长相往来的人,都是永生不死的存在,你活一千年,他们就活一千年,你活一万年,他们也会活千万年。”
“可我……”他想了想,又想出了一个值得悲伤的事,“我没办法恋爱,也不会有伴侣,我”
“换个角度,”墨赦说,“可以放心的发展事业,你之前说要在地府考公务员,月戎问了我好几回,以后能一心发展地府事业。”
白唐是想继续伤感来着,但实在是进行不下去,墨赦这个“换个角度”实在是选的好,刚酝酿出一点伤感气氛,听完他的话,也瞬间就没了。
白唐抓了下头发,在想自己是要继续感伤永生不死还是顺从本心的跟墨赦打听八卦,就听墨赦道:“现在不问,就没机会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天门行(5)
白唐立马放下手,道:“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个结界?我在山顶的时候就看见你了,就晚了两秒,你人就没了!那结界什么年代的,挺厉害啊。”
墨赦斜他一眼,眼神挪喻,却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道:“那是东汉时候的大能画下的符阵,即便二郎神亲至,也勘不破的。”
这个对比……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儿?
白唐琢磨了下,还没琢磨明白,脑子里的新问题就又蹦出来了,道:“刚才那余老头是什么人?你来这儿是不是找他,或者说他们的?你之前还说是去地府给我造什么溯洄镜来着。”
“溯洄镜月戎在做,要等几天才能好,”墨赦道,“刚才那个,是余。”
白唐:“……啊?”
墨赦提示道:“历史上的余。”
白唐做恍然大悟状,道:“是他啊,厉害厉害,居然活了这么久啊。”
“余,字义夫,南宋抗蒙名将,曾实行以山城防御体系抗击蒙古军队,将这套体系发展至巅峰,诈死于宝元年,死后宋理宗辍朝,赠五官。”
白唐干咳了一声,高深莫测道:“嗯,嗯。”
墨赦定定的看他,就见那双桃花眼又眨了几下,然后倏然明亮,一双眼里仿佛注入了星辰的光,也紧盯着墨赦的脸,见他丝毫没有否认的意思,当即一笑,如春风回暖,桃花乍放:“老墨,他们有多少人啊,那些历史洪流里的明星,有多少还跟余一样活着?”
墨赦似乎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那双向来清淡疏离的眼睛也回了暖,嗓音温温和和的,道:“不少。”顿了下,又道,“人间的斩神计划不是贸然执行的,即便是你,也只看见了那计划的一鳞半爪。”
身前雪花徐徐落下,四周静谧如死,墨赦的声音也寒岑岑的,道:“如果没有这些人在背后撑着,张怀德他们又哪有胆子做这种决定?”
“神,毕竟是神。哪怕他看起来再弱小,再无害,那也绝不是凡人轻易可以动的。”
可就是凌驾在万物之上的神,被这些隐藏在人类背后的、真正的老怪物们,逼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那些消失在历史洪流里的人,哪怕表面身份再明朗,再显赫,死的再明白再妥帖,但他们的魂魄却从未真正的到过地府。
不入轮回,不登天路,就永世困在这人界,可现如今,也正是这群被时间遗忘了的人,在这种时候,掀起了滔天大浪。
墨赦眼神有些幽远,仿佛连思绪都回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还曾有人追着他和谢必安跑,哭着求着让他门把他的魂勾到地府去,一声声说着活够了,一声声控诉他们徇私枉法,说他们漏掉了他。
可他们道法高超,寿命悠长,生死簿上都没勾勒寿命,孟婆汤都没法清洗掉他们累世的记忆,范无救与谢必安自然不能送他们去轮回。
被劫道的次数多了,谢必安不耐烦,就开始做起了那人的思想工作,叭叭叭说了很久,终于跟那死不了的人成了朋友,还给各地老
不死的牵了线,让他们报团取暖,抵御彻骨寒冷的千年孤寂。
一晃又是这么多年,竟然已是那么多年。
白唐长长的吐了口气,笑道:“真是没想到,人界还有那么多老怪物,我之前还以为自己已经站到了巅峰,哈哈,果然我小看了人间。”
墨赦赞同的点头,道:“虽然灵气衰微,道者凋敝,但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活下来的人,每一个,都是传说。”
白唐眼中有兴致勃勃的光,追问道:“那比起我呢?你知道我现在的力量绝不止用出来的那点,嗯,他们跟我比怎么样?正面揍的话,我打不打得过?”
“听说过李淳风么?”墨赦问。
闻弦歌而知雅意,白唐立马反应上来,嘶了声,惊道:“他还活着?那袁天罡……也没死?我我我,我感觉心跳有点快!老墨,你别告诉我他们都没死,成百上千年的活着!”
他是喜怒都摆在脸上的人,此刻脸上的震惊完全不加掩饰,那股已经消失许久的敬畏也终于慢慢又爬上心头。
“有的死了,有的活着,”墨赦说,“他们有上千年的积累沉淀,手里不定存着什么罕见的秘宝,你纵然自身强大,可你什么都没有,战斗,从来不是凭借纯粹武力的事。”
昆仑还在飘雪,这场雪纷纷扬扬,遮住行人迷离的双眼。
墨赦无声的行在前面,白唐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还在脑子里苦挖历史知识,默默计算人界到底还有多少祖师级别的人。
良久,才又道:“那老子呢?庄子?孔子呢?他们也是修道的吗?老子都封神成圣了,其他的呢?老墨,你见过他们的吧?长什么样?那个谁,白起,秦国人屠,也是修道的吧?啊?长什么样?”
“死了。”
“啊?哦。”白唐停了一瞬,声音又明亮起来,道:“那郭璞郭子仪呢?还有杨筠松,他们呢?”
“不是历史名人都会修道的,那是少之又少的机缘,连袁天罡也都化作尘土,别瞎想了……”墨赦被他念叨的头疼,转移话题道:“你不是跟东郭良他们在一起,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话题切的太生硬了啊!”白唐手搭在他肩膀上,走路都不好好走,歪歪斜斜的,笑容却明媚,“我在这儿不奇怪,倒是你,你过来干什么?”
按照两人之前说的,墨赦这会应该在地府里督造溯洄镜,或者是在人间捉拿厉鬼凶魂,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偏远的昆仑腹地。
墨赦默了下,道:“执行任务。”
白唐就笑,又狡黠又明亮,道:“我帮你,你说吧,勾谁的魂?”
他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马上就能撸袖子打架。
墨赦却知那不过是随口的玩笑,当即又伸手,薅了一把他的头,道:“你来这里,也是要守天门的?放着你这么大一个助力,东郭良竟然放你出来瞎转?”
白唐大咧咧道:“不放我出来,谁给他找天门?”
言语中全无凝重,全是天塌也能当被子盖的坦然,又想
起什么似的,从口袋里摸出那块水色的双鱼玉佩,在手指上转了两圈,献宝似的道:“你瞧瞧这东西,我回去卖了,给弄套大别墅,你想要哪儿的?我去过西郊几次,看着那儿的都不错啊。”
墨赦看见他手中的玉佩,脸皮几不可见的抽了抽,道:“别胡说,这是个好东西,留着。”
白唐道:“留着干什么,我又没子孙后代,这也当不了传家宝啊……你认识这东西?”
那是一枚掌心大小的翡翠色镂空雕花玉佩,翡翠色打底,戏水双红鱼做内里,有种自然的贵重。
白唐没见识,不认识那东西,墨赦却知道的清楚,那是曾让无数人类争破头颅的东西,是那个人绝不轻易赠出的信物。
碧落龙鱼佩,是一个时代的标志。
天上雪花簌簌而落,身高略有差异的两人在雪中慢慢前行,说话的声音也极浅极淡,几乎化在茫茫雪地。
“那是碧落龙鱼佩,很珍贵。”想了想,还是换了种说法,“当收藏品吧,好歹是古董,卖了可惜,放家里做点缀吧。”
这句“家里”莫名就戳中了某人心里的柔软点,但白唐是有骨气的,于是他矜持了五分钟,转而将玉佩揣兜里,道:“行吧行吧,谁叫你是我小师傅,不卖,但大别墅还是得有!”
他又开始念念叨叨算计自己帮人捉鬼弄到的钱,声音清朗悦耳。
……
而另一边,三太子正盘腿坐在一株伸至悬崖外的遒劲古松上,整个人飘逸的恍如山间妖精。
底下是肉眼可见的灵气,那些朦胧的、日光一样温暖舒适的灵气正有规律的朝着一方运转,而在人眼看不见的地方,无数灵气正汹涌着朝昆仑汇聚。
“灵气始终是灵气,不可能冲开天门。”
轻柔的声音从空中淡淡传来,一道穿着淡粉色羽绒服的纤细身影在虚空中缓缓凝聚,也低头看向底下似缓实急的灵气流。
他们都在千米高空,底下一片云气汇聚。
周围风雪寂然无声,两人相对而坐,都坐在摔下去就会粉身碎骨的高空。
“你又来干什么?”哪吒头也不抬,声音里满是不耐烦。
苏毓秀微拧秀眉,精致如妖如鬼的脸上露出疑惑神色,连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茫然,无辜又清纯,隔着茫茫雪色,她道:“其实我一直很奇怪,我分明一直在帮你,或者说,我们的目的从来不对立,你对我的敌意到底是哪里来的?”
三太子道:“道不同。”
“道有什么不同?”苏毓秀单手支颔,细密的睫毛微微垂下去,声音有些清冷的意味:“我们是一样的,你所介意的,不过是手段。”
三太子默然,但心里知道她说的不错,自己确实介意她的手段。
从她开始找到他,他们只简单交谈了几句,那时候他接受了她的好意,甚至曾跟她合作清理最初的一批恶神,那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心生芥蒂的?
“是在我问你要天庭南门兵防图的时候,你心里怕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天门行(6)
苏毓秀仿佛一眼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言辞犀利而直指要害,“你怕了,觉着我野心太大!是吗?”
昆仑如巨人一样横亘在身下,无声俯瞰着底下水流般涌动的白雾,以及时不时掠过的黑影,也静静聆听两个站在顶峰的生灵不疾不徐又惊心动魄的谈话。
“呵,”三太子冷笑,哪怕心事被看穿,也一脸的倨傲,“想攻打天庭的女人,你野心不大?你的野心会让战火燃尽天下!”
“让战火在大地上重新点燃的,难道不是你们神仙?从七千年前起,你们掀起的战争还少吗?”
“无数人的血,都在战争里淌的干净,但灵魂却不得安息,啊,我记得,当时的商朝是被亡国灭种了吧,里面你也帮了把手吧?”
“你恐怕不知道,那成千上万的灵魂日日在黄泉道里哭泣,不入轮回,不得超脱……死不瞑目吧。”
三太子显然也想起了那些久远的的事,面色有些不虞,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是非都是过往”
“呵,”苏毓秀短促的笑了下,灼灼生华的面上浮出讥讽的笑,“是了,那太久远了。”
她话锋一转,继续用刀一样锋锐的语言扒皮拆骨:“那说点近的吧,1914年拉开序幕的那场战争,死了1000多万人,后面的推手是谁?1939年那场持续六年的战争,得死了9000多万人吧,又是谁在背后搅风搅雨?再说近点,前年,华夏意外死亡人数达到1亿,去年,这个数字又翻了一倍还多,今年,你手里了结的那些神,手下都沾了多少人命,你不如猜一下?”
三太子骤然抬头,目光犀利,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不是来帮我的,就快滚!”
“不急。”苏毓秀说。
那张脸近在咫尺,眉目如画,精致无瑕,越发令人心荡神驰,而她唇角略勾,却又透着种妖邪危险的魅色。
三太子阅人无数,哪怕心神被她那些话搅的有些晃动,也还是本能的觉着危险。
“你恐怕不知道,他们每一个,手里断断续续收的人命都不下三十万……每一个神手下,可都是累累白骨。”苏毓秀神情依然淡淡,映着飘落的雪花,犹如开在悬崖上的一朵凌霄花,“哪吒,你说,没有天庭的纵容,他们敢这样做?”
哪吒嘴唇动了两下,但对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那些反驳一个字都说不出。
是的!他无比清楚,那是天庭默许的,是杨戬默许的!
这样不堪的事实让他难堪,更让他愤怒,但他的怒火发不出去,没有发泄对象。
“你看,你不愿正面对抗的,就是那样的神。”苏毓秀语气很平淡,但失望还是透了出来,如能浸骨食髓的毒,让哪吒无所遁形,又疼又恨,“你就是害怕去面对那样的东西啊,哪吒,你曾经也是铮铮男儿,现在的你,连站在天庭对面说一句他们错了的勇气都没有!”
周遭的灵气越来越强,他们两人都沉寂如死。
三太子面色剧烈变化,盯着苏毓秀的眼神凶狠的仿佛能吃人。
他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苏毓秀,你究竟是谁?”
那低垂眉眼、言辞犀利的模样,他一定见过,这让人几乎无言以对的遍体生寒感,他似乎曾经也有过,但他再努力想,也还是翻不出与她面目相熟的旧人。
那是什么时候见的?
苏毓秀微微勾唇,唇边绽开一朵淡薄如雪的花,道:“总是故人,但不重要,当年修道时,侥幸见过三太子一眼,那时你的烈烈风骨,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三太子脑中思绪纷飞,可他活的太久,很多陈年的记忆都模糊不清了。
苏毓秀睫毛眨了两下,将落在睫毛上的雪花抖落下去:“你之前问我为什么来,”她微微笑着,面目安静,如同漂浮在半空的一朵云,话语里却都是凛然杀机,“我当然是为你而来啊。”
“天门被攻击的雷声,无论身处何处,我们都能听见。可你一个人实在是太弱了,你打不开天门。”
“不仅打不开天门,还会死在这里,我还不想让你死。”
苏毓秀沉吟着,手指在空中微微一划,那一缕缕即便是修道者也不能发现的细密银丝就在空气间展现出来。
她如发现新奇玩具的孩童样露出欣喜的面色,手指轻微的探出去抚摸那些细小的丝线,全然不管已猛的站起的三太子,自顾自道:“你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威力实在不够,可困不住那许多人,画地为牢,困的住人才叫牢,困不住的,那就是个笑话。”
说着,她的指尖也涌出莫名的光线来,眨眼就没入了空气里,仿若从未出现。
空中雪花仿佛都重了一点,有模糊的震颤从四周传来。
三太子只觉周边的那些灵气更加凝而不散,却比他之前收拢起来的更加厚重,潜藏着看不清杀伐气息。
苏毓秀在漫天大雪下舒展身体,朗朗一笑,道:“天门这东西,要开启可不容易,我也不问你究竟想做什么,这次来就是来提醒你一句怯懦,换不来和平。”
三太子神色复杂的看她在空中站稳,如同踏雪而行的精灵,神色间有种淡淡的睥睨,仿佛天下万物,都容在眼中,又仿佛世间沧桑,都不在她眸中。
“那腐朽的天庭,定然会倒在我手里,”苏毓秀背转过身,微微侧头,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颔,“你来不来,都随你,但你只身一人,天门初开,那些上神能将你瞬间碾死,那时你想守护的,都会成为黄土。”
三太子道:“那你又能做什么?你在这件事里,能做什么?”
苏毓秀道:“你做不到的,我都能做!”
神情淡然,语气也轻,却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三太子嗤的一笑,手不自觉的摩挲手腕上的乾坤圈,眸中光亮闪烁不定。
苏毓秀再不多言,身形如来时那样化在漫天雪花里,最后的声音却还是淡淡飘来,道:“若你改变身死殉道的想法,可再来寻我。”
高空上风风格外冷,仿佛一下就能吹到人骨头里。
三太子又一次在悬崖外的树枝上坐下来,眼中被一片又一片雪花覆盖。
……
“你感觉到了吗?”白唐骤然停步,神情警惕的像只受了惊的猫,“就在刚才,昆仑山脉震动了一下。”
墨赦正在为他们收拾晚上栖息的山洞,听见这话,微微愣了下,摇摇头,道:“没有。”
白唐还不放心,又微微闭眼,将全身感知都放到了极致,但山间落雪依旧,连风声的频率都没变,什么都没有。
他拍了下头,低声道:“难不成最近太累了?不过老墨,就在两秒前,我真的感觉到了一股震颤,就好像……”
他动着脑筋,琢磨着能准确形容的词语,脸庞明亮的仿佛会发光。
墨赦也不急,就一边在山洞壁上绘避尘符,一边等着他说。
“就好像有人拨弄琴弦,那琴弦嗡嗡震动一样!”白唐终于想到了恰当的比喻,忙道,“频率超高,我都没来得及捕捉。”
话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他自己都能察觉的迟疑。
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因为如果真有,墨赦不可能没感觉。
听完他的话,墨赦面色也凝重起来,他道:“感觉到是哪里来的震颤吗?”
白唐摇头,面上更疑惑,道:“只有一下,那种震动很奇妙,也只一下,速度很快。”想了想,笑着道,“算啦,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也查不到什么,随它去,要真是什么坏东西,咱们两个在,它还能翻天?大不了晚上警醒点。”
墨赦微微点头,道:“也好。”
白唐看着外面没有半点停雪征兆的天空,惆怅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有点难过。”
墨赦淡定的看着他,道:“嗯。”
白唐回看他,伤心道:“老墨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三分钟,去捉。”
白唐眼睛一亮,顿时就神清气爽了,身影嗖的一下窜了出去,隔着老远还听到墨赦的嘱咐。
“开灵智的,不能吃。”
白唐啧了声,心说难不成捉个山豹鹿獐,还得先跟它聊两句,看看那东西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半小时后,火上架着肉,香味四散开来,白唐盘腿坐在火边,就看着墨赦从召唤来的小鬼手中接过调料,手法老练的处理野味。
他是个闲不住的,有事没事就爱说话,哪怕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肉,也架不住一颗熊熊燃烧的八卦心。
“老墨,昆仑是仙境,你在这儿烤人家的仙禽,还召唤阴魂,这会不会不太好?我听传闻里说这里住着西王母,是不是真的啊?”
墨赦睨他一眼,道:“那你下顿别吃了。”
“那哪儿成?”白唐声音都拔高了几度,抗议道:“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你没听我肚子刚才在抗议?别说我还没习惯辟谷,我就是习惯了,我也不干,吃喝玩乐,那是人生四美,少一样都不成。”
墨赦道:“这是仙禽。”
“那也是禽!”白唐斩钉截铁,态度明确,“是禽我就能下嘴,我一点都不挑食!”
墨赦道:“嗯,连哪吒的肉身都想吃,不挑食。”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天门行(7)
完了又遗憾道,“可惜他修行不到家,昔年佛祖割肉喂鹰,他没这思想觉悟,一块藕都舍不得喂我这只虎。”
墨赦想了想,道:“少惦记他点,他会活的久一点。”
白唐撇嘴,眼珠子又一转,道:“说起来,天门这事,我怎么总觉着跟他有点关系?你知道的吧?”
天神才会知道天门的位置,他捡到哪吒的时候,那人身上伤口狰狞,看起来更像是全力一击的震裂伤,他那时随口说是被天上的东西伤了,可白唐心里清楚,人界的天神还真没有能伤到他的。
就连杨戬,都未必能将他伤成那样。
哪怕当时他还一个劲的皮,但白唐是亲自把他捡回来的人,再没人比他更清楚哪吒身上的伤有多可怕。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白汤圆去救。
墨赦颇为意外的看了他眼,道:“是他。”
这不是机密,也没人对他下过闭口令,之前不说,只是觉着没必要,而如今,既然白唐自己问到了,他自然也不会刻意瞒着。
他们已到了昆仑,若的哪吒执意要开天门,相遇也是早晚的事。
念及此,墨赦索性道:“铤而走险,火中取栗,他要开天门的决心,远比你想象的坚定。”
白唐眸光闪了一下,随意的用手去翻捡火上插着的肉。
“天门啊,”他说,“那他可要好好努力了。”
墨赦拨开他的手,将那肉串又翻了下,道:“天门万年来鲜为人知,更没有人开过,但若要开,不过须臾之间。”
白唐疑惑的看他,道:“怎么?不会还有钥匙吧?这就太犯规了吧!”
“不是。”墨赦将烤好的肉递给他,“你知道什么是天门吗?”
“是什么?”
“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力量的一种极致表现,天界与人界原本是同一个世界,而天门,就是分开两界的点,将原本互通有无的路从中截断,交错空间,如同一条线,被人用大能力从中切开,再将两条线间的平行位移拉开,一高一低,看似并行,实则永不相交。”
“而要开天门,其实就是将错开在两界的那个最强力结界,打开。”
墨赦神情依旧淡淡的,侧脸在红光映衬下格外的冷峻:“破开那个让两界交错的结界,断开的那一点被接上,天界与人界就不再是遥不可及。”
他信手拈起一缕在空中飘荡的灵气:“你看。”
白唐定睛去看,却没看到特殊的东西,当即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
“昆仑就像一个巨大的灵气场,那些收拢汇聚在此的灵气互生循环,连年增加,包括天界那边同样的灵气场,不夸张的说,如江如海都不足以形容这些灵气的数量,这些,都是支撑‘天门’的。”
白唐愣愣的啃了口鸟肉,机械的动着嘴巴,仿佛没回过神来。
墨赦对他装模作样的投入视而不见,径自道:“天门开后,这个场里所有的灵气都会溢散出去,华夏地区的灵气度能在短时间内翻一倍,到时候,即便没有修炼过的普通人受到的影响会更大,强者越强,弱者越弱。”
他手
中的那缕灵气微弱的伸缩变化,如同一尾活泼的鱼。
白唐伸出爪子,一下就将那灵气排散,道:“弱者越弱,是身体承受不住强力灵气的冲击吧。原本大补的人参,给病弱不堪的身体灌下去,可不是弱,会死吧?”
现如今的华夏境内,灵气已不知不觉的遍布各地,润物细无声的渗透在大环境中,很多原本只是正常上班的人都开始接触修道,几乎全民崇道。
但现在的天资分化还不明显,国家一直在努力找一个修道者与普通民众的平衡点,一旦灵气进一步充沛……
白唐向来擅长举一反三,他道:“灵气充沛,不只是针对人类,到时候妖魔鬼怪也要更盛行了,人类会迎来一场彻底的大逃杀,对吗?”
“那对神呢?爆发的灵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白唐嘴里还咬着肉,说话有些含糊,但一双眼睛却极明极亮,里面闪烁着思索的光。
终于,那双眸子闪烁了下,将目光停在墨赦脸上:“人类大逃杀,会死很多很多人,他们想要的,是死人么?无尽的鲜血?”
他想到了哮天,想到了清风,想到了三太子怒而诛杀的那些小神,心里有个念头慢慢清晰。
“他们想要鲜血,人类的鲜血!”
天门打开,那些神就会向黄雀一样,利用强大的实力,躲在阴影里,或者站在阳光下,冷眼旁观人类的自我淘汰,兴致来了,还会煽风点火,让鲜血流的更欢畅一点。
想到那些场景,白唐就觉着头脑一晕,感觉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含在嘴里的肉怎么都咽不下去。
墨赦拨了拨火,让跳动的火焰越发明亮,没有说话,神色却越发柔和。
“到底是为什么?”白唐缓了缓,心中那股奇异的恶寒就被他压了下去,狠狠咬了口肉,“神话里都说,神是人类的神明,是保护人类的,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老墨,我不明白。”
墨赦冷静的将另一根烤好的腿肉递给他,淡淡道:“不知道。”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总会明了的。”
当年没弄明白的事,他现在也没弄明白,自然也不可能告诉白唐什么。
白唐于是也不多说,飞快的接了肉,吃的满嘴油,却总觉着墨赦今天的话有点多,多的他都有些不习惯。
墨赦说话也是点到为止,心思都藏在了那些看似闲谈的东西里。
两人又浅浅说了几句,才又安静下去。
四周寂静的能听见雪落下的声音,还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白唐却忽的笑了下,眉眼弯弯,从阴影里转过头来,道:“墨墨,放心。”
墨赦一点也不意外,却转过了脸,有些尴尬,强撑着冷酷的面相:“嗯。”
“以后可以直说,”白唐说,“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介意,也不会对你生出嫌隙。”
“嗯。”
白唐嘴角一直翘着,觉着这样的墨赦有些莫名的可爱。
他把天门说的清楚,解释的透彻,后面又点出了天门开后的后果,一点一点,仿佛都在说天门。
可那个人,其实想说的是三太子,
是想开天门的太子。
因为他跟三太子是朋友,所以他担心他会心软,会立场不坚定。
他在隐晦的提醒他。
还怕他会起反骨,所以铺垫了那么长。
白唐哼着歌,心情格外的好。
青年清朗的声音并不大,却十分动听,哼的是不知名的曲调,连歌词都没有,但音色极好,听的人不由得心旷神怡。
正在此时,天空又是一道惊雷轰隆隆炸响,仿若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慢慢拉开序幕。
……
已经是深夜了,昆仑腹地里也格外漆黑,那些密密麻麻的嶙峋山石里,仿佛都潜藏着看不见的怪物。
有人于漫漫大雪中缓步前行,身形轻的如一缕烟。
周围都是皑皑白雪,天上是倏忽一闪的闪电,映亮那人精致如妖鬼的眉眼。
还有,前方那飞速逃窜的黑影。
那是个连轮廓都模糊在黑色里的人,只在闪电划过高空时显出个模糊的身形,仿佛眨眼就已消失。
跟在他身后的女子步伐不疾不徐,甚至还伸出涂着精致蔻丹的手扶了扶头上的白绒毛帽子,然后才抬脚,踏雪无痕的向另一边去了,眨眼就没了影子。
一片不堪白雪重负的叶子晃悠悠的从树上坠落下来,直砸在下面同样覆盖满霜雪的石头上。
昆仑里寂静的可怕,却时不时有狼嚎悲悲戚戚的传来,拖长了尾音,能让听着落泪,闻者伤心。
或许只过了一瞬,又或许过去了许久,原本寂静无声的黑夜里骤然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咳。
“咳~
声音极低,那覆满白雪的石头上慢慢显出一个人形来,那人的面容隐在被白雪映亮的晦暗里,抬着满是褶皱的手,捂着嘴巴。
手指间却还是有细细的血丝渗透出来,天生笑模样的脸上是不熟练的痛苦之色。
他又缓了下,才慢慢在那块石头上盘膝而坐,手掌拈印,引导四周灵气朝己身汇聚。
但只是片刻,他就睁开了眼,面上出现了古怪之色,只见那些被他收拢在掌心的灵气却没法被他收入体内。
就好像,身体内那被人洞穿的地方,截断了灵气运行的关键点。
“呼~”他又喘了口气,按了按胸口处那个不明显的血洞,脑中不自觉的出现了那个如鬼魅般的女人。
忽的,头顶又传来一声轻笑。
余立马翻下石头,身体如绷紧的弓弦,想也不想的就要继续遁走,却感觉胸口又是一疼。
他动作僵硬下来,不用低头也知道,他胸口又被看不见的东西穿透,那仿佛月光一样细致的线条,将他牢牢的禁锢在原地。
“还是别跑了吧,我懒得再跟你玩啦。”有甜美的女声淡淡道。
余转了转脖子,就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高大树木上坐着的女人。
那人带着白绒帽,一头黑发部分散在身前,眼睛明亮又惑人,水光潋滟的仿佛会说话。
若是年轻点的人来看,瞬间就能被那张脸迷惑了去,心甘情愿为她奉上一切珍宝,连性命也不惜亲手送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天门行(8)
可余不是年轻人,他已经活了七百多年,从南宋一路过来,将人世间的浮华一一看遍,也看惯了红颜白骨,江山如画。
此刻那女子晃荡着双腿,头顶绒帽上的圆球被风吹的有些摇摆,更为她添加几分可爱,好像不知世事的顽皮孩子,但那斜挑的眉眼,却又让她看起来像个吸人精魄的绝世妖姬。
苏毓秀手指微微动了下,那些缠绕在指间的月光丝线缠绕着树下男人的所有关节,牢牢将他束缚在原地。
他身上的鲜血顺着看不见的丝线缓缓落在地上,将地面都泅染出一片红色。
“真是很奇怪啊,”苏毓秀微微笑着,“血都是红的,却拥有跟神一样的实力,在那样的打压下,你怎么修炼到现在的实力的呢。”
余喘了口气,强忍着浑身关节处传来的刺痛,抬头看她,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苏毓秀叹了口气,道:“我真不想怎么样,就是想请你帮个忙,嗯,顺便请你身后的那些人一起帮忙。”
余是天生的笑模样,听见这话,咧嘴笑了下,道:“请人帮忙,是这样请的?”
“我斯文的问过了,当时你拒绝了我。”苏毓秀有些遗憾的看他,“先礼后兵,古来都是这个道理,不如你先去给他们传个话,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她晃了下那些丝线,余傀儡样被拉着朝前移了一步,淌下的热血将地上的白雪都融化了一点。
“单靠这个的话,可请不动我,也请不动他们。”余面色不变,身体站的笔直。
“那就没办法了,”苏毓秀说,脸上露出明显的遗憾神色,“那我只好杀了你了,用你的尸体传话吗,嗯,你觉得怎么样?”
余嘴角抽动了下,道:“怕是不好。”
虽然已经活了几百年,但他真没有活腻,况且现在昆仑灵气充足,哪怕不能飞升,但一直修炼,却终能达到无上大道,一窥其中奥义,他还没见到修道的终极,自然不想死。
苏毓秀双腿轻轻的踢着雪,自顾自道:“如果你的尸体也请不动他们,我就每天送他们一具尸体,直到我的小盟友完成他的阵……或者,也许你愿意告诉我,什么东西能让你们趋之若鹜?”
余道:“都是活了成百上千年的人,什么东西没见过?你说的那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有。”
“是么?”苏毓秀神情依旧淡淡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天庭呢,那些你们可望不可及的地方呢?更广阔的空间,更瑰丽的宇宙,跟你们眼中所见全然不同的世界呢?你们活了千百年,却始终没办法踏进的领域。”
“这些都不能让你们心动么?”
余神色不动,心底却泛起了波浪。
怎么可能不心动?那是修道者一生所求,封神登仙,问鼎太虚。
可他们都没有机会去往那个世界,近五千年来,无人飞升,哪怕再道法高超,都不能升天,甚至还会被无形的规则束缚力量,仿若给灵魂加上了一道枷锁。
苏毓秀如能看破人心的妖怪一样,寂静的笑着,循循善诱道:“
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只要你们伸手,那道把你们禁锢在人界枷锁就能轻易挣断,那些还被压制在体内的力量能全无顾忌的发挥出来。”
“那将是……信马由缰、天风脚下的自由。”
余心动的厉害,连眼睛都垂了下去,强调道:“天门不能开……后果太严重了。”
苏毓秀轻笑了一声,已将他看透,手指一缩,那些将他拉扯成傀儡的月光线就柔柔的消散了。
她道:“那有什么关系?”
徒然撤掉拉扯着身体的丝线,余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你走吧,”苏毓秀轻飘飘的从树上落了下来,幽灵一样无声无息的到了他面前,“去告诉他们,两日后,来一起开天门。”
“世界上没有不经过选择就轻易得到好处的道理,人啊,本性都是自私的,你可以去问问,看他们都怎么选。”
嘴里含着半句话没说出来如果他们主动的选择不能让她满意,她会再帮他们选一次。
余转身就走,身形眨眼就轻烟也似消失在视线里。
“你会回来的。”苏毓秀的声音如附骨之疽般在耳边响起,“带着他们一起。”
余心头一震,速度更快,满脑子都是那女人施展术法时调用的那种强横力量那是跟他们全然不同源的力量,一种陌生的力量。
苏毓秀在他身后看着,眼神寥落,似乎看见了他身后遥远的未来。
“没有老不死的,能抗拒新世界的诱惑,对不对?”她忽然偏头,对着一个方向轻声自语,“毕竟这个世界,他们都看腻了,再美的地方,看了上百年,都该腻味了。”
被她看着的地方慢慢飘起一个鬼影,身形挺拔,俊美星目,乍一眼看去,几乎能被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霸气折服。
“美人啊,你这幅新样子,可真不好看。”苏毓秀说。
叫美人的男鬼撇嘴,道:“谁管你好不好看,我就长这样。”
苏毓秀就笑,道:“在雪了埋了几天,怎么脾性还没消下去,你这样,我会很为难。”
美人一窒,看着那笑盈盈的脸,一时分不清她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的就那么想。
也分不清她为难的是自己出现在这儿的事,还是自己这张越发跟以前的自己不像的脸。
但他聪明的没有追根究底,只是转了话题,道:“刚才那人看起来很厉害,后面还有撑腰的,你没事招惹他们干什么?这不是自找麻烦么,傻了啊?”
苏毓秀定定看了他一会,看的他有些心虚的后退了一步,又强撑着没有避开她的眼神,样子实在像极了炸毛的松鼠。
她又笑了下,仿佛放弃什么似的,道:“因为哪吒太心软啊,他以为凭着他召集来的那点小神就能镇住场子,有些可笑。”
美人也敏感的发现了危险解除的,当即上前几步,走到她面前,道:“那让那些人来能给他镇场子?我看不懂。”
苏毓秀白他一眼,道:“你都能看懂了,我还玩什么?”
恰在此时,一只红睛翠羽的
鸟儿扑簌着翅膀从高空落了下来,又朝着苏毓秀叫了两声。
苏毓秀抬手,那鸟儿就谄媚的落在了她手背上,任由她顺了顺背毛,这才又一振翅,没入了夜色里。
“走吧,”苏毓秀说,“时间还有点赶……要不是发现他背后有人,刚才就该是他埋在这里了,啧,还需要几个神桩啊。”
她说的风轻云淡,美人却听的心惊胆战,甚至都没敢细问那“神桩”是什么意思。
风雪越大,漂亮如画中妖狐的女子轻微的踩着雪,身边还跟着一个真正的夜鬼,双脚不沾地的在她周围护卫。
而另一边,三太子也在紧锣密鼓的加固自己的阵法,辛勤如同园丁。
他身后还站着数十位跟随他的人界小神,都懒懒散散的看着他行动。
“能行吗?”有人撞了撞身旁的小神,传音入耳的小声问,“开了天门,能让咱们这些小神上天,还不用死?”
在他身边的同伴神色不动,却也同样与他传音入耳,道:“那谁知道呢?总归是要听他的,咱们可打不过他。”
“也是。”最先说话的小仙背靠着树,又朝着四周打量一番,疑惑道:“咱们人数是不是少了?我看着那桃源土地、四值功曹都不在了啊。”
“呵,胆子真大,等这哪吒抽出手来,就该把他们都抓回来了,真是不知死活。”
“可不是么,这杀神既然要给咱们一条新出路,何必再去毛线逃跑,反正失败了也是他顶在前面。”
“……”
那两人的窃窃私语都没传到哪吒耳朵里,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苏毓秀之前的话。
他在害怕?
不可能!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说法,哪怕面对的真是整个天庭,他也不可能怕。
他抿着嘴,眼睛看着山下那些穿行的神仙,心思却已放空。
他不是怕,他只是不想。
因为他爹至死都在为天庭效力,他已经是不孝子,不想再去主动破坏他爹拼命守护的东西。
人间杀戮太重,那些小仙被逼的无路可退,他的心让他没办法眼睁睁看着那些神在人间打开杀戒,更没法看着他们被从昆仑里走出去的老怪物斩杀。
人与神,不该是这样的关系,可涉及生存,似乎他们都别无选择。
哪吒不想看见那样血腥的场景,所以他寻了第三条路。
可苏毓秀的话如当头棒喝如果天神自上而下都变了模样,他在怎样努力都只能是螳臂当车。
除非……把现在掌舵天庭的人拉下来,将这些已经偏离轨道的天神们重新拉回正轨。
脑中的思路越来越清晰,哪吒呵了口气,心里主意已定。
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散落的那些小神,见他们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心里发闷,目光如冷电般在四周扫了一眼,道:“还有几个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谁知道呢?”有人耸肩,神色轻松,“或许是跑了吧,也或许是找个地方打盹去了……太无聊了。”
哪吒冷冷横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天门行(9)
以这座山峰为核心的三百里范围内,灵气已浓郁的肉眼可见,仿若白雾一样在山间流淌。
哪吒脸上难得出现轻松神色,照这样的灵气汇聚速度,或许不用等三天,他们所有人都能用这些灵气恢复巅峰实力,甚至这些山脉还会汇聚更多灵力高强的人。
那时,天门打开只在须臾。
他眸色暗沉,破釜沉舟一样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乾坤圈。
他会开天门,会给这些受到他召唤而来的神祗一次登天的机会,但他也会收场,绝不会让不该去往人界的人穿过那道屏障。
……
越来越多的灵气在昆仑腹地汇聚,几乎凝成实质,连人的视线都遮挡起来,恍然若仙境。
白唐又一次用特质的通讯符与东郭良进行了通讯,两人互通了音信,心底都对这一夜之间呈指数增加的灵气存有疑虑,稍微探讨了两句,就没再多说。
墨赦站在那浓郁的白雾中,眉眼影影绰绰,轮廓也有些看不分明。
声色却依然清冷,他道:“太浓了,这不对劲。”
白唐收了通讯符,抬眼看向四周,也道:“的确不对劲,这么浓烈的灵气,跟妖精出行似的,不定是谁在兴风作浪呢。”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阵震颤,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昆仑腹地里咆哮,震的群山都开始发颤。
雪花落的越发密集,白唐看向墨赦,却见那人立在浓稠的白色灵气里,指尖涌着黑色的纯粹阴气,信手画符,口中低念一串咒语,那由阴气汇聚而成的符在他口中吐出最后一个字时,迅速化作一只我黑色的乌鸦。
白唐嫌弃他审美的功夫,那乌鸦已在他们头顶盘旋三匝,流光也似的飞入了浓烈的雾气里。
两道身影默契的同时纵身而起,跟在那乌鸦身后。
“那是什么符?我怎么没见过?”白唐为了照顾那乌鸦刻意放满了速度,但身形依旧如流光飞逝,“小师傅,你又对我藏私啦?稀奇古怪的符咒那么多,怎么也不见你教我啊。”
墨赦一直跟在他身边,两人竟然诡异的达到了相对静止状态。
听见他说话,墨赦就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道:“家里的符文书,没看?”
白唐呵呵干笑,瞬间转移话题,道:“那什么,你那小乌鸦是要带咱们去哪儿啊?这荒山野岭的,安不安全的啊,呵呵呵,可别走了不能走的路啊。”
这尬聊的实在生硬,但墨赦只冷静的看了他一眼,就体贴的接了这个话题,道:“去灵气汇聚最浓的地方。”
“嗯?”
“无论这次的昆仑灵气汇聚是因为什么,总归会有一个最强的点。”顿了下,提醒道:“哪吒必然也在那儿。”
白唐愣了一下,继而微微笑,心说可不就是这道理嘛,能在昆仑搞出这么大事情的,也就那些天神了,而看起来,哪吒在天神里的地位并不低。
前面乌鸦领路,后面跟着两道迅疾如闪电的人影,就在被白雪覆盖的连绵群山里肆意纵横。
……
而另一边,杨戬在壁立千仞的高山上微微仰头,看向不断落雪的
天空。
“要开始了啊。”他轻微的低喃,仿佛从一切正常的天空里看见了什么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依然保持着盘膝静坐的姿势,双手扣着莲花印,发顶肩头都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是冰雪雕成。
身侧依旧是寂静一片的冷风寒雪,无人应答、
他站起身,慢条斯理的伸手拂去身上的落雪,听着那雪花簌簌下落的声音,神态淡然。
而就在此时,那数十万里的山脉中心又传来一声低沉的呐喊,像是谁绝望的哭喊,经过一重又一重的高山,终于变成了模糊又恐怖的颤音。
杨戬眉峰为不可见的皱了下,抬手在恶心的火红色纹身上划了下,但见那道火红色藤蔓纹身慢慢裂开一条缝,看不清缝隙里是什么,只能看见幽幽的白光。
杨戬转动着视线,那白光也向四周射去。
须臾片刻,他就看见了那仍在那仍在费力指挥下届小仙的哪吒。
哪吒就站在从无人到达的昆仑最高峰顶上,身后是已破开封印、显出形体的阆风苑。
那里有玉楼十二,玄室九层,右瑶池,左翠水,环以弱水九重。洪涛万丈,建在昆仑之巅。
杨戬眼神动了下,那些往昔盛景依稀还在眼中,当时的仙子林林,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仿佛都是昨天。
转眼,竟已是人去楼空,连青鸟都一只不剩。
月穆穆映亘古,风涤涤倚韶华。
当时那身姿绰约的女神仿佛还端坐在高高的殿堂中,举着杯盏朝赴会的众仙道:“时逢佳年,诸君共勉。”
时逢佳年,蟠桃万年结子,玲珑盘郁,势若虬龙,正对大殿而生,琳琅的红映照的大殿上都红光融融,其时盛况,连佛家娑罗、广寒丹桂、三岛珠林琼树,都不能与之比肩。
瑶池一会,能让三界共羡,众生嫉妒。
但那到底都是曾经了,自从瑶池主人一朝化身成道,瑶池水干,蟠桃枯萎,现如今,连那原本美轮美奂的碧桃,青鸾、石麟三殿都失了神采。
哪怕不沾灰尘,却依然透着一股浓重的死气。
哪吒就站在宽阔的大道上,正对着青鸾殿行礼,三拜三叩,执礼极严。
他身后的小仙也只默然了一瞬,相继在他身后跪倒,三拜三叩。
仿佛瑶池主人仍身在主位一样。
他们中的很多人,或者是全部人根本没见过这位西天主母,但他们每一个都知道那位主神有多不容易,维持一方秩序,不断编织大道耗费心神无可以计。
可即便强大如她,也终于逝去了,在许多年前就关闭了瑶池,连昆仑都成为了凡人可以染指的凡山,只在昆仑巅留了一座仙宫。
那些小仙脸上都是不加掩饰的悲戚,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
杨戬心头也一阵悲凉,那是兔死狐悲的凄凉。
天道在他们所有神祗的头上张开了一张大网,压的他们所有人都喘不过气,墨守成规,就只能在那张逃不开的网络里慢慢走向死亡。
幸好,他们还有法子。
杨戬心里丝悲凉如火上
薄雪,转瞬就被蒸发干净,再去看,就见已直起身来的哪吒冷冷的将视线转向这边,满脸桀骜和不驯。
那只手却已举了起来,瑶池仙宫光华闪烁,如同蓄满了力的硬弓,只待弓箭手松开手指,就能射出苍穹宇宙。
杨戬转了头,不再看他,他目光穿越厚重的积雪,穿越高达三千里的嶙峋山石,看见了那些在山石下挣扎的脸。
一张张狰狞的脸,都被看不见的锁链牢牢束缚在山底,浑身都是流转不息的神力。
“一个,两个……”他转动着头颅,那只开了一条缝的天眼就将他想看见的所有东西展现在了面前,他轻轻开口,数过那被山峰压在底下的神祗,“十四、十五……十五个,聚灵、神压,呵。”
“那样的阵也敢用,哪吒……”他轻喃着,“还少一个,让我看看,你打算选谁。”
那样的阵法,是让做阵基的神祗处在灵气最浓郁的地方,再一点点抽干神力,如同永不枯竭的泉眼,消耗寿元为代价,不断恢复神力,又不断被抽出神力,直到天人五衰,神魂消亡。
而他们身上还都被下了加速这个进程的小型法阵。
真是狠啊!
说什么慈悲,却原来是这样!
所谓开天门,采用的也不过是这样粗暴的方法,呵,用神圣强大的血来填满最后的空隙。
杨戬微微一晒,心头蓦然生出一个念头:素以慈悲为名的三太子,不过如此。
“补上了,最后一个。”杨戬的目光看向西北向的一处山峰底下,就在刚才,只是他将视线停留在哪吒身上的功夫,那神压阵的最后一角被人补上了。
而被填在那最后一个位置上的,竟也是个熟人。
杨戬目光凝定,看着那满面络腮胡的愤怒男人,终于微微抿了下唇。
事情不对。
他又将额上神目睁开了一点,却还是没捕捉到任何人影那个补全最后一个阵角的人,他没有看到。
杨戬心里生出古怪的寒冷感觉,那是成神后,首次出现这种情况。
人渡万劫而成神,成神则废七情,修的是长生道,掌的是众生秩序,自然不能意气用事,所以神多冷清薄情,甚至寡薄淡漠,长久修道,便会连梦都不做,更不用提预感。
他们没有第六感,他们心由道生,若是有感,那便是对事情的直接预测。
危险。
杨戬心中无端就浮出了这两个字,还未待他想明白,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模糊的人影,那人影只挥了挥手,他便觉额上那半开的神目一疼,连身形都忍不住后退几步。
脚下的巨石悄然分解,仿佛被无形的力量从内而外震成粉末。
冷面的天神面色惨白,几乎和周边白雪浑然一色,他抬手按着额上那第三只眼睛。
修长白皙的手指间有隐隐的金色痕迹淌下,半开的神目已彻底闭合。
他猛.喘了一口气,双眼捕捉到了一抹翡翠色的光,面色又是一变,拿下覆盖在额头上的右手。
果然,右手拇指上的翡翠色扳指熠熠生辉,发出的光几乎能将他的眼睛闪瞎。
第二百四十章 天门行(10)
“是它。”杨戬握紧了手,神色里是一种虔诚的坚定,“它来了!”
……
“她来了!”白唐身形骤然一顿,苦着脸道:“老墨,苏毓秀来了!”
墨赦的黑色乌鸦在离昆仑巅还很远的地方就消散不见,但它带领的路线,足以让白唐他们明了目的地。
眼前昆仑仙宫遥遥可见,天上雪花落的又急又多,似乎要将昆仑万年的雪一股脑的全落了。
墨赦原本在踏着阴风快速前行,听见这句话,面色虽然未变,眼睛里却出现了暗沉的光,那双原就清冷的脸上顿时结了爽,深邃的眼睛越发深邃,眸光像是漆黑的火焰,压迫过去:“不准见她!”
“不见不见,”白唐被那样的眼光看的一愣,本能的就开始哄人,一边耸肩一边笑,道:“我也不想见啊,可她要是往咱们面前凑,我总不能翻白眼装不认识,多不绅士,对吧?老墨,咱得讲道理!”
墨赦有些不悦,道:“在哪儿?”
对他简洁的话,白唐早练出了一副解语花的脾性,甚至都不用迟疑,就明了他问的是苏毓秀,当即伸手一指东北方,道:“位置感应不太准,大概是那个方位……你干什么去?”
说到最后,忙一把拉住转身就要走的墨赦,“昆仑巅还在前面,咱两的任务要完成,都得往前奔,你这方向不对啊。”
墨赦拂开他的手,神色清冷端严,道:“你先去,我去见见她。”
末了,见白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声音越发冷:“这个桃花,我替你断了!”
“断断断,”白唐好脾气的很,一双桃花眼里波光粼粼,总是含着笑,“我只怕你也断不了,苏毓秀这个小妹纸,武力真的强,咳,我的意思是,不然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墨赦指着昆仑上大气磅礴又神光凛然的神殿,“你去那儿,哪吒必然也在,自己小心。”
言罢再不理白唐,径直去往东北方。
白唐呆了瞬,才哂然一笑,咕哝道:“去呗,叫你也知道这女人多难缠,唔……不会打起来吧?看着也不像打女人的人,啧。”
他脚下用力,身下那股黑色阴气也迅速卷动,眨眼就如魔王降世般砸在昆仑巅上。
劲道虽大,落地却轻,方一落地,脚尖在地面上一转,人已迅速换了几个方位,等再站定时,就见他身形所过之地都绽放出几朵艳红色桃花,色泽艳丽,周身火红。
在他抬眼瞬间,就轰然炸开,连地面都炸裂出丈深的裂缝。
那些裂缝又慢慢的闭合,像是无事发生,白唐再一扫四周,正与三太子凛凛双目对个正着。
三太子就站在那青鸾殿前的空旷地面上,冷冷看着身前站着的众人,他身后还站着一众神仙,都用同样冷漠的眼神看着正前方站立的众人。
那是一众穿着各色衣衫的人,有青色长衫,有对襟武服,有宽大唐装,有稳重老成的中山装,还有迷彩军装……那是来自历史洪流里的一众枭雄。
那两方人马原本就在对峙,白唐方一出现,却就将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白唐被人注视惯了,也不在意,只咧嘴洒然一笑,还举起爪子跟三太子打招呼,道:“嗨,仙人藕。”
三太子身上锋锐如刀锋的气息立马凝滞了一瞬,看着他的眼神也带了些复杂的味道,道:“你来阻我?”
白唐微笑颔首,道:“我来阻你。”
又有模糊的颤音从万丈昆仑下传来,悲悲戚戚,如同哭泣,三太子面色变的更加不可捉摸。
两人谁都没有回避对方的目光,哪怕不说话,他们也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坚定。
中间是纷飞的大雪,却落不进两双同样剔透玲珑的眼眸里。
天上风云汇聚,有雷声隐隐。
……
已昆仑瑶池为基准,东北方的一处山峰上,有精灵也似的女子虚坐在绝顶上生长的苍劲古树上,双腿自然下垂,微微晃荡着。
四下风景一览无余,哪怕是昆仑巅上的那处,也只需要微微抬眼,就能看个清楚透彻。
她身旁还站着一个面色苍白忧郁的男鬼,那男鬼目光也似穿透了重重云霭,落在了不知名的远方。
“就差一点点,”苏毓秀像是终于拼凑起城堡的纯真小女孩,右手拇指与食指比划出一个指节的距离,想了想,又缩短了一点,“这么点,这天门也已到了极限,只要再加上灵力暴动……”
“砰!”她嘴里发出甜美的拟声词,“就会自己撑破,那才是真正的开天门。”
她眼睛里流光溢彩,仿佛已看见了那些灵气溢散的结果。
“呵呵,他却只想着借助那些垃圾的神力,将天门撕开一条缝……那可怎么够?”
美人终于从那种放空的思绪里出来,低头看这个绝美妖姬,道:“这么费心费力,你到底想要什么呢?苏毓秀,你帮哪吒布局,却又在他的局上暗藏杀棋,到底图什么?”
“图什么?”苏毓秀笑道,“当然是我善良啊,为了给我的粉丝们一个纯然的、可以安稳崇拜我的人间,那些肮脏的、龌龊的、自命清高却肆意操纵他们的,我都要帮他们清除啊。”
她笑的坦坦荡荡,笑容明亮如秋光,善极无瑕的翡翠也似,神色却如空山雨后的云,自有纯然悠远之意。
她说的话,没有一个字是血腥的,但美人却从那些字句里听出了她隐藏在美好皮囊下的凛然杀机。
“天门大开,神界殉道,天清地浊,总归会有朗朗之日。”她面上露出的神情太深,眼睛深处似乎藏了痛,偏嘴角是上扬的,“他向我许了愿,说要海清河晏天下大同,我自然要给他。”
美人嘴唇动了动,只觉这话无比诛心,他偏过头,眼底却还是她深情如许的样子,心好像被人按在了砂砾里,一点点的疼,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早在他自己送上门给她辖制时,他就再也没有收心的权利,他亲手将命门递到了她手里,一生一世,永生永世,都不能再逃脱。
有些话,他曾鼓起勇气问过一次,也曾不惜尊严说过一次,但她既然装不懂,他就不会再说。
那为王为皇的尊严,决不许他低三下四。
他可以陪着她,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披肝沥胆,但那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心甘情愿,与她无关。
他们当年定下一个约,一个谁都没想过能实现的约,无视岁月,只为情来。
她却不知道,或者,她想不知道。
苏毓秀手指上又捻起几缕月华似的丝线,在指尖把玩翻转:“有人来了。”
远处芝麻大小的人影在视野中迅速变大。
苏毓秀看着那人影,话却是对身旁的男鬼说的:“已经陪我到了这里,美人啊,我给你一个自由的机会,待会跟着他走。”
她口中的“他”也是个鬼差,他们曾经也见过,只有几面之缘,却能感觉出那人身上强横无匹的力量。
“不用。”美人说,“咒枷都带习惯了,你要去掉了,多半要不习惯。”
苏毓秀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转,将他那张仿佛张开了的、有些棱角的脸收入眼中:“你可真是越来越像我一位故人。”
美人面上露出不动声色的希冀神色,还未开口,苏毓秀已转过了头,轻声道:“可他死了,魂魄不存,永远……都回不来了。”
美人脸上的光迅速暗淡下去。
两句话的功夫,原本还在远处的人就已停在眼前。
那人脚下是缕缕阴气,面色清寒,千年如一日的黑着脸,堪堪停在她面前五米。
苏毓秀挑了挑眉,道:“你来干什么?”
墨赦手腕上的锁魂链微微转动,似乎连空气都搅动的发出阵阵声音。
他道:“别靠近他!他不是谢必安!”
他说的认真,语气里全是威胁。
苏毓秀面上出现了一瞬的愕然,也仔细的打量他,看的墨赦都忍不住皱眉,才哈的笑出声来,道:“我当然知道他不是,我当然知道不是。”
仿佛发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她笑的两颊生晕,眼泪都要笑出来一样,又强调道:“他当然不是谢必安。”
墨赦心中出现了强烈的不安,但他完全不知道哪里不对。
苏毓秀终于笑够了,揉了揉脸,道:“你也知道他不是谢必安,何必缠着他,不如大家各退一步,你守着你的谢必安,我守着我的白唐,各不相干,怎么样?”
墨赦厉声道:“做梦!”
苏毓秀也蹙眉,道:“我从前喜欢谢必安,你拦在中间做坏事的恶人,现在我喜欢白唐,你也拦着不让我谈恋爱,老实说,”她忽的俏皮的笑了下,眨着眼看他,“你是不是爱上我了?所以不管我喜欢谁,你都要拦着?”
墨赦气的脸都白了,手腕上的锁魂链都猛然窜出一截,一字一顿道:“我不喜欢你!”
“是么?”苏毓秀神情淡淡的,抬手顺了顺自己的头发,“那就少管别人谈恋爱的事,尤其是别在白唐面前说些有的没的。”
“他不是谢必安。”墨赦强压着烦躁,冷冷道,“也没义务做谢必安的替身,你少打他的主意。”
他看着苏毓秀,面容徒然刻薄起来,道:“因为你,谢必安还在地府里关着,你还想来祸害白唐?”
第二百四十一章 天门行(11)
“只要我在一天,你跟他,就绝不可能!”
“他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唯独你,不行!绝对不行!”
“呵,”苏毓秀面容也尖锐起来,冷厉的笑浮上面庞,寸步不让道:“你算他什么人?师傅?兄弟?朋友?管天管地还能管他谈恋爱?范无救,你永远只是他的旁人,但我,却一定会成为他的内人。”
她眉眼里一派势在必得,继续道:“他是那么温柔的人,只要我一直在他身边,他的心,早晚都是我的。”
“你要害死他!”
“绝不会!”苏毓秀反应异常激烈,猛然从那树冠上站起身来,直视着墨赦,道:“谁也不能动他,我的人,谁动谁死!哪怕天道要亡他,我也会把他抢回来!”
两人之间一时静默,风从中间穿过,带动无数翻飞的雪花。
苏毓秀忽的又柔柔的笑了下,道:“范无救,你看着吧,终有一日,他会跟你形同陌路,拔刀相向!”
停了下,仿若在蓄力,然后又慢慢的亮出了刀,刀锋霍霍,直扎心脏:“就跟谢必安一样!”
一击必杀。
仿若被锋锐的剪刀径直插进头颅心脏,墨赦被那句话切割的支离破碎。
在“谢必安”三个字面前,范无救永远是弱者,哪怕只是从旁人口中听见那三个字,也依旧让他无力抵挡。
苏毓秀请冷冷的站着,嘴角锋利的上挑,仿若行走在世间的妖魔。
墨赦死死咬着牙,深邃的眼睛里如灰如烬。
可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如以往做过的许多次一样,把那三个字锁进心底,于是面上越发平静。
“我们会不会拔刀相向,不关你的事!”他说,“但是你,不许再缠着他!”
他死死看着她,如同再看着一个食人精血的妖魔鬼怪。
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但苏毓秀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决绝,就如同他当年护着谢必安时一样。
终归还是默然,哪怕那三个字确是能刺穿对手的一柄利剑,剑柄上却也淬着毒,伤人伤己。
两人都没说话,沉默在空气里蔓延。
天上雪花越落越急,天空压抑的摇摇欲坠,仿佛有什么东西蛰伏在暗沉的天幕里,只等一声惊雷,就能酣然炸裂。
突的,苏毓秀怆然一笑,道:“纵然少年游,难得杏花天……范无救,都是故人,你别再挡我的路,我不想为难你。”
话直此刻,似乎已没什么可说。
她总归不会放弃,已将他护在羽翼下的少年视作囊中物,掌中雀。
那黑色的锁魂链终于绷直,直指着苏毓秀,道:“来,让我看看,你现在有多强!”
苏毓秀眼瞳漆黑,神色是墨赦看不懂的深邃,她伸出手,一把将身后一直仿若不存在的男鬼朝后推了推,道:“想要我的命?好啊……不过要换个地方才好,在这里,太容易伤了我的宠物。”
言罢,身形如飞鸟掠起,只一眨眼就已在百里开外。
锁魂链萦绕在周身,面容冷峻的男人斜斜看了眼她飞走的身影,也瞬息消失在原地
山中风雪越大,叫美人的男鬼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脸色冷凝,却终于还是朝着昆仑那头飘去。
……
“你真是固执。”三太子说,手中的火焰枪朝天指着,身后的昆仑仙宫静静开着门,与外面道法喧嚣的场面形成极致的对比,“如果非要打一架才能解决,那就来。”
白唐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闻言咔嚓咔嚓将那根棒棒糖嚼碎了,满嘴的甜味,连笑容也像洒了大把蜜糖的牛奶罐,能一直甜到人心口里,他道:“啊,那就来吧。”
又玩笑似的提醒道:“这次可千万别留手,不然我真会把你锁起来,做个山间的小野神,有事没事就去采个莲,,你会结莲子不会?那种莲蓬?”
四周阵容格外分明,那些可与神明抗衡的历朝历代名人都在与一个或两个小神对抗。
可怕的并不是他们本身的实力,而是他们层出不穷的神器法宝,还有三殿仙宫对神仙道术的自然加成。
无数道法灵力在空中纵横来往,但没有人死亡。
那些大小神仙都极擅长遁术,总在与那些人类骨灰级修道者相触时,身形又如游鱼样滑开。
那些骇人的攻击都无声的落了空,连空气都碎裂了几回,却又在转瞬恢复正常。
白唐微一侧脸,避过水蛇一样缠绕过来的艳红色混天绫,思绪也被打断。
那柔软的红绫擦过脸颊,竟发出破空之音,又在掠过后,悄然掉头。
白唐身子如轻燕一般纵起,手掌只在那柔软的缎面上一拍,整个人就脱开了层层缠绕的混天绫。
身形跃在高空,底下又是一杆火焰枪,从脚下直追而来。
三太子伸手握住火焰枪尾,眉眼都是淡漠,道:“放手来吧,这里没有规则限制,实力有多强,就能发挥出多少。”
白唐心中莫名浮出一丝违和,但他还来不及多想,三太子的乾坤圈已兜头砸来。
“过分了!这真的就过分了啊!”白唐咕哝着,手中软趴趴的那红色小蛇一甩,那蛇立马张口咬住了暗金色的乾坤圈。
干脆的嘎嘣声听的白唐都替白汤圆牙疼,三太子面色也抽搐了下,挥了挥手。
乾坤圈立马飞起,白汤圆咬着圈身不松口,另一端还握在白唐手里,嘴里呜呜叫着身子也不断拉长,眨眼就面条也似被拉长了近百米。
那细小的尾巴在白唐手背上甩了两下,白唐晒然一笑,松开手,白汤圆立马就脱了线的风筝样飞远了。
哪吒头疼道:“你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忒不要脸了!”
“神器啊,”白唐无所谓的耸肩,“你不是见过么……不过仔细说起来,它还是从你们天上来的,你不知道么?叫屠灵,我当时嫌名字难听,就给它换了个。”
两人分明应该打生打死,但面对白唐这种人,三太子也实在是没办法,这种随时随地都能聊天的属性,实在是很要命。
一点气氛都没有!
他眸子闪动了两下,觉着这气氛得在调动下,不然就这吊儿郎当的模样,什么时候能真的打起来?
“咦?”白唐忽的发出了惊呼声,目光竟然直接越过了他,看向在占地千倾的昆仑仙宫上优雅交手的两人,“那是老墨和……苏毓秀?嘶~我就说肯定得打起来!”
他砸吧着嘴巴,静静看了会儿,那两人在空中交手,速度极缓,但就是很“优雅”,仿佛弹琴一样,一人信手拨弦,一人抬手接音,一个出手,一个接招,动作缓,但带起的能量波却大。
那一片空气都不断的被撕裂又愈合,两人的身形都如鬼魅般在碎裂的空气里来回。
力量撕破长空,天风从中灌入。
三太子几乎要被这殊死相搏中都能走神的人气笑,他想,这二货就是这样的人。
对谁都心软,哪怕明知此次他们是对立的,可只要他还没做出过分的事,他就不会动真格的。
这么蠢的人!
三太子咧嘴一笑,心内暗暗说了声对不住,朝着白唐道:“白唐。”
白唐回头看他,眼睛又黑又亮,面上是波澜不惊的泰然,见他面色沉重,于是笑了下,道:“你要告诉我你的阴谋了?”
他自己什么德行,自己比谁都清楚。
就是下不了手,因为他始终觉着,那样光风霁月、心底柔软的三太子,做不出来那种祸害人间的事。
就像之前的杀人魔,最后不也证明那是一个误会?这次不定也是呢。
可现在,看着三太子那样坚定的眼睛,白唐心灵灵透,一下就动了这次,不是误会。
三太子手里攥着火焰枪,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他,道:“是啊,我得告诉你,我都做了什么事。”
“你看看四周,”他说,“你看见了什么?”
白唐闻言四顾,看见了数十位强大至极的人神在昆仑仙宫四周斗法,空气里都是乱窜的能量。
哪吒点了头,身形一晃,双手都出现了火焰枪,那条混天绫也从头上兜头罩来,强横无匹的力量铺天盖地。
白唐虽被这突然而来的袭击弄的一惊,却到底没有慌乱,周身阴气暴涨,仿佛在仙宫里拉出一条黑色的幕布,手指一捏一甩,就将那混天绫远远甩开。
那两杆火焰枪也尽在眼前,白唐双臂挡在前面,愣是用覆盖在手臂上的层层阴气铠甲挡住那两杆长枪。
身体却终是后退了几步,模样隐在浓郁的黑气里,有些剔透的白。
哪吒持续攻击,白唐的反击也很凌厉,眨眼就是几个来回。
他们身边也开始有丝丝缕缕的裂缝,乍裂又合,仿佛一只巨兽,不断吞噬着那些溢散出去的力量。
“看见了吗?”哪吒说,“这儿的所有力量都散不出去,哪怕天翻地覆,都没法逃出去,白唐,我得用这些被昆仑三宫吸收的力量,开一条天门的缝!”
“他们打的越凶狠,昆仑宫吸收的力量就越多,在这里,不会疲倦,没有死亡,灵力运转速度成倍增加,越打越凶,越凶越打……再等等,等这片空间承受的力量达到极限,我会作为先驱,开一条缝”
白唐眸光一凝,心内怪异的感觉倏然就明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