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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章 不可预知的未来

    “你们实在太过分了,你们在到处发动战争,掠取利益,你们占据了那么肥美广阔的领土,可眼下就连寸草不生的荒原,你们都不愿意让步。”

    托木斯克城中,满脸愤怒的伊丽莎白女皇就好像一只要即将过冬的松鼠一般,腮帮子都气得鼓鼓的,眼神里更是带着些许哀怨与愤恨,只是搭配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庞,终究没有什么杀伤力。

    站在伊丽莎白女皇面前的正是大楚派遣到托木斯克的使臣外交部左侍郎刘鼎言,他面无表情地拱手行礼道:“回禀女皇殿下,此番勘界原本便是贵我两国为了减少纷争之故,我方自然不愿意为将来留下隐患,即便是寸草不生的荒原,也是我大楚的荒原。”

    见到刘鼎言油盐不进,伊丽莎白却是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个中年官员,直接望着另一边的站着的萨拉务拉公爵。

    “萨拉务拉,这一次的勘界之事就交给你了,切记,我俄罗斯帝国的土地,也没有丝毫是多余的!”

    “是,陛下。”

    萨拉务拉脸上多少有些无奈,随着这几年过去,他的年纪越发显得老迈,整个人脸上的皱纹就如同橘子皮一般,显得略略有些碍眼。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眼下所谓的俄罗斯帝国,本质上只不过是大楚扶持起来的一个国家罢了,要不然大楚在后面支撑,提供了大量的物资援助和军事援助,伊丽莎白根本都到不了托木斯克。

    如今明面上的谈勘界的问题,实际上俄罗斯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资格,甚至连伊丽莎白说这番话的意图,也只不过是为了向宁大皇帝表明一点——俄罗斯对大楚没有威胁,也愿意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可是终归也要给点好处吧?

    说起来,伊丽莎白为了巴结上宁渝这条又粗又硬的大腿,也是费尽了心思,前几年长期泡在南京,死缠烂打下的情况下才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有了这么一个儿子以后,伊丽莎白的地位才算是真正有了保障,过去的时候她顶多只能算是宁皇帝的一个工具,可是眼下好歹也升了个级。

    当然,对于明艳如初的伊丽莎白而言,她自然不仅仅甘心于此,因此尽管她已经建都托木斯克,可是每年依然会前往南京接受宁皇帝的临幸,以此来确保殊宠。

    对于伊丽莎白而言,或许这才是她真正统治这个国家的法子,床上政治也是政治的一种,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段自然是其次,更何况宁皇帝的确是她从内心为之仰慕的存在,有了儿子自然也更加有保障。

    见诸事已了,伊丽莎白自然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心思,她对萨拉务拉嘱托了几句之后,当下便在侍女的陪同下,返回了宫里。

    “母后。”

    一名三岁左右的小孩子一路飞奔了过来,他的头发乌黑卷曲,眼睛则是湛蓝色,面孔更是精致无比,看上去漂亮极了。

    伊丽莎白脸上带着微笑,将小男孩抱进了怀里,轻声道:“小彼得,你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吗?”

    “恩,我都已经全部学习完了!”

    小彼得其实正式大名叫宁承广,俄文名字才叫彼得,他正是当今大楚四皇子,也将会在未来成为俄罗斯帝国的君主。

    说起来,可怜的小彼得这个时候虽然才三岁半,可是已经开始接受正规的皇族教育,除了学习中文和俄文以外,还需要学习一系列的贵族礼仪教程,而等他年纪更大一点的时候,到五六岁还要学习更多的科目,比如儒学、自然科学等等。

    伊丽莎白放下了自己的宝贝儿子,牵着他的小手走到了已经布置好的餐桌前,只见一张并不算宽大的方桌前,此时已经摆放了许多传统的俄式宫廷菜,像什么俄式烤乳猪、奶汁黄鱼、串烧山鸡脯、戈比旦羊排、茄汁鹿肉卷还有许多甜点也都摆放在上面。

    伊丽莎白面前则放着一份樱桃奶油汤,她十分娴熟地用勺子轻轻搅动着,使得上面的汤汁变得更加醇厚,她品尝了两口之后,才轻声道:“小彼得,你想回去见见你父皇吗?”

    “想!”

    宁承广轻轻皱了皱眉头,才继续道:“我想跟姐姐一起玩!”

    伊丽莎白微微一笑,低声道:“好,等再过一个月,我就带你去南京........”

    她望着眼前的樱桃奶油汤,心里却无端有些烦闷,宁大皇帝的态度出现了变化,还真要去看看才行,否则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打回圣彼得堡?

    “啊-秋!”

    正在批阅奏折的宁渝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七月份的天气正是一年下来最为炎热的时候,这个突然的喷嚏却让他有些无奈,随后轻轻摇了摇头。

    “德川吉宗到底想干什么?你们在事前真的没有半点消息吗?”

    清朗的声音在宫殿内带起一片回应,毛笔在奏折上发出的沙沙声音也听着一清二楚,然而站在殿下的大臣们心里却有些咯噔,特别是次辅宋恩铭,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几乎形成一个‘川’字。

    围绕中御门天皇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结束,就在前不久西南诸藩上书要求诏仁亲王继位之后,德川吉宗却十分罕见地驳斥了回来,认为诏仁亲王德行浅薄,不具备继位能力,要求在天皇的传嗣中重新挑选。

    关键就在于这件事过后,德川吉宗却进一步表示要扩大开国令,也就是彻底放开对外的限制,并且还准备邀请英国人、法国人、葡萄牙人以及西班牙人前往江户,甚至就连荷兰人也收到了邀请。

    这一下子却是在大楚掀起了滔天巨浪,眼下的局势说白了就一句话,那就是被大楚视为传统势力范围的日本,却正在利用这个机会,试图突破大楚的掌控。

    或许是大楚对西南诸藩的支持,使得德川吉宗感觉到不安,又或者是他想着行险一搏,只是当这个消息传来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人在乎他的想法——因为这件事已经注定了,大楚同幕府之间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

    作为对日本情报的最高负责人,宁罗远微微苦笑一番,轻声道:“恐怕这件事跟我们在南洋的手脚分不开关系,听说英国人还有葡萄牙人在婆罗洲也有自己的势力,恐怕这一次是惹了众怒——荷兰人估计也要一报当年大仇。”

    一旁的宋恩铭也连忙开口道:“回禀陛下,眼下不管什么原因,德川吉宗已经表明了态度.........或许咱们也应该表示一二,至少西南诸藩那边,可以打个招呼。”

    空气中瞬间沉凝了下来,只有宁渝不断写字时发出的声音,过了片刻之后,那清脆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大楚要怎么做,是大楚自己的事情,他们插不了手,至于英国人也好,法国人也罢,他们眼下不足为虑,至于德川吉宗,朕自然会给他一个教训。”

    宁渝将毛笔搁在了笔架上,冷笑道:“原本朕是准备等到彻底拿下了整个东南亚以后,再去慢慢调理日本........既然他想行险一搏,那朕就给他这个机会,通知海外贸易司,直接切断同日本幕府的所有贸易往来,通知海军准备进行东海演戏,朕还真想看看,到底还有谁不长眼!”

    宋恩铭眉头彻底松弛了下来,他知道皇帝这是已经将日本当成了一个正儿八经的对手,至少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日本也有这个资格来充当这个对手。

    而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枢密使宁忠义,脸上则是露出一分笑容,眼下只不过是刚刚上了一道开胃菜,将来还指不定要出多少兵马征伐日本,恐怕规模也不会小到哪里去,或许这也将会成为大楚国防军的一次真正表演。

    经过了军事改革的国防军,在真正的实力方面,恐怕要比先前的复汉军还要恐怖许多倍,一般的国家可经不起揍........

    八月,当大楚对日本经济制裁的出炉以后,似乎将目前的局势进行火上浇油,一瞬间的德川幕府上上下下风声鹤唳,德川吉宗很快就出具了自己的命令,要求在年底前完成幕府常备军的扩军命令,并且派遣使者来到南京,打算缓和目前的局势。

    对于这种先兵后礼的行为,大楚这边自然也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不敢轻易涉足其中,反倒是英国大使倒是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尽管还没有派遣使者前往日本正式建立外交,可是在南京却同幕府方面的使者打得火热。

    在南京一处西人常来的交际餐厅中,英国大使皮埃尔正在招待着来自日本的使者吉野良平,不过二人并没有吃西式餐点或者日本餐品,而是点了一桌子传统的华夏名菜,旁边还有一瓶日本清酒,此外还有一名翻译在一旁等待着。

    “吉野君,我来到大楚已经有好多年了,其实一直都有些吃不惯华夏的食物,倒不是因为不够美味,而是因为人的习惯惯性实在太强了。”

    英国大使皮埃尔笨拙地捏着筷子,苦笑道:“就像我现在也用不好筷子。”说完这句话,他便重新拿起了刀叉,将桌前的一块肥肉切开,送进了嘴里。

    “有的时候,变化的确是好事,可有的时候,它只会让你无所适从。”

    坐在对面的吉野良平是一个小个子,嘴唇上留着一寸胡须,表情当中却似乎并没有多少焦虑之情,仿佛他这一次来到南京,更多只是一次度假,不过相对于皮埃尔,他却能够十分熟练地使用筷子。

    “皮埃尔大使说得很有道理,可是我们受到大楚的影响实在太深了,哪怕是使用筷子,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说到这里,吉野良平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幕府并不希望看到这一幕,在过去的上百年里,幕府一直都在致力于建立自己的影响力。”

    皮埃尔微微一笑,他的眉毛似乎都在一起跳动,他轻声道:“我相信你们的将军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大楚的强大毋庸置疑,可是最让我感觉到诧异的是,你们的文明是如此的相似,如果,不,根本不用如果,我可以肯定,大楚将来吞并你们,只会像吃掉一块肥肉那么简单,就比如朝鲜。”

    “朝鲜.......”

    吉野良平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惧,他倒不是害怕朝鲜,而是害怕朝鲜此时的命运——眼下大楚皇帝能够兼任朝鲜国王,将来为什么不能兼任日本天皇?

    至少对于此时的日本平民百姓而言,换一个人来当天皇,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特别是这个人还能带来更多的财富。

    皮埃尔点了点头,将一块牛肉塞进了嘴巴里,大肆咀嚼起来,直到嚼到汁水四溢之时,他才缓缓吞进了肚子里,然后慢条斯理地擦着嘴巴,笑道:“如果在一百年以前,你们不会存在任何的侥幸,可是眼下却不同,大英帝国愿意伸出援手帮助你们,当然这个过程自然是隐秘的,不为人知的。”

    这年头的大英帝国,虽然因为荷兰的提前衰败而得到了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可是它依然不是后世的那个日不落帝国,且不说它在欧洲面临法国的挑战,在亚洲也并不能做一些什么,顶多只能像这样挑拨挑拨关系,给大楚增加一些障碍。

    吉野良平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盯着皮埃尔,低声道:“幕府需要更多更直接的帮助,你们也需要幕府成为困扰大楚崛起的拦路石,我想这是一个十分公平的交易。”

    “没错,公平的交易。你们需要什么?”

    “需要大量的资金,还有武器,甚至还有训练军队的教官。”

    皮埃尔挑了挑眉头,笑了笑,“只要不是让东印度公司直接出兵,我想这些都不会是什么问题,你放心,我们在印度还存有一批武器还有炸药......至于资金,或许只能提供五万英镑。”

    吉野良平的眼神中微微黯淡了一些,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这原本也只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对于英国人而言,他们也是要看清日本的分量之后,才会选择下重注进场,否则在此之前,五万英镑恐怕都很难真正拿到手。

    只是一想起这个庞大的帝国,吉野良平终究是微微叹了一口气。

    就像所有人都不明白,皇帝为什么一直对日本这么忌惮,又为何一直都在将日本往死路上赶呢?

第六百四十一章 一衣带水

    革新九月底,吉野良平在南京盘桓了一个月,可终究没有能够拜见宁皇帝,反倒是等到了大楚海军前往东海与萨摩藩海军联合军事演习的消息,而这也使得吉野良平彻底死了心,在得到消息后连夜返回江户。

    与此同时,大楚枢密院副使钱英连同枢密院副使并海军司令邱泽二人,抵达上海军港,会同从广州驶来的八艘上海级二级风帆战舰,并新近从马尾造船厂生产的二十四艘江阴级三级战舰,共计三十二艘战船,会同所有的使团人员前往鹿儿岛。

    这一次的联合军事演习计划便是为了给幕府看一看西南诸藩的决心,特别是要体现大楚皇帝的强烈不满,因此也是在尽可能展现出自己军容强盛的一面,而由于众人乘坐的旗舰“上海”号通体涂成黑色,因此该计划又被称为“黑船军演”。

    自舰队出海之时,天气便一直十分和煦,海面风平浪静,船只行驶亦颇为平稳,而此时坐在舱中的钱英心里却并未那么平和,他反而更希望能够迎些风暴才好——这一次的军事演习,并没有那么简单,其实无论是皇帝也好,还是枢密院也好,都是希望能够搞出一些事情来。

    一旁的海军司令邱泽心里自然知道钱英的想法,主动开口道:“前往鹿儿岛只需要五天的时间,钱枢密不妨同我手谈一二局,以解烦闷。”

    钱英不由得微微一笑,欣然点头同意,他同邱泽一般都是绿营降将出身,原本就多了几分天然的好感,如今这一次出访萨摩藩更是需要共同和衷共济,方能做得大事,自然不会拂逆对方的面子。

    二人都不算是弈道高手,不过水平却基本相当,再加上都是直爽的性子,喜欢直来直去的棋路,因此厮杀得昏天黑地,倒是别有一番趣味。

    “邱枢密对日本可有研究?”钱英一边执子,一边闲聊着。

    “在下只是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邱泽执黑棋,原本在局势上就已经占据了优势,此时心里自然放松了许多,他一边下着棋一边轻声道:“在下年少之时,曾经有幸陪同父亲去过日本经商,不过那都是过去的旧事,只知道彼国虽只是弹丸之地,可是实力却不容小觑,其武士众多,颇能使刀剑。”

    “刀剑之事,不足为虑。”

    钱英微微一笑,他不同于邱泽,一直在内陆生活长大,如今出海前往日本,自然对其景物多有好奇,“当年日本曾寇掠朝鲜,所幸大明出兵得当,方不至于倭乱波及中原,只是彼国虽小,却颇具狼子野心。”

    “没错!”

    说到这里,邱泽便是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他凝声道:“日本地势狭小,以致于百姓心胸亦甚为狭窄,昔日前往日本,触目可及俱是窄屋陋巷,更可笑的是,彼国上下百姓多赤足,贫穷如斯,然而他们却梦想着将来能够上岸,征服朝鲜乃至于我华夏之地。”

    钱英冷哼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些许傲然之色,“邱枢密应该知晓,陛下有令,此次我等前往鹿儿岛,便是要彰显我大楚天威,若是日人心生愤懑,则我大军便可一路攻至江户,生擒德川吉宗等鼠辈。”

    “天下大事,尽在大炮射程之中!”

    邱泽眼神一凝,只见桌面上的残局却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杀气四溢,顿时不由得微微一笑,或许这一次的‘黑船演习’,结局已经早早定下了。

    舰队连日行船,一路上并无风雨,却是没几日就顺顺利利抵达了鹿儿岛码头,只见在港口上一片拥挤的人群,其中还有许多人正挥舞着大楚的旗帜和萨摩藩宗家的旗帜。

    经过了数日枯燥的航行之后,众人自然心里多有不耐,便纷纷出舱,站在船头望着鹿儿岛港口,只是就这么一眼却是让众人有些失望。

    在使团众人的眼里,他们虽然知道面前的鹿儿岛已经是日本规模最大的海港之一,可是当他们望着面前低矮的建筑,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港口不要说跟上海港、天津港相比,即便是跟旅顺港和威海港相比都多有不如。

    不过好在港口内已经腾出了一片很宽大的海域,周围除了停靠萨摩藩的几艘小船之外,便只有一些来自大楚的商船,而其他地方就足够让这支庞大的舰队停靠在此地。

    在钱英、邱泽等等人身着军装走下舷梯的时候,萨摩藩家老雪晴仓久已经带着萨摩藩上下一众人等等站在码头前,四周还围满了许多日本百姓,他们纷纷用着惊恐或崇拜的眼神望着‘南京号’。

    作为大楚目前最新式的二级战列舰,南京号自然要比早期的‘定远’舰要大上许多,三层的舰楼上密布着炮位,整整一百零六门的炮位使得它显得威慑力十足,舰船上整整齐齐的水兵们,则更加凸显出这一份武力的强大。

    对于岸上的日本百姓而言,这种强大无疑是具有非常大的震慑力,他们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议论,以至于整个迎接场面都显得有些沉闷。

    “天朝将军来到鹿儿岛,我们实在是蓬荜生辉!”

    雪晴仓久脸上笑出一朵花来,他是发自内心地感觉到开心,毕竟这一次的联合军演也是他一力希望能够促成,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巩固自己在萨摩藩的地位——而眼下这一幕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计划是成功的,至少萨摩藩其他的支藩已经不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了。

    钱英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客气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此次奉诏来到鹿儿岛,我们自然要竭心尽力,还请前面带路,我们需要早一点确定此次的演戏计划。”

    “嗨伊!”

    雪晴仓久带着众人高声应道,当前便在前面带头,一路离开了鹿儿岛港口,众人将会乘坐日本人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前往城中的天守阁,那里将会成为如今的联合军事演习的总指挥部。

    马车辚辚行过街面时,钱英不由得打开车窗朝着外面望去,只见四处都跪伏着身穿和服的日本人,他们态度十分恭敬地低着头,丝毫不敢往车队方向张望一眼。

    等到马车行驶过后,钱英甚至都不自觉地回头张望,只见那些跪着的日本人即便已经快看不到马车,可是依然没有站起身子,始终都保持着良好的跪姿,这种发自内心的恭敬态度,甚至都很难在此时的大楚看到。

    由此,这一幕不由得让钱英心里甚至产生了些许怀疑——这样的国家真的有那么大的威胁吗?

    “日人畏威而不怀德,他们对于强者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诚服,而对于比他们弱小的人则会呈现出百倍的残忍,对付这样的国家和民族,我们绝不能以丝毫的侥幸心理视之,亦不可以任何怀柔政策相对,唯有彻彻底底的暴力,彻彻底底的征服,才能消除日人内心的野心。”

    这是皇帝在临行前说得一番话,如今却是无端出现在了钱英的心头,他不由得摇摇头否决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或许日本人愿意做卧薪尝胆十年的勾践,可是大楚绝不会做夫差。

    一旁同坐的雪晴仓久此时却微微一笑,似乎在解惑一般地说道:“天朝使者前番前来比较匆忙,一切礼仪具为从简,然弊国子民未见世面,早已仰慕天朝甚久,自然希望能得以见到天朝风采。”

    钱英拉下了车窗,感叹道:“当年朱舜水东渡至日本,亦曾得到日本上下的礼待,朱子学由此在日本生根发芽,前些年朱子后人亦曾返回故土,如今也在我大楚国防军中效力,由此实在是一衣带水之故交。”

    “一衣带水,实在不错!”

    雪晴仓久轻声笑道,他又感叹道:“只可惜,眼下幕府中人一意孤行,决意要违拗天朝意志,违拗大皇帝陛下的意志,实在是破坏两国之旧交的元凶。”

    钱英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也是我们前来鹿儿岛的使命,维护我天朝秩序下的和平与繁盛,我们自然是义不容辞。”

    ........

    砂劳越。

    暴雨哗啦啦地下着,阴暗的天空中密布着阴云,预示着这场大雨并不会那么迅速地结束,然而这对于这里的百姓们而言,却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原因很简单,在大雨的天气里,朝鲜雇佣军就不会再出动,也就意味着少了许多杀戮。

    就在过去的一个月时间里,朝鲜雇佣军在婆罗洲几乎是臭名昭著,这些来自遥远地方的雇佣兵,几乎比起强盗都有所不如,他们对渤泥展开了疯狂的进攻,不光彻底击溃了渤泥苏丹军,而且还对沿途的百姓,实施了大规模的驱逐和屠杀。

    尽管对于大楚而言,朝鲜雇佣军那简陋的装备加上孱弱的训练,几乎没有任何战力可言,不要说同大楚的正规军相比,就算是预备军或者是民兵,都能够在一比一的状况下击败这支军队——可是对于渤泥人而言,朝鲜雇佣军却显得十分强大。

    更关键的是,朝鲜雇佣军生性极为残暴,他们知道自己打仗的目的只是为了捞钱,因此丝毫不顾及名声,大肆地抢掠财富,手段极为恶劣,以致于不少人都对其十分不满,甚至还包括当地的一些华人,都将其视为刽子手。

    而在所有人都鄙夷的朝鲜雇佣军内部,同样也在演绎着残酷的一幕。

    “赵斗淳下士——”

    “到!”

    “跪下——”

    “是!”

    “啪——啪——啪——”

    一连串抽鞭子的声音响起,只见一名穿着简陋灰布军衣的青年,正咬着牙跪在地上,他的背上则充斥着一道道红色的鞭痕,只见鲜血顺着衣衫慢慢渗透而出,里面的烂肉正在翻滚而出。

    一名带着络腮胡子的军士正站在青年面前,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冷冷的笑容,静静地望着青年被施行鞭刑。

    良久,等到鞭刑结束后,那军士才一脚踩在赵斗淳的身上,他伏下身子抓住赵斗淳的头发,冷声道:“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不遵守军中命令,我不会让人再去抽你三十鞭,而会直接在战场上处决你——”

    赵斗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脸上布满了汗水,眼睛里更是因为痛苦而充满了血丝,他就这么被人抓着头发,挣扎着道:“......是.......”

    一旁的士兵们望了过来,他们的眼神里带着鄙夷和嘲笑,似乎是对赵斗淳的做法十分不可思议,甚至还有人低声笑道:“看到那个蠢蛋没有?他就是一个傻瓜,因为不知道哪里来的怜悯心,不愿意杀死那家人,结果被长官给惩罚了——”

    “是啊,这些可恶的蛮夷,杀了也就杀了,还能抢走他们的东西寄回去.......”

    “听说过几天就要发起决战了,到时候我们还会继续清理这些蛮夷.......”

    “是啊,听说这一次还会有天朝的大人们参与,或许我们的军饷还能多加几块钱........”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中,赵斗淳忍着身体上的剧痛,拖着沉重的身子一步步挪回了自己的帐篷里面,他原本并不后悔自己的抉择,可是刚刚上官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却让他犹豫了,这一切到底值得吗?

    实际上,赵斗淳之所以会选择救下那一家人,原因很简单——那家人的女儿跟赵斗淳的妹妹长得十分相似,这一下子就掀起了赵斗淳内心的沉痛回忆和遗憾,才使得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赵斗淳原本是来自全罗道光州的一个普通农民,家中原本有一个哥哥和两个妹妹,靠着给贵人们耕田才勉力为生,后来清兵入寇朝鲜之后,这一切就彻底变了,他的哥哥被抓去当了兵,死在了战场上,而他的姐姐和两个妹妹则都被清军抓去当了营妓,后来也不知所踪。

    唯独只有他赵斗淳,后来莫名其妙的成为了勤王军的一份子,还跟着大人们一路反攻回了汉城,只是这段经历并没有让赵斗淳从此发达起来,后来莫名其妙的成为了雇佣兵,来到了远离故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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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使得赵斗淳心里憋着一股气,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说,而只有这件事,才使得他心里微微有些痛快起来,原来他这样的小人物,也能去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只有这种感觉,或许才能让赵斗淳感觉自己还是一个人。

第六百四十二章 大炮巨舰主义

    在任何一个时代里,那些小人物们就跟地里的野草一般,任人都能踩上一脚,也不会有丝毫的怜惜,甚至不会有人认真地看上一眼,然而就是这些不会为人在意的野草,往往却能迸发出旺盛的生命力,努力地在每个寂静的夜晚生长着。

    赵斗淳就是这么一株野草,他倔强地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纵使身体伤痕累累,痛苦也几乎摧垮了他的意志,可是他终究从高烧中清醒了过来。

    “水.......水.......”

    “斗焕——”

    “你终于醒了——”

    一旁坐着的矮个子年轻人连忙探过身子,他听到了赵斗焕的声音后,连忙端过一碗水递到赵斗焕的面前,喂他艰难地活了下去,接着便用牙齿将草药细细地咀嚼开,然后用心地涂抹在他的背上,清凉的草药末让赵斗焕的疼痛感缓解了几分。

    在军队当中,执行鞭刑常常不亚于上战场生死搏杀,除了当时难以令人忍受的痛苦之外,漫长的伤愈期也足以让人丢掉性命——所幸的是,赵斗焕还有自己的同乡全允熙的帮助,使得他平安地度过了这一危险时期。

    十月,随着天气的逐渐转凉,朝鲜雇佣军在婆罗洲的动作却进一步加快,因为在这个地方,炎热的天气才是他们真正的敌人,天气转凉只会更有利于他们战斗,在无形中抹平了双方对环境的要求。

    一小队朝鲜雇佣军在丛林里正在悄悄地前进着,他们身上依然穿着简陋的军装,手里举着火枪,十分警惕地一步步摸索着。

    尽管渤泥苏丹军已经在正面战场上被彻底击溃,可是溃散的逃兵再加上一小部分部族的反抗军,却重新竖起了旗号,并且成为了朝鲜雇佣军的噩梦来源,因为这些人对于环境十分熟悉,他们不再选择正面作战,而开始躲在隐蔽处伺机袭击,甚至还会主动去打击朝鲜雇佣军的后勤线。

    而这一小队的朝鲜雇佣军便成为了引诱土著军袭击的诱饵,在他们的身后已经缀着大量的军队,并且展开了合围的趋势,一旦有大鱼上钩,他们便会迅速展开包围,从而缩小战圈,彻底歼灭这一股土著军。

    赵斗淳作为军中被排挤的分子,自然承担起了最为危险的任务,他成为了排头兵站在了最前方,整个人几乎完全处于暴露的状态,而矮个子青年全允熙则站在了他的身后,担任警戒的作用。

    此时寂静无比的丛林里面,似乎只能听到众人踩在**枝叶的声音,却再也没有丝毫其他的声响,就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四周的林子,生怕从里面一瞬间跳出大量的土著兵来。

    “啪嗒——”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吓得众人连忙蹲下身子,赵斗淳更是报紧了手中的火枪,他死死盯着前面的树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使得整片丛林里显得更加幽静。

    过了良久之后,众人才缓缓喘出一口气,神情也开始慢慢放松,甚至有人望着赵斗淳笑骂道:“啊,你这个光州该死的农民,还不赶紧在前面——”

    “咻——噗——”

    那士兵的话语还没有说完,他的面部就被丛林里飞射而出的箭矢命中,一道血雾喷涌而出,却是将他身边的一名士兵身上染上了一层红雾,所有人顿时高声大喊,他们开始快速地往后撤退。

    赵斗淳也是如此,他飞快地在丛林里跑动着,两条大腿如同弹簧一般,几乎充满了动力,而那些箭矢也似乎总是晚上一步,没有射中他。

    “啊——”

    全允熙紧紧地跟在赵斗淳的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大叫,随即翻身扑倒在地,赵斗淳不由得回头望去,只见他的腿上被射中了一箭,带着血色的箭头从膝盖上穿透而出,上面还夹杂着些许碎肉。

    赵斗淳目光中微微闪动,他终究没有选择放弃自己这个老乡,而是一把扛起全允熙继续往前跑去,身后的箭矢声则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后传来了当地土著们高声呐喊的声音,他们似乎也在调兵遣将,准备将这股朝鲜雇佣军彻底杀死在这里。

    “放下我.......”

    全允熙努力地喘着气,他的头垂在赵斗淳的肩膀上,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放下我,你这样跑不了的.......回去吧,将来回到光州.......”

    赵斗淳继续努力地跑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双手却仅仅勒住了全允熙的胳膊,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身体上,一步步地朝着前方跑去。

    “轰隆——”

    就在众人逐渐要被土著军追上的时候,一声剧烈的轰鸣声从赵斗淳的身后传来,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股冲击力,整个人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距离他身后不到数米的地方,已经出现了一个土坑,那是开花弹所造成的。

    土著军是没有开花弹的,他们甚至都没有什么火器,答案自然只有一个,是师部直属的炮营在开炮——作为朝鲜雇佣师,他们是没有权利建立炮营的,这支名义上归属于朝鲜雇佣师指挥的炮营,其实就是大楚国防军支援过来的武力,而朝鲜雇佣师根本无法调动。

    很快,接二连三的开花弹落在了这一块区域,赵斗淳只得拼命地往前跑着,他虽然不知道炮营为什么会在这个距离开炮,可是他知道一件事,如果他再不赶紧跑,那么等待他的只有被炸死的下场。

    而就在众人前方两里左右的区域里,只见由六门六斤炮构建成的炮兵阵地上正在不断发出怒吼,剧烈的白色烟雾几乎成为了最好的坐标指示,所有的诱饵们都在往这个方向跑动着,他们知道只有这里才能挡住土著兵。

    在炮兵阵地右前方正站着两名军官,他们手里握着千里镜瞧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其中一人脸色有些沉凝,他正是这一次负责炮兵指挥的炮营营帐赵建德。

    “朴文泽将军,我方开炮距离可以往后移动三百米,以避免出现误伤,眼下这么打,这些人就算不被土著们打死,也会被我们的火炮给炸死。”

    另外一人正是朝鲜雇佣师第二师师长朴文泽,他面对着赵建德带着几分谦卑的笑意,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显得残忍无比。

    “天朝将军,眼下蛮夷们跟我师士兵已经交织在一起,若是炮火后移,只怕根本就打不中,还不如拉近距离以追求命中准确率,不过还请将军放心,这些人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吧,实在没什么关系。”

    对于朴文泽而言,这些朝鲜人的确无足轻重,就算死了也没有任何影响,只要能够完成任务,那么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特别是他们的抚恤金还能让朴文泽多赚一笔,简直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赵建德心里自然对这种不重视下属性命的行为多有反感,只是他得到的命令只是配合朴文泽完成一切作战计划,而像这种事情他根本没有权力插手,因此他的神色不免有些阴沉。

    “继续开炮!”

    六门火炮构筑的火力终于使得土著兵们停住了追击,可是这也导致原本一路逃跑的士兵们死了好几人,就连赵斗淳的脸上也被开花弹里面的碎铁片挂过一道伤口,鲜血顿时汩汩流出,却是让他显得像一尊阎罗。

    然而,赵斗淳根本不会有丝毫的在意,他只是带着全允熙躺在了弹坑当中,努力地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流露出一丝兴奋。

    他这个草一样的人物,终于又活下来了!

    ........

    鹿儿岛上。

    钱英等人驾临萨摩藩,在公布完皇帝的谕旨之后,自然也接受了萨摩藩上下的全力讨好,甚至使团上下人人都安排了两名浓妆艳的侍女陪侍,至于钱英、邱泽等人,则更是得到了十名容貌上乘的女子。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小道,对于钱英等人而言,他们丝毫没有忘记自己肩负着的重要使命,只是到了日本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面临的局势本身是有多么复杂——根据得到的消息显示,除了完完全全掌控在手里的萨摩藩,其余的西南诸藩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同幕府开战。

    原因则十分简单,对于西南诸藩而言,他们心里同样有一个‘日本’的概念,尽管他们反对幕府的统治,可是也不代表他们欢迎大楚的进入,对于萨摩藩这个大楚的傀儡,更没有什么好态度,因此当萨摩藩厉兵秣马之际,他们却在暗中同幕府勾三搭四。

    在这种情况下,钱英自然也不愿意继续耽搁下去,很快便宣布了十月初八出海进行演习,而这一次演习的地点便是在大隅海峡,并且决定在舰队演习完成以后,率领舰队直扑江户,对这一次演习进行收官。

    雪晴仓久自然不会对这一次的演习有任何的疑问,他也早早安排好了演习的相关人选——即由宗盛青夫负责担任萨摩藩海军的首领,他将会率领十几艘日本战船,其中有四艘安宅船,六艘关船以及六艘小早船组成。

    当然,这些船只自然都是战后所新建的,与大楚目前派遣来的海军想必,自然是差之甚远,光是‘南京号’所造成的威势,都远远超过这十几艘传统日式战船。

    十月初八,大楚舰队联合萨摩藩舰队驶出了鹿儿岛港口,直接驶向了大隅海峡,他们将会在三天左右的时间里完成目前的训练计划,并且直接启程向北,前往江户港口进行示威,威逼德川吉宗认输。

    钱英对这一计划自然十分满意,他作为军人出身来参与这一次事情,本质上也是希望能够用更加强硬的思维去解决幕府的问题——相对于软绵绵的外交抗议,只有这种**裸的大炮巨舰,才能真正去说服对方。

第六百四十三章 神风没有第三次

    “轰隆——”

    “轰隆——”

    接连不断的炮火轰鸣声在海面上回想,大量的白色烟雾将舰队笼罩了起来,仿佛人间仙境的一般的场景里,却孕育着人类在这个时代的顶尖武力,数十艘战舰所营造出来的声势,几乎让人为之咂舌。

    特别是作为旗舰的‘南京号’,更是展现出其横行无匹的英姿,如同一座小山一般,在海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阴影,甚至连其他舰船上的萨摩藩水兵们瞧见了,神情中也带着几分崇敬与艳羡,特别是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炮位,更是不由得咂舌。

    光是这么一艘战舰,就足矣将他们全部击沉,由此可见天朝上国实在是武德充沛啊!

    当然,行外看热闹,行内看门道,相对于这些水兵们的敬佩而言,真正作为演习参与方的军官们才更能明白大楚海军的强大,绝不仅仅只是光靠船只能体现的,更重要的是阵型所带来的整体性。

    当旗舰上的信号旗不断升起的时候,整个大楚舰队也展开了海上战术的演练,包括抢占t字头,包括近舷海战和跳帮作战,船只在海面上纵横往复,血红色的大楚海军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作为此时萨摩藩海军的代表。宗盛青夫并不是老一辈的萨摩藩海军人物,毕竟随着当年同大楚海军的一战结束,萨摩藩海军也迎来了全军覆没的结果,那些老一辈的海军人物几乎都战死在了那场战斗,即便有些人活了下来也大受打击,根本无法主导起重建萨摩藩海军的重任。

    而在这个时候,随着雪晴仓久的上位,宗盛青夫作为他的亲信开始负责新的萨摩藩海军的建立,当然由于萨摩藩的实力大大折损,已经没有办法恢复原来的实力,到如今也只是十几艘战船而已。

    “泽君,帝国的舰队十分太强大了!恐怕在全世界都已经找不到值得一战的对手了!”

    宗盛青夫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钦佩之色,他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船头的黑色炮管,却意外地发现上面干净无比,连自己戴着的白色手套都没有一丝污迹,心里更是不由得升起了浓浓羡慕之色。

    什么是大国风范?这就是大国风范!(战术后仰)

    “青夫君实在客气了,做好这些小事只不过是最基础的罢了。”

    站在一旁的邱泽自然不会把日本的称赞放在心里,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建立起相关的航海作战条例之后,这些细微末节的地方只会根据条例执行即可,并不是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然而,邱泽却有意无意忽视了一点,那就是经过了改革的国防军,特别是在宁大皇帝亲自参与改革的情况下,国防军的规范化直逼后世,分工更加专业,流程更加科学,比起这个时代的其他军队,完全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实际上,在这个年代里,能够有效地建立相关的条例规范本来就十分不容易,至于能够认真地贯彻执行下去,就显得更加困难——在另外一个时空当中,北洋水师就因为炮管上晒衣服以及炮管内都是黑灰等问题,遭受到许多人的鄙夷和唾弃,甚至被人认为是甲午海战失利的根本因由。

    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在当时的1894年,在炮管上晾衣服的也根本不止北洋水师一家,实际上英国人、法国人也都会在炮管上晾衣服,然而这些对于列强们而言,并不算什么真正要命的大事,更不会引起大肆的批判。

    说白了,这年头的道理就这么简单,赢了什么都是对,输了干啥都是错,成王败寇的思想属于贯之世界都颠扑不破的道理。

    然而,当大楚水师提前建立起规范化的制度之后,却对宗盛青夫内心造成了许多冲击,甚至要比那些火炮带来的冲击更大,他在心里暗暗发誓,自己也要训练出像这样规模的一支海军军队出来,即便战船小一些,可是水兵的素质一定也要达到这么高的水准才行。

    瞧着宗盛青夫变幻莫测的神采,邱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想法,他不由得在心里微微一笑,海军的事情可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实际为了培养高素质水兵队伍,首先就需要对他们进行一定的基础教育,即人人都需要会读书写字,人人都需要接受相关的专业训练,这中间需要倾注的资源,并不比造舰便宜多少。

    “想要锻炼出这么一支队伍,我们需要一个伟大的皇帝,需要一个提供支持的朝堂,需要几所专业的海军技术学院,需要数十个相关的海军专业,更需要数十万高素质的青年和持续教育他们所产生的的成本。总之,在这个时代,只有大楚海军才能做到。”

    大楚海军和萨摩藩海军在大隅海峡仅仅停留了三天时间,就直接朝着江户的方向航行,毕竟在这一次‘黑船演习’当中,大隅海峡演习只能算是饭前甜点,真正的开胃菜还是直接怼到江户湾,才能算圆满成功。

    而这一步自然也瞒不过此时正在江户的德川吉宗,实际上此时的他已经得到了这一次‘黑船演习’的全部计划,自然也知道了这次所谓的演习背后的含义,整个人不由得慌张了起来,这一下可怎么办?

    老中水野忠之低低叹了一口气,之前他一力建议派遣使者前往南京缓和局势,可是等到使者吉野良平无功而返之后,他才意识到这里面的问题——原本只是幕府跟大楚之间的矛盾,可是当英国人开始掺和进来以后,却使得局面变得复杂化,以至于再也无法同大楚达成任何可能的缓和。

    大楚和萨摩藩的战舰正在逐步逼近,可是德川吉宗却在这个时候开始惊慌失措,这些都让水野忠之感觉到深深的绝望和荒唐,就像一个小孩子用手去揪沉睡老虎的胡须一般,眼下真的揪醒了老虎却又噤若寒蝉。

    “派吉野去找来自大楚的将军,告诉他们我们绝无违抗天朝陛下的意愿,我们愿意放开江户湾,作为天朝舰队演习时期的停泊地。”

    德川吉宗眼珠子转了转,却提出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建议,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干巴巴的笑容,低声道:“只要本将军表示自己的诚意,让大楚的舰队停泊在江户几日也未尝不可,到时候他们总没有理由开战。”

    水野忠之不由得目瞪口呆,他第一次发现将军竟然会变得如此可笑,甚至有些可怜,要知道,所谓的‘黑船演习’可不仅仅只是一次演习,它随时都有可能以假乱真,变成一次真正对幕府的黑虎掏心,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开江户湾,简直就是直接躺平了。

    选择向老虎跪地投降会是什么结果?它不会因为你举起双手就放过你,它只会扑过来吃掉你的内脏,吃掉你的四肢,彻底将你撕成碎片。

    德川吉总是真的怂了,他万万没想到大楚的皇帝会做到这一步,一种源自于内心的悔意逐渐升腾起来,使得他从一个极端转向了另一个极端,他望着水野忠之可怜巴巴道:“本将军实在.......若是真打过来,德川家的宗嗣怕是要彻底断绝了。”

    水野忠之冷哼一声,“将军大人,我们还有几十万武士,还有上千万百姓支持,即便与大楚一战,未必没有取胜的希望,当年元寇来袭,还不是一样葬身于神风之下?”

    “神风.......没错,大日本有神风护佑.......”

    德川吉宗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不再任由恐惧的情绪发散下去,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明,“如果楚寇真要侵入日本,神风也不会放过他们......”

    对于神风的崇拜几乎贯穿于整个日本上上下下,即便是作为将军的德川吉宗,在这个时候却也将希望放在了神风上,却不由得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水野忠之只不过是想着鼓励起德川吉宗的斗志来,自然不希望让德川吉宗将希望都放在虚无缥缈的神风上,便耐心道:“将军,眼下我们也无需彻底击败大楚,只要将来能够打个平手或者来场小胜,再好生赔礼道歉,绝了大楚的野望,这件事也就差不多了。”

    德川吉宗心中细思的确如此,心中的战意也就渐渐鼓起,说到底他终究也没有真正见过大楚的强大之处,一切只不过是听信的传言,没有真正体验下终究还是存了几分希望,当下便点头认同了水野忠之的建议。

    在统一了思想的情况下,幕府的动作还是非常快的,用泥砖加固了浦贺炮台,并且还搜罗了江户城内的国崩安置在上面,用来封锁浦贺附近的狭窄海岛——当然由于国崩的数量太少,这一举动的象征意义基本要大于实际意义。

    加固了浦贺炮台之后,幕府又发动目前江户城内仅有的一万四千足轻,分别驻守在三浦、横须贺、神奈川和江户一线,特别是那四千铁炮队和一千骑兵队,更是受到了德川吉宗的重视,亲自掌握驻守在江户,即便是有上万敌军前来,似乎第一时间也没办法撼动江户。

    简而言之,当德川幕府摆出一副刺猬模样以后,德川吉宗又把吉野良平派去乘船寻找即将到来的大楚舰队——他终究还是希望能够让这件事得到和平解决,不要闹到上战场的底部,到了那时候,他可真就拿着脑袋来赌了。

    ........

    “神风?”

    邱泽单手拄剑站在船头,望着海面上的薄雾,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凝重,他摇了摇头道:“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如果仅仅只以神风来论,反倒落了下乘。”

    宗盛青夫苦笑道:“当年元寇两次入侵日本以来,世人以为俱是被神风所摧垮,可实际事实绝非那么简单,只是世人愚昧,只愿意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

    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年元廷二次进攻日本无果,台风在其中的确起到了催动作用,可实际上在陆地作战方面,元军也始终未能真正击溃日军,像第一次作战时,日军战斗意志顽强,坚决抵抗,给元军也造成了不小损失,导致大将刘复亨受箭伤撤回船上。而到了第二次的时候,日军主帅少贰资能在神风发生之前,也已经率军夺取了壹岐岛,取得了陆战的胜利。

    因此,如果只是简单的认为日本人无能,完全靠台风获得胜利,并不是一个很客观的看法,只是无论在此时的华夏,还是在日本自己国内,神风论因为更容易被人所宣导,反倒成为了主流。

    在目前的大楚各大军事院校当中,对于元日战争也早已经有过研究,对神风论自然是不太认可,而邱泽在进行了这方面的补课之后,同样改变了这个想法。

    “这一次来到江户湾,虽然明面上并未有宣战之举动,可是我们也需要加强警惕,防止幕府作乱。”

    当然,邱泽明面上是说防止幕府作乱,其实心里反倒是希望能够生出点事情来,无论是皇帝的期待,还是内阁枢密院的期待,都足以支撑他冒险一击。

    反倒是宗盛青夫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他自然不甘心就这么出来游一趟海,整个人都带着些许野心勃勃的味道,“幕府绝不会轻易放弃他们的计划,德川吉宗就算在明面上服软,可是将来迟早也会背叛大楚。如果这一次能够毕其功于一役,反倒是一件好事。”

    对于这个日本人而言,他更希望能够跟幕府打一仗,将来才能在战争中建功立业,如果能够让日本恢复战国时代,那简直就更值得祝贺了。

    邱泽轻轻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下令舰队全力前进,早一日抵达江户,对他们心里的冲击也会更大一些,到时候或许这些就都不用考虑了......”

    当然,此时的邱泽等人根本也没有想到,幕府使者吉野良平正乘坐着小船来寻找他们,不过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关系,毕竟这天下的道理要是谈判能谈得清楚,他们又何必千里迢迢来到江户?

第六百四十四章 攻心为上

    革新十三年十月下旬的南京,已经逐渐进入了深秋,中央大街两旁种植的梧桐树上不断飘落着枯叶,在街道上堆积了厚厚一层,然而原本略显诗意的画面,却因为一场暴雨显得略微有些面目全非。

    朱毓彦穿着一身整齐的国防军军装,肩膀上挂着中校军衔,嘴唇上留着一撮胡须,看上去颇为英俊,只是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复杂,就连脚上的军靴踩在枯叶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都没有丝毫觉察。

    片刻之后,一个小小的报摊出现在中央大街的尽头,朱毓彦快步走了过去,他站在报摊前巡视着上面的报纸,当《清流报》出现视野中时,脸上才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付钱,买报。

    朱毓彦一只手快速地翻开报纸,搜寻着自己想要的信息,另一只手则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香烟盒子,费力地用单手倒出香烟,然后夹在自己的嘴上。

    “啪—嗒—”

    就在朱毓彦一只手夹着报纸,另一只手准备去拿取火柴盒的时候,一只金属质地的打火机在他的面前点燃了火苗,然后缓缓点燃了他嘴上的香烟。

    随着一丝青烟缭绕而起,朱毓彦不由得抬眼望去,只见打火机的主人是一名衣着不俗的中年人,他脸上带着几分微笑,慢慢收回了打火机,轻声道:“刚刚从西北回来?”

    “张先生好。”

    朱毓彦连忙下意识掐灭了烟头,然后行了一个庄重的军礼,因为面前的这个人正是当年在大楚中央军事学院的教导主任张维贤,也算得上是朱毓彦个人的授业恩师。

    张维贤摇了摇头,轻声道:“看来你这些年也吃了不少苦头,整个人都黑了瘦了.......以后在我的面前不要拘束,抽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朱毓彦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轻声道:“在先生面前,学生无论如何也不敢放肆,学生的确是刚刚从西北军中返回,不过并非因为私务,而是因为公干,枢密院似乎要将我调到日本去。”

    张维贤轻轻唔了一声,瞧见了朱毓彦手上的《清流报》,却是笑道:“眼下日本方面的情况复杂,而且有效信息的保密等级很高,在这个上面你是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不妨问问我,只要不违规,我多多少少也能告诉你一些东西。”

    朱毓彦轻轻叹了一口气,神情中透着些许苦闷,低声道:“听说这一次演习并不是很顺利,我们有一艘小船在江户湾离奇失踪了........后来找到了船,可是上面的七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想,会不会......”

    原来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大楚海军与萨摩藩海军的联合舰队抵达江户湾,然后在江户湾的海面上停泊了一夜,准备次日举行演练——然而就在当晚,一艘快哨船在执行警戒任务离奇失踪,虽然后来在江户湾找到了该船,可是船上的水兵却都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丝毫的踪迹。

    这件事自然引起了大楚海军的高度警觉,邱泽震怒之下,要求日本幕府彻底放开江户湾,并且允许大楚派遣军队上岸搜查失踪士兵,另一方面则是升起战旗,在江户湾展开了战斗姿态,要求幕府和德川吉宗给出一个交代。

    当然,幕府自然不会同意这样的要求,然后邱泽便转而要求在五天内交出失踪士兵和凶手,否则他将会绝不再姑息。当然具体事态会扩大到什么程度,也并未真正说明。

    朱毓彦所了解到的只有这么一些,他自幼在日本长大,对日本本身还是怀着一种颇为复杂的情感,因此在听说这件事之后,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牵挂的,他赶到南京后便打算用各种方式来搜索关于这件事情的后续。

    张维贤自然了解自己的这个学生,此时却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毓彦,恐怕你是不知道,这一次原本就是幕府心生二意,妄图拉拢英国人自强,再加上如今出了这种事情,导致国内对日本开战已经渐渐成为了主流意见.......”

    朱毓彦低声道:“当年先祖东渡前往日本,也只是不愿事虏之故,终究有幸得到幕府护佑,因此心里委实不愿见到中日之间兵戎相见.......不过先生放心,我是一个华夏人,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张维贤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道:“如此就好,你从日本到华夏,如今又有机会用另一种身份回到日本,最需要注意的恐怕就是分寸二字,不过你放心,等到这一战结束后,日本将会以另一种姿态,成为大楚的一份子,到时候你也不会感觉到难以抉择了。”

    ........

    “对日本之战,绝不仅仅只是物理层面意义上的战争,更是一场攻心之战。”

    奉天殿内,君臣汇聚一堂,而在这一次的朝会中,也将会决定对幕府策略和对日本策略出炉,而其背后的深层意义更是非常重大。

    实际上,当大楚君臣接到了邱泽的奏折时,心里未尝没有疑虑,主要是这些水兵失踪得时机也太巧妙了,不得不让人多有怀疑,不过在邱泽后来的奏折中,却隐隐约约透出了一点,那就是这一次水兵失踪事件,恐怕跟隐藏在幕府的公家势力有关。

    说白了,对于这个时候的日本公家而言,他们已经失去了任何翻盘的希望,特别是中御门天皇不明不白的死,更是彻底打碎了他们的幻想——幕府对公家下手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公武合体成功之日便是公家众人身死之时。

    万般无奈之下,他们甚至不得不将主意打到大楚身上,准备通过驱虎吞狼之策来引楚兵灭幕府,以此来保证公家暂时还能继续存在,至于未来可能产生的隐患,却是让他们顾不得了。

    当然,这一招的效果也的确非常好,至少明面上幕府已经陷入了死棋,而大楚也十分配合地开始扮演自己的角色。

    在这个时候,宁大皇帝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机会的来临,他一方面大力支持邱泽的计划,另一方面也在朝堂内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人,对日本之战已经不可阻挡,不要再妄想停止,反倒是要更好的配合起来,打一场精彩的攻心之战。

    “枢密院一定要注意,在对日本之战中,一定要注意分化拉拢日本的各阶层,特别是日本的大商人阶层,他们受到幕府的压迫已久,完全可以为我们所用,而另一方面就是日本的武士阶层,他们现在大部分人穷困潦倒,同样是因为幕府无能之故,只要投靠我大楚,将来就能彻底改变现状——”

    宁渝一脸激动地大声介绍道:“诸君需要明白,我们这一次绝非是为了报仇之故,实在是需要为日本带去我大楚的璀璨文化,得让他们明白一点,跟着幕府走只有死路一条,唯独投靠大楚,将来才能真正有出路!”

    没错,随着大楚持之以恒的经济发展规划,眼下中日之间的经济对比几乎是天壤之别,一个普通汉人家的生活水平,几乎完全超越了普通武士阶层目前享受的一切,匮乏的物资也使得日本人心里积攒了大量的不满。

    宁渝要做的和想做的,便是想办法勾出他们心中的怒,怒勾出来了,后面的事情自然也就简单了。

    新闻出版司司长彭启丰连忙出列,高声道:“启禀陛下,我们已经安排印刷厂紧急印制了大量用日文编成的小册子,其中也有许多只有简易画的内容,都是反映了幕府恶政的问题,还有很多内容反馈我们大楚将会带来很多变化,比如让商人经商再也不会被幕藩盘剥,武士的权益会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就连普通的农民每天也能多吃两个白面馒头哩!”

    作为长期负责舆论问题的彭启丰,对这一套内容自然十分熟稔,很快就拿出了一套十分可靠的宣传方案,再加上大楚目前的基础印刷工业,使得小册子能够用极低的成本印刷出来,从而使得攻心计划成为可行。

    宁渝自然比较满意,轻声道:“光是这些还不够,一些理论性的东西也可以适当加一些进去,比如我大楚的宪法内容,再比如新的税法、民法,总要给他们一些不一样东西......”

    说到底,在宁渝看来,已经初步迈入工业化改革的大楚,在这方面对日本的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这种来自文明的压制完全可以保证日本乖乖地放弃反抗,这对于后续的计划也将会打下很深刻的理论基础。

    众人听到这里的时候,却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当中有人已经看出了宁皇帝的打算,可是正因为看出来了才觉得这一招是属于纯粹的阳谋,根本没有化解的方式。

    实际上,后世美帝之所以能够建立全球秩序,绝不仅仅只是依靠手中的军事霸权,而是还伴随着金融霸权和文化霸权,特别是作为输出的文化霸权,更是在无形中取得了很多军事上也无法实现的结果,成为一个十分经典的案例。

    人心在很多时候会显得很虚无,毕竟看不见摸不着,可是在关键的时候,它又常常发挥出十分重要甚至是核心的作用,而且想要对付它,绝不能用阴谋诡计和武力压迫,那只会让局势反向发展,毕竟人心和道理都是需要拿到阳光下去辩驳的,越是做一些小手段,越是会显得心虚。

    宁渝要做的便是如此,他在此前就已经跟大臣们阐述过自己的理念,那就是绝不能再做传统被动的天朝朝贡体系,而是要主动地将大楚目前要表达的内容,传递到其他的国家里,用文化理念来构建文明力量。

    当然,这个要表达的内容,在过去和现在还是基于儒家发展的一套东西,至于在未来或许又会变成另外一套东西,这就属于宁渝需要思考的下一个问题了。

    “军事作战,打到幕府投降为止,攻心之战,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十月底,局势终究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发展,幕府始终无法针对大楚水兵失踪之事做出合理解释,而邱泽在此时也接到了开战命令,因此在十月二十九的上午,他果断下达了炮击江户城的命令。

    在后世的史书上,针对“黑船演习”之事有很多猜测,甚至有人都认为是这是大楚自导自演的一出阴谋,可是当目光拉回到这个时间线的时候,所有位于江户的日本百姓,却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神风上。

    “神田明神呀,请降临您的神威吧!”

    “恩赐下毁灭世界的神风,将这些魔鬼彻底送进地府吧!”

    “您的亿万子民们,正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在江户城神田神宫内,一名赤脚散发的女性穿着庄严的祭服在神田明神柱前扭动着身体,此人正是当今神田神宫祭主,而在她身边则跪着十余人,这些人都是神田神宫的大宫司和少宫司,正神情肃穆地低声默念。

    神田神宫并不是日本最神秘最古老的神宫,可却是当年最受德川家康看重的神宫,如今自然也受到了德川吉宗的看重,他希望能够借助祖先和神田明神的保佑,来抵御来自海上的威胁。

    而在此时的江户湾里,黑色船体的‘南京号’上面悬挂着高耸的船帆,上面还描绘着大楚海军的红色团龙标志,船舷两侧的炮门也全部掀开,而在船首前的火箭弹也都做好了发射的准备,许多大楚水兵正认真地完成最后的调试。

    整整十二艘风帆战舰如同一座座在海面上移动的小山包一样,携带者无可匹敌的威势劈波斩浪,缓缓驶入江户湾,至于其他的小舰都紧随其后,当然这些船也基本都比日本萨摩藩的安宅船大上许多,看上去显得无可匹敌。

    “咚咚咚——”

    南京号上面此时正摆放着数十面大鼓,数十个赤膊大汉正双手持木槌,敲击着鼓面发出激荡人心的声音,而这一声音传递到岸边时,却变成了一种宣战信号,它使得无数日本人脸色发白,手脚瘫软。

    “楚寇......楚寇来袭!”

    不知何时,一声堪称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在岸边响起,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恐惧与慌乱,却是仿佛在人群中扔下了一颗炸弹,将所有围观的日本人炸得四散而逃。

第六百四十五章 目标,江户城

    庞大无比的舰队遮天蔽日一般,载着近万名水兵朝着江户城而去,而漫天飞舞的火箭弹则成为了炮击江户城的序幕,它们带着尖锐的哨音,似乎要撕裂整个天空一般,狠狠地一头砸进了浦贺方向的炮台阵地,还有许多火箭弹则直接飞进了码头边缘。

    “轰隆——轰隆——”

    在漫天遍野的爆炸声中,火箭弹的威力得到了尽情的释放,超过上百人被这一波火箭弹被直接炸飞了天,还有几门国崩也在爆炸中宣告解体,而港口边缘溅起的水花,则仿佛在欢庆一般,将气氛烘托到了天际。

    混乱、撕裂、垮塌、哭泣,在浦贺和江户码头上演绎的这一切显得残酷中透着几分美感,而为数不多几声充满焦虑的尖叫声似乎在高喊着‘国崩’,然而更残酷的是,日本人在这般火力倾斜下,似乎已经忘记了怎么使用国崩。

    十几个身穿武士服的藩兵正在操弄着炮台上的大炮,他们有的手执火把,有的正在装填着火药,还有的人抱着弹丸呆呆地站在一旁,似乎已经失去了主张,只能被动地等待着指令。

    “放!放!放!”

    吼叫出这句话的并不是幕府藩兵,而是正在南京号上的炮术军官,他死死地盯着浦贺方向,心里默默计算着船上火炮的数量和距离,三十六门二十四斤炮,十八门三十六斤炮,这些仅仅只是船身一侧的火炮,一次齐射只需要十秒钟就能全部实现......

    随着炮击命令的下达,整整五十四门火炮开始发起了怒吼,黑色的实心弹如同雨点一般落了下去,发出震天动地的轰击声,由于它们相对于火箭弹的精准度更高,因此都比较集中地轰击在浦贺炮台周围,却是又摧垮了数门国崩。

    “轰——”

    在爆炸的余声中,浦贺炮台内的国崩终于打出了自己的第一次还击,然而相对于大楚重炮所发出厚重而低沉的轰鸣,国崩所发出的声音却显得多多少少有些低哑,而发射的实心弹则十分理所应当地打到了海面上,距离大楚战舰还存在十分遥远的距离。

    飞溅起来的水花倒映着铁与火的痕迹,以及南京号上一张张堪称模糊的人脸,他们面无表情地站在甲板上,不折不扣地完成着装填和发射的命令。

    “轰隆隆——”

    大量的开花弹从其他的舰船上发射而出,直接砸在了码头周围,而此时正集结在码头上的幕府藩兵顿时被炸得血肉横飞,不少人哭爹喊娘地朝着江户城内涌去,夹杂着百姓们的哭喊声和叫骂声,乱成了一片。

    一名日本僧侣正跪在码头上面,嘴里念念有词,依稀可以听到‘天照大神’还有‘魔王入侵’等等词汇,只是他的脸上不知何时流下了一行热泪。

    “佛祖啊......这难道就是末日吗?”

    就在城外已经彻底混乱之时,江户城内却是一片死寂,数不清的幕府藩兵正在快速地奔走着,一名名身穿和服的武士也持着刀剑冷眼旁观,他们倒不是要抵抗来自海面上的华夏人,而是准备趁着城中大乱趁火打劫。

    神田神宫内此时也迎来了祭礼的**时刻,神田祭女的手脚诡异地扭曲着,她的脸上涂满了白色的粉末,整个人的精神似乎都显得有些癫狂,嘴里不时地发出高声叫喊声。

    “天道末日,魔王入侵,海面黑舟,灾祸之源........”

    “海覆天倾,浪潮倒灌,巍巍江户,烈焰永生.........”

    一种大宫司和少宫司们疯狂地将头磕在地面上,逐渐发红变青,随后便有人磕出血迹来,可是众人丝毫都不在乎,他们只知道在这个时候磕头,丝毫不顾身体的痛楚,直到整个大殿中血迹遍地,甚至都有人直接磕死在了原地,都没有人选择停止。

    城内城外不同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然而却无人顾忌,他们都在做着自己以为对的事情,却根本没有想到这些到底有什么作用。

    德川吉宗冷冷地望着神田神宫内的大宫司,然而耳边的炮火轰鸣声却始终没有断绝,他终于放弃将希望寄托在神田神宫上,而是扭头朝着江户城的城墙上走去,一众老中跟随在他的身后,急急地快步走着。

    “四千铁炮手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华夏人敢上岸,他们就会发起第一波进攻,对敌军进行充分的杀伤。”

    “其他的足轻众会在第二波进攻中压上,还有一千骑兵队也会伺机进攻,防止他们立足岸边.......”

    水野忠之急急地跟在德川吉宗的身旁,脸上带着些许焦急之色,“虽然已万般准备,可终究要谨防不测,若是战局不利,还请将军早做准备,可撤至京都.......”

    “好了——”

    德川吉宗咬了咬牙,轻声道:“我们的战船呢?能不能去迎击敌舰?”

    水野忠之脸上有些惊愕,实际上所有人从一开始之所以没有提出海战计划,纯粹也是因为这个年代幕府海军的实力,实在是让人提不起希望来......

    原因也很简单,幕府财政能力实在太过于薄弱,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钱去发展海军,其中的主力战船依然都是铁甲安宅船,还有一些关船,规模也就是比当年的萨摩藩海军强上那么一些,可是也强得很有限。

    相对于目前大楚的风帆战舰,双方的差距之大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便是水野忠之先前并未说明的缘由,不是不愿意说,实在是没处可说。

    “将军,目前幕府船小且少,实在不足为凭.......”

    “既然不足为凭,那留着还有什么作用?”

    德川吉宗的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愠色,他冷哼一声,“下令战船出击,无论如何,也要让楚寇看看我德川家的意志!”

    “是.......”

    很快,在德川吉宗的命令下,原本还藏在江户湾的一支舰队终于无法继续隐藏下去,他们缓缓出现在大楚海军的面前,尽管距离十分遥远,可是却一眼就能看出双方的体型差异。那些所谓的铁甲安宅船、关船在大楚目前风帆战舰面前,几乎等同于幼儿一般渺小,而那些战船上的火炮数量,则差异显得更大,让人生不起对抗的情绪。

    实际上,日本人对于大楚目前的风帆战舰有很深刻的认知,毕竟早在日本战国时期,就已经有许多大名仿造荷兰和葡萄牙的帆船,像第一个前往日本的不列颠人三浦按针,曾经还担任过德川家康的外交官,并且为德川家康建造了两艘西洋帆船。

    当然,后来随着幕府颁布锁国令,德川幕府便再也没有建造过西洋帆船,海上力量也始终都没有增长,依旧沿用老式的安宅船,可是他们对于风帆战舰也不算一无所知,至少还是明白它的强大。

    “将军有命,我等当誓死出击,板载!”

    随着一阵鼓声响起,一众安宅船和关船缓缓迎了上来,由于它们本身的速度十分缓慢,因此落在目前大楚舰队眼里,却成为了一个天然的靶子。

    南京号上,邱泽通过千里镜瞧见了这些出击的幕府战船,当下摇了摇头,如果像这种战船都能威胁到大楚舰队,那他现在就可以跳海自杀了。

    “传令下去,分出四艘战舰,快速击沉他们!”

    没错,邱泽十分托大地让其他战舰包括南京号继续轰击浦贺炮台和江户码头,仅仅只是派遣了四艘风帆战舰前往迎敌。

    “赶快!再快一点!”

    在幕府海军为首的一艘铁甲安宅船上,山本贺三头上绑着一根白色的飘带,上面绘制着德川幕府的符号,一手持着武士刀,另一只手拿着千里镜来观察对面的大楚战舰,嘴里还在不时地叫嚷着。

    其他的幕府水兵们则是快速地划着船桨,一点点接近对面的战舰——没错,铁甲安宅船虽然也有风帆,可是它只能作为辅助动力,实际上真正动力还是需要人力来划桨。

    铁甲安宅船船头上虽然有两尊国崩,可是象征意义更大一些,海战的时候只能依靠船上的平直楯板来靠船接舷作战,因此现在安宅船上通常都会配备数百名铁炮手和数十名持刀武士,到时候由他们攀上大船来接舷作战。

    然而,随着双方距离的越发拉近,山本贺三脸上的冷汗却越发不可抑制地滑下来,因为对面大楚战舰的火力密度已经远远超越了他的想象,已经有两颗开花弹砸到了船边缘位置,如果继续前进下去,他所在的安宅船迟早也会被命中。

    “轰隆——”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开花弹已经砸进了旁边的一艘关船上面,剧烈的爆炸声响起,一团火球在关船上升腾而起,很快关船便在爆炸中缓缓沉没了下去。

    山本贺三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他努力地鼓起勇气,挥舞着手中的武士刀,高声道:“将军板载!武士之命在于荣誉,荣生辱死,我们没有其他选择!”

    船上的藩兵们脸色涨红,依然用力地划着船,他们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如果掉头回去也是一定会被勒令切腹自尽的——身为武士,就算是死,也要死在对敌的正面战场上........

    然而,在此时正驶来的大楚战舰军官们的眼里,这些都是无足重要的,甚至前面的这些日本战船也都是不重要的,就算击败他们也没有任何的荣耀可言,毕竟他们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这一战没有任何的悬念。

    “轰隆隆——”

    伴随着大楚战舰不断发射的炮声,日本幕府海军的战舰也开始不断被击沉,特别是随着距离的逐渐拉近,大楚海军战舰的击沉效率也越来越高,甚至就连山本贺三的船也被砸穿了一个大窟窿,废了好大力气堵住漏洞才不至于沉没。

    可问题是,他们依然无法接近大楚战舰,更不用说利用接舷作战来获取渺茫的胜机,在大量炮弹的洗礼下,幕府海军战舰的速度越来越慢,战舰也越来越少,他们就像夕阳下的残疾武士一般,徒劳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士剑。

    山本贺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一只手拄着剑跪在地上,身上布满了细小的伤口,不断有鲜血从中涌出,可是这终究不是什么大事,因为他的一条腿已经不翼而飞了。

    就在刚刚之前,那一枚开花弹不仅砸穿了甲板,所溅射起来的木板碎片也击杀了数人,还将山本贺三的一条腿给斩断,其余的藩兵也都是一副心有戚戚的模样,划桨的速度又慢了许多。

    “将军板载!诸位速战!”

    山本贺三抹去了脸上的血迹,他勉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剧烈的疼痛早已经麻木了他的身体,甚至都已经让他的视觉出现了恍惚,依稀中他看到了自己妻子美园子正站在他的面前,朝他伸出了手。

    然而,还没有等到他伸出手去,又是一发开花弹落在了甲板上,而这一次剧烈的爆炸不仅彻底带走了他的生命,也将这一艘铁甲安宅船彻底带入了海底。

    “山本贺三驾驶着自己的战船,勇敢地朝着楚寇战舰行驶而去,即便身负重伤也没有丝毫退却,最终跳到了楚寇的战舰上面,同万恶的楚寇大战一场,最终力竭战死。”

    在后世一本关于‘黑船来袭’的书籍上面,曾经记载着这么一段,其中情节自然是多有夸张,山本贺三既没有跳到大楚战舰上,也未曾有过一场大战,他就是简简单单的就死了,死的并不够轰轰烈烈。

    而在远方的大楚战舰‘武昌’号上,一名水兵正在快速仔细检查着刚刚取得战果,他的眼神沉着而冷静,并没有因为这一发命中而感觉到欣喜,实在是因为像这种的战果实在太多太多,甚至无法激起他情绪上的一丝波动。

    当海面上的火焰渐渐消失之后,一切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而为江户城争取了些许时间的幕府海军,也终究成为了大海上的一片残骸。

    邱泽神情冷峻地望着已经开始冒着黑烟的江户城,轻轻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指向了远方。

    “目标,江户城!”

第六百四十六章 江户乱局

    江户城,原本是豪族江户氏的居馆,由此而得名。到了长禄元年时,太田道灌于此地修筑江户城,再后来为北条所取,一直等到小田原之战后,德川家康便正式入封关东,以江户为居城,开设德川幕府。

    平安了一百多年的江户城,由于德川幕府的缘故,自然得到了十分迅速的发展,人口已经超过了五十万人,成为目前整个日本最为繁荣的城市。

    当然,对于目前的大楚舰队而言,江户本身只是一个皮薄馅大的肉包子,城防工事并没有多么强大,再加上城内大量的木质建筑,想要摧毁它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问题是,光是摧毁并不足以让幕府低头,唯有真正实际占领才能实现有效控制,问题就在于目前的大楚舰队随军士兵数量只有两千余人,拿下浦贺炮台自然不成问题,但是进一步深入江户则比较困难。

    毕竟光是幕府藩兵就已经有一万余人,再加上从江户城中组织的其他武士一众,至少有两三万可用兵力——即便目前大楚国防军实力雄厚,可是当兵力相差过于悬殊之时,也不得不谨慎思考这一战略的可行性。

    “我军需要先占领浦贺炮台,进一步控制神奈川,为将来的陆战做好准备。”

    邱泽终究放弃了用一只舰队来占领一个国家的野心,他决定继续沿用先前的战略,控制浦贺水道,然后同陆军合作,运载两个师登陆江户,从而实现控制江户。

    当然,选择了这个计划,则代表海军本身依然是在当配角,这让海军上下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心——毕竟在枢密院眼里,海军依然只能充当一只辅助力量,却无法真正主导一场战争,只有陆军才能贯彻枢密院的战略目的。

    十一月初二,在彻底扫荡了浦贺水道附近的所有幕府战船之后,邱泽果断下令从侧面登陆,登陆先遣部队为一个营,大概有六百人左右,他们将会在海军的火力掩护下攻占浦贺炮台。

    原本在浦贺方向还有一千多名日军足轻,以及数百名铁炮手,用来防守问题并不大,然而在大楚海军的舰炮之下,这些人也就是顽强地顶了半个时辰,然后便因为过于惨重的伤亡而退走,原地仅仅只是留下了大量的弹坑和尸体。

    “杀!”

    当随军的陆战营分别划着数十艘小船登陆之际,战船上的炮火也展开了彻底的压制能力,在铺天盖地的轰炸下,却是再也没有一个藩兵敢于接近舰炮射程范围内,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船划到岸边,然后对浦贺炮台展开了进攻。

    数百人冲锋的架势原本并不算多么震撼,但是对于此时浦贺炮台里的藩兵而言,这一幕却是显得那么的绝望,因为在大量的炮火袭击下,他们的人数只剩下了数十人,其中真正能动弹的不过十余人。

    “将军板载!”

    那十几个幕府藩兵终究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他们端着手中的铁炮,结成了阵势站在了炮台上,他们的嘴里高声喊着板载,眼睛里透露出来的却是彻头彻尾的绝望。

    由于距离不够,藩兵们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开枪,他们准备等到陆战营士兵冲过来再打,可是对于大楚士兵而言,他们手中的新式火枪距离要远远高于藩兵们手中的火器,因此就在两百步距离的时候,他们手中的火枪就已经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当一阵清脆的枪声响起之后,这十几个藩兵人人身中数枪,整个人几乎被打成了筛子,随后就这么倒在了地上,眼神中的光彩也逐渐涣散。

    顺利到难以言说的登陆过程大大激励了陆战营士兵,他们连忙冲进了浦贺炮台里面,第一件事就是将上面的德川幕府旗帜降了下来,然后升起了大楚军旗——红色的团龙标志在浦贺炮台上冉冉升起。

    “这么快就失陷了吗?”

    德川吉宗用千里镜望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脸色则显得苍白无比,嘴唇无声地张着,整个人都陷入了浓重的失败氛围里。

    老中水野忠之也被浦贺炮台的失陷吓一大跳,他心里自然明白浦贺炮台并不是多么坚固的堡垒,失陷只是迟早的事情,可是楚军这么快就攻陷了这座炮台,背后反映出来的东西就足够耐人寻味了。

    以这个速度来进攻江户城,江户能支撑多久?

    三个月还是一个月?甚至都不需要一个月?没有人知道这个答案,可是也没有人敢去赌这个答案。

    正因为如此,当浦贺炮台失陷之时,江户城中的百姓们也都再也坐不住了,不管是高高在上的武士,还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人人都开始收拾包袱准备跑路了。

    至于说坚守江户同将军共生死?别开玩笑了,这年头大家伙可没有这么高级的情怀。

    “请将军巡视京都,指挥大军作战!”

    水野忠之深深伏下了身子,他抬起头来低声道:“臣愿意率领江户守军坚守下去,直到将军有朝一日能够驱逐楚寇,臣虽死亦荣!”

    德川吉宗连忙拉起水野忠之的双手,眼眶里却是湿润了,多么忠诚的臣子,多么好的人啊,为了德川家族的伟业,他甚至都愿意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不,眼下本将军还不能走,毕竟楚寇才这么一点人,可是江户城中还有上万兵力,如果本将军现在就走了,岂不是惹天下人笑话?”

    德川吉宗毕竟不是真正的草包,他当然明白眼下还不至于到跑路的阶段,毕竟楚军目前所表现出来的兵力也的确不多,如果登陆的不是六百人而是六千人,只怕他就没有这么大的信心,可是正因为眼下人少,却是让他看到了一次重新树立将军权威的机会。

    “水野君,本将军决意收复浦贺,以表达德川之勇武,振奋天下人心,齐心反抗楚寇。”

    德川吉宗两眼微微发红,他死死地瞪着面前的水野忠之,轻声道:“此战无论胜败,总好过于逃亡京都,否则将来何以服众?”

    没错,这才是德川吉宗的真心话,作为幕府将军,他并不像天皇一般拥有那么崇高的法理性,如果其他强藩取代他的征夷大将军地位,也不是说不过去——想要维持地位,就必须要表现出德川幕府的权威来,因此就算不敌,他也必须要打上这么一仗。

    特别是在眼下,德川吉宗要推行公武合体,就更要保障自己的权威性,如果能够击败大楚,携大胜之势自然可以无往而不利,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可是一旦丧失权威性,那么自然一切休谈。

    水野忠之也只能点点头,他当然明白德川吉宗的想法,只得换个方向低声道:“将军所言甚为有理,如今天下人还在静观其变,西南强藩也处于观望状态,若是将军退却,只怕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反倒是将军若能汇聚人心,则幕府大业亦可为之.......”

    终究是一场赌博,筹码的这头压上了整个德川幕府,而筹码的另一头则压上了整个日本的前途兴衰,实在是输不起啊........

    次日,德川吉宗下令召集了整个江户剩余的军队,其中铁炮队只剩下了两千五百余人,足轻众则有七千多人,骑兵队则丝毫未损,依然有一千多人,他们排列成了一支队伍,朝着浦贺炮台的方向发起进攻。

    而此时的浦贺炮台里也得到了加强,大概有一千人左右据炮台而守,不过由于炮台原本就残破不堪,短时间内也无法修缮,因此楚军也只是勉力防守,他们这一战更多依靠的还是来自海面上的舰炮支援。

    “轰隆隆——”

    当幕府军发起进攻后不久,海面上的舰炮支援也很快就抵达,超过八艘风帆战舰正排列成为一条长长的横阵,将船身一侧的炮管面向了浦贺炮台方向,铺天盖地的开花弹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幕府军进攻的道路上。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几乎能够震聋人的双耳,而随着爆炸后飞溅的铁片碎屑飞射出去,几乎在幕府军中制造出一片铁雨,一蓬蓬血水瞬间而下,大量的残肢碎片也伴随着轰鸣声飞了出去,残酷的战争几乎让人连丝毫的反应都没有。

    当幕府军士兵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时,正在观战的德川吉宗脸上浮现出深深的惊恐之色,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效率的杀人方式,更没见过这么残忍的作战战场,仅仅只是看了几眼他就感觉到胃部一阵翻涌,呕吐不止。

    倒不是德川吉宗心理素质不行,实际上不仅仅只是他,连其他人看到以后也觉得难受无比,实在是前面这幅场景所造成的冲击力实在太大了。

    而对于正在浦贺炮台里驻守的楚军而言,却只觉得有些无趣,毕竟他们到现在一枪未发,可是前面的敌人却已经损失惨重,只怕就算有些零零散散的敌军冲过来,都不够大家伙分的,这仗打到现在还有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幕府藩兵们终于不能忍受就这么白白送死,他们集体开始朝着阵后撤退,然而在撤退过程中,又被海面上的舰炮轰炸了一番,一直到所有的藩兵退出舰炮攻击范围之后,这一场屠杀才终于宣告结束。

    “打不了了.......”

    水野忠之脸上的表情透着几分奇怪的味道,他几乎是欲哭无泪地低声道:“将军,这么打完全是送死啊,光是刚刚这么一次进攻,我们就死了八百多人.......”

    德川吉宗脸色灰白无比,他是懂的军事的,别看仅仅死了八百多人,可是这些都属于军中最为精锐之辈,他们一死几乎相当于大军一半的战力都没了......光靠其他人来打,只怕距离溃散也不远了。

    “暂且收兵吧.......速速派遣使者前往城外,议和!”

    .......

    十一月初四,大雪纷飞,江户城外的枪炮声终于暂时停歇了下来,倒不是德川吉宗派遣使者取得的效果,而是因为无论是幕府还是楚军,都迎来了暂且休整的时候,双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继续打下去。

    实际上,对于德川吉宗派遣的使者,邱泽也的的确确见了一面,但是双方却依然无法谈拢,主要还是在于一个问题上——那就是针对德川吉宗将军的处理问题上,幕府方始终无法给出一个令楚方满意的答案。

    根据宁大皇帝最新的谕旨,这一战可以和谈结束,但是绝不能是不明不白地和谈结束,首先日本需要公武合体,但是绝不能由幕府将军来吞并公家,也不应该由公家来吞并幕府将军,届时将会由大楚另外提供治政方案,而德川吉宗本人连同德川家族都需要前往南京居住,永远放弃将军权力。

    对于德川吉宗而言,让他和德川家族永远放弃权力,这自然是无法忍受的事情,他在没有真正山穷水尽之前,自然不会答应这个条件,因此双方虽然已经停止了战斗,可是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仅仅只是短暂的停战,等到楚军援军抵达江户,届时自然会发起新的大战。

    德川吉宗一方面准备着跑路,另一方面却依然不放弃和谈的主张,不过他更换了原本的外交官吉野良平,直接让老中水牧濑之前往海上,同楚军反复讨价还价,争取都能够获得一个更好的谈判结果。

    与此同时,西南诸藩也终于放弃了观望的想法,他们组织起了一支两万人的西南联军,其中由萨摩藩为首朝着京都方向发起了进攻,不过他们倒不是单纯为策应楚军的行动,主要是同样也有自己的一套小九九。

    萨摩藩虽然是西南联军之首,可是终究无法真正号令联军,其中像长州藩的藩主是毛利家的后代,属于正统贵族,因此在公家的威望很高,他们更希望能够重新树立公家威望,因此想要打出‘尊王攘夷’这张牌来,用天皇来制衡其他的诸藩。

    而土佐和肥前藩本身实力就不怎么样,在政治立场上也属于墙头草,他们既想依靠实力最强的萨摩藩获取好处,又希望长州藩能够将水搅浑,好让他们可以浑水摸鱼——因此像这么一个堪称凑数的西南联军,跟受到重挫的幕府倒也能打个旗鼓相当。

第六百四十七章 血火大地

    对于无法有效号令西南联军的事情,这使得雪晴仓久自然是多有不满,可是不满也没办法,在这种事情上他不可能通过大楚来进行解决,毕竟他是大楚的一条狗,怎么能让主人来帮助自己展示威风呢?

    无奈之下,雪晴仓久只得一方面拉拢土佐藩和肥前藩,借着大楚的虎皮暗示他们跟自己站在一块,另一方面就是不断压制长州藩,两边吵吵闹闹的,一路行军速度自然奇慢无比,根本无法在预定时间抵达京都。

    当然,西南联军表现不给力,此时的幕府军队表现就更加差劲了,原因还是一点,德川吉宗在江户打的这一仗实在打得太没水平了,损失惨重也就算了,关键是看样子很难继续坚守江户了.......

    革新十三年十一月初九,楚军第七师和第十二师在钱英的督促下登陆江户,并且现场组建对日作战都督府,由钱英担任大都督,邱泽担任副都督,并计划在三天时间内率兵直接攻下江户。

    至于原来所谓的议和,到如今自然也成了一个笑话,毕竟老中水牧濑之也没有办法给出大楚想要的条件,此人见战事已经难以避免,便选择返回了江户,要求跟江户选择共存亡,至此,双方的谈判彻底破裂。

    “轰隆隆——”

    初十上午十点,楚军炮兵阵地上的二百门火炮齐齐开火,目标自然是处于严密防守状态下的江户城,大量的开花弹落在了江户城中,几乎像点燃了一场盛大的烟花一般,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火焰,却是将江户城给点燃了。

    熊熊的烈焰燃烧着城中的建筑,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烟雾弥漫的江户城此时如同煮开水的大锅一般,无数百姓涌上了街头,他们自发性地提着盆和桶开始救火,然而就在这混乱的一刻,楚军终于对江户发起了进攻。

    上千名楚军士兵身上背着火枪,推着上百辆大大小小的盾车朝着江户城的方向发起进攻,这些盾车上面都蒙着铁板,下面的轮子上也都裹着铁片,它们全都是从福建军械厂那边运送过来的可拆卸式盾车,战前只需要进行组装即可,使用起来非常方便,防护能力也绝佳,上面还拥有射界,完全可以让士兵依托盾车进行射击。

    江户城有内濠和外濠两重护城河,其中桥川是江户时代以来疏浚原有淤塞河道及开挖新道形成的,而自赤坂门至隅田川的外濠是江户时代及江户之前的汐留川水道,汐留川既承接了外濠的水流,也承接了外濠西侧赤坂一带的自然水流,构筑了两条护城河防守体系。

    因此,对于楚军而言,他们想要进攻需要从江户前岛根部西南端开始逐渐深入,从日比谷入江方向突破外濠,由于此时已经到了冬季,因此这个地方处于水位较浅的时候,楚军便将盾车上的沙袋纷纷扔进外濠里面,构建了数条临时通道。

    在通过了外濠之后,楚军面前便只剩下了江户城内濠的二重桥濠、蛤濠和桔梗濠,对于这些内壕同样采取了这种方式,甚至还将数十辆盾车推进内壕之后,来帮助楚军通过,整个过程堪称行云流水一般,根本不存在任何障碍。

    当这上百辆盾车出现在江户城守军面前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拿它们没什么办法,城墙上的国崩只有寥寥十几门,还都是固定的,根本无法发挥有效火力,而唯一几门能开火的国崩,也基本上在先前被楚军的火炮给摧毁了。

    至于守军士兵手上的铁炮,在铁皮包裹的盾车面前则毫无作用,铅弹即便能够准确射击到盾车上,也只是将上面的铁皮击出一道凹痕,根本无法造成真正的伤害——真正能够对盾车起到一定作用的,实际上只有城头上的滚石。

    楚军士兵推着盾车一步步地朝着江户城下进发,他们几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就已经平平安安地将盾车推到了城墙底下,然后就在守军开始往下扔石头的时候,楚军士兵却掏出了工兵铲开始在城墙底下掘地。

    “不好!楚寇这是要用炸药来攻城!”

    正在城头上负责指挥作战的水野忠之脸上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他很快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毕竟这种战法出现了好几年了,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就连日本人也都基本上已经知道了。

    可是知道了不等于能够应付,除了正面击败楚军,否则根本不可能阻止。

    问题是,为了避免楚军从城门处攻破江户,德川吉宗在战前就已经命令藩兵们将城门用木石给堵住了,想要清理出一条进攻的道路,还不知道要多久,有这个时间对方恐怕早就直接炸毁城墙了。

    毕竟江户城并非华夏的那种坚城,想要炸毁实在是太容易了,都不需要挖一个很大的洞,所需要的工程量极少,挖起来自然也很快。

    德川吉宗心里自然也明白,他脸色顿时就变得十分苍白,连声叫道:“赶快守城!用石头快点砸,要是赶不走他们我们就彻底完蛋了!”

    “嗨伊,将军。”

    足轻们连忙互相传递着消息,他们纷纷加快了扔石头下去的速度,只见一块块巨石落了下去,砸在了铁皮盾车上,发出巨大的撞击声,然而等灰尘散尽之后才发现,这些石头仅仅只是砸倒了三辆盾车,收获并不算多。

    城墙下的楚军士兵们在盾车的掩护下,双手抡起工兵镐,开始刨着墙角下的泥土,尽管眼下已经到了冬季,土质微微有些硬,可是在这种专用的工兵镐面前,自然是一刨一个大洞,很快就将泥土从城墙下掏了出来。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德川吉宗和水野忠之等人的内心却是越绝望,因为他们几乎就是眼睁睁看着楚军在城墙下已经挖出了一个大坑,并且开始填埋着火药,一旦等到全部填埋完毕,到时候整个城墙恐怕都要坍塌下去。

    “将军,还请速速撤离此地。”

    水野忠之脸上的表情十分艰涩,他低声道:“还请将军早做打算,撤至京都以做完全准备........”

    “京都?”

    德川吉宗仰头长叹一声,他轻轻拍了拍水野忠之的肩膀,轻声道:“水野,你的妻子一家人我会带去京都,江户,就有劳你了.......”

    “将军,臣一定会尽忠职守,万死不辞。”

    水野忠之脸上闪过一丝肃穆,他在送走了德川吉宗之后,随后便将士兵们从城墙上撤离了下来,由于楚军已经采取了穴地攻城的战术,他已经不可能继续坚守城墙,因此只能换一个思路。

    他要让整个江户城,变成一个巨大的战场,将所有的士兵都塞进江户的一条条狭窄的街道里去,到时候用江户这个巨大的磨盘来跟楚军决一死战!

    至于在这个过程中,会死多少江户百姓,这并不是水野忠之会考虑的东西。

    “为了德川家的天下,还请你们能够理解我,拜托了。”

    在数千名幕府士兵和武士的面前,水野忠之脸上浮现出一丝潮红,他的肩膀微微抖动着,整个人似乎并不是害怕,而是陷入到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当中。

    “嗨伊!”

    所有的幕府士兵们也都陷入了这种狂热,他们一个个头上勒着白色的布条,腰间挂着长长的武士刀,手中则是拿着铁炮,在各自的小队长率领下朝着江户城中涌去,而此时整个江户城中,还有许多地方在燃烧着,空气中充满了一种焦糊的味道。

    “轰隆——”

    到了下午四点的时候,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传来,江户城内外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放在了江户城墙上,只见在那一声轰鸣声过后,江户城墙似乎从地底下直接翻了一个身一番,顷刻间垮塌成一片,出现了一个巨大豁口。

    很快,城外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万岁之声不绝于耳,所有的楚军士兵们都欣喜若狂地看着前面的画面——当核桃外面的壳被去掉之后,剩下里面的便是香甜可口的核桃仁了,而眼下的江户,便是一个又香又脆的核桃仁。

    至于城内的江户百姓们则是彻底陷入了恐惧之中,他们不顾炮火的威胁,纷纷朝着皇居的方向靠近,自以为能够获取一定的安全感,然而在这场战争中,皇居反而一直都受到了楚军的照顾,成为了重点攻击的区域。

    上百发火箭弹被倾泻到了城中,燃烧起来的熊熊火焰瞬间将皇居附近引燃了一大片,尽管有不少士兵和百姓进行救火,可是火势却始终无法扑灭,这一下子众人有些为难,很快便有人去禀告了水野忠之。

    “不用救火,将皇居附近的房屋全部拆掉就好,只要火势不会蔓延到皇居,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水野忠之十分冷酷地下达了这个命令,对于他来说目前最关键的便是打好这一场城市巷战,至于其他人的死活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他们想打巷战......看来还是有聪明人.......”

    钱英举起手中的千里镜,很轻易地便看到了许多幕府藩兵们朝着城内的方向涌去,脸色便有些不太好了。

    这一仗其实要打得漂亮,还真不能在巷战里面打,毕竟对于目前楚军而言,他们更擅长正面战场的大规模会战,一旦在狭窄的江户城中打巷战,无异于放弃了自己的优势,跟日本人进入血腥残酷绞杀战。

    一旁的都督府参谋长邓子亦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一边吸着烟一边望着面前的江户城地形图,眉头不由得紧蹙起来。

    实际上在枢密院总参谋部当中,针对巷战的相关训练是有的,从目前的相关结论来看,楚军在巷战当中并不能真正有效压制敌军,对付日军还真不一定能够取得太好的结果。

    邱泽见二人脸色不妙,当下便明白了问题根源所在,随后轻声道:“要不要再上打一轮.........”

    “不用。”

    钱英摇了摇头,“打上一轮不能改变巷战的局势,反倒是海军目前的存弹量不多,为了小心期间,能不浪费就不要浪费.........至于巷战虽然很残酷,可是我军也进行过巷战训练,战力绝不会弱于日人。”

    邓子亦轻轻吐了一口烟圈,中指和食指夹着香烟,低声道:“大都督,还是要先派人试试水,先派三个营打一打,看看他们的成色.......”

    .........

    “卖报卖报!我军于江户已经取得海上大胜!消灭日本战船上百艘!”

    南京城中,由于消息的滞后性,卖报童手里挥舞的报纸实际上都是先前的新闻,像第七师和第十二师围攻江户的消息自然是还没有传回来,不过这也不会影响南京百姓们的热情。

    “好样的,倭人违抗我大楚天兵,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没错,现在咱们大楚的海军可是真长脸啊,这比过去什么狗屁水师强多了.......”

    “嗬,你可不知道,他们过去那就是绿营的水师,后来弃暗投明才成了咱们的海军呐!”

    “咳。咱这也是一时口快,总之那为国征战的将士,都是咱们大楚的英雄!”

    “没错,老哥咱喝酒去?”

    百姓们的议论进一步助推了此时整个大楚上上下下的氛围,对于他们来说,尽管日本只是一个孤悬海外的屁大点小国,可是他们只要不服从大楚的意志,那就该死——除了少数几个儒生还在叽叽歪歪不应该打仗,可是那终究无关紧要了。

    原因很简单,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百姓们并没有在战争当中付出了太多,反倒回报率相当惊人,由于大楚目前所有战事百分之一百的胜率,已经使得百姓们开始逐渐从战事中享受到了更多的好处,比如徭役的再一次减轻。

    根据目前大楚相关的《徭役法》规定,任何一个成年人所需要服的徭役都可以转化为徭役金,而不用本人再去亲自服役——徭役金则用来雇佣海外劳工包括获取战俘,让这些人来代替大楚的百姓们,参加堪称艰苦卓绝的工程建设和道路建设。

    除了这一方面的减轻之后,从海外获取的大量资源也随之来到了内陆,比如像花椒、海鱼、鲸油、铁矿、铜矿以及近况等等一系列资源,都在无形之中助推了普通百姓的生活得到迅速发展,而人人都知道,大楚有这一步便是因为在所有该赢的大战中都赢了,才能赶走俄罗斯人,赶走荷兰人,成为整个东亚实质的主人。

    眼下日本竟然敢反抗大楚,自然也是要好好教训一番,否则岂能让国人满意?

第六百四十八章 养狗也有门道

    当南京城内百姓还在热议的时候,宁大皇帝自然也收到了从前线发来的军情报告,不过消息却并没有宁渝想得那么顺利。

    “我军巷战失利,钱英和邓子亦表示要自请处分.......”

    宁忠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低声道:“原本动用了三个营攻进了江户,但是在巷战中我们的人无法展开,只能跟幕府军进行贴面肉搏,而我军人数终究有限,第一次的进攻终究没有取得什么战果。我军战死一百余人,击杀日军四百余人........如果继续打下去,至少要在江户填一千人甚至是两千人才能拿下。”

    宁渝平静地翻动着面前的报告,挥挥手道:“这只是小挫而已,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针对幕府军的巷战战术,枢密院有什么建议吗?”

    两千人虽然不多,但是看问题却不能简单的从这个方向分析,因为想要彻底实现对日战术的胜利,就不能不考虑后续——即日本那么多的城池,总不能一直跟他们进行肉搏战。

    一旁的宇治景连忙站起来,低声道:“回禀陛下,目前枢密院针对这种巷战打发实在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像手榴弹需要点火才能使用,在巷战中实在有所不逮,到头来还是只能依靠肉搏血拼,不过.........”

    “不过什么?”

    “国防军金贵,用来打这种以命换命的巷战肉搏自然是吃亏的,不如选择用朝鲜军和琉球军........”

    宇治景连声道:“根据我们目前在婆罗洲的经验,朝鲜军的战斗力虽然十分低下,可是他们却是目前最好的炮灰人选,如果安排十万朝鲜军到日本来打巷战,则这一困境不攻自破。”

    没错,朝鲜人打仗确实稀烂,手艺潮得很,可是那毕竟是针对正面大规模战场,就像十万朝鲜军如果正面同幕府军相抗,肯定会被吊起来打,但是如果放在这种以命换命的巷战当中,这些人终归能把幕府军消磨殆尽。

    至于这个过程中死再多的朝鲜军也是值得的,毕竟眼下给到朝鲜军的抚恤金连国防军的五分之一都不到,无论是对于内阁还是对于枢密院,都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

    宁渝细细思考了一下,发现确实相当具备可行性,便点了点头,叮嘱道:“朕会下文崔奎瑞和金一镜,让他们尽早准备十万远征军,朕相信他们还是很愿意派兵出征日本的......至于相关的军费编制,就纳入到这一次对日作战的总开销里面来。”

    宇治景大喜,连声道:“陛下英明,有了这十万朝鲜军,再加上我军后续的三个陆军师,我们在日本的总兵力将会达到十五万人,即便幕府动员所有的藩国兵力,也难以相抵,我大楚征日功成之日已然在望。”

    宁渝点了点头,拾起另外一本奏折看了几眼之后,才又转过头来,轻声道:“不过枢密院一定要明白,可用朝鲜人之勇,绝不可予朝鲜人之实,他们终究只是一条狗,可千万别咬伤了我们自己。”

    对于在使用朝鲜军以及未来其他仆从**队的问题上,宁渝一向都是奉行小心谨慎的态度,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限制仆从**队火力方面的实力,像最新式的火炮是绝对不能授予朝鲜军,所有的火炮力量都需要在实质层面上掌握在国防军自己手里。

    “是,陛下,这一点臣等自当铭记。”

    宁忠义和宇治景连忙应声道,对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他们不仅十分明白,而且一直都在努力践行着,狗终究是狗,无论如何也变不成人。

    ........

    “大都督,第四营突入江户城中受阻,日军硬生生靠人命把我们的攻势挡住了!”

    一名神情凝重的中校军官走了过来,他将目前的战局事态信息呈递给了钱英,忧虑道:“如果按照这个进程来看,我们两天恐怕拿不下江户.......”

    钱英抿了抿嘴唇,他通过手中的千里镜可以清晰地看到城中的动静,眉头却是紧紧皱起,事态的变化基本上印证了他的预计,可是正因为如此,才会让他感觉到有些头疼,因为这个战术足够简单但是也足够有效。

    由于目前江户街道相对比较狭窄,士兵根本无法大规模展开,很多武器也无法使用,像火炮在这种环境下的所能发挥的作用便十分有限,而以目前国防军的战术变化来看,也很难应对这种巷战缠斗,只能被动地陷入小队近距离搏杀局面。

    尽管国防军在近身肉搏战中不落下风,可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相对于正面作战时却大了很多,毕竟相对于目前一把刀一条命的日本浪人武士,国防军士兵都是优中选优的精英正规军,用在消耗在这种地方上那也太不划算了。

    今天的战局便是如此,楚军从上午就已经展开了持续五个小时的进攻,一千两百多名楚军士兵分别从三个方向对江户城站展开了攻击,然而在炮兵的火力协助下,楚军依然没有彻底击溃城内的幕府军,到目前为止江户城还有七成的区域掌握在幕府军手中。

    当然,截止到目前为止,幕府军付出的代价也十分沉重,至少已经付出了近两千人的伤亡,如果换上一只军队,只怕早就已经崩溃,然而正是因为城中源源不断的武士补充,才使得幕府军一直顽抗到底。

    邓子亦皱着眉头,手中同样举着千里镜,喃喃道:“不行,绝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否则只会打成添油战术,大都督,把所有的掷弹营交给我吧,我带着他们往里面突,拿不下来提头来见!”

    钱英眯着眼睛,努力地望着远方的江户城,半晌无言,他在心里努力地盘算着,盘算着敌军和伤亡,盘算着自己能给出的最大支持,盘算着邓子亦能有几分把握........

    “邓子亦,陛下的旨意还在路上,我会把所有的掷弹营交给你,但是你只有两天的时间,如果两天时间拿不下江户,届时不管陛下如何处置,我负主要责任!”

    没错,对于国防军而言,他们有他们自己的骄傲,不管皇帝对这件事抱着什么看法,不管是否会对他们所面临的困难抱着理解态度,可是终究不能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没有攻克江户。

    邓子亦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神情肃穆地从旁边卫士手中接过一杆大楚革新十年式步枪,便转身离开了此地,他的战场不在这里。

    “咚咚咚——”

    随着一阵紧急的鼓点声响起,九百多名穿着黑色胸甲的掷弹营士兵们从后方集合了起来,他们分属于第七师和第十二师序列,也是目前在战场上唯一着甲的营,而其他的所有营则已经完全不再配甲。

    当然,原因也很简单,发展到目前这个状态的国防军,已经没有多少近战肉搏的机会,新式的火枪和加上火炮以及火箭弹,完全可以将敌人摧毁在视线距离中,再配甲反倒会影响大军的移动速度。

    而发展到如今的掷弹营,在传承了当年老掷弹营风采的同时,装备上也得到了升级,其中每个人都会穿三层甲,最外层是纯钢制造而成的胸甲,中间一层是用细铁丝编制而成的护身甲,最里面还有一层用棉布压制的棉甲。

    除了三层甲的防护之外,每个掷弹营士兵还会装备一柄加长的斩马刀,另外还会装配六枚手榴弹和一柄六连发手铳,以加强打击能力,可以说武装到了牙齿。

    不过在目前的国防军陆军师的编制当中,并没有进一步扩大掷弹营的编制规模,因此眼下在江户的的掷弹营依然只有两营之数,再加上先前突击江户城时已经战死数十人,以致于目前只剩下了九百多人。

    邓子亦身上也穿着一身胸甲,头上还戴着铁盔,手中则持着火枪,腰间则悬挂着刺刀和手铳,神情肃穆无比。

    “此战刚刚开始,江户我军志在必得,先前失利我也不想多说,只盼诸君能够为大楚效死,为陛下效死!而我也将会站在你们的前面,绝不后退!”

    “两天的时间,我希望你们当中的一个人,能够将我大楚的军旗,插在江户城最显要的位置!”

    邓子亦的手高高举起,他指向了城中最为高大的天守阁,冷声道:“看清楚了吗?你们得跟我一起冲,就算是死,也要给我死在那里!”

    众人高举右手,其中两个营长更是在胳膊上绑上了两根血色的布条,它在军中代表了决死的意思,也就说只要完不成任务,他们便绝不会后退,只要一旦后退,任何人都可以斩杀他们——当然,营长不退的情况下,其他任何人也不得擅退,否则便只有死路一条。

    随着轰隆的炮声响起,邓子亦拎着枪走在了最前方,其余的掷弹营士兵们则跟在了他的身后,他们将会乘着火炮的压制力冲过去,到时候便能站稳脚跟,继续一步步朝里面推进,整个队伍跟过去阵型严密的阵地战不同,反而有些松松垮垮,倒有几分散兵线的味道。

    当然,这跟目前大楚所用的步枪也有很大的关系,毕竟新式的革新十年制步枪精准性和射程都大大增强,自然不再需要挤在一块齐射来提高命中率,而在这个时候反而更需要注意防护,避免敌军的炮火集中聚集在一块的人群,从而减少损失。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很快就响了起来,不过并非是楚军开枪,而是对面的幕府藩兵手中的铁炮,他们战争经验并不丰富,常常会出现这种过早射击的情况,不仅没有打死楚军士兵,反而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邓子亦皱了皱眉头,他仔细地用千里镜观察了对面的情况,然后才轻轻挥手,只见数十名楚军士兵开始呈现包围的态势,向着前面的一幢宅子前进,他们每个人的脚步都踩得极轻,并没有发出会引人注意的动静。

    “姥姥的,先丢一轮手榴弹!”

    当士兵们靠近了宅子之后,一名长相粗矮的士兵闷声喊道,随后便有数十名士兵解下了手榴弹,用早就准备好的火折子朝着宅子里扔了过去,接着众人便齐齐蹲了下来,冷静地观察着宅子里的动静。

    “轰隆——轰隆——”

    接连数声手榴弹爆炸声很快就此起彼伏响了起来,随后便有宅子里的人跑了出来,他们身上穿着幕府军士兵的衣服,貌若疯狂地朝着这边冲了过来,然而还没等这些人接近,一排排的子弹很快就消灭了他们。

    邓子亦不敢大意,他下令士兵们继续往前探查,然后就在半刻钟以后,从屋子里又冲出来了一名少年,他眼中带着仇恨的目光瞪着楚军士兵,手中则挥舞着一柄武士刀,嘴里发出尖锐的嘶喊声。

    “砰——”

    邓子亦拔出了自己手铳,朝着少年开了一枪,随后他便倒在了地上,身体不住地在地上抽搐着,整个人似乎如同一只虾米,因为剧烈的痛苦而蜷缩成了一团。

    “继续前进!”

    邓子亦毫不在意地将手铳重新上了保险,便插回了腰间,对于他来说,任何手持危险武器的人物都是敌人,而对于敌人,他也只有一个态度。

    “是!继续前进!”

    两个营长和下面的几个连长不敢继续怠慢,他们转身招呼着士兵们继续朝着前方走去,像这样的画面他们还需要面对很多次,直到幕府军彻底放弃抵抗的打算。

    实际上,在此时的江户城中,幕府军的疲惫程度要远远超过楚军,毕竟楚军多多少少还有轮换,可是幕府军大多数已经经历过了长达数小时不间断的作战,他们的精神疲惫感也已经到了一个巅峰值,然而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邓子亦等人不时开枪,又不时地冒出一些日本人,既有幕府军的士兵,也有持着刀剑的武士和浪人,他们同楚军展开了极为血腥的搏杀,不过相对于先前还没有甲胄保护的楚军士兵,眼下的掷弹营很快便成为了一柄锋利至极的快刀,在日军当中肆意展开了屠杀。

第六百四十九章 烈焰焚城

    随着时间的渐渐流逝,江户城中的搏杀却并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激烈了起来,不过原本响彻天际的喊杀声也逐渐停歇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则是低沉的厮杀声和刀剑劈砍声,浓郁的血腥味道几乎压住了烟火气。

    在如今江户城中,本来只有八千多人在驻守,虽然后面临时征召了一些武士和浪人,可是也只有一千多人,而在楚军逐渐突破江户过半区域的时候,城中幕府军终于开始发力,他们先前就集中了一批预备队,专门在楚军乏力之际冲出来,打一个措手不及,先前的几次攻势都是被这么赶出了城中央。

    “板载!”

    在张景的脑海里,已经不止一次两次听到这句口令了,他只感觉到在短短的这几个小时时间里,已经有接连好几波的幕府军士兵从各种墙角里冲了出来,他们挥舞着武士刀,面带狰狞扑了过来。

    当然,这些人虽然占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优势,可是在正面相对的时候,却很难真正突破全身披甲的掷弹兵,因此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只是这种悍不畏死的表现,却使得张景有些惊讶。

    要知道,张景可不是什么刚刚当兵的小毛头,而是掷弹兵最早的一批老兵,在过去的十几年时间里,他所经历过战事已经有数十场了,堪称真正的沙场百战锐士。

    然而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张景却很少见到这般精悍的敌人,几乎只有在面对八旗京营精锐和准格尔部精锐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这般的压力——要知道,像八旗京营精锐和准格尔精锐可都是从小习武长大的,绝不能用寻常兵士来计较。而如今在日本这弹丸之地,却已经出现了许多这般的敌人。

    “躲开——”

    就在张景神情恍惚的时候,一名士兵突然压在了他的身上,将他扑倒在地,而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了两声枪声,只见在前方一处还未搜捡的残垣当中,有两名日本幕府兵正手持铁炮对着这边,枪口处已经升起了寥寥青烟。

    很显然,若不是刚才战友舍命相救,只怕张景很大可能会被枪弹命中,而在这个近的距离里,铅弹很有可能会击中张景的头部,到时候无论穿多厚的甲也就无用了。

    “砰砰——”

    一旁其他的楚军士兵眼疾手快,连忙手持手铳冲上前几步,只用数枪便将那两名幕府军士兵击毙在残垣之中,在确定敌军已经战死之后,张景这才从地上爬起,只觉得后背一片冷汗。

    张景往残垣中看了两眼,这才将心放了下来,他大口喘着气坐在了地上,望着救自己的士兵,却是勉力地笑了笑,“此番却是要多谢兄弟,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可就彻底没了。”

    “营长,你可别跟俺客气,这倭寇要害人,咱不管是谁那都得救!”

    那士兵脸色黝黑,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大白牙,看上去却是傻乎乎的。

    张景拍了拍士兵的肩膀,正准备说一些鼓励他的话,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紧促的哨声传来,却是让张景心中一惊,他连忙用手往下压,众人很快便找好了掩护的位置,手里平端着枪。

    过了半晌之后,只听见一阵剧烈的轰炸声响起,随后便看到剩余一般的江户城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焰,无数江户百姓从屋子里面逃了出来,他们哭喊着叫嚷着,互相推搡着往前挪动,却是让张景和一旁的士兵们有些莫名其妙。

    很快,又是一阵枪声和爆炸声传来,只见浓密的烟雾之中,却是冒出来了许多人,一下子让张景等人紧张了起来,纷纷抬起了枪口面对着烟雾中人,只待一声令下便将他们全数击毙于当场。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烟雾里却传来了一阵哨声,似乎颇有规律一样,张景仔细一听却是将心放了下来,他也连忙派遣传信兵吹着哨子,将信息传递了出去。

    又是过了半刻钟之后,从烟雾里走出来了一些士兵,他们的胳膊上绑着足够醒目的血条布,当张景看到的时候顿时放下了心来,他做了一个手势之后,众人便心里明白,对面都是战友,当即将枪口微微朝下竖着。

    “他娘的,这些畜生一样的倭寇,真是该天杀!”

    一名留着大胡子的汉子身形出现在张景的眼前,他脸上都是黑色的烟尘,身上还留下了许多肉搏过后的痕迹,鲜血汩汩地留着,一副吓人的模样。

    张景松了一口气,冷声道:“老杨,你们不是在另一个方向吗?怎么从对面过来了?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杨便是另一个营长,名唤杨武,他直接歪躺在张景的身旁,便从兜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烟,吸烟,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等到烟雾袅袅升起的时候,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

    “妈了个巴子,打得什么烂仗?!”

    “到底怎么回事?”

    杨武深深吸了一口烟,仿佛情绪才稍微松缓了一些,平静而低声道:“那些小鬼子简直他娘的不是人,他们对自己人动手,杀人、强奸、抢掠,当老子的营突进去之后,他们为了阻拦我们的进攻,还大肆纵火,把剩下一半的江户都给点了!”

    “老子特么就没打过这种仗,这帮畜生根本就没考虑过这是他们的城,也没考虑过里面都是他们的人,还连带着我们的营死了一百多号!”

    张景神情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他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那咱们眼下是不是要撤了?可是参谋长那边还没有消息!”

    杨武轻轻啐了一口,将香烟丢在了地上,用靴头踩熄,头一不回地重新往烟雾里面走,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我去接应参谋长,至于我剩下的人你就先带出去......”

    “老杨——我去吧!”

    张景伸手想要挽住杨武,然而却被杨武躲过,他回过头来低声道:“我刚刚从里面走出来,这里面我比你熟!趁着火势还没有完全烧过来,赶紧撤!”

    张景深深地望了一眼杨武,便不再相劝,而是急促地吹起了哨子,将杨武带来的人紧急整合在了一起,然后便下达了往城外突围的命令,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火势肯定是无法扑灭的,而距离烧到这里来的时间,就已经不多了。

    城外,钱英的眉头紧锁着,他望着烈焰正在熊熊燃烧中的江户城已经望了许久,该派出去的援兵也早已经派了出去,可是回过头来他同样也陷入了深深的不解,江户的这把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要知道,光靠火炮其实很难在短时间内大规模引燃江户,像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城内人故意纵火所致,而楚军在目前攻势顺利的情况下,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绝不会主动引火。

    那么真正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幕府军要放弃江户了,甚至不惜将江户变成一座死城来拖住楚军,而引火直接烧掉江户,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堪称是一条绝户计。

    “偌大的江户城,说烧竟然就烧了........”

    钱英感觉到一阵头疼,他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对于这样的敌人,他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话来形容,这何止是杀敌三千自损一万.......

    在经过了多番救援之后,邓子亦带着掷弹营残军和其他的后续军队成功退出了江户城,由于处置迅速得当,损失并没有特别大,其中战死者仅仅只有四百余人,再加上其他营所付出的损失,楚军一共付出了一千五百人的伤亡代价。

    当然,对于幕府军而言,他们伤亡总计多达六千多人,如果再算上这一场大火和战乱的缘故,江户百姓死伤达到了数十万人,整个江户城几乎沦为了一座废墟。

    半个月后,朝鲜雇佣军分批乘船抵达了江户,他们将会归属于征日都督府的指挥序列之下,开始展开在日本的作战计划,而楚军则收拢军队,准备联合西南诸藩针对京都展开进攻,而到了年底的时候,征日之战也才刚刚拉开序幕。

    ........

    南京城,国家大剧院中此时汇聚了整个大楚的军政高层人员,从内阁到枢密院的在京要员都在陪同着宁大皇帝观戏,其中舞台正在上映一出新戏,名为《天山》。

    这一出所谓的《天山》主要讲述了一个故事,即当年的复汉军新兵梁满囤在受到国家的召唤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从军,远赴天山同已经归顺大楚的准格尔部族携手抵御俄人入侵的故事,故事情节曲折,情绪感人肺腑。

    宁渝坐在看台下面,认真地观赏着这一处新戏,不时地点着头。对于他来说,前世的回忆似乎已经越来越模糊,而对于这个时代已经完全融入了进去,甚至对这种以前并不会感兴趣的娱乐活动,也会产生些许好奇和欣赏。

    “哗啦啦啦——”

    当演出结束之后,宁渝率先鼓起了掌,而坐在一旁的其他大臣们也都纷纷鼓起了掌,整个氛围和谐有序,看上去剧目演出的确十分成功。

    对于像这种有利于爱国情绪的新剧,宁渝一直都是以身作则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支持,并且他也希望能够将新剧的形式逐渐推广到民间,成为民间的一种娱乐形式,这至少要比过去戏台上的那些情情爱爱要好上很多。

    特别是在目前的整体计划当中,文化的力量也受到了宁渝的重视,他不光要做到从军事上扩张出去,也需要从文化上扩张出去,让更多的人接受到华夏文化的魅力,才能更好地去推行后续政策。

    毕竟对于一个国家和一个民族而言,软实力也需要得到重视。

    “陛下,由于江户大火的缘故。英国人向我们提出了建议,他们希望能够调解楚日两国之间的纷争.......”次辅宋恩铭微微低着头,轻声地汇报着目前的最新情况。

    宁渝冷哼了一声,“英国人倒是手插得远,可是他们用什么身份来参与我天朝的事务?告诉英国人,管好自己的事情。”

    “是,陛下。”

    宋恩铭心里早就猜到了皇帝的反应,因此也并不惊讶,毕竟如今的英国虽然在努力地在加强自己的影响力,可是毕竟不是后世的大英帝国,在很多事情上也不得不看大楚的眼色行事。

    只是在这件事当中,英国人的插手却使得宁渝心中的警惕,对于这些洋鬼子来说,他们如今对于亚洲的兴趣是越来越大了,特别是英国进入亚洲的过程中,甚至都开始选择跟他们的宿敌荷兰人合作,就像这一次,日本人同英国人的小动作里,很明显少不了荷兰人的插手。

    自从当初将荷兰人从南洋赶走之后,由于荷兰本身势力的收缩缘故,无力再对亚洲展开任何动作,因此也只能选择默认荷兰东印度公司实力的受损,可是这不代表荷兰人会白白忍下这口气,他们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挽回过去的损失,而同急于进入亚洲的英国人展开合作,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至于原本就拥有深厚荷兰关系的日本,在这个时候自然也会进入到荷兰人和英国人的视线里,他们未尝不希望将日本变成对大楚的一颗棋子。

    宁渝在脑海里很快就理顺了关系,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觉得深深的恼怒,那就是一个区区的英国,眼下居然也敢动他嘴里的肉,这未免有些太过于嚣张了。

    对于目前的大楚来说,整个亚洲也好,还是澳洲也罢,早就已经被视为自己盘子里的肉了,将来的美洲也是要好好分一杯羹的,可是到头来却依然有人在觊觎亚洲,这使得宁渝自然有些恼火。

    当然,国际关系并不是取决于个人的好恶,宁渝也不打算为此而扩大事态,但是有一点却需要做,那就是得给英国人一个教训才行,他并不是一个只会被动防守的人,眼下既然英国人希望借助荷兰人和日本人进入亚洲,那他自然也要在欧洲拨弄拨弄矛盾才行,就比如历史上的七年战争,为什么就不能提前爆发呢?

第六百五十章 欧洲隐患

    “陛下,您认为未来欧洲将会爆发大战?”

    在御书房里,身形雍肿的恩斯特脸上带着笑容,他轻轻点着头,低声道:“我十分赞同陛下的判断,因为这是一个足够疯狂的年代,那些欧洲的君主们正在为自己的野心添加干柴,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能点燃它们。”

    宁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平静道:“恩斯特,你应该明白东西方文化内核存在严重差异,这种差异甚至大到将来完全有可能发生战争的地步,眼下完全是因为世界太大,还存在许多没有被采摘的果实,所以还能保持表面的平静,可是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对于皇帝对欧洲各国的忌惮,恩斯特自然十分了解,他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陛下,相对于您的帝国,眼下欧洲根本没有任何国家能够比拟,更不用说对它所产生威胁了。”

    宁渝轻轻摇了摇头,道:“这一次在日本人的事情上,英国人的表现实在让人很难放下心来,他们似乎有些过于急切了。”

    “遏制——或者说是拖延,没错。”

    恩斯特充满了自信的笑容,“实际上,眼下欧洲的局势依然是平衡的,很难找到真正的突破口,英国人眼下并没有真正成为胜利者的一方,法国人绝不会拱手让出欧洲霸权,他们一方面相争,另一方面也在担心大楚的成长,所以在亚洲他们反倒能携手抗击大楚。”

    实际上,在恩斯特看来,目前整个欧洲的格局依然处于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和大北方战争的氛围下,即随着法国的逐步强大,引起了整个欧洲对法国的忌惮,特别是发展到了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的时候,这种忌惮达到了高峰。

    简单来说,由于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的绝嗣,王位的传承出现了空缺,而当时具备继承资格的主要有法国的波旁王朝和奥地利的哈布斯堡王室,无论谁获得了这顶王冠,也就意味着可以继承实力强大的西班牙和其海外殖民地,等同于能够获得实质上的欧洲霸权。

    而原来的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二世在生前立下过遗嘱,即将王位传给自己姐姐玛利亚·特里萨和波旁王朝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孙子安茹公爵腓力,可是他又加了另外一个限制条件,即法国和西班牙永远不得合并为一个国家,便为王位继承埋下了隐患。

    后来路易十四宣布让腓力继承了西班牙国王,却深深惹怒了当时的英国,而英国为了限制法国成为欧洲实质上的霸主,便与荷兰结成反法联盟支持奥地利的查理大公继承西班牙王位,而这一场战争还波及到了其他欧洲国家,比如普鲁士王国和其他邦联,成为实质上的整个欧洲的一场混战。

    这一场战争同大北方战争的时间几乎重叠在一起,因此在这两场战争的发展几乎影响到了战后的欧洲格局,其中最大的获益者便是英国和普鲁士,而最大的失意者便是法国和瑞典,也在欧洲形成了实质性以英普为首的反法同盟。

    “欧洲在未来爆发新一轮的战争并不足奇,无论是在法国还是在英国,都存在这种声音,只是目前还欠缺一根火柴。”

    宁渝微微一笑,他扶着自己的额头,低声道:“实际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潜在原因,即欧洲工业化存在的冲突,还有争夺海外殖民地的冲突,而这两大冲突也决定未来英法之间必须会打上一仗。”

    一山不容二虎,这句话实际上也可以放在工业国身上来说,因为这的确很符合目前的现状。

    简单说,在目前的欧洲,工业化也开始逐渐拉起了帷幕,而工业化发展的前期不光要啃食国内的经济,还需要广阔的海外市场和燃料地,也就是需要更多的柴火才能烧得起来,因此如果两个工业国同时在发展的时候,双方之间势必充满了血腥残酷的斗争,因为他们都需要抢对方的市场和原料。

    像大楚在发展工业化的时候,本质上是非常幸运的,由于周边的国家都是非常弱小的国家,根本没有任何工业力量,因此它们只能沦为大楚工业化发展的食物,从缅甸到南洋,从南洋到朝鲜和日本,看似区别很大,可是本质都是一样的,它们都仅仅是食物。

    可是放到现在的欧洲就不尽然,原先的霸主荷兰已经倒下,可是站起来的雄狮却有两头,一头是在角落里暗自磨砺着爪牙的英国,另一头是已经展露出自身风采的法国,一旁还有许多正在暗中窥伺的豺狼,这也使得欧洲国家想要率先实现工业化,本质上要困难更多。

    因此,英国和法国之间势必会进行一次生死之争,赢家不光可以从此消除这一腹心之患,而且还能抢到更多的海外殖民地,拥有更多的原料来源和更广阔的的商品市场,可以轻松解决本国工业化发展的核心问题。

    恩斯特听完宁渝的分析之后,不由得微笑着点了点头,“陛下所说的确很有道理,只是英法之间也依然保持着克制的态度,想让他们打起来只怕没那么简单......”

    宁渝面带微笑,他将茶杯放在了桌面上,低声道:“恩斯特,你知道吗?在我们的华夏有一句话,叫做四两拨千斤,有时候想要改变局势的发展其实并不需要特别大的力气,只要找到正确的法子,就能够用四两来拨动千斤......”

    “就像俄罗斯?”

    “没错,就像俄罗斯一样。”

    宁渝微微一笑,“眼下我大楚的情报部门已经在欧洲发展了许多年,可是动作上依然很慢,所以朕希望能够由你来建立一个部门,作为我大楚未来更专业的对欧洲政策的智囊集团,你可愿意?”

    “是要让我去间谍吗?”恩斯特有些不太理解。

    “不不不,间谍会有专门的人员去做,你所负责的这个部门只会进行对欧洲各国的政策研究,所有的实施问题都无需你们去做。”

    宁渝歪着头想了想,笑道:“这个部门正式的名称可以叫做欧洲调查部,代号嘛,就叫‘摩萨德’好了,将来所有的人员都由你亲自招募和挑选,朕给你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是,陛下.......”

    恩斯特脸上带着谦卑的笑容,对于这一份工作,他不仅不会有任何方案,反倒有些暗暗的期待,或许只有这样的舞台,才能更好的展露他身上的才华。

    .......

    “父皇!”

    三岁的宁承广欢呼着一头扑进了宁渝的怀抱里,他小小的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欣喜,打量着宁渝,而宁渝抱着他小小的身子,一种父子血脉亲情的感觉涌上心头。

    实际上眼下宁渝的子嗣也十分众多,其中儿子也已经有了六个,女儿也有了四个,不过其他的子女传承的教育当中,更有几分带着传统意味上的内敛,因此除了几个小女儿之外,儿子们见到宁渝都是比较拘谨的。

    而对于宁承广这种更热烈的表达方式,却是让宁渝心头微微有些温馨,他在宁承广的额头上吻了一口,才将他放了下来,随后便望着站在一旁的伊丽莎白,笑道:“你们这一路实在有些辛苦了,等到将来到从京城到北海的火车通行之后,行程就会短上许多。”

    所谓的北海便是先前的伊尔库茨克,自从大楚彻底收回北海之后,便将此地给改了名,并且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北海省的省会,而后续从京城到北海的这一条京北铁路,也成为了当年便定下连接京城和北海的重点工程。

    伊丽莎白很显然对大楚未来推行的这一计划颇为了解,她的脸上带着几分强笑,“如此遥远的距离,如此庞大的工程,放在如今的俄罗斯实在是有些不敢想象。”

    宁渝脸上微微带着几分得色,他笑道:“其实放在过去的大楚,这一工程也是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情,可是这几年大楚经济发展迅速,特别是工业化也有了一定的初步成就,相应的冶铁技术和工程技术也都得到了发展,使得这一条铁路也就从图纸上成为了可能,不过根据目前的进度来看,至少还需要六年的时间才能通车。”

    “即便是六年的时间,那也是颇为值得的吧。”

    伊丽莎白有些艳羡地望了一眼挂在墙上的庞大舆图,却不知道在何时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在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恐怕真的比彼得大帝要更加伟大。

    夜幕降临,宁承广早早就被宫里的嚒嚒们抱走哄着睡了,而已经阔别许久的宁渝和伊丽莎白自然再一次滚起了床单,对于这一匹相貌绝佳身材也绝佳的大洋马,宁渝居然产生了一种当年在战马上征战的感觉。

    激情过后,伊丽莎白偎依在宁渝的怀中,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低声道:“陛下,听说英国人在插手大楚的事情?”

    宁渝把玩着伊丽莎白乌黑的秀发,毫不在意地说道:“彼得罗夫娜,这仅仅只是一件小事情而已,实际上到目前为之也已经处理妥当了。”

    伊丽莎白脸上微微一愣,她并不是一个愚蠢的女人,相反她对人的情绪掌控非常细致,很快就意识到了皇帝语气中的微微不满,随即便不再多言,她望着宁渝甜甜一笑,便将身子缠了过来。

    宁渝感受着面前这个女人给自己带来的刺激,脸上却是不露丝毫声色,他当然明白伊丽莎白这一次来到南京的目的,绝对不是让儿子来看爸爸那么简单,至于具体是什么想一想也能猜到,不过宁渝不打算过早地给伊丽莎白承诺。

    在接下来的数日里,宁渝带着伊丽莎白骑马狩猎,并且让宁承广这小子的其他兄弟姐妹们一同相陪,主要也是为了培养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毕竟他们之间也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兄弟关系,在未来等到宁承广继承了俄罗斯帝国的皇位之后,还会成为两国君主之间的关系。

    而在这几天的时间里,伊丽莎白似乎也完全放弃了进一步试探宁渝的想法,只顾着陪同宁大皇帝参加各种活动,甚至还跑到了皇城公学里面去看望了那些年幼的学生,一应的表现都十分中规中矩。

    而此时宫中,皇后崔姒和贵妃陈采薇二人却正坐在一起闲聊,只是话题却是聊到了这个从俄罗斯过来的洋女人。

    相对其性子恬淡的崔姒,陈采薇毕竟出身江湖儿女,对伊丽莎白这个外国女人便有些瞧不上,轻声道:“陛下过去的时候,除了皇后您,眼睛里却是容不得别人,可是这个罗刹女人却似乎会了法术一般,让陛下倒是着迷了。”

    崔姒微微一笑,虽然年岁渐长,可是看着却依然如同二八少女一般,轻声道:“陛下总有自己的主张,这伊丽莎白瞧着也不是一个生事的人,若非她是一国之君,本宫倒想劝劝陛下,将她收到后宫却是更好一些。”

    “哼,这罗刹人也是离奇,哪有一个女人能当皇帝的,实在是让人无法理解。”

    陈采薇摇了摇头,她自然不晓得唐朝的时候便有一个女皇帝,却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叹口气道:“前些日子皇城公学那边派了人进宫,说承义性子有些顽皮,天天嚷着要去雏鹰营,却是不想读书了。”

    宁承义便是陈采薇生下来的二皇子,年岁仅仅次于宁承泽,如今也有了十二岁,和宁承泽一般都在皇城公学里面念书,只是他的性子似乎有些受到自己这个母亲的形象,喜动不喜静,更是从小开始学习武艺,声称将来要从军当个大将军。

    崔姒微微一笑,相对于文质彬彬的宁承泽,她反而更喜欢宁承义这种直率的性子,便亲声道:“其实去雏鹰营也未尝不好,就算是承泽到了明年也会参加雏鹰营的选拔,他至少要在雏鹰营待上三年才会去上大学,到时候可以让承义一块,兄弟两个也有个照应。”

    听到崔姒都这么说了,陈采薇才无奈地点了点头,她倒是想的没有那么许多,只是总觉得与其舞刀弄枪,还不如耍耍笔杆子来得好,落得一个清静。

第六百五十一章 交趾布政使司

    革新十四年春,渐渐升起的朝阳驱散了淡淡的寒雾,山间的清泉叮咚作响,一只幼小的麋鹿正在吃着地面刚刚长出的嫩芽,脖子上的皮毛显得十分油润。

    然而正在吃草的麋鹿却不知道,就在不远处正有一杆火枪瞄准着它,随时可能会扣动的扳机上,系着它的生命。

    半晌,枪口垂下,靴子故意踩在树枝上的声影惊动了正在贪吃的麋鹿,它抬起高高的头颅,仅仅望了一眼远方便惊吓得迈开了蹄子,逃离了这一片充满了杀机的地带。

    “陛下为什么不开枪?刚刚如果开枪肯定可以击中它——”

    穿着一身洁白如雪裘衣的伊丽莎白端着火枪,美丽的脸蛋上带着几分不解。

    宁渝微微一笑,将火枪随手抛给了一旁的侍从,然后一边解开皮质手套一边轻声道:“在我们华夏人的逻辑里面,凡事都不能做绝,它还太小,且让它多活几年。”

    伊丽莎白脸上似乎有所感悟,笑道:“来到华夏以来,只感觉处处都是哲理,就连陛下的所作所为,也似乎有很多道理,只是我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宁渝回头望着伊丽莎白,轻声道:“彼得罗夫娜,你们俄人对这个道理自然是不明白的,因为你们只会希望拥有更多,越来越多,像西伯利亚,像远东,甚至还有更遥远的阿拉斯加.....你不明白也很正常,朕只是举个例子。”

    “可是在我们华夏人的生存逻辑里面,有些东西只能是有德者方能居之,也就是拥有足够的底蕴才可以,你想谋求俄罗斯帝国的合并,甚至还想拥有更多,恢复俄罗斯帝国的荣光,可是你想过没有,俄罗斯现在并没有这个底蕴。”

    伊丽莎白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之色,她毕竟学习中文的时间并不算很久,对于皇帝的长篇大论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过来,便反驳道:“可是大楚眼下不光占据了原来俄罗斯帝国的远东和东西伯利亚,甚至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南洋和美洲.......这难道就符合陛下所说的有德者而居之?”

    “不,彼得罗夫娜,你还不明白朕的意思。”

    宁渝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态,轻声道:“朕绝非那等好大喜功之辈,所获领土虽然庞大,可实在是有缘故的,你可知晓,我大楚如今人口众多,远超亿万,且太平盛世繁衍何其之速,若是不谋求新的领土,只怕届时天下将会大乱!”

    远方的朝阳已经渐渐升至正空,撒下的光芒照在宁渝的身上,却是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环,看上去充满了崇高的味道。

    宁渝缓缓开口道:“朕只是希望如今能够早做准备,让大楚的百姓能够逐渐分流至其他地方,到时候也能一解我大楚境内之压力,这是朕所必须要做的事情!”

    对于宁皇帝这番义正辞严的表态,伊丽莎白有些目瞪口呆,她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可是却又说不出来,只能强自辩解道:“陛下所说与俄罗斯有什么关系?难道俄罗斯的子民们就不能争取到自己的土地吗?”

    “可以,这自然是可以的,但是彼得罗夫娜,这只能依靠你们自己,因为朕不可能用我大楚将士的性命,去帮你征伐,那样朕也无法跟国人交代。”

    宁渝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微笑着轻声道:“眼下俄罗斯的百姓数量还不多,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没有得到及时的开垦,这个时候获得更多的土地并不能改变俄罗斯的情况,还不如好好耕植,休养生息,至于将来有一天,你要是想打回俄罗斯,重新统一俄罗斯,朕也会支持你,可那不是现在!”

    伊丽莎白哑口无言,绝美的脸蛋上带着几分怪异的表情,她原先的确是准备通过英国人的事情来促使宁渝帮助她统一俄罗斯,可是眼下看来宁皇帝却只是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这是俄罗人自己的事情’?

    “陛下所言,我明白了。”

    伊丽莎白纵使心有不甘可是也明白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只得强行按捺内心的失落,等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又重新恢复了明艳的笑容,看上去却是跟寻常并无二致。

    等到二月刚过之后,伊丽莎白便重新启程返回托木斯克,而宁承广则多少有些依依不舍,主要还是在托木斯克城中,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玩伴,每日里只有那些胖胖的俄罗斯大妈陪伴着他,因此在跟自己其他的兄弟姐妹接触时间久了以后,自然是十分欢喜。

    坐在马车上的宁承广则多少有些失落,他出神地望着马车外逐渐略过的风景,不由得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母亲,为什么我不能留在南京,跟父皇在一起?”

    对于小小的宁承广来说,他不能理解的事情有很多,可是唯独这件事,却让他最为在意。

    对面的伊丽莎白轻轻抬起了头,带着几分俄罗斯女皇的架势,望着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孩子。

    “彼得,你在将来会成为俄罗斯的皇帝,这才是你真正要走的路!”

    皇帝,一个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词汇,印在了宁承广的心里,他默默念着,眼睛里的失落却是再也没有了。

    ........

    送走了伊丽莎白之后,宁渝很快就召集了大臣们,主要为的还是一件大事,而这件事也是宁渝未曾跟伊丽莎白诉说的关键——他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支持伊丽莎白统一俄罗斯,原因是他还没有完全巩固东方的基本盘。

    安排恩斯特组建摩萨德的目的也是为了服务这件事,因为在宁渝看来,未来的中西方决战结果,表面上取决于战场上的成败,可实际上最关键的一点是巩固自己的基本盘,或者说对各自大洲的统合程度。

    在后世,两个超级大国的对抗从本质上就是如此,而结果也验证了这一点,即帝国发展到了一定阶段的时候,外界的打击很难使其分崩离析,只有内部的溃塌才会在短短的时间里导致帝国的毁灭。

    如今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到来,中西方的发展速度跟过去都不能同日而语,双方基本上的处于同一条跑道上竞争,谁能更先占据上风位置,谁就能够获得未来至少三百年的领先,当然在目前的环境下,华夏具备更加领先的优势。

    原因就在于在目前的整个亚洲,任何国家都再也无法对华夏造成任何威胁,可以说华夏已经具备初步统合整个亚洲的力量,并且将会在整合成功后率先往美洲进行发难,而在这个过程中,宁渝不准备仅仅依靠大楚的力量。

    “陛下,臣以为当下欲统合整个亚洲,当王霸杂之,以儒学经义来凝聚亚洲之精魄,以黄肤黑发来塑造亚洲之体魄,而我大楚自当为主干,其余诸夏邦国当为枝叶,以此来称霸于世界。”

    次辅宋恩铭微微弯着腰,他拱手沉声道:“以臣之愚见,陛下先前所有作为便是为这一伟大事业奠定了根基,只待后来人逐一完善即可。”

    “哈哈哈哈,宋卿,知朕者莫如你啊!”

    对于宁渝而言,宋恩铭的确是目前朝堂上少有具备国际视野的大臣,这位出身于闽地的大臣正是由于受过中西方的教育,因此在看待问题上相对来说要更加全面。

    或许再过一年之后,到时候内阁换届,宋恩铭便能提前登上首辅之位,到时候的大楚内阁文官集团,或许在看待问题上会更加开阔和大气。

    一旁的首辅崔万采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对于皇帝想要栽培宋恩铭的想法,他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实际上他担任内阁首辅也快有十年了,如果能够卸任下来,反倒能轻松一大截,至少还能多活几年享享清福了。

    朝中的众多大臣望着宋恩铭的神情则又不一样,他们当中的旧派由于更加看好薛海云,此时未免有些失落,而新派大臣则更加看好宋恩铭,神情中自然带着几分得意了。

    宁渝冷眼旁观之下,自然对朝中的局势了然如胸,不过这些他也不太在意,反倒是笑着补充道:“宋卿所言可作为我大楚未来五十年甚至百年大计,朕所推行的一应移民计划乃至于争霸于美洲的计划,便是其组成的一部分,不过计划虽然宏大,可是终究是一点点做起来的,诸君也当明白。”

    “是,陛下高瞻远瞩,臣等自当竭力效之。”

    宁渝微笑着点了点头,却是轻声道:“眼下缅甸、大城、琅勃拉邦、川圹、万象等小国已然俯首,纷纷上书称愿服从我大楚之治,朕不忍心见其饱受百姓离乱之困苦,决心尽数归于大楚诸夏之一,以藩邦之治定国之乱政,还百姓一个平安盛世。”

    众人纷纷大赞,然而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与其说这些小国都是自愿称臣,还不如说是被无法无天的封君们逼到这个地步的——对于这些小国而言,有大楚在背后作为支撑的封君们,简直就是恶鬼一样的存在。

    若说封君寻常的剥削和凌辱也就罢了,关键是封君们搭上了国内工商势力的线,双方合作起来产生的威力却足以让这些小国为之胆寒,因为任何能卖的或者可以卖都成为了工商的目标,他们不惜联合封君为此发动战争,掠夺人口资源,甚至还偷偷地往这些国家贩卖鸦片。

    可以说,后世大英帝国对其他国家干的所有事情,都被封君们在这些地方变本加厉地来了一遍,而由于双方之间武力的巨大差距,也使得这些小国根本没有任何的反对能力,往往封君们一支数百人的火枪军队,就足以收拾这些小国数千人的军队了。

    在武力武力打不过,外交外交没效果的情况下,小国君主们为了保住自己最后一条裤衩,不得已只能答应了大楚极度严苛的要求,成为了未来华夏帝国下属的诸夏国之一,才让封君们停下了掠夺的脚步。

    什么是诸夏国?简单来说该国的所有军队都将会归于未来华夏帝国总都督府的管理之下,而所有的外交权力也将会归属于华夏帝国之下,而内政方面也将会接受华夏帝国的指导,可以说几乎所有权力,都不再归于该国自身所有,甚至还需要提供一部分钱粮,作为诸夏的义务。

    当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不成为诸夏国,但是这么一来,那就会继续成为封君们下手的对象,到时候等到大兵攻进王都之后,他们再想当诸夏也当不了了,因为战败的国家只会成为更加低下的蛮夷殖民地,连诸夏都混不上。

    因此,当宁渝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大家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然而这并不是宁渝在自夸功绩,实际上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也就是跟其他还不配合的国家,一一算个总账。

    “过去的功绩的确值得骄傲,可是朕更希望看到其他还没有得到汉家文明之光照耀的邦国,能够感受到我汉家文明的魅力,有司不妨说说,还有哪些国家啊?”

    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理藩院尚书杨尚泰,连忙出列拱手道:“回禀陛下,当下不服汉化之国,自东当有日本,自南当有安南、广南以及高棉诸国,自西当有哈萨克汗国.......”

    实际上在东南亚还有很多小国,比如什么柔佛、亚齐苏丹、占碑以及马打蓝之类的,不过这些小国势力实在上不得台面,因此杨尚泰自然也懒得提及了,毕竟想要在那里建立王化,只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宁渝心里自然早就有了目标,日本已经属于囊中之物,倒也不急于一时,而以黎氏为首的安南国和以阮氏为首的广南国,却一直都在装聋作哑,他们一方面希望同大楚建立起新的良好关系,可是另一方面又拒绝车成为诸夏之一,在关键问题上一步不让,也使得大楚同这两国到目前的联系,始终都局限在商贸一途上。

    在宁渝看来,如今也是时候让过去的交趾布政使司重新恢复起来了。

第六百五十二章 平交趾策

    华夏同交趾之间的爱恨情仇,几乎贯穿了整个华夏的文明历史,超过四次的统治历史几乎见证了华夏文明的鼎盛时期,而后续交趾同华夏的分离过程,本身也处于华夏文明由盛转衰的关键节点。

    到了后世之后,由于种种原因,导致交趾再也无法回到华夏的怀抱,可是对于华夏而言,这四次对交趾的统治,本身也具备很丰富的意义。

    在这四次的统治历史当中,最早的一次发源于秦汉,即当年秦朝在针对岭南和百越的开拓历史上,曾经短暂统一了岭南地区,建立了南海、桂林、象三个郡,而象郡主体及治所均在交趾境内,达到了汉代时期日南郡的范围。

    到了汉代之后,这一概念便进一步得到了强化,汉武帝元鼎六年灭南越国,并在原本的南越属地设置了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九郡,而当时的交趾、九真和日南便是后世交趾的主体部分。

    后来在东汉时期,南郡占族发动暴乱杀死了汉家官吏,并占据了日南郡下属的象林县以此建立了林邑国,不过当时的日南郡依然掌握在汉家手中,一直到了东吴时期才废除了日南郡改为九德郡,不过同林邑国的纠缠还远远未曾停止。

    在此之后的数百年里,中原朝廷同林邑国互有胜负,而日南郡的归属也不断易主,一直到隋朝大业年间,炀帝再次发兵攻灭了占据日南郡的林邑国,拓土千里,使得大隋疆域一度接近湄公河口,并且新改置了比景、海阴、林邑三郡。

    只可惜的是,随军在攻破林邑数月后即班师回国,根本无法将这三郡真正落于实地,因此林邑国很快就重新复其故地,而后到了大唐安南都护府建立,中原王朝对交趾的干预力度也达到了巅峰。

    只是随着大唐陷入藩镇乱祸之后,交州也落入了地方藩镇之手,特别是在南汉朝时期,交州为南汉高祖刘岩所据,只可惜后来随着当地土酋吴权叛乱之后,交州便开始渐行渐远,逐渐脱离于华夏的控制。

    到了宋朝的时候,丁部领以武力征服境内的割据势力,建立国号大瞿越,并且仿照华夏自称皇帝且使用太平为年号,算是正式宣布脱离了华夏的范畴,在而后的数百年里,交趾也出现了多次变乱,先后出现了黎朝(前黎)、李朝、陈朝等等一系列政权。

    尽管后来陈朝内乱,明成祖皇帝朱棣趁机出兵重新占据了交趾,并且将所谓的安南王国改为了交趾省,纳入到了版图之中,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已经阔别数百年的交趾已经产生了自己的本土意识,对于汉化存在十分强大的抗拒心理,以致于内乱横生,逼迫明朝不得不放弃了对交趾的控制。

    “交趾之失,绝非只是军事之失,更多的则是政治之失、文化之失,诸君不得不为之鉴。”

    宁渝感慨了一声,实际上后世针对交趾的问题也研究得十分深入,因为相对于华夏其他地方,交趾其实存在几分特殊性的,就像同时期的燕云十六州也与汉人王朝相隔了四百余年,可是燕云依然能回归华夏核心,而交趾却彻底离散。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跟交趾地方势力的不可制有很大关系。

    就像当年朝廷选派的最后一任静海军节度使,其实本来由独孤损前往担任,结果因为政治斗争的缘故,导致这一职务被本地人曲承裕乘机窃取,再加上当时中枢对地方控制力度每况愈下,导致静海军节度使一直在曲氏部将、牙将里流转,交趾行政系统的本地化得到了进一步强化。

    此外,由于交趾陆路交通不便,宋人前往交趾的主要方式依然是海路,因此从客观上也限制了对交趾的控制,在这种情况下,交趾地方的独立意识自然也就越发强大,再加上中枢朝廷一直到了北宋时期,都对交趾带着一种漠不关心的态度,甚至伐交趾时还出现大败的情况——交趾的独立自然成为了难以避免的现实。

    像明朝虽然控制了交趾,可是同样由于地方势力抬头的原因,导致中枢在交趾的统治成本高到吓死人,再加上一旦中枢出现人为因素的失误,也就导致明廷的统治无法继续延续下去。

    宋恩铭很显然听明白了皇帝话语中的潜台词,他也是早就已经做好了一篇大文章,当下低头禀告道:“回禀陛下,欲通交趾,则当以交通为先,唯有交通顺畅,方能使汉家之恩威传达至交趾,若是有变,大军亦可犁庭扫穴。”

    众臣不由得纷纷点头,他们在宁渝常年累月的熏陶下,对于交通也变得越发重视起来,无论是发展经济也好,还是大军出征也罢,没有良好的交通条件,做什么都是吃力不讨好的。

    宁渝也带着几分欣赏之色,笑道:“既然宋卿如此建议,心中想必也有了腹案,不如就在朝堂上给大家简单介绍一番。”

    其实这件事由当今的交通部尚书来做更加合适,不过宋恩铭也不推辞,他直接站起了身子走到大楚与交趾局势舆图前,手持一根木杆,轻声道:“以臣之短见,当下我大楚同交趾之交通关键,在于三点。”

    “第一,滇、桂二省地处西南,为交通交趾之关键所在,故平整西南官道便是关键所在,交通部在过去五年内,已经整修过沿途官道,搭建数十座大小桥梁,疏通水道,如今西南之地畅通无阻,只需后续管理维护即可。”

    “第二,想要连接交趾,还需要在桂省边境开辟几条山路,以连接交趾,届时大军当可分兵从山道出发,以为前导和备选之路,日后也能进一步为移民所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即仿照秦始皇修灵渠伐百越,我大楚亦当疏通红河与西江的水系,以借助水道之利控扼整个交趾。”

    说到最后,宋恩铭斩钉截铁地说道:“只要能够做到这些,当年交趾十五府,四十一州,二百一十县自然能够再次回到我华夏之内,进一步可廓然肃洁南海之地。”

    .......

    三月初八,京都城内一片萧条景象,城门处有大量的幕府军溃兵正在进城,只是他们人人脸上带着凄惨神色,身上更是穿着破布条一般的衣物,进城时又毫无秩序可言,因此人人都堵在门口,却是进退不得。

    实际上在过去的一个冬天当中,整个日本的局势都发生了十分重大的变化,即在江户大火之后不久,楚军大规模从江户方向登陆,其中还包括许多从朝鲜过来的雇佣兵,首批超过五万人的楚军很快就攻占了神奈川和甲府等地,到了二月的时候就已经攻到了名古屋,距离京都只剩下了一线之遥、

    而西南诸藩联军在得到了江户之战的消息后,却陡然一改先前的作风,开始抓紧时间前进,一路攻到了福山一带,距离京都的方向也不算遥远,而幕府军屡战屡败之下丧失了大片的土地,眼看着已经没了前路,甚至不少依附幕府的武士都开始溃散。

    而一路逃亡到京都的德川吉宗在经受了江户之战的打击后,整个人的精神头已经变得十分萎靡,甚至都出现了些许的精神问题——他常常在午夜之时突然惊醒,并且开始大喊大叫,在恐惧中担忧楚军出人突然出现在门外!

    如果在往常的时候,自然有老中水野忠之出面来抚慰将军,可是在先前江户大战当中,水野忠之已经随着熊熊燃烧的江户城,一同见了天照大神,而新提拔的老中田中诏意却并没有这份把握,只能苦苦等候着将军的清醒。

    “田中.......”

    深夜之时,德川吉宗的双眼中带着赤红,盯着摆在面前的舆图,喃喃自语道:“你说本将军要不要再从京都里逃一次.......楚寇和西南逆贼恐怕很快就会抵达京都.........不!如果本将军离开了京都,岂不是正好趁了那些公家逆臣的心意?”

    “臣不知.......”

    田中诏意抹了抹脸上的汗水,他已经开始担心德川吉宗是否能够恢复成正常人了......

    果然,德川吉宗并不是询问田中诏意,他很快自己就回答了自己,“不行,本将军还不能走,没有杀死那些公家的逆臣,本将军怎么能走?”

    说到这里的时候,德川吉宗却是回过头来,冷冷地盯着田中诏意,道:“幕府之所以会败,完全是人心不齐之缘故,人心之所以不齐,纯粹是公武之制的问题,也就是说,完全是因为那些公家的缘故........”

    “欲振作日本,必先实行公武合体,而欲实现公武合体,则需先诛杀公家逆臣!”

    德川吉宗的语气中包含着些许恐惧与不甘,只是他内心真的很不服气,作为一个立志改革整个日本的他,一上任就通过享保改革的方式,来增强日本国力和幕府实力,使得原本已经处于危急边缘的幕府,有了公武合体的底气。

    只要公武合体完成,他德川吉宗也就能徐徐图之,等待中原王朝的衰落,到时候他的子孙们就可以沿着当年的道路,重新攻下朝鲜,逐鹿中原!

    如果到了那一天,那么他德川吉宗就能成为最伟大的幕府将军.....不,天皇陛下。

    只可惜,大楚的速起却是给了他当头一棒,江户大火烧掉的何止是德川家族的过去,还有他德川吉宗心中的未来。

    当一切都无法挽回的时候,德川吉宗也几乎快要疯了,他近乎愤怒地盯着面前的田中诏意,却是下达了一条足以骇人听闻的命令。

    “诛灭天皇宗嗣!诛灭公家诸卿!杀光所有对德川幕府阳奉阴违的人!”

    田中诏意脸上的冷汗瞬间流淌了下来,他跪在地上却不敢去擦,只能低声道:“嗨伊,臣这就去办。”

    没有讨价还价,他也不敢讨价还价,在这种问题上,任何一个语气的变化,都只会带走更多的人头,杀掉更多不相干的人.......更何况,在如今的京都城,这么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公家也的的确确在暗中联络楚军和西南诸藩......

    在这个你杀我我杀你的世道里,哪里有许多道理可讲?等到将来楚军攻入京都,或者等到西南诸藩攻入京都,到时候他们也会死,到时候还有谁给他们求情呢?

    是夜,老中田中诏意紧急召见了幕府军中的将领们,将德川吉宗的命令颁布了下去,而对于这些幕府将领们而言,天皇和公家更多的时候扮演的就是一个仇恨的角色,并无任何敬意,因此在得到命令之后,几乎没有任何意见。

    “滴——滴——滴——”

    深夜的京都街头,传来了一阵阵尖锐刺耳的哨声,上千名幕府军士兵们如同小溪流汇聚了起来,他们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兴奋和嗜血之意,握着火枪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不过那并不是害怕,而是兴奋与期待。

    所有的幕府军士兵都已经知道了,这一次的目标不是如狼似虎的楚寇,而是京都城里的那些公族卿家,尽管这些大人物们在整个日本的位置并不显要,可是他们毕竟是有名有姓的公卿大族,家里堆满了香喷喷的大米,还有香喷喷的女人!

    小雨淅淅沥沥从夜空中落了下来,可是这丝毫无法减轻众人心中的欲念,就连负责指挥作战的将领们,也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眼中的贪婪几乎让人望了都会不寒而栗。

    “小仓君,这一次咱们可要发大财了!”

    “是啊,这里可是京都啊!虽然没有江户豪奢,可是毕竟也是京都!”

    “等抢到了钱财以后,我就不想继续当兵了,也不想跟楚寇拼个你死我活了,到时候去乡下买一块田,生活不知道多么安逸呢!”

    “嘿嘿嘿,这一次真的发达了!”

    幕府士兵们在互相窃窃私语,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一边说着话一边死死盯着上面发号施令的大人们,只要等到出发的命令之后,那么今夜的京都,将会成为他们纵情享受的乐园,到时候这里的一切,都会等着他们来拿取!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战后格局

    京都,天空晦暗,淅淅沥沥的小雨瓢泼而下,初春的寒气从四面八方逼来,使得山下一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豪门。

    在一众幕府藩兵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巍巍府邸,上面挂着一块檀木制成的牌匾,用汉字端端正正写着藤原二字,字迹大气磅礴,很显然出自于名家之手,而率队前来的幕府将军佐佐木秀次仔细打量了一眼之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感叹。

    “藤原氏啊,多么强大的藤原氏啊!”

    在日本,公家其实是相对于武家的一个称呼,主要便是指服务于天皇的贵族公卿,其中通常指的是从三位官品以上的公家,才能被冠之为公卿。而在公家当中,最为强大的便是大名鼎鼎的藤原氏。

    藤原氏在日本的存在历史十分悠久,早在飞鸟时代已经存在,且长期在日本拥有十分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并于镰仓时代确定了藤原家世代拥有摄政的地位,不过这也使得藤原氏开始不断分家,直到如今已经有了藤原、源氏、平氏、菅原氏、清原氏、卜部氏、大中臣氏、安倍氏、大江氏八个氏族源流,共计一百四十家公家。

    一直到宽治元年以后,藤原氏的势力才开始衰落,分家格局也基本奠定,直到德川幕府时期,藤原氏虽然在公家中的影响力依然十分强大,可是终究不能与武家抗衡。

    尽管佐佐木秀次心中崇拜乃至于畏惧藤原氏,可是他手中的刀剑却给了他勇气,甚至使得他高声喊道:“诛灭藤原氏,报效将军!”

    “板载!”

    “诛灭国贼,报效将军!”

    幕府藩兵们心中的**终于冲破了对于藤原氏的恐惧,他们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刀剑,还有人扛着巨木朝着藤原氏的大门进行了撞击。

    “轰——轰——轰——”

    装饰意味远远大于实际防御作用的大门,在众人的撞击下自然不堪重负,很快就垮塌了下去,一双双大脚踩在了代表藤原氏的家纹上面,泥水使得上面精雕细琢的花纹彻底变得面目全非,再也看不清图案了。

    厮杀声很快就响成了一片,只是相比起幕府军这一次的突袭,公家很明显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而藤原家的武士们也只能勉力反抗,只是很快就被砍翻在地,一群群的幕府藩兵们开始朝着后院冲了过去,里面有财富和女人,有他们想要的一切东西。

    山下一郎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儿子,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东西,那些以他贫瘠的想象力所不能想象的东西,只是在今天,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这些都摆在了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拾取。

    “啊........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在充满了血腥味道的藤原氏豪宅内,山下一郎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感受到了鲜血的甜美气息,也感受到了那浓郁的脂粉味道。

    女子的尖叫声在后院不断响起,幕府藩兵们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他们不仅感受到女人肢体的柔软,也感受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快感——他们这么低贱的人啊,终于有一天也能将那些高贵的老爷们踩在了脚底下!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藤原氏,整个京都公家卿族们都已经彻底沦为了幕府藩兵们的发泄工具,无止境的杀戮和奸淫,使得幕府藩兵们终于感受到了一丝胜利的感觉,这是属于他们的一种胜利方式。

    与此同时,在幕府肆意剿灭公家卿族的时候,中御门天皇的所有子嗣,包括长子诏仁亲王也在此时被老中田中诏意派人杀死,甚至包括其他的天皇宗嗣,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惨死于刀下,甚至连京都内的皇居也都飘了黑色的烟尘。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光吞噬了德川幕府的罪恶,也将天皇的最后一丝荣耀砸得粉碎,整个京都城内充斥着眼泪还有屠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使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日本百姓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幕府到底杀了多少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数字,可是无论是谁看到这一血淋淋的惨状时,都会感觉到不寒而栗。

    德川吉宗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已经城内隐隐出现的火光,脸上却浮现出一种痛快感,若非公家卿族的阻拦,他又何至于沦落于此境地?

    唯有复仇,才能一解他内心的痛苦。

    ........

    京都城内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被掩盖在重重迷雾之下,至少在甲贺街道上,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正握着笔在记录着它的主人见到的一切。

    “京都发生的这一切简直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我眼睁睁看着无数的人们死在我的面前,他们像猪牛一般被人给杀掉,鲜血几乎流淌了一整条街,堆积的尸体几乎让我以为这里变成了屠宰场,而不再是京都.........”

    阿尔曼德一边快速书写着,脸上则流露出些许的怜悯之色,他原本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派驻到幕府的使者,只是随着江户之战之后,他便跟着幕府一路逃到了京都,可是在今日,他却看到这难以言说的一幕。

    “上帝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尔曼德紧握着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他喃喃自语地走到了窗前,眼前的京都却是跟那日的江户何其相似.......甚至就连街道上正在肆意杀戮的士兵们,都似乎是同一批人.......

    “砰砰砰——”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的声音,似乎外面的人十分焦急一般,这不由得让阿尔曼德的心瞬间揪住,他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触怒了这些士兵,甚至都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如果死在了这里该怎么办?他那可怜的阿曼达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然而敲门声越发急促起来,这使得阿尔曼德不敢再耽搁下去,他连忙过去打开了大门,只见一队幕府藩兵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一脸杀气地站在阿尔曼德对面,手中的长刀上似乎还沾染着大量的血迹。

    阿尔曼德神情紧张地用日语大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一旁的士兵们很快就让开了一条道路,只见一名身形矮壮的将领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血迹,可是在见到阿尔曼德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彬彬有礼,还行了一个礼节。

    “阿尔曼德先生,将军担心您会被叛乱分子所惊扰,决定让我们护送您前往安全地带。”

    “可是我这里并没有叛乱分子......”

    阿尔曼德望着眼睛里带着杀气的幕府士兵们,终于果断认了怂,他举起双手道:“我会跟你们走,只是有一点,能否让我收拾一下屋子里的东西?”

    那将领神情似乎有些不耐,可是终究有些忌惮阿尔曼德的身份,只得允许了下来,然后等到阿尔曼德收拾妥当后,便带着人将他一路领到了其他的住所,那里十分安静,既看不到这里的情景,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哎,或许见不到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上帝不会再责怪我了......”

    阿尔曼德如是想着,只是他抬头时,却看到远方墙壁上露出的一抹褐红,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

    南京,爆发在日本京都的这一场屠杀,很快就登上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其中内容详实,证据确凿,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惨剧却是令人唏嘘不已。

    当然,这些报纸之所以能够掌握这么准确详细的新闻来源,背后自然是枢密院布置在日本暗谍的功劳,他们当中甚至都有人亲自参与了对公家卿族的屠杀,因此得到的资料自然详尽无比,栩栩如生。

    当南京百姓在购买了这些报纸之后,很快就被里面记录的内容给激怒了,特别是很多百姓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遭遇过战乱,却是更能明白这种感受,因此百姓们对于当下正在爆发的这场战争,却是多了许多支持。

    讨伐不道,原本就应该是天朝上国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在彭启丰看来,这一次针对日本京都屠杀事件的集中报道,更像是针对日本攻心之策的延续,因为它在国内的宣传仅仅是第一波,很快相关的报纸会流传到日本去,从而起到第二波的效果,而这才是目前枢密院的真正意图。

    “这一次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更多的报纸带到日本去,继江户大火一事后,一定要让更多的日本百姓明白,幕府就是制造这一切的刽子手,而我大楚是为日本带去和平和希望的仁义之军!”

    在新闻出版司内,数十家报刊机构的负责人认真倾听着彭启丰的讲话,并且不时用笔记录着,而作为《清流报》总编的汪景祺的嘴角则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像这般的舆论战可谓是《清流报》的拿手好戏,特别是像这种根本找不到对手的事情上,更能体现出他汪总编的深厚根底来。

    而坐在一旁的复汉军军官罗文泰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笑意,他原本是属于枢密院总参谋部下属的军官,不过这一次他担任了一个颇为新颖的官职——舆论参谋,即全权处理后续舆论战中与各大报刊的联络关系,说白了就是这一次军方的代表。

    实际上在以往的时候,枢密院在同行政院下属其他部分沟通的时候,态度都十分小心谨慎,通常都会通过内阁的方式进行对接吗,目的便是为了能够避嫌,防止一些有心人拿这件事来给枢密院做文章。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却是皇帝宁渝主动要求的,毕竟舆论战作为一种别开生面的作战形式,在某种程度上反倒能够更好的配合正面战场,因此军方代表的加入自然在所难免。

    当然主持全局的依然是彭启丰,他正规正距地分配了所有的任务之后,才轻声道:“诸位都明白,新闻出版司的存在对于各位而言,绝不仅仅只是钳制大家,而是为了更好的去实现有计划地进行舆论宣导,传播出更加有价值的文字,因此诸位也应该明白,凡事与朝廷合,方能与天下人合。”

    “是,我等自当与朝廷合。”

    众人连忙讪笑着点头答应了,他们过去的时候倒不是不想搞一些大事情出来,来提升报纸的销量,可是自从新闻出版司下狠手吊销了三家报刊业的从业资格,并且将所有相关人员送进了大牢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胡作非为。

    作为皇帝的宁渝也从来没想过放开舆论管辖,毕竟他在前世可是见识过,那些无良小报对于这个行业的威胁,堪称是劣币驱逐良币的典范,因为人们热衷于追逐热点,而小报则是不顾事实真相去制造热点获取流量,因此所有的内容里面自然充斥着大量的垃圾。

    在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纷纷离开了会议室,不过汪景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依然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一沓报纸,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彭启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香烟,撕开了上面的包装之后,往彭启丰和罗文泰的方向分别丢了一根,然后便取出了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才悠悠道:“这一次对日本的舆论战只是一次预演,其实我们未来真正的目的不在亚洲。”

    “欧洲?”

    汪景祺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他轻轻地吸了一口香烟,低声道:“看来枢密院的野心很大,下一步棋就已经考虑了后三步,只是想做到这一点太难了。”

    罗文泰呵呵一笑,他吐出了一个烟圈,平静道:“如果只是对付日本,我们根本不需要花这么多的心思,大军荡平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实际上这关系到一个很大的计划,具体的虽然不能透露,可是简单的东西我可以说说。”

    说到这里,罗文泰站起了身子,轻声道:“到了今天,德川幕府战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战败之后的亚洲也将会进入一个高速的整合时期,大概最多只需要十年的时间,整个亚洲包括新发现的澳洲,都会纳入到大楚制定的世界格局当中。”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会全面开启同西方世界的竞争,这种竞争将会从各个方面进行,战争反倒只是最后一种手段,而在枢密院内部,将这种新型的竞争模式称之为‘冷战’。”

    “在冷战当中,舆论战将会成为一种核心手段,有利于我们达成应该要达成的战略目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战后格局

    京都,天空晦暗,淅淅沥沥的小雨瓢泼而下,初春的寒气从四面八方逼来,使得山下一郎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他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豪门。

    在一众幕府藩兵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巍巍府邸,上面挂着一块檀木制成的牌匾,用汉字端端正正写着藤原二字,字迹大气磅礴,很显然出自于名家之手,而率队前来的幕府将军佐佐木秀次仔细打量了一眼之后,才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声感叹。

    “藤原氏啊,多么强大的藤原氏啊!”

    在日本,公家其实是相对于武家的一个称呼,主要便是指服务于天皇的贵族公卿,其中通常指的是从三位官品以上的公家,才能被冠之为公卿。而在公家当中,最为强大的便是大名鼎鼎的藤原氏。

    藤原氏在日本的存在历史十分悠久,早在飞鸟时代已经存在,且长期在日本拥有十分强大的政治影响力,并于镰仓时代确定了藤原家世代拥有摄政的地位,不过这也使得藤原氏开始不断分家,直到如今已经有了藤原、源氏、平氏、菅原氏、清原氏、卜部氏、大中臣氏、安倍氏、大江氏八个氏族源流,共计一百四十家公家。

    一直到宽治元年以后,藤原氏的势力才开始衰落,分家格局也基本奠定,直到德川幕府时期,藤原氏虽然在公家中的影响力依然十分强大,可是终究不能与武家抗衡。

    尽管佐佐木秀次心中崇拜乃至于畏惧藤原氏,可是他手中的刀剑却给了他勇气,甚至使得他高声喊道:“诛灭藤原氏,报效将军!”

    “板载!”

    “诛灭国贼,报效将军!”

    幕府藩兵们心中的**终于冲破了对于藤原氏的恐惧,他们纷纷拔出了手中的刀剑,还有人扛着巨木朝着藤原氏的大门进行了撞击。

    “轰——轰——轰——”

    装饰意味远远大于实际防御作用的大门,在众人的撞击下自然不堪重负,很快就垮塌了下去,一双双大脚踩在了代表藤原氏的家纹上面,泥水使得上面精雕细琢的花纹彻底变得面目全非,再也看不清图案了。

    厮杀声很快就响成了一片,只是相比起幕府军这一次的突袭,公家很明显没有做好任何准备,而藤原家的武士们也只能勉力反抗,只是很快就被砍翻在地,一群群的幕府藩兵们开始朝着后院冲了过去,里面有财富和女人,有他们想要的一切东西。

    山下一郎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儿子,他从来没有见到过那么多东西,那些以他贫瘠的想象力所不能想象的东西,只是在今天,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这些都摆在了他的面前,等待着他的拾取。

    “啊........多么美好的世界啊.......”

    在充满了血腥味道的藤原氏豪宅内,山下一郎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他感受到了鲜血的甜美气息,也感受到了那浓郁的脂粉味道。

    女子的尖叫声在后院不断响起,幕府藩兵们肆意地宣泄着自己的**,他们不仅感受到女人肢体的柔软,也感受到了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快感——他们这么低贱的人啊,终于有一天也能将那些高贵的老爷们踩在了脚底下!

    实际上不仅仅只是藤原氏,整个京都公家卿族们都已经彻底沦为了幕府藩兵们的发泄工具,无止境的杀戮和奸淫,使得幕府藩兵们终于感受到了一丝胜利的感觉,这是属于他们的一种胜利方式。

    与此同时,在幕府肆意剿灭公家卿族的时候,中御门天皇的所有子嗣,包括长子诏仁亲王也在此时被老中田中诏意派人杀死,甚至包括其他的天皇宗嗣,在这个时候也只能惨死于刀下,甚至连京都内的皇居也都飘了黑色的烟尘。

    熊熊燃烧的火焰不光吞噬了德川幕府的罪恶,也将天皇的最后一丝荣耀砸得粉碎,整个京都城内充斥着眼泪还有屠杀,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使得躲在家里不敢出来的日本百姓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幕府到底杀了多少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数字,可是无论是谁看到这一血淋淋的惨状时,都会感觉到不寒而栗。

    德川吉宗站在高台之上,望着已经城内隐隐出现的火光,脸上却浮现出一种痛快感,若非公家卿族的阻拦,他又何至于沦落于此境地?

    唯有复仇,才能一解他内心的痛苦。

    ........

    京都城内发生的一切并没有被掩盖在重重迷雾之下,至少在甲贺街道上,一只粗壮有力的手正握着笔在记录着它的主人见到的一切。

    “京都发生的这一切简直如同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我眼睁睁看着无数的人们死在我的面前,他们像猪牛一般被人给杀掉,鲜血几乎流淌了一整条街,堆积的尸体几乎让我以为这里变成了屠宰场,而不再是京都.........”

    阿尔曼德一边快速书写着,脸上则流露出些许的怜悯之色,他原本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派驻到幕府的使者,只是随着江户之战之后,他便跟着幕府一路逃到了京都,可是在今日,他却看到这难以言说的一幕。

    “上帝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阿尔曼德紧握着脖子上挂着的十字架,他喃喃自语地走到了窗前,眼前的京都却是跟那日的江户何其相似.......甚至就连街道上正在肆意杀戮的士兵们,都似乎是同一批人.......

    “砰砰砰——”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的声音,似乎外面的人十分焦急一般,这不由得让阿尔曼德的心瞬间揪住,他不知道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触怒了这些士兵,甚至都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如果死在了这里该怎么办?他那可怜的阿曼达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然而敲门声越发急促起来,这使得阿尔曼德不敢再耽搁下去,他连忙过去打开了大门,只见一队幕府藩兵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们一脸杀气地站在阿尔曼德对面,手中的长刀上似乎还沾染着大量的血迹。

    阿尔曼德神情紧张地用日语大声询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一旁的士兵们很快就让开了一条道路,只见一名身形矮壮的将领走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血迹,可是在见到阿尔曼德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彬彬有礼,还行了一个礼节。

    “阿尔曼德先生,将军担心您会被叛乱分子所惊扰,决定让我们护送您前往安全地带。”

    “可是我这里并没有叛乱分子......”

    阿尔曼德望着眼睛里带着杀气的幕府士兵们,终于果断认了怂,他举起双手道:“我会跟你们走,只是有一点,能否让我收拾一下屋子里的东西?”

    那将领神情似乎有些不耐,可是终究有些忌惮阿尔曼德的身份,只得允许了下来,然后等到阿尔曼德收拾妥当后,便带着人将他一路领到了其他的住所,那里十分安静,既看不到这里的情景,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哎,或许见不到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上帝不会再责怪我了......”

    阿尔曼德如是想着,只是他抬头时,却看到远方墙壁上露出的一抹褐红,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

    南京,爆发在日本京都的这一场屠杀,很快就登上了各家报纸的头版,其中内容详实,证据确凿,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惨剧却是令人唏嘘不已。

    当然,这些报纸之所以能够掌握这么准确详细的新闻来源,背后自然是枢密院布置在日本暗谍的功劳,他们当中甚至都有人亲自参与了对公家卿族的屠杀,因此得到的资料自然详尽无比,栩栩如生。

    当南京百姓在购买了这些报纸之后,很快就被里面记录的内容给激怒了,特别是很多百姓在十几年前就已经遭遇过战乱,却是更能明白这种感受,因此百姓们对于当下正在爆发的这场战争,却是多了许多支持。

    讨伐不道,原本就应该是天朝上国应该做的事情。

    不过在彭启丰看来,这一次针对日本京都屠杀事件的集中报道,更像是针对日本攻心之策的延续,因为它在国内的宣传仅仅是第一波,很快相关的报纸会流传到日本去,从而起到第二波的效果,而这才是目前枢密院的真正意图。

    “这一次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更多的报纸带到日本去,继江户大火一事后,一定要让更多的日本百姓明白,幕府就是制造这一切的刽子手,而我大楚是为日本带去和平和希望的仁义之军!”

    在新闻出版司内,数十家报刊机构的负责人认真倾听着彭启丰的讲话,并且不时用笔记录着,而作为《清流报》总编的汪景祺的嘴角则是露出了一丝笑意,像这般的舆论战可谓是《清流报》的拿手好戏,特别是像这种根本找不到对手的事情上,更能体现出他汪总编的深厚根底来。

    而坐在一旁的复汉军军官罗文泰脸上却是露出了些许笑意,他原本是属于枢密院总参谋部下属的军官,不过这一次他担任了一个颇为新颖的官职——舆论参谋,即全权处理后续舆论战中与各大报刊的联络关系,说白了就是这一次军方的代表。

    实际上在以往的时候,枢密院在同行政院下属其他部分沟通的时候,态度都十分小心谨慎,通常都会通过内阁的方式进行对接吗,目的便是为了能够避嫌,防止一些有心人拿这件事来给枢密院做文章。

    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却是皇帝宁渝主动要求的,毕竟舆论战作为一种别开生面的作战形式,在某种程度上反倒能够更好的配合正面战场,因此军方代表的加入自然在所难免。

    当然主持全局的依然是彭启丰,他正规正距地分配了所有的任务之后,才轻声道:“诸位都明白,新闻出版司的存在对于各位而言,绝不仅仅只是钳制大家,而是为了更好的去实现有计划地进行舆论宣导,传播出更加有价值的文字,因此诸位也应该明白,凡事与朝廷合,方能与天下人合。”

    “是,我等自当与朝廷合。”

    众人连忙讪笑着点头答应了,他们过去的时候倒不是不想搞一些大事情出来,来提升报纸的销量,可是自从新闻出版司下狠手吊销了三家报刊业的从业资格,并且将所有相关人员送进了大牢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胡作非为。

    作为皇帝的宁渝也从来没想过放开舆论管辖,毕竟他在前世可是见识过,那些无良小报对于这个行业的威胁,堪称是劣币驱逐良币的典范,因为人们热衷于追逐热点,而小报则是不顾事实真相去制造热点获取流量,因此所有的内容里面自然充斥着大量的垃圾。

    在会议结束之后,众人纷纷离开了会议室,不过汪景祺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他依然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望着面前的一沓报纸,脸上露出些许微笑。

    彭启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盒香烟,撕开了上面的包装之后,往彭启丰和罗文泰的方向分别丢了一根,然后便取出了打火机给自己点上了,才悠悠道:“这一次对日本的舆论战只是一次预演,其实我们未来真正的目的不在亚洲。”

    “欧洲?”

    汪景祺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他轻轻地吸了一口香烟,低声道:“看来枢密院的野心很大,下一步棋就已经考虑了后三步,只是想做到这一点太难了。”

    罗文泰呵呵一笑,他吐出了一个烟圈,平静道:“如果只是对付日本,我们根本不需要花这么多的心思,大军荡平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实际上这关系到一个很大的计划,具体的虽然不能透露,可是简单的东西我可以说说。”

    说到这里,罗文泰站起了身子,轻声道:“到了今天,德川幕府战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战败之后的亚洲也将会进入一个高速的整合时期,大概最多只需要十年的时间,整个亚洲包括新发现的澳洲,都会纳入到大楚制定的世界格局当中。”

    “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将会全面开启同西方世界的竞争,这种竞争将会从各个方面进行,战争反倒只是最后一种手段,而在枢密院内部,将这种新型的竞争模式称之为‘冷战’。”

    “在冷战当中,舆论战将会成为一种核心手段,有利于我们达成应该要达成的战略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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