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风起南洋
四月,巴达维亚。
暖暖的和风在港口上吹拂着,一队二十多米长的武装商船伴随着季风一路驶离了港口,高大的船帆在风中呼呼作响,微微起伏的海浪仿佛正在回应着什么,唯有船只在劈波斩浪之际,将些许浪花震碎泯灭。
而此时的巴达维亚的港口前,则密密麻麻地站着一群人,他们望着渐渐消失在天际的商船,不时地做出招手的动作,可是等到船队彻底从眼前变成小小的黑点时,众人才不由得恋恋不舍地回过头来,眼中透着些许迷茫。
实际上,站在码头前的众人并非寻常百姓,而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高层人士,他们堪称是这个时代里真正的探险家,为了求取财富,不惜远离故土万里,来到这气候迥异的南洋地区,作威作福,肆意妄为。
可是,这些已经是过去的老黄历了,因为对于如今站在港口前的荷人而言,他们的好日子基本上即将要一去不复还了,因为华夏人如今在南洋的表态已经越来越强硬,不仅要求荷兰人就先前的贸易纠纷问题赔礼道歉,甚至要求荷兰东印度公司逐步退出南洋,放弃眼下的所有殖民地。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大楚海军也开始加大在南洋的活动力度,特别是随着他们海军实力的逐渐增长,这一切已经给荷人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虽然对宁楚的海军实力了解并不多,可是知道在这一片土地上,时间是站在了宁楚那边,他们可以一直发展下去,可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不行。
无论是越发壮大的复汉军海军,还是开始蠢蠢欲动的华人势力,都在告诉荷兰人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而他们这些外来者,永远都只是外来者罢了。
因此,自从去年复汉军海军开始移镇广州以来,整个东南亚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微妙,位于东南亚的荷兰人开始加快运送财物返回欧洲,并且希望欧洲的本国能够提供更多的支持和援兵——这一艘“月桂花”号便是带着巴达维亚里荷人聚敛的大量财富,还有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些家属们,开始启程返回欧洲本国。
这是一个非常鲜明的信号,说明了一点,那就是荷兰人在同宁楚争夺南洋的过程中,并没有必胜的决心,且已经开始在做战败的准备,因此才会有这么多荷兰人选择了离开南洋。
而就在“月桂花”号离去之后? 码头上的人们也渐渐散去? 除了少数几个人依然守在码头前,此地却是已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而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过了大概半个多时辰后? 从远处却有一老一少两人快步走了过来,他们身形憔悴? 脸上更是带着无尽的疲惫,蜡黄的脸色更是透着几分苍白,很显然这两人已经受了不少苦头。
倘若让过去的大清官员们瞧见了? 恐怕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这一老一少正是张廷玉和弘历二人? 也是曾经整个大清国最顶层的权贵人物? 彼时哪怕就是瞧上一眼,那都是不尽的福分? 可是此时此刻却跟巴达维亚街头上的华侨别无二致,甚至还要更加凄惨许多。
“哼,这些洋鬼子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眼下吃不住要跑了,可是当年却谋占了台湾,说起来也是那等鸡鸣狗盗之辈!”
化名金四的乾隆皇帝眯着眼睛望着几乎不可见的船队,却是轻声感叹道:“只是如今我等却要比他们还要惨淡几分,实在令人伤心欲绝。”
一旁的张廷玉连忙看了看左右,才低声道:“金四爷,可不敢胡说呢,咱们好不容易才跑到了巴达维亚,可千万别叫人识破了身份,否则前面的辛苦可都打了水漂!”
弘历听到这里,却是不由自主回想了这几个月的旅程,顿时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因为过去的几个月,于这位小皇帝而言,堪称是生不如死!
原来,自从弘历和张廷玉二人在秘密从郓春一路逃亡之后,一路上几乎时时刻刻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态,一队人伪作商旅昼伏夜出,唯恐被复汉军的骑兵追上,亦或者被俄人给追上,只能低调潜藏赶路。
幸亏张廷玉早早便安排了船只,这才得以一路坐船到了朝鲜,而后在朝鲜休整了一番之后便又乘船前往了台湾,所幸此时的台湾虽然处于台湾义军朱一贵的控制下,可秩序井然,且大兴商贸之事,因此他们伪做朝鲜来的商家,却是一路平平安安。
到这个时候,弘历和张廷玉的状态都还不错,而真正的问题在于从台湾到巴达维亚,由于台湾跟荷兰东印度公司属于敌对方,因此弘历等人根本无法从台湾直接赶赴巴达维亚,只能借助从广南国等地辗转反侧,前往巴达维亚。
而问题就来了,在这路上辗转之时,弘历和张廷玉纵使随身携带了大量的财富,也逐渐消耗殆尽,甚至还遭遇了广南国官吏的索贿,一直到巴达维亚下船的时候,二人身上的钱财已经所剩不多,只够收买一名自称在总督府做事的华人小吏贾哺丝,让他们前往欧洲。
当然,即便走到了这一步,二人也并没有真正山穷水尽,只要弘历选择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巴达维亚的总督就肯定会好生对待,前往欧洲也不会是什么问题——
可是张廷玉想的多啊,他经历了这么多事,对西方的一些事情也比较了解,打心眼里觉得乾隆是个宝,不能过早的就把底牌丢出来,至少得到了欧洲以后,然后再奇货可居,这样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而一心怀着复国梦想的弘历很显然也是这么考虑的,再说了南洋毕竟不比欧洲,要是走漏了风声,搞不好真有本地的华人拿着他们脑袋去领赏——毕竟南洋可也是当年反清志士们藏匿之处,不少人都是恨不得把清廷上上下下都给扬了,因此二人根本没考虑过将自己的身份公布出来。
然而,正因为没有公布真实身份,才使得二人不得不找到巴达维亚本地的一个地头蛇贾哺丝,寻求前往欧洲。
可问题是,贾哺丝此人虽然明面上是总督府的官员,可是背地里却在做一些贩卖人口的事情,他见这一老一少神神秘秘的,心里便料定这两个华人都是从北边逃过来的,只是他也不做声张,反而大肆表示一切都安排在他的身上,忽悠着弘历和张廷玉将身上的钱财交出不谈,还签下了用荷兰文写成的劳工合约。
望着一脸忐忑的弘历和张廷玉二人,贾哺丝也不客气,一上来就呵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到现在才来港口,你可知道,就在刚才船都已经走掉了!”
“啊,没错啊......咱们按照昨日约定,日中.....也就是中午12点前来港口,就可以了呀......”
张廷玉顿时傻了眼,他掏出了自己怀里的一只精美的怀表,仔细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显示正好在上午十一点半,这比他们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半个小时呢,当下便面色有些不渝,怒视着贾哺丝,等待对方解释。
那贾哺丝在巴达维亚混迹多年,早就练得一身滚刀肉,又岂会怕这一老一少,当下便冷哼道:“你们莫不是听错了,我昨日可是让你们今天上午十一点就来港口的,可是你们已经晚了半个小时,船只已经走了,可怨不得我。”
当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弘历和张廷玉二人顿时都明白了过来,他们这是遇到了无赖,很显然这个贾哺丝并不具备将他们送到欧洲去的能力,故意大言相欺罢了,只可惜他们却因为心中焦虑之故,未能识破对方的谎言。
“朕........真以为你拿钱就能不办事?若是搪塞与我们,我们也不是吃素的!”
弘历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当下大怒,便想掏出怀中的手铳来,一枪打死眼前这个泼皮无赖,只是却被张廷玉伸手拦住,随后便冷哼一声,走到一旁去。
张廷玉深深看了一眼贾哺丝,冷声道:“这件事情说来说去都跟你分不开关系,既然钱已经都给了你,我们也拿不出别的东西来,若是你不办事,那只好拿手铳来抵钱了。”威胁之意却是溢于言表。
贾哺丝却是早已有所准备,脸上又立马变了笑意,轻声道:“你们别着急嘛,谁说错过了这些船,就去不了欧洲?法子还是有的,就看你们愿不愿意。”
“什么法子?”
“是这样的,除了从巴达维亚坐船回欧洲以外,还可以通过英国人去欧洲......他们虽然在巴达维亚没有势力,可是这两天刚好有艘英国船在巴达维亚停靠,据说会前往欧洲.......”
“你还要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你们再签一个合同就好了......对了,那个金四兄弟,你的手铳不能带到船上去,得交给我才行!”
“行,交就交!”
“将来,咱们总还能回来的!”
弘历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稚气,而一旁的张廷玉则是在欣喜之余,也不免有些忧虑,这以后恐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随着时间逐渐进入到五月以后,弘历和张廷玉随着一艘不知名的英国商船,终于离开了巴达维亚,可是他们的噩梦暂时结束了,而巴达维亚此地的波澜才刚刚泛起。
首先便是宁楚同荷兰东印度公司当局的关系彻底破裂,不光是商贸关系完全断绝,而且位于广州的大楚海军开始频频出击,以护航名义前往马六甲一带巡视,其中滋味自然非常寻常,而荷兰东印度公司也只能频频出动海军,进行反制。
然而外患未平,内忧却又复起。就在双方海军互相对峙的关键时候,荷兰东印度公司在爪哇的统治也出现了一定的问题,不少爪哇土著势力在暗中进行串联,疑似要对荷兰东印度公司有所图谋,而这一点也并没有瞒过此时的荷兰东印度公司。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实际上也是因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习惯了.......自从荷兰人进入南洋,并且在巴达维亚建城以来,同当地土著爪哇人之间的矛盾就非常大,双方为此已经连续爆发过多次战争,光是进入十八世纪以来的二十七年时间里,就已经足足打了八年。
两次爪哇战争虽然都是以荷兰东印度公司获胜结束,可是对于爪哇人而言,他们并不甘心一直被荷兰人所统治,因此如今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出现强敌的时候,他们自然也不甘于放过这次机会,开始进行了秘密活动。
然而,在内忧外患双重威胁之下,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在这个关键时候却掀起了一场针对华侨的搜查,他认为华人在这个时候只会威胁到荷兰人在巴达维亚的统治,决定要加强对华人管理,要让华人必须每个月都要前往总督府接受审问。
不得不说,这种诡异的思路就连各地的华人甲必丹们都想不明白,只能前往巴达维亚总督府一起询问总督,然而在这个时候,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却下令将所有得甲必丹都扣留了下来,却又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
在华人甲必丹们都被扣留之后,作为荷兰人与华人之间的缓冲却是再也没有了,双方很快就产生了矛盾,大量的华人开始对荷兰总督府产生了质疑,双方之间的火药味也是越来越浓,而荷兰当局也开始不断调遣驻守在南洋的军队进入巴达维亚。
很显然局势的变化之快,很快就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而在这种环境下,消息也火速传递到了到了南京,而此时的宁渝还在徐徐渐进地安排对南洋战事的相关步骤,然而在收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却是十分罕见地发了怒火。
“好一个荷兰东印度公司,到了这个关键口上居然还敢火中取栗,朕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第五百九十六章 真正的烂摊子
宁渝之所以如此生气,纯粹是因为南洋的局势的恶化超乎了他的想象,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做法,很明显带着对华人的极大恶意,这让他很容易想到在历史上发生的巴达维亚华人起义之事。
前文中说过,巴达维亚城池的修建,本身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统治爪哇以至整个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政治基础,因此荷兰人为这座城市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和代价。
早期的巴达维亚只是一片荒凉的沼泽地,都没有什么人口,四周还面临爪哇人的敌视和威胁,而荷兰人根本无法从欧洲迁移大量的人口来到这里,因此为了巩固在此地的统治,便从华夏招募来大批可靠又吃苦耐劳的华工,并利用华工完成了巴达维亚的建设。
由此,早期荷兰东印度公司很重视华人的力量,特别是华人以“勤勉”、“爱好和平”、生性“懦弱”而著称,要比当地的土著更好管理,因此不光花重金招募华人到巴达维亚,甚至还从华夏沿海地区绑架移民,以此让华人成为他们统治南洋的重要棋子。
但是有一点需要注意,对于荷兰人而言,南洋的华人只是他们的工具而已,地位并不能跟荷兰人相提并论,并且在华人势力逐渐膨胀之后,便有意识进行控制,不光从1690年开始严格限制华夏百姓前来此地,还根据自己的不合理居留证的制度,将被认定“无用”或“过剩”的华侨遣送到锡兰或者好望角等条件恶劣之地充当劳工,任其自生自灭。
此外,华人由于勤劳的品质,也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像如今这个时代,每个华人需按月到甲必丹府第交纳人头税,并至少每年报到一次,而所有华人支付的人头税,几乎占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城市征集的人口税和其他税收所得总和的一半以上。
除了财富本身,华人对产业的控制也让荷兰人感觉到深深的忌惮,像赌博、零售业、货物进出口、木偶戏等行业所征收的21个税项,华人占据了其中的17个,而像此时最为繁荣的甘蔗种植业当中,其中巴达维亚城外的一百六十多座甘蔗种植园,其中分属八十四个园主,其中七十九个是华侨,四个荷兰人和一个爪哇人。
正因为华人的力量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才使得荷兰东印度公司对华人势力越发忌惮,甚至不惜在1740年发动了对华人的镇压,导致上万名华人被屠杀,华人居住区的红溪被尸体堵塞,河水被鲜血染红? 而这次大屠杀又被称为红溪惨案。
在如今这个时代里,虽然距离1740年还有整整十二年,可是局势却已经大为不同? 毕竟在彼时那个时空中? 当年的清政府并没有对南洋有丝毫的觊觎之心,而在红溪惨案爆发之后? 得知此事的乾隆皇帝并没有半分怜悯之心,反而打心眼里觉得把南洋华人当成前明馀孽来对待了。
“天朝弃民? 不惜背祖宗庐墓? 出洋谋利? 朝廷概不闻问。”
而在如今而言? 宁楚本来就已经表现出了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敌意,因此对方在这种情势下? 也很有可能会提前发动对华人的屠杀以及压迫? 这让宁渝如何不急?
“来人,速令枢密副使吴玉章前往广州,督令海军都督邱泽,并陆军诸师汇成一军,准备进行南下之战? 朕将于五月前往广州!”
当旨意下达枢密院的时候,枢密副使吴玉章连忙赶来了清溪书屋谢旨,而此时枢密使宁忠义也已经从西北前线返回,还有枢密院总参谋长宇治景,以及枢密院承旨许成梁等人,也都汇聚了一堂。
宁渝此时心情也微微平复,望着众人道:“南洋诸地的华夏子民,亦是朕的子民,如今有那西人欲屠杀之,朕不会答应,朕的大军也不会答应,故而此战出征绝不许败,朕要一举解决南洋的问题!”
枢密副使吴玉章连忙点头,恳切道:“回禀陛下,此战当以海军为先,而邱都督在广州厉兵秣马已有一年有余,海军战舰也都全部入役训练,击败荷兰人绝不是问题——只要解决了荷兰人的海军,臣有信心一举攻下巴达维亚!”
作为原来的老派将军之一,吴玉章在复汉军当中虽然比较低调,可是资格却足够老,即便是眼下的宇治景在他面前,也只能以晚辈的身份见礼。
枢密使宁忠义却是微微摇头,轻声道:“玉章思虑未免太过自信,臣倒以为此战海军获胜当无问题,可是登陆巴达维亚之后,想要真正攻下此城绝非亦事,要知道那巴达维亚也是荷人苦心经营已久的坚城,即便是相比海参崴而言也不遑多让——”
这话的意思十分清晰明了,眼下就算是占尽了优势的海参崴,一时半会也拿不下来,宁祖毅都在海参崴城下吃了几个月的风雪,到现在也只是围城了事,想要破城堪称难上加难,你吴玉章又如何想着一举拿下巴达维亚呢?
吴玉章嘿嘿一笑,却是望向了宇治景,笑道:“臣既然胆敢接下陛下的旨意,自然是有高人相助,据说先前在巴达维亚埋下的钉子可是起了效果,到时候有了内应之后,想要破城
却也没有那么困难。”
一旁的宇治景也是满脸微笑,很显然这件事进展得十分顺利,却是让他脸上也有几分光彩。
宁渝点了点头,虽然眼下荷兰人在大肆搜查华人,还扣留了所有的甲必丹,可是却没办法将所有的华人从巴达维亚驱走,这样就给了宁楚情报部门发展的空间,特别是那几个华人大族,早早便已经在跟宁楚合作,里应外合之下倒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还请诸位努力,此战不比北方之战,我们不能耽搁太久,也不能进行大肆破坏,需要尽量接管荷兰人在南洋的经营局面.......”
众人都点了点头,大伙心里还是明白的,保护在南洋的华人自然是堂堂正正的理由,可是保留下荷兰人在南洋的殖民局面,便是给大楚留下了一只真正能下金蛋的母****************达维亚港口。
随着荷兰东印度公司加强了对华人的检查力度之后,整个巴达维亚城内的气氛也是变得越发肃杀,再加上爪哇人也开始蠢蠢欲动,让总督府下令调集了许多荷兰雇佣兵已经进入巴达维亚城内,也使得局面变得越发严峻。
可是就在这个关键时候,总督维佐斯却调集了许多荷兰雇佣兵,将港口封锁得严严实实,而他自己本人则带着总督府的官员,在港口亲自等待。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之后,从海面上却是驶来了五艘体型高大的战舰,基本上大于目前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使用的武装商船,特别是火炮数量更是显得密密麻麻,而战舰上则飘扬着红白蓝三色国旗,跟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严格来说,此时荷兰的名字更应该叫做尼德兰联省共和国,前身也就是在1579年成立的乌得勒支同盟,即原来西班牙哈布斯堡在北方诸行省为了独立实现的同盟,因此这个国家并非欧洲传统意义上的王国,而是比较鲜明的共和国。
既然是共和国,那么荷兰明面是没有国王的,其中国家首脑被称为执政,在过去一直以来都是奥兰治家族担任世袭执政。
自从上一任执政威廉三世逝世之后,荷兰便进入了一段无执政的特殊时期,各省的事物都由各省自己负责,整体是处于比较松散的状态,因此在外交对策上也处于保守策略。
当战舰停在了港口上的时候,军乐很快便奏响了国歌《威廉颂》,而后从上来走下来几个男人,他们上身穿着白色的衬衫,下身则穿着宽大的黑色裤子,头顶上则是戴着帽子,上面描绘着郁金香的花纹形状。
“亲爱的德弗里斯,你能够在这个时候赶到巴达维亚,实在让我感激不尽。”
维佐斯连忙主动走上前去,拥抱了一下为首的男人,他笑道:“自从得知你们要从欧洲过来,我们也就放心了,眼下巴达维亚的局势实在是太紧张了。”
走在最前面的德弗里斯却是笑了笑,轻声道:“我在国内的时候,对巴达维亚的情况倒不是一无所知,不过对于北面的那个对手,却还没有太过于了解。”
德弗里斯点听到了这里,却是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先回总督府吧,我一路上跟你慢慢介绍。”
二人很快便直接坐上了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下一路返回总督府,而维佐斯也在路上将目前巴达维亚的局势详细介绍了一番,然后又介绍完了宁楚的崛起背景,之后才叹口气道:“他们的官方渠道已经完全关闭了,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去考虑和平解决这件事情。”
德弗里斯点了点头,随后轻声道:“根据现有的情况,恐怕我带来的几艘战舰也无法彻底改变局势,它们或许能够保障巴达维亚的安全,却无法恢复之前已经被关闭的贸易。”
维佐斯的眉头微微皱着,当下也没有再多说,很快便陷入了沉思之中,直到回到了总督府之后,他才热烈邀请德弗里斯参加了已经准备好的宴会,参与者都是巴达维亚城内的荷兰人,因此一时间宾主尽欢,显得好不热闹。
等到宴会结束,餐盘狼藉,众人也都纷纷离去,维佐斯才邀请德弗里斯前往他的书房,表示要畅谈整夜。
对于这个邀请,德弗里斯自然欣然接受,他虽然喝了不少的葡萄酒,整个人的脸色都透着些许红晕,可是脑子却很清醒,维佐斯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在如今这个时代,很多人一说起荷兰东印度公司,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庞然大物,即便是作为重生者的宁渝,在不了解内情的情况下,也不会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实力产生半点怀疑——因为在纸面财富上,它堪称如今全世界最大的公司,甚至可以说,光用公司来形容它都不对。
1602年,创立之初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被荷兰议会直接授予了长达10年的亚洲贸易垄断特权,而后始终都在延长这个垄断期。
1619年,荷兰东印度公司在爪哇成立东印度地区的总部,并且修建巴达维亚城,奠定了自己在南洋的殖民基础。
到了如今,荷兰东印度公司作为世界上第一家跨国公司,也是第一个发行股票的公司,并同时是世界上第一个特大公司,拥有着发动战争,与外国签订合约,铸造货币以及建立殖民地等等权力,公司职员达到万人以上,并且从爪哇到印度、中亚,从南非到东亚的广阔海域,在波斯、印度、马来半岛、爪哇、台湾地区、日本都拥有贸易站。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在自己经营的最巅峰时期,却也迎来了自己的致命危机,甚至不得不寻求荷兰政府的帮助,而其中的种种细节,非局内人根本无法一窥全貌。
表面上富有繁荣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财政状况其实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麻烦,先是两次英荷战争,导致荷兰势力大大受损,再加上殖民地无可影响地受到影响,使得财源长期陷入枯竭,而新的利润支撑点根本没有找到。
更可怕的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因为长期的战争以及领土扩张问题,带来了极为庞大的军费开支,而这家已经拥有了一百二十多年历史的古老公司,内部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大面积的贪腐,还有公司政策上的短视,使得它的财政危机越发明显。
而在这种情况下,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的不少有识之士,也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开始寻求政府的帮助,希望能够在这条惊天大船崩溃之前,能够得到一个体面得结果。
德弗里斯这一次前来巴达维亚,除了肩负支援维佐斯的任务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那就是审核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真实财务状态。
毕竟这偌大的家业,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扔掉了,但是在议会老爷们决定是否再投入一枚荷兰盾之前,他们需要看到荷兰东印度公司真实的一面。
第五百九十七章 华人起义
对于荷兰东印度公司目前在南洋殖民地的局面,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恐怕要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哪怕是位于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理事会,恐怕都没有他更了解。
用危在旦夕来形容固然有些夸张,可是也看不到半点的希望,它就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血脉中深深根治着无法去除的绝症,或许它不会立刻就去世,可是任何人都找不到拯救它的办法。
原因也很简单,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发展,本身就牵连着荷兰的国家大势,当荷兰本身的大势都处于衰落期的时候,那么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不可能存在任何的侥幸。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是对二者关系最贴切的形容。
可是,维佐斯不甘心,他希望能够走出一条别样的道路,因此才需要更多的支持,比如德弗里斯,又比如在阿姆斯特丹的那些人。
德弗里斯手中摇晃着酒杯,微笑道:“维佐斯,若非此次来到巴达维亚,或许我根本不敢相信,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经营已然到了这个地步........又或者说,你居然能够做到这么好。”
维佐斯轻轻摇了摇头,凝重道:“德弗里斯,我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帮助?回到欧洲请求更多的援军?让更多的战舰来到亚洲?”
德弗里斯冷哼道:“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无论荷兰东印度公司多么重要,可是它毕竟不是根本,只有欧洲,才是我们的真正重心!”
“不,德弗里斯,你应该明白一点,欧洲从来都不是尼德兰的未来,我们只会被英国
、法国,被这些国家牢牢控制住,他们不会给尼德兰更大的生存空间,可是广袤的亚洲却不一样,如果我们能够像经营本土一样去经营巴达维亚,将来我们能收获到的东西,绝非眼下这些.......”
维佐斯轻轻叹口气,一脸诚恳道:“若非过去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亚洲的开拓,尼德兰也不会迎来黄金百年,我们要做的是继续发展巴达维亚,而不是在亚洲进一步收缩自己的势力范围。”
德弗里斯微微叹口气,喝了一口葡萄酒,轻声道:“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在你说服那些老家伙们之前,我没办法给你更多的支持。”
“德弗里斯,眼下我们在亚洲已经遭遇了强大的阻力,来自华夏的威胁是实实在在的? 绝不是你们臆想中可以绕过的东西!”
维佐斯神色微微有些激动? 如果他能够说服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理事会? 他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去拉拢德弗里斯,可很显然在荷兰东印度公司内部,已经没有继续开拓下去的想法,他们只想保持现状。
特别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利益? 跟华夏有很密切的联系? 甚至可以说? 荷兰人之所以选择在巴达维亚建城,便是因为荷兰殖民者希望能够通过此地,来跟华夏商人进行贸易? 以获得大量的中国丝绸、瓷器和茶叶等。
当时的华夏商人将大量的丝织品、瓷器、茶叶、干鲜水果、花锦、白棉布等拳头产品,运往巴达维亚获取巨利,就像并不怎么起眼的福桔,当国内的价格并不高? 可是只要转头运到巴达维亚? 价格就会上升数倍? 有名叫做苏和的商人,因本微不能置贵重物,仅贩卖福桔一项就赚了很多银子。
因此,在对华夏问题上,荷兰人其实始终都很谨慎,它们先前在贸易问题上同台湾朱一贵发生矛盾,也是因为希望能够主导南洋的贸易特权——结果被宁渝抓住机会,接着收复台湾的由头,展开了对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敌对策略。
维佐斯尽管做出了很多努力,希望能够缓和同宁楚之间的关系,但是当实质问题无法得到解决之前,谈判层面上自然无法继续,他只能选择换一个方向,用来自宁楚的威胁,来告诉德弗里斯,还有他背后的那些人。
你们想要维持现状去赚钱?别做梦了!
德弗里斯苦笑着摇了摇头,耸肩道:“好吧,那么眼下你准备怎么办?你要明白,我需要给议会,给那些大人物一个支持你的理由。”
“德弗里斯,我明白你的难处,可是眼下却有一个机会。”
维佐斯的嘴角勾勒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在过去的上百年时间里,有越来越多的华人来到巴达维亚,他们几乎掌控了巴达维亚一切的财富以及产业,这些人成长得实在太快了,也太过于茁壮了......或许他们应该付出一些东西,不是吗?”
德弗里斯脸上若有所思,他摇晃着手中的葡萄酒,鲜红色的液体在酒杯中却显得越发妖艳起来........
革新六年五月初六,巴达维亚总督府再度颁发命令,声称华人如果想要留在巴达维亚境内,那么必须要到政府去申请到居住许可证,如果没有申请到,就会被遣送出去,而且在命令中强调一点,必须是有用的华人才能留下来,至于到底有没有用,自然需要得到总督府的认可。
当然,维佐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还先放出了被扣押的甲必丹们,让他们去传达自己的政策。
而作为华人甲必丹中的佼佼者,刘如龙自然是大大的人才,甚至还得到总督维佐斯的赏识,让他进而成为总督府在华人中的全权代表,负责跟华人群体进行谈判。
刘如龙对于这项任命相当志得意满,他虽然也知道有不少人在骂他是狗腿子,是汉奸,可是刘如龙心里却无所谓。
不就是当汉奸吗?不就是跪下当狗吗?只要有好处他就愿意,就这还有许多人找不到门子呢!
因此,在命令刚刚下达之后的第三天,五月初八的时候,刘如龙就找到那些华人甲必丹,然后还有一些华人大族的代表,比如林家、黄家、曾家等,来进行谈判。
“总之,总督大人的意思很清楚,不是不让咱们华人留在巴达维亚,而是希望咱们大家伙能够明白,眼下咱们的一切,那都是人家荷兰人带来的,要不然我们这些人,哪里来的这么多产业?咱们做人要识好歹!”
刘如龙一面慷慨激昂的说道,一面望着众人,叹气道:“现在我刘家已经贡献了一半的产业,城外的甘蔗种植园送了六座给总督大人,这才换来了一点薄面,你们在这个时候可不能死死抓住自己的那些家底不放!”
作为黄家的代表,黄楚此时蹭地一下站起来,冷笑道:“哼,我们华人当年怎么来到巴达维亚的?那是被当成猪仔一样卖过来的!还有很多人就是干脆被这些荷兰人抢过来的!”
“在巴达维亚,我们华人流过了多少血汗?付出过多么沉重的代价?咱们辛辛苦苦一点点积攒下来的家业,凭什么就让荷兰人一句给夺走,不要说我们不答应,全巴达维亚的华人也不会答应!”
说到这里,黄楚冷冷的撇了一眼刘如龙,讥讽道:“刘如龙,你今天舔了荷兰人的沟子,可不要忘记当年你爹是怎么死的!”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几乎所有在场的华人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望着刘如龙,要知道当年刘如龙的老爹刘显成就是被荷兰人给无故打死的,这话算是指着刘如龙的鼻子,骂他不知廉耻卖父求荣了。
在华夏人的道德体系当中,这几乎就是最为严重的道德问题,无论任何人都会为之不耻。
果然,在听到这话之后,即便是以刘如龙的面皮,也不得不狼狈逃离此地,他用一种恨恨的眼神望着黄楚,又望了望带着讥讽之色的众人。
“好好好,你们且给刘爷等着,将来有你们好受的!”
就在此次谈判破裂之后的数天里,荷兰雇佣军在再一次前去抓捕那些不配合的华人甲必丹们,并且还有许多荷兰雇佣兵前往华人大族的聚集地窥伺,多多少少有些蠢蠢欲动。
在这种危急的局面下,华人们也自发地团结在了一切,不光是要被侵吞财产的华人大族准备反抗,就连所有的华人底层也都站了出来。
特别是在巴达维亚的底层华人们,他们当中有很多人都是当初宁楚与清廷大战的时候,从华夏逃亡到巴达维亚的,短短几年时间里并没有多少积蓄,倘若被驱逐走之后,几乎与死亡无异,而且在华人当中还有个传言,那就是所有被赶走的华人,都会在途中被抛入大海,这一下子却是让更多人愤怒起来。
因此,到了五月十二的时候,已经成为了出头鸟的黄楚,秘密带着自己心腹和亲信们,跟大约五千余名华人汇聚到了坎达里亚附近的糖厂,决心要发起反对荷兰人的起义。
而这一次的华人起义跟历史上有些不同,不光是时间得到提前,准备上更加充分,而且还打出了一个颇为响亮的政治口号——驱逐荷人,恢复华权。
当然,在这一次起义的背后,自然是有影子和军情处的手脚,像起义者背后的华人大族们,已经表示了归顺朝廷的想法,将来如果拿下了巴达维亚和南洋之后,所有南洋省大员都可以从本地华人中出任,到时候朝廷还会有很多其他好处,因此所有的华人大族们都十分积极地参与了这一次的起义。
有了华人大族的支持,华人起义人数从一开始就突破了五千人,能够初步武装起来的起义军就超过了两千五百人——所有的火枪还有手榴弹等物,都是军情处在前提秘密运过来的,并且还支援了超过五十人的军官团,至少可以发挥一定的战斗力。
黄楚在得到了宁楚的支持后,也颇为胆气十足,他如今已经被临时任命为起义军大都督,将在军情处派来的参谋指导下,负责整个起义军的行动,而将来一旦起义成功,他不仅会被封为侯爵,还会成为南洋布政司的左布政使,堪称是一步登天了。
当然,在起义之前,作为二把刀的黄楚也在糖厂进行了誓师大会,激励士气,鼓舞人心。
“所有同胞们,所有兄弟们,今天我们站在这里,手里拿着火枪,腰间别着刺刀,纯粹是因为迫于无奈,如果能够好好活下去,谁愿意出来抛头颅洒热血?”
“可是,眼下不拼命已经不行了,荷兰人不愿意让我们活下去,他们要夺走我们眼下的一切——如果我们不拿起武器,将来就只会沦为待宰的鱼肉,你们的父母妻儿老小,都会被屠杀,所以我们一定要反抗!”
糖厂内拥挤的华人们顿时一阵喧嚣,接着便有人开始高声呐喊,要反抗,声音逐渐变成了一股洪流,变成了整齐而有力的一句话。
“我们要活着,我们要反抗!”
“驱逐荷人,恢复华权!”
接下来,在复汉军军官团的指挥下,两千五百名华人起义兵被编成了一个团,下面则分成了五个营,每个营则分成了三个连,而其中负责军事指挥的所有营连长都由复汉军军官组成,至于起义团团长则由黄楚亲自担任,副团长由林家大族族长林成担任,而参谋长则是复汉军派来的上校军官许林担任。
就在起义爆发之后,黄楚便直接带着起义团朝着巴达维亚进发,在巴达维亚城外同镇压的荷兰雇佣军展开了大战,双方噼里啪啦打成了一团,枪声几乎震惊了整座城池,不断有人倒在了血泊中,浓白得烟雾几乎笼罩在整个巴达维亚上空,
“砰砰砰——”
“杀啊!”
在硝烟弥漫中,枪声此起彼伏,夹杂着人们的哀嚎声,还有不断的喊杀声,然而即便战事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它的残酷性,但是双方也并没有丝毫的退缩。
荷兰雇佣军是因为他们毕竟受过了专业的军事训练,虽然人数上少于起义军,可是军事素质却大大高于起义军,因此一直都占据了上风,而起义军虽然蒙受了惨烈的伤亡,可是却没有退缩的余地,一旦起义失败,面临的便是死亡。
就在双方激战之际,海面上也开始泛起了波澜,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朝着巴达维亚方向前进。
第五百九十八章 海战序幕
革新六年五月十三,就在巴达维亚激战之时,南洋上季风已经吹动了帆响,在距离巴达维亚城仅仅只有六十海里的地方,一只庞大的舰队正在前进。
舰队其中最前面是六艘三级风帆战列舰,分别是定远、镇远、济远、经远、来远和致远六舰,全部都是宁渝亲自命名,而后便是三十多艘传统中式广船,再往后便是八十多艘大大小小的战船,上面大多都载着黑洞洞的火炮。
定远号是目前大楚海军旗舰,上面此时正高高悬挂着大楚海军旗,红底黄边的团龙旗在风中上下纷飞,数名大楚海军军官此时正站在船头上,其中为首一人便是大楚海军提督邱泽,在他身边还有几名正在轻声议论的海军将领。
“荷兰人海军实力已经摆在了纸面上,他们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此战我们必当全胜!”
“不过根据内线传来了消息,巴达维亚新到了五艘三级战列舰,加上原来已经有的四艘,已经上升到了九艘,再加上其他的武装商船,还是不容小觑!”
“军门,咱们是不是要再快一点?虽然眼下没有延误时间,可是卑职担心巴达维亚方面的部署会不会出乱子......”
“咱们就做好咱们的事情,别的不要操心了......”
众人纷纷建言,只是这些言论并没有真正进入到邱泽的耳中,他只是静静地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就仿佛一尊被雕刻的石像,牢牢占据着所有人的注意力。
良久之后,这一位堪称大楚海军灵魂人物的海军将领,缓缓开口道:“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我们在广州几乎日日夜夜都泡在了海里,打出去的炮弹几乎是过去加起来的所有,可即便是这样,我依然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在此之前,我们也见过荷兰人的战船,也曾经幻想过跟他们的战斗画面,可是我依然要告诉你们一点,无论先前做了多少准备,无论有什么样的计划,真到了战场上的时候,这一切都会归于零,我们只要一个东西? 那就是胜利!”
说到这里? 邱泽严肃地转过头,望着众人冷冷道:“我们决不能辜负陛下的厚望? 也决不能允许失败的出现? 传令下去,此战若不胜,我将随船一同战沉于海面上!”
众人心中一凛? 他们一起低下了头? 将自己内心的那些心思? 激动、紧张、害怕、狂热等等,全部都抛之于脑后,剩下的只有死死的沉着。
做一颗没有思想的炮弹? 随着引线的点燃? 被发射到天空中去? 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最终击中船只.......
行驶了一夜之后? 随着天色的逐渐微明? 在海面的尽头出现了模模糊糊的小黑点? 那些黑点逐渐开始慢慢变大? 轮廓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而此时的复汉军舰队也都齐齐挂上了信号旗,一时间战云密布,双方之间的火药味上升了到了顶点。
很显然,大楚海军舰队的行踪并没有瞒过荷兰东印度公司,双方之间将会在这一片海域摆明旗号,分个你死我活。
无论是大楚还是荷兰,都十分明白一个道理,陆战的胜利将会由海战决定,若是大楚海军舰队获胜,那么随军的海军陆战队便可以从容登陆,跟起义军一同夺下巴达维亚,反之若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获胜,那么一切也就随之化为乌有,起义军也会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宣告覆灭。
因此,海战的结果,牵挂着的不仅仅是双方主帅的心跳,也是两个帝国的命运。
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帆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邱泽并没有丝毫的慌张,因为在看到对方的时候,并不代表战事马上就要爆发,实际上由于风帆时代的帆船艏艉狭窄,放不了多少火炮,再加上火炮射程有限,因此作战的时候,都是利用两舷开设的炮孔进行齐射,由于这种方式十分类似陆战的线列战术,因此海军作战也叫做线列战术。
当双方舰队相遇之后,通常需要接近到两百码甚至是更近的距离,然后用侧面对着敌人,排成一列首尾相接的长队,利于舰队发扬火力,这样每条战舰都有一半的火炮能对敌射击,从而保证火力的最大化。
邱泽不慌不忙地下令让舰队摆开了战列线,抢占了t字头有利位置,这种早在1652年就出现过的海战战术,本身就爆发与英国与荷兰之间,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因此大楚海军在训练的时候,自然也会针对性进行训练。
随着咚咚咚地一连串鼓声响起,大楚海军舰队旗舰上的信号旗开始不断演变,那些复杂而有效的旗号信息,便是构成这个时代海战的真正底色——胜利从来都不只是需要勇气,还需要足够的秩序。
只见在邱泽的指挥下,定远号上的信号旗在不断变幻着,所有的战舰都开始细微地调节着自己的方向,它们开始从上风位置切向了荷兰海军的前进方向,以便于在即将到来的海战中保持着自己的有利位置。
而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海军作战的指挥官,德弗里斯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大楚海军的动静,这位荷兰海军老将在过去的海战经验十分丰富,十分轻易地便判断出了对手的动静,当下却是也下令,不慌不忙地让舰队改变着方向。
双方从一开始的抢占t字头战术上,就已经展开了十分激烈的博弈,只不过相对于经验丰富的德弗里斯,大楚海军更像是一个刚刚开始成长的少年,因此双方距离逐渐拉近的前提下,并没有在这种玩弄战术的地方上并没有取得什么成绩。
邱泽自然知道对方不是大清水师那种对手,他皱着眉头通过千里镜观察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舰,继续沉着道:“我们目前已经开始取得优势,注意风向的变化。”
“是。”
一旁的舰队参谋长黄泽如也轻轻点了点头,毕竟在这个风帆战舰的年代中,战舰对于风向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往往在自己有利风向的时候,更能找到获得胜利的钥匙。
当时间一点点来到了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双方的博弈已经持续了整整四个多小时,而此时双方的距离已经到了一千码以内,而各船舰舰首的火炮也开始纷纷嘶吼了起来,不过由于奇低的命中率,因此双方几乎都没有给对方造成任何损失。
在这个风帆战舰的时代里,这并不是一件令人感觉到奇怪的事情,毕竟战船都完全依靠风力,机动能力有限,在交战双方实力量相差不多的情况下,任何形式的集中兵力都十分困难,海战常常会持续旷日持久的时间。
八百码,
六百码,
时间一点点划过,双方之间的炮战也进入到了十分激烈的阶段,不时有零散的实心弹击中了对方的船体,并带起大量的木屑碎片,时不时还有船上的海军士兵被击中。
望着对面越发接近的舰队,邱泽的脸色越发冷峻,他十分冷静地下达着一系列命令。
“定远、镇远、济远、经远四舰准备从上风口切入过去,拉近同敌舰的距离,至于来远和致远二舰,则从集中打击敌方旗舰,一定要死死咬住它,把它拖进混战里!”
这种战术实际上是超脱于这个时代的,因为在火箭弹这种武器的帮助下,大楚海军完全可以将地方舰队进行切割,然后利用自己火力的优势来逼迫敌方舰队进行混战,从而集中打击敌舰队列中处于相对上风位置的那一部分,而由于这部分舰队相对处于下风位置,因此在风向的牵制下,并不能很灵活的进行转身。
当命令一一下达之后,大楚海军在海面上的调整步骤也开始越发有序起来,当这一幕出现在德弗里斯的眼里时,他不由得感受到深深的忌惮,这个对手似乎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在生涩当中却隐隐透着几分狡猾的味道,若是经过了今日一战的洗礼,只怕将来的成长将会超过所有人的想象。
.......
当海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位于巴达维亚城外的战斗也是如火如荼,作为起义军首领的黄楚还有林成在阵前摆放了十几箩筐银元还有银两,这些都将会作为犒军之用,来激励大伙的士气,以此好跟荷兰人血战。
“各位兄弟们,凡是杀了一个荷兰兵,咱就赏银子一百两!”
“要是杀了其中的军官或者是领头的,不光赏银子五百两,将来至少能在南洋布政使司里当个五品官!”
一连串激励人心的赏格被众人宣扬了下去,这让起义兵们的开始逐渐萎靡的士气变得蓬勃了起来,也让阵前的战事变得越发残酷起来。
作为参谋长的许林则是一脸冷静地分配着兵力,他得到的任务并不是真正攻下巴达维亚,实际上这也不太现实——如果这两千五百人都是训练有素的老派复汉军,在大量火炮帮助下,突袭巴达维亚倒有可能直接拿下它,而眼下这些人并不足以做到这一点。
对于许林来说,他真正想要做到的,仅仅只是将荷兰人的注意力拉扯过来,最好是吸引巴达维亚的荷兰守军倾城出动,这样将来复汉军在登陆作战之后,才有可能出其不意地攻下巴达维亚,实现战事的彻底胜利。
“砰砰砰——”
“轰隆隆——”
荷兰雇佣兵其实也并不算什么强军,毕竟它只是一只殖民地雇佣军,里面只有那些军官才是荷兰人,其他都是一些爪哇人什么的,原本还有一些是华人,只是在华人起义之后,这些华人士兵也都被荷兰东印度公司给扣押了起来。
大量的雇佣兵排着整齐的阵线朝着起义军的阵线发起突袭,他们一个个口中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火枪,结果往往冲到一半的时候,就被起义军零零散散的射击给打死了好几个人,然后其他人便开始有些胆怯,而等到起义军再扔一次手榴弹,这些意志本来就不顽强的荷兰雇佣兵们便开始撒丫子往后跑去,因此这样的攻势自然是没有什么效率可言的,不要说打一天两天,就算是打个十天半个月估计都有可能。
许林自然不怕这样的军队,他一面指挥着起义军打退荷兰雇佣军的进攻,一边开始预谋进行反攻,他自然不满足于跟荷兰雇佣军在这里战斗,而是希望能够尽快将真正的荷兰军从城内吸引出来,人数也不多,大概也就一千五百多人,可是这些人却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全部统治基础。
只要消灭了这一千五百人,拿下南洋也就彻底指日可待了。
眼看着荷兰雇佣军的攻击又一次被打下去了,黄楚一脸兴奋地走到许林面前,他原本心里多少有些忐忑,可是眼下却彻底不慌张了,大声地笑着。
“参谋长,这些荷兰兵还真是不禁打,咱们要不要赶紧反冲锋一次?”
已经开始自我认为是绝世名将的黄楚,浑然不顾自己麾下都是一些什么人物,却是大言不惭地给出了一个反攻的建议。
不过许林心中确实早就有这个想法,因此也就点了点头,轻声道:“打肯定是要打的,咱们这边打得越激烈,越容易把真正的荷兰红毛鬼从巴达维亚里钓出来!”
“得嘞,参谋长放心,咱这回就狠狠地痛击这帮子荷兰鬼!”
黄楚兴高采烈地带着人走了,毕竟都已经打了一天多时间,有不少人逐渐从战斗中脱颖而出,他们开始成为黄楚下面的核心骨干力量。
只见随着一阵轰隆隆的鼓声传来,数百名起义兵在黄楚和林成的带领下,以小队的规模朝着荷兰雇佣军的方向发起了反突袭,一时间噼里啪啦的枪声和爆炸声不断响起。
其实说起来,在一开始制定战术的时候,许林心里就已经明白过来,传统的线列战术需要的是极高的训练水平,绝不是眼下一盘散沙状态的起义兵能玩的起来的,因此像一种类似散兵战术的小队突击战术更适合起义军,而核心武器就是手榴弹。
整个战术很简单,就是小队起义兵分散开来拉近与荷兰雇佣兵士兵的距离,然后借助战友的掩护,将自己的手榴弹全部扔进荷兰雇佣兵的人群,等到爆炸声响起之后,便直接用手里的刺刀和背上的大刀片子招呼,将荷兰雇佣军拉到混战当中来。
在这种简单而极其有效得战术下,荷兰雇佣军的士气逐渐陷入彻底崩溃的状态,不少人在爆炸声中逐渐四散开来,却是都开始狼狈逃命了。
第五百九十九章 殊死一搏
当荷兰雇佣兵逐渐狼狈地逃亡的时候,此时的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则是一脸阴沉的神色,宁楚突如其来的宣战,让他多多少少有些措手不及。
很显然,维佐斯这一次推动的**事变本身就给了宁楚一个绝好的理由,而他们的反应也都表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方很早就掌握了维佐斯的意图,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否则这么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一路从广州赶到巴达维亚。
尽管德弗里斯已经率领驻扎在巴达维亚所有的海军战舰进行出击,可是在总督维佐斯心里,却始终有些浓浓的不安,这种不安同样也是来自于对海上战斗的担忧,因为这一次宁楚海军的出动,实在是太自信了。
对方似乎根本没考虑过失败的问题,他们不光是携带了大量的战舰来到巴达维亚,甚至舰队后面就是庞大的运输船,上面很显然都是需要登录的陆军士兵,如果不是因为自信的缘故,如何敢这么冒险?
可是最让维佐斯抓狂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对方自信的由来,就仿佛他们已经吃定了自己一样,而自己却拿不出反制的手段。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刘如龙却是一脸惊惶地闯进了总督府,他神色苍白地跪在为维佐斯面前,结结巴巴地用荷兰语道:“败了,败了.......”
“什么?我不是让你只是去看看吗?什么就败了?”
维佐斯心情正无比差劲的时候,却看到刘如龙这一幕模样,顿时心里便有些不爽,他冷冷地瞪了刘如龙一眼,“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
刘如龙不由自主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总督大人,您不是让我去督战嘛,可是我这一去督战,原本还打的好好的,可是不知道为嘛,前面突然就败了......”
原来在黄楚带人起义的时候,刘如龙因为心中深深恨着黄楚,便主动向维佐斯讨了个差事,要求前去督战,避免让黄楚这个作乱的匪首给逃掉了,可是没想到,等他去了督战之后没多久,就赶上了起义军反击的一幕,不光荷兰雇佣军直接溃散,却是差点他自己都被黄楚给捉住了。
可是即便刘如龙逃回了巴达维亚,此时心坎里也是一片寒冷,因为一直被他当成了主子也的荷兰人,居然也只是表面光鲜,被起义军轻轻一戳就给戳破了? 这一下让刘如龙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因为一旦巴达维亚落入到华人的手里? 不光他这个汉奸活不成? 恐怕他们刘家大大小小都活不成了。
要知道? 华夏人最恨的便是叛徒? 即便是对付荷兰人? 也不会比对叛徒更加残酷。
到了这个时候? 刘如龙便连忙跑到了总督府,一方面给维佐斯表忠心汇报战事状况? 另一方面也是想打听打听维佐斯有没有什么后路可走? 至少得让他一家老小跟着一块跑才行。
然而,当刘如龙结结巴巴地将整个过程讲完一边之后? 维佐斯整个人却是也有些懵了? 他知道荷兰雇佣军战斗力不强,可是那毕竟也是一支军队,用来对付所谓的起义军简直就是伸指头碾死蚂蚁一般轻松,可是眼下的结果却是起义军从蚂蚁变成了大老虎? 一下子把荷兰雇佣军给咬死了。
不过维佐斯并不是十分相信眼前这个华人,他很快就派遣了自己的心腹前去查看? 结果发现荷兰雇佣军的溃兵已经都逃到了巴达维亚,这才不得不相信这个失败的结果。
“看来这支起义军的背后,应该有楚**队的影子,这一次起义果然是早有预谋的......”
维佐斯丝毫没有反省自己的政策问题,反而下意识认为这是宁楚在背后搞鬼,他狠狠地将一掌拍在桌子上,冷笑道:“若是早知道这些该死的猪猡有这种想法,我们就应该早点将他们都给杀光!”
“没错,总督大人,眼下咱们就应该出兵杀掉城外那些叛军!”
刘如龙连忙在一旁怂恿,他倒不在意自己也成了猪猡的一员,毕竟等到巴达维亚城池陷落之后,只怕他连当猪猡的资格都没有了。
维佐斯嘴上虽然气势汹汹,可是此时的他多多少少有些犹豫,毕竟巴达维亚真正的荷兰军只有一千五百人,原本用来守卫巴达维亚自然是足够的,可是一旦出城平乱,那巴达维亚可就真正变成了一座空城,到时候若是城池防务有失该怎么办?
“让我先想想,先想想.......”
........
碧波之上,帆影重重,此时的大楚舰队终于跟荷兰人的舰队拉近到一个非常近的距离,双方仅仅只隔着两百多码,放在后世自然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交战距离,可是在这个时代,却是真正的主流战法。
“轰隆隆——”
一连串的炮火轰鸣声很快纷纷响起,大楚舰队的四艘三级战舰的战术十分得当,他们几乎蛮横一般地锲进了荷兰舰队的阵型中,并且凭借着上风位置的优势,利用战舰侧舷的火炮抢先对荷兰舰队的几艘三级战列舰展开了打击。
在如此近距离的情况下,虽然大楚战舰所发射的弹丸大部分都落入到海水中,可是依然有几颗弹丸砸中了荷兰海军舰队,其中有三艘三级舰都被实心弹丸击中,大量的木头碎片随着弹丸上下纷飞,在战舰上制造出一片片血雾。
前面已经说过,这个年代的海军作战会严重受到风向、洋流的限制,特别是下风位置的战舰很难进行及时调整,因此很容易沦为上风位战舰的活靶子,而大楚海军这一次抢占上风位的意图被完美实现,却打了荷兰舰队一个措手不及。
望着已经命中的几发弹丸,邱泽此时也忍不住大声叫好,虽然这几发弹丸并不能决定什么,甚至并没有对那几艘三级舰造成很严重的打击,可是它对于海军士兵们的士气上,却是一次大大的鼓励。
“狭路相逢勇者胜!”
邱泽默默念着,这句话原本是宁渝在军前说出来的,众人听了只觉得无比激励人心,并没有过多的深思,可是对于此事的邱泽而言,他却觉得这句话无比契合海军战斗,因为在此时海上作战时,因为风力的原因并不能快速逃跑,在这个时候只能靠着一股勇气去战斗了。
当为首的定远、镇远、济远、经远四舰冲到了荷兰舰队中以后,其他数十条战舰也穿过了刺鼻的硝烟,朝着荷兰战舰展开了射击,只不过这些战船都是一些传统战船,因此虽然数量众多,可是火力并不够密集。
好在此时的荷兰舰队当中,也只有九艘三级战舰,其余的四十多艘战舰都是武装商船,在火力上也并没有特别凶猛,因此也没有给大楚海军舰队太大的压力。
随着时间的持续,大量的炮火随着双方距离的继续拉近而疯狂倾泻着,不时有战船大量弹丸下被击沉,而对于双方主力的三级战舰来说,这些火力虽然还不足以将它们击沉,可是也在逐渐影响它们的战斗力。
对于此时的荷兰舰队指挥官德弗里斯而言,他眼下所在的旗舰巴达维亚号已经成为了大楚海军的众矢之的,只见大楚舰队的来远和致远这两艘三级战舰,正在疯狂地围攻着巴达维亚号,而受到两艘三级战舰的围攻,巴达维亚号已经开始变得伤痕累累。
“战术似乎很简单,可是熟练的配合程度,却也使得这种战术变得足够有效........至少没有了旗舰的指挥,我们其他的战舰很难发挥出应有的威力。”
德弗里斯不由得有些头疼起来,他望了一眼那六艘冲在最前面的三级风帆战舰,又望了望在侧翼围攻的一百多艘中式战船,很快便下定了决心。
“升信号旗!传令其他战舰,全力围攻对方的风帆战舰,可选择跳舷作战,只要收拾了这六艘风帆战舰,我们完全可以慢慢收拾那剩下的一百多艘老旧战船!”
实际上,在荷兰人眼里,他们只会在乎那六艘西式的三级战舰,却并不会担心那些数量庞大的传统中式战船——当年同明郑舰队在台湾的那场海战就已经足以证明,拥有六十多艘中式战船的郑成功,却连荷兰人的四艘武装商船都没办法完全拿下来,自身反倒损失极为惨重。
德弗里斯眼下的心思就很简单,你不是指望用六艘三级战舰来拖住我们的主力?那好,我就直接先干掉你的这六艘三级战舰,那你剩下的一百多艘老旧战船,也就构不成任何的威胁,到时候完全可以从容的彻底消灭干净。
随着巴达维亚号上面的信号旗升起,其他的荷兰战舰也开始有条不紊的调整着位置,一共九艘三级战舰实在是太富裕了,光是依靠这些战舰,就足矣彻底压垮面前的这些大楚战船彻底消灭掉,就像过去所对付的那些海盗们一样。
没错,在经验丰富到令人发指的荷兰海军面前,他们真正能看上眼的对手,无非就是英法两国的海军,像大楚海军这种生涩的新手,跟他们过去遇到的“海盗”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很快,当老辣而狡猾的荷兰战舰开始逐渐调整着自己的阵型时,大楚海军从一开始拥有的优势开始缓缓消失,而且荷兰舰队的优势也开始明朗起来,九艘三级战舰几乎都开始找到了合适的目标展开了围攻,而作为荷兰海军旗舰的巴达维亚号,也慢慢从围攻中摆脱出来,开始游刃有余地展示着自己炮术的威力。
如果海战沿着这种变化继续下去,那么根本到不了天黑,大楚海军就会彻底一败涂地,所有的战舰恐怕都无法逃脱战沉的下场。
荷兰舰队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一点,在风帆舰队的年代,他们依然是傲视大洋的强者,即便有再多的挑战者,都似乎很难彻底掀翻这个已经坐稳一百多年霸主的帝国。
邱泽神色逐渐凝重了下来,他明白自己眼下的处境,但是他并没有慌张,而是直接下达了一个命令,只见一面红色的信号旗缓缓从定远号上升起。
而在此时正在交战中的战舰上,所有看到这条旗号信息的战舰管带们,顿时全身上下都打了一个激灵,他们知道这条命令的含义——舰队所有战船立刻朝着敌舰发起冲击,即便是老式战船也是如此。
不要说什么伤亡惨重,只要还没有战沉,就只能往前冲!
当这一条近乎于等同于决死的命令下达后,定远舰带着其他发战舰冲在了最前面,如同一支利箭一般,狠狠插进了荷兰舰队当中,而后其他的战舰也分成了两翼,从侧翼切入了正在下风口的荷兰战舰。
“吾辈当此之战,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作为镇远舰的管带,邓云芳拔出了自己腰上佩戴的海军剑,雪白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张张人脸,那些都是此时正站在镇远舰上的大楚海军官兵们,他们此时也是一脸的坚毅,死死地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丝毫的动摇。
仅仅只是片刻的时间,所有的战舰都几乎已经冲了过来,碧波荡漾之间,无论是大楚海军的阵型还是荷兰海军的阵型,都已经被彻底打乱,一场肉眼可见的混战就要爆发。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自杀吗?”
德弗里斯不由得哑然失笑,用这些老旧的战船发起誓死进攻有什么用呢?他们的火炮数量有限,而且还都处于分散状态下,即便是冲进来也无法对荷兰战舰造成任何威胁。
只要解决了那六艘风帆战舰,这些看似壮烈的老式战舰不过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德弗里斯没有丝毫在意,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波澜壮阔的海战画面,胜负早就已经注定,剩下得只不过是敌人徒劳无功的顽抗罢了,就好像在猫爪下的老鼠,无论如何挣扎也逃避不了死亡的命运。
只是让德弗里斯微微有些遗憾的是,此时此刻少了一个画家,将面前的画面给记录下来,从而让他德弗里斯大人的威名传扬下去,想想实在是有些不太甘心呢。
第六百章 争分夺秒
在后来的历史上,这场爆发在巴达维亚附近海域的海战意义十分深远,尽管它的规模并不大,仅仅只是六艘三级舰对九艘三级舰而已,而其他的战舰根本不足为道,可是这一战所带来的的变化,甚至改变了后来海战模式。
当定远舰在邱泽的指挥下,直接冲进了荷兰战舰当中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几乎已经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
而后面海战的情况也的的确确反应了这一点,只见一发从荷兰三级战舰郁金香号上发射的炮弹,斜斜地从宁远舰的舵台上擦过,一路溅射起来的木头碎屑如同一颗颗致命的铅弹一般,直接将整个舵台上的大楚海军官兵们扫荡在地上。
只见在剧烈的冲击之下,邱泽被其他的亲卫们直接扑倒在地上,可是这个时候邱泽全身上下已经都是鲜血,却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压在他身上的亲卫的,浓郁的血腥味道伴随着滚滚浓烟,却是让其余的海军官兵慌乱不已。
尽管在大楚海军当中针对指挥官有一条规定,那就是当提督战死或者不能承担指挥责任的时候,副提督可以接替指挥职责,而副提督战死则有舰队参谋长接替指挥职责,而提督、副提督以及参谋长原则上不能在一条船上指挥,因此可以避免在旗舰被击沉或者提督战死后出现无人指挥的局面。
在这一战当中同样也是,如果邱泽战死,那么镇远舰的副提督邓云芳将会成为新的舰队指挥官。
当然,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这一点,因为邱泽在大楚海军中几乎是支柱一样的灵魂人物,如果他倒下了,那么整支舰队的战斗力都会大打折扣。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位四十多岁的海军提督却是努力坚持着站了起来,他的身上带着大块大块的血迹,手臂上还有腿伤被细密的木屑深深透入,而额头上也被碎木屑给擦伤了,不断地留着鲜血。
“大人!大人!”
一旁的海军官兵们连忙冲上前去,想要将邱泽抬下指挥的舵台。
邱泽气喘吁吁地站着众人面前,他努力地抬起了手,制止了属下们将他抬离舵台。
“此战......我是指挥官,绝不能脱离舵台!”
“来人,把我绑在桅杆上面,我要站着打赢这一仗!”
额头上的鲜血如注,很快就几乎模糊了邱泽的视野,只见他面前的景象仿佛蒙上了一层红布,透过这层红布他看到了正在如雨点般落下的炮弹,激荡起来的水花,还有躺在各处的海军士兵们......
可是此时的邱泽,内心却如同平静的大海一般? 并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他努力地思考着面前的局势? 然后低声一字字吐出命令? 让传令官将命令通过信号旗传递了下去。
实际上? 战场局势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完全是已经被大楚海军参谋处锁预料到的? 毕竟双方战舰的实力差距和指挥差距摆在了明面上? 寄图于常规手段根本不可能获得胜利——之所以还会爆发此战,完全是因为目前的大楚海军有一招真正的底牌。
随着定远舰上的信号旗上升之后? 正处于混战状态的大楚战舰也得到了信号? 特别是位于战场侧翼庞大的中式战船,那些数量庞大的赶缯船也开始纷纷升起了信号旗? 这仿佛成为了一个统一的信号? 带着一种莫名的神秘与悲壮。
当时间回到了开战前三天,大楚海军舰队中的所有中层军官们,跟着邱泽吃了最后一顿临行饭。
邱泽举起酒碗,面向众人一饮而尽? 他高声道:“咱们当年都是从绿营出来的兄弟们,可是陛下却从未猜忌我等? 亦未曾在海军中进行大肆清洗,还将我们委以重任,在座诸位没有一个人低于少校军衔,可见陛下对我们的优厚,是要拿命来相报的!”
“我们大伙心里都明白,这一战必须要打,不打对不起陛下,还必须要赢,不赢也对不起陛下,要想赢,就得敢死!”
“一旦战事打响,我会尽可能带领六艘风帆战舰抢先冲击荷兰舰队,拖住对方主力,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趁着机会冲进荷兰舰队当中,进行分割,而后在近距离的情况下,使用火箭弹轰击!”
“火箭弹射程虽远,可是精准度太差,必须要把距离拉近到两百码以内,最好是一百码,越近越好,然后集中轰击,才能实现奇效!到时候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赢,要么死!”
“总之一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战战一旦打响,诸君有进无退!”
这些原本出身于福建水师的绿营老兵们,纷纷举起了手中的酒碗,一饮而尽。
“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
“火箭弹准备!升旗,靠过去!”
甲四号管带徐同隆高声怒吼,他的胳膊上此时也缠着一块带血的毛巾,原本的白色底色早已经无法分辨,只是不自觉颤抖的胳膊却表明他此时的痛苦。
所谓的甲四号是一艘比较常见的赶缯船,它本身只是一种中小型的船只,长六丈六尺,阔一丈七尺五寸,上面的火炮数量也极为稀少,只有可怜巴巴的两门六斤炮,倒不是没有足够的火炮,而是因为船型的缘故,没办法在侧舷上开炮位,便只能在船头和船尾各放这么一门火炮。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赶缯船,放在数量庞大的传统战船放中,都能算得上是主力战船了,因为其他的战船几乎都是体型更小的艍船和快哨船,不得不说在这个年代里,东方战舰的发展已经远远落后于西方,且海战的理念也处于落入下风的状态。
因此,即便邱泽手里有一百多艘这样的战船,可是也依然不敢让这些战船靠着数量优势去进行蚂蚁咬死象,因为它们很可能千辛万苦击沉几艘武装商船之后,就会被彻底摧毁掉,而这绝非邱泽愿意看到的。
幸好还有火箭弹,可以给他们一个拼命的机会。
当然,也只是拼命的机会罢了。
随着徐同隆的命令的下达之后,只见数名大楚海军士兵从船舱中抱出来许多根长长的圆柱状物体,然后径自装在了固定在甲板上的发射架上,随后掀开了上面蒙着的布,露出了笔直而纤细的弹体,最底下拖着一根长长的引线。
当这些火箭弹被全部安装在甲板上的发射架时,只见原本平坦的甲板上多了数根斜斜指向天空的圆柱,整个船体都显得怪异了几分。
“发射!”
徐同隆狠狠将手中的海军剑往下一劈,接着士兵们便点燃了引线,只见一阵浓密的白色烟雾顿时笼罩在整个船上,十几只火箭弹发出刺耳的鸣叫声冲向了天空,随后便划开了一道弧线,四散落开,显得十分唯美而壮观。
“轰隆隆——”
一连串的巨大轰鸣声随之传来,只见最靠近甲四号的一艘荷兰武装商船,足足被击中了数颗火箭弹,然后在爆炸声中缓缓下沉,速度之快却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仅仅只是片刻时间,海面上便只剩下了浓白的烟雾。
然而,这一幕注定只是这场海战的开端,只见海面上的其他大楚战船也开始纷纷架设起了火箭弹,对着面前的荷兰战舰展开了轰击,被发射出去的火箭弹如同天女散花一般,而接下来的一连串爆炸则是此起彼伏,给这份景象增添了不少残酷的意味。
望着战场上发生的巨大变故,不光是那些普通的荷兰海兵们感觉到惊讶,就连正在巴达维亚号上面指挥的德弗里斯也开始目瞪口呆,很显然这位海军将军根本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器,脑海里也没有这种武器的丝毫记录。
特别是从火箭弹发射的气势和威力上,在西方各国海军当中,也根本没有任何一种武器能够比拟,甚至嗅觉敏锐的德弗里斯,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火箭弹在海战中的价值。
固然,火箭弹的准头奇差,必须要死死贴住对方的战舰,才能多发射击下击中目标,可是它本身所带来的爆炸威力,却使得它对船体的破坏极大,随之而来的燃烧也会让战舰失去战斗力,因此说它能够改变海战格局也丝毫不为过。
被绑在桅杆上坚持指挥的邱泽,此时也一脸振奋地望着面前这一幕,他很快就意识到了此时战机的宝贵,当下便下达了命令,率领定远舰还有其他的五条三级风帆战舰,缠住正在作战的荷兰三级战舰。
原因很简单,相对于火力有限的荷兰武装商船,三级战舰密密麻麻的炮位对传统战船的危害实在太大,如果它选择回头围剿传统战船,只怕那些战船很难抵挡地住,根本连拉近身位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发射火箭弹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就好像现在的大楚三级战舰一样,同荷兰三级战舰的距离始终都保持在三百码左右,在这个距离中,火箭弹想要击中海面上的三级战列舰就只能靠运气——因此邱泽并不打算在三级战舰上使用,而是作为奇兵的方式,让传统战舰来发挥作用。
“轰隆隆——”
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海面上的战斗变得越发激烈起来,不时有炮弹从空中飞过,而随着火箭弹的加入以后,局势却开始朝着大楚海军方向发展,越来越多的荷兰武装商船被击沉,而随之被击沉的大楚战舰却寥寥无几,大部分都是一些比较小型的艍船和快哨船。
当发现局势越来越不利的时候,德弗里斯却是满脸的气恼,他并不想跟大楚海军的三级战舰在海面上互相消耗时间,因为双方的动力都只能依靠风向,距离也一直无法拉近,这样导致荷兰三级战舰并不能快速击沉大楚战舰。
在这个时候,德弗里斯更希望率领自己麾下的战舰,直接返身去同那些数量庞大的传统战舰交战,只要隔着一定的距离,消灭掉这些战舰,那么到时候至少可以维持个不胜不败的结果。
然而,在邱泽沉静执着的指挥下,定远、镇远、济远、经远、来远和致远六舰一直死死产缠着荷兰的六艘风帆战舰,只有剩下的三艘三级战列舰摆脱了战场,而它们分别是海尔德号、特鲁伊号以及郁金香号开始转过方向,朝着侧翼战场而去。
碧波荡漾之间,只见这片往日平静的海面上已经漂浮了大量的破碎木板以及战舰的残骸,同时也有许多战死的荷兰海军士兵尸体,在海面上勾勒出一副惨烈的画面来,而与之相对的大楚海军,损失却相对轻微一些,只有十几艘小船被击沉。
当荷兰战舰海尔德号、特鲁伊号以及郁金香号气势汹汹扑过来时,徐同隆此时也正在甲四号上面指挥着,他自然将荷兰战舰的动向看得清清楚楚,明白己方只有六艘三级战舰,根本没办法完全压制住对方的九艘战舰,剩下的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下令,船只编队转向,朝右侧赶来的三艘敌舰发起进攻!”
徐同隆语气十分沉着,他本身也是一个分舰队编组的指挥官,当下便让自己编组下的所有战船,挡在荷兰战舰前面。
“大人,咱们的船只怕靠不过去......”
一旁的军官小心翼翼劝阻,这句话其实只说了一半,靠不过去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只怕没等靠近过去,就会被那三艘三级战列舰给击沉,毕竟从远距离进攻上,荷兰战舰侧舷足足有三十二门火炮,每次齐射的威力实在太大了。
徐同隆冷哼一声,道:“如果靠不过去,那就挡在他们的前面,就算沉没在他们的前面,也可以挡住一些时间,现在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没错,对于大楚海军和荷兰海军而言,双方之间就是在互相抢时间,如果能够撑到大楚侧翼得传统战船将荷兰的几十艘武装商船击沉,那么到时候孤零零的九艘三级战舰自然也跑不了,可若是让荷兰舰队的三艘三级战列舰先行回援,那么只怕胜负还存在未知。
第六百零一章 胜局已定
在这一场海战当中,原本荷兰海军的阵型是呈现两列横队,侧外方则是四十多艘的武装商船,主要是利用它们更加小巧的身形,来进行包抄敌方战舰,而且由于主力战列舰队一直都缠斗在一起,这一战术常常会发挥出十分出色的威力,因此这也是目前欧洲各国海军的常用阵型。
可是在这一战当中,大楚海军与荷兰海军之间的胜负手并不取决于那些三级战列舰,反倒需要看双方掩护舰队能否取得胜利,这样反倒使得主力战舰难以脱离正面战场,无法对侧翼展开支援。
等到海尔德号、特鲁伊号以及郁金香号反身支援后,此时侧翼战场早已经打成了一团乱麻,到处都是燃烧当中的战舰残骸,还有漫天遍野的火箭弹,构成了战场上极为残酷的一幕。
徐同隆麾下率领的分舰队编组原本就处于比较外围的位置,因此当他的命令被下达之后,四艘赶缯船以及十余艘艍船和快哨船很快就脱离了原来的战场,开始朝着那三艘荷兰三级战列舰的方向前进。
这些原本出身绿营水师的老兵老将们,虽然驾驶的战船都是传统中小型战船,可是他们的掌舵技术却是数一数二,在徐同隆的率领下,对风向的掌控十分精妙,很快就横在了荷兰战舰的前面。
海尔德号、特鲁伊号以及郁金香号这三艘三级战列舰自然不会把面前的这些小船放在眼里,他们几乎用一种蛮横的姿态切入过来,甚至没有打算开炮,而是准备用出他们的拿手好戏冲撞战术,直接将面前的小船直接碾压在海里。
不得不说,在身长三十多米长,宽二十多米的双层三级战列舰面前,徐同隆等人的船只看上去几乎如同幼儿一般,几乎没有任何抵挡的希望。
“轰隆——”
随着距离越发拉近,海尔德号直接突入进来,狠狠撞在了一艘快哨船上面,剧烈的撞击声随之传来,只见面前的快哨船很快就倾覆了下去,仅仅只剩下一个漩涡出现在海面上,还有些许的木板碎边。
“是老王他们......”
站在徐同隆身边的军官喃喃出声道,海上作战往往比陆战更加残酷,一旦自己所在的战船沉没下去,几乎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因为敌人也根本不会伸出援手,他们更喜欢用火枪来打还在水面上挣扎的靶子。
徐同隆神色有些阴沉,他低声道:“别废话了,快去准备火箭弹......还有火药!”
“是!”
所有人都连忙跑动了起来,他们从船舱中抱出来十余枚火箭弹,这是最后为数不多的存量,一旦打完之后,他们就只能依靠船上那两门更像是摆设的火炮来作战了。
海尔德号、特鲁伊号以及郁金香号越发气势汹汹地冲撞了过来,船头上的撞角此时已经变成了最有力的武器,在风力的帮助下用一股极快的速度切入进来,而对徐同隆他们的那些战船来说,是根本无法正面相抗的怪物。
“发射!”
剩下的赶缯船和艍船纷纷发射出了自己的火箭弹,它们带着徐同隆的希望? 狠狠绽放出自己的光华? 而随着剧烈的爆炸声之后? 只见冲在最前方的海尔德号船体上已经破裂了一个巨大口子? 炽热的火焰很快就席卷了整个船帆? 而海尔德号在这种打击下? 终于要宣告战沉。
见到海尔德号已经彻底失去战斗力? 徐同隆等人脸上也露出了些许微笑? 可是笑容也仅仅只出现了那么一刹那,因为眼下还有特鲁伊号以及郁金香号这两艘三级战舰? 并没有遭遇大创? 而他们自己的火箭弹却已经消耗完了。
而此时的特鲁伊号以及郁金香号似乎也从海尔德号的战沉中清醒了过来,他们没有再有丝毫的犹豫? 也对那些快哨船置之不理? 直接朝着徐同隆所在的赶缯船冲了过来,仿佛是一个身披铁甲的重骑兵,已经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长矛,等待着刺穿对方身体的一刻。
望着即将冲撞过来的荷兰战舰? 徐同隆却是似乎没有看到一般,他转过身子望着自己的属下们? 只见这些年轻人也都是那般望着他,所有人的目光里只有淡淡的遗憾与不舍,然而却并没有半分恐惧。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同撞击声交织在了一起,甲四号与郁金香号就仿佛是一对彼此爱恋的伴侣一般,彼此互相交织在一起,谁也不会离开谁,随后就这样在海面上缓缓沉没,直到再也没有丝毫的踪迹。
当战场上出现这么惨烈的一幕时,还在冲撞的荷兰战舰特鲁伊号,却缓缓停了下来,并没有继续交战下去,反倒是开始转变了方向,准备脱离徐同隆编组的剩余战船,很显然这艘战舰已经陷入到巨大的恐惧中。
“疯子,他们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
“我们为什么要同这些疯子在这里交战?”
特鲁伊号船长范特里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已经沉入大海的郁金香号,他疯狂地大吼大叫着,在他过去的海战生涯当中,像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对于他而言,根本无法理解那艘船上人们的想法。
随着特鲁伊号的转身离去,正在巴达维亚号上的德弗里斯也恼怒不已,眼下荷兰三级战舰看似还有七艘,可是其中六艘被死死困住在这一片海域,还有一艘特鲁伊号则根本不想再去面对敌方的那些疯子。
到了这个阶段,德弗里斯只能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一仗怕是打不下去了。
当然,德弗里斯并不会选择投降,他只希望能够暂时脱离战场,等重新休整再战,到时候他也会有更大的胜算。
可是,在风帆战舰的时代,双方距离一旦拉近之后,再想要分开就绝不会那么轻松了,至少当邱泽发现荷兰战舰有脱离战场的趋势时,他很快也就意识了过来,果断下达命令,让传统中式战舰抓紧围攻荷兰武装商船。
随着时间的缓缓推进,越来越多的荷兰武装商船被击沉,而剩下的那部分商船也坚持不了这般猛烈的攻击,开始打算逃跑,然而这些商船的体型都比大楚海军的赶缯船和艍船要大上许多,自然在速度上要慢上许多。
“围上去,告诉他们赶紧投降,若不降则全部击沉!”
在甲二号上面,一名海军上校满脸都带着鲜血,身上也布满了许多细碎木屑造成的伤口,可是他却丝毫不管不顾,一直高声呼喊道。
所有人都能理解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也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悍不畏死。
因为这位海军上校的名字叫做徐同恩,而就在刚才,战死的甲四号管带徐同隆上校,正是他的嫡亲兄长。
“咚咚咚——”
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越来越多的快哨船和艍船冲了上去,它们虽然体型很小,可是放在这个时候,也能够给荷兰武装商船造成不小的威胁,至少拖住这些想要逃窜的商船不成问题。
徐同恩指挥座下的甲二号毫不迟疑地切入到荷兰商船当中,配合其他的近身的赶缯船和艍船,接连发射了数十枚火箭弹射击,却是又击沉了几艘荷兰武装商船。
至此,原本一共有四十多艘的荷兰武装商船,到如今却只剩下了一半不到,其余的商船都已经消失在浩瀚大洋之中。
“继续给我轰,只要他们没有投降,此战就不会结束!”
徐同恩高声下达命令,他不在乎眼前的这些商船,只想击沉那些被纠缠住的三级战舰,唯有取得彻底的胜利,才能告慰他兄长的在天之灵。
当时间到了下午的时候,始终处于被围攻的荷兰武装商船们终于再也坚持不出,当大楚海军又击沉了七艘武装商船之后,剩下的十五艘武装商船便再也支持不住,升起了白旗,选择投降。
等到徐同恩派人去接管了那些投降的武装商船之后,战场上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胜负的转折期终于彻底到来,而为了得到这个战果,包括甲四号所在的大大小小四十多艘传统中式战船,而徐同隆以及七百多名官兵也全员战死,最终消失在了大洋之中。
“传令下去,升旗本督将旗,此战务必彻底除敌!”
邱泽望着面前局势的变化,不由得长长吐出一口气,这一场惊心动魄的海战打到了这个份上,大楚海军基本上已经十拿九稳了,失去了武装商船掩护的三级战舰,想要逃离根本不可能,而想要发起拼死一搏,那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决心了。
随着邱泽的帅旗升起,一阵阵的鼓声随之响起,大大小小的战舰也展开了对荷兰战舰的最终围攻,除了负责看押俘虏的二十几艘战船之外,剩下的五十多艘战船在徐同恩的指挥下,将那六艘三级战舰包围了起来。
至于从一开始就逃跑的特鲁伊号,反倒早就脱离了战场,只是远远地停留在战场边缘,似乎还准备伺机重新进入,然而到了这个时候,无论特鲁伊号做出什么选择,都无法对大局有丝毫的影响。
德弗里斯脸色阴沉如水,他感觉自己和整支舰队就仿佛变成了落入蜘蛛网上的昆虫,上面的黏力变得越来越强,而他们的生机也变得越来越低——现在摆在德弗里斯面前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强行突破。
要强行突破出去,就需要干掉这几艘打不垮打不跑的大楚三级风帆战舰!
当然,无论怎么样,德弗里斯都没有了别的选择,他很快就下达了命令,指挥着六艘三级风帆战舰脱离大楚三级风帆战舰的炮火纠缠,并准备突入到舰阵外侧,通过战列线的形式,重新以阵型的方式作战。
实际上,这也是德弗里斯如今醒悟过来的原因,他从一开始的时候就落入了下风,随后虽然扭转了局势,可是心里的警惕性却没有那么强了,以至于被大楚战舰突入进来以来,根本不觉得自己会输,也就没有强行拼着损失来重整阵线。
如今已经认清了现实的德弗里斯,已经不再抱着之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宁愿强行拼着战舰受损的代价,也希望重整阵型,以荷兰海军最为有战斗力的方式进行作战!
“轰隆隆——”
当荷兰三级战列舰开始调整位置的时候,大楚海军三级战舰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量的炮弹从侧舷直接击发出去,对荷兰战舰进行了舷对舷的猛烈对轰。
双方的战舰上都已经发出耀眼的火光,还有大量的木头碎屑被直接溅射了出去,继续制造着大量伤亡,等到炮声停息之后,双方的指挥官却同时皱了皱眉头,因为他们同时发现了一个先前未曾发现的问题。
那就是大楚海军的三级战列舰上的火炮数量更多,每次齐射的威力也就更大一些,且射速也更快,因此荷兰战舰上面分布的伤口其实是更多的,小片小片的崩裂使得战船上的损失十分严重,至于荷兰人虽然火炮数量偏少,可是除了一部分小炮以外,还装备了一些大口径的火炮,而这些炮弹一旦命中,基本上一炮都是一道大口子。
很显然,双方战舰的设计思路在结构差异和战斗特性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在目前却很难判断这两种方式谁更具备优劣,因此双方的指挥官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
无论怎么样,这一仗肯定要先打完才行。
只是,当海面战争到了这个地步的时候,残酷性却丝毫不亚于陆战的排队枪毙,因为两边的距离营足够拉近,就好比两个人互相用枪指着对方,然后齐齐扣动了扳机,只有活下来的才能算真正的勇士。
可是,千万不要忘记,在近距离作战的时候,大楚海军拥有火箭弹这样得大杀器,因此火炮在这个时候反倒只是其次,只见大量的火箭弹被士兵们从舱内运出来,然后挂载到发射架上,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呼啸声之后,大量的火箭弹倾泻到了对面的荷兰战舰上。
当战争到了这一步的时候,荷兰海军的失败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作为胜利方的大楚海军,却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开心,因为为了这一战,他们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第六百零二章 南洋变局
夕阳西下,淡淡的余晖洒在了海面上,使得上面的波纹中泛着些许金色,倒影中的晚霞更是透着些许浪漫,然而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道,以及四处可见的船体残骸,却使得这一幕景象中,透着无尽的惨烈与悲壮。
在战事爆发之前,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到这次战争会是这样的结果,荷兰海军并没有取得自己预料当中的胜利,反倒落了个几乎全军覆没的下场。
当大楚海军再一次发射了火箭弹之后,又有两艘荷兰三级战列舰宣告沉没,而剩下的四艘荷兰三级战列舰则依然处于被围困的状态,至于特鲁伊号早早因为察觉不对,已经早早逃离了战场,可以说如今的荷兰海军彻底无路可走。
邱泽让人将他从桅杆上放了下来,他带着全身的血迹努力着战定在舵台上,轻声道:“告诉他们,投降者不杀!”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可是带着无限的底气,与战前却是已经截然不同,若非这场真正的胜利,又有何来的底气呢?
很快,在邱泽下达了命令之后,便率先停止了火箭弹发射,并且升起了示意谈判的旗帜,而仅仅过了片刻之后,荷兰舰队也做出了回应,双方都颇为有默契地渐渐降低火力,直到战场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当然,即便是如此,双方的炮口也依然对着彼此,很显然一旦谈判失利,那么弹丸就会重新出膛,直到其中一方彻底覆灭。
当谈判的大楚军官登上巴达维亚号的时候,此时的德弗里斯却安静无比,他平和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战败已经成为了定局,当然还没有到真正的死局,因为他还有最后的一个选择,那就是选择投降。
对于军人而言,投降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尽管他们眼下的身份还套着一层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皮,然而大家心里都明白,他们就是真正的军人,也是真正的荷兰海军,原本战死才是他们真正的归途。
可是谁不想活呢?特别是对于巴达维亚号上的荷兰海军军官与士兵而言,他们只是参与了一场保卫殖民地的战争,并非为了保卫自己的家园,如果为此而付出自己的生命,是不是多多少少有些不值得呢?
双方的谈判进程比想象的更快? 或许是因为大楚海军军官表现出足够的礼貌? 又或者是那些正在虎视眈眈的海军战舰,都促使德弗里斯很快在投降条约上签了字——在条约中规定? 大楚将会全力保障他们的人身安全和基础财产安全? 但是他们也要配合大楚海军的所有行动,包括将剩余的四艘三级战列舰完整的移交给大楚海军。
当德弗里斯以俘虏的身份被带到了定远舰上的时候,邱泽也前去接见此人? 进行正式的投降仪式? 在拿到了德弗里斯的配剑之后? 邱泽略带深意地说道:“从今天开始,南洋的天可就彻底变了。”
等到翻译将这句话用荷兰语转述之后,德弗里斯深深望了一眼这个对手? 他仿佛第一次真正抛弃了肤色和种族的偏见? 去认真的看待一个人? 只是在这个时候,德弗里斯又摇了摇头。
“你们跟我们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你们会比我们更狠? 因为我们只需要亚洲的财富? 可是你们却想永远统治这片土地!”
当翻译将德弗里斯的话翻译完毕后? 邱泽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随后似乎失去了交谈的兴致,直接让人将德弗里斯给带了下去。
大楚革新六年五月十三傍晚,大楚海军同荷兰海军之间的这一场大战终于落下了帷幕,作为胜利方的大楚海军,在这一次交战中击沉荷兰三级战列舰四艘,俘获包括旗舰巴达维亚号在内的三级战列舰四艘,至于武装商船则击沉了二十四艘,俘获了二十一艘,至于俘获的荷兰海军军官士兵,多达两千八百余人。
当然,为了这一场胜利,大楚海军同样损失了大量的战船,其中包括十一艘赶缯船,十八艘艍船以及二十五艘快哨船,不过好在这些战船都是传统战船,而新式的三级战列舰则只是全部带伤,其中并无一艘战沉。
不得不说,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可是海军的大胜还不代表战事的结束,因为他们还需要抓紧时间,将后方运载的陆军部队送到巴达维亚的滩涂上去,进行登陆作战,只有攻占了巴达维亚,才能为这一场大战暂时画上句号。
只有彻底占领巴达维亚,才能逐渐清理荷兰人在南洋的所有据点,从而将荷兰人赶出南洋,彻底实现大楚自身的战略目的!
.......
巴达维亚城外。
对于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而言,他丝毫都没有怀疑过海军会取得一场毫无疑问的胜利,就好像他认为城外的那伙叛军毫无威胁一般。
可是,即便是那些毫无威胁的叛军,却可以轻易毁掉城外的大片种植庄园,可以杀死许多荷兰人,如果出现了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死一百个荷兰人,将来维佐斯也很难向阿姆斯特丹方向交差。
因此,当这件事同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将来的地位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他确确实实不可能继续放任城外的华人叛军继续肆意妄为,他选择了听从刘如龙的建议,决定率领城内的一千五百名荷兰军派出了城外,前去剿灭黄楚等人。
作为具备一定军事经验的维佐斯,理所应当的成为了大军的统帅,他们虽然只有一千五百人,可是都是受过了非常严格军事训练的正规军,而且武器装备都十分尽量,还拥有十八门六磅小炮和六门十二磅炮。
用这样的一支军队去攻击只有普通火枪的起义军,自然是手到擒来的一件小事,因此维佐斯没有丝毫的担忧,他甚至在出发的时候,跟刘如龙说了一句颇为得意的话。
“用这些炮来攻击城外的猪猡,只怕他们一下子就跑光了,到时候还得辛辛苦苦去一个个抓回来吊死!”
当巴达维亚总督维佐斯率领大军出城之后,而此时的黄楚并没有继续因为先前的胜利而自满,他很清楚城内的荷兰军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绝不是那些用土著充当的雇佣军所能比拟——因此他并没有继续朝着巴达维亚前进,而是选择听从了参谋长许林的建议,绕了一个圈去进攻巴达维亚港,并且成功占领了巴达维亚港,来迎接登陆的正规复汉军。
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当海面上的战争结束后的第二天凌晨,维佐斯率领的军队也发现了起义军的踪迹,在经过小部队的侦察袭扰之后,便在上午九点多种发起了对起义军的进攻。
维佐斯将自己手底下的一千五百人分成了三个营,其中一个营在正面发起进攻,另一个营则是从侧面围攻,还有最后一个营则是作为预备队的形式,拱卫着那二十多门火炮,向巴达维亚港口发起了进攻。
不得不说,对于此时的起义军而言,想要守住几乎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毕竟双方的火力、训练都存在太大的差异,虽然起义军凭着自己的一腔血勇,再加上复汉军军官团的帮助,成功守住了巴达维亚港口,可是损失却极为惨重,就连副团长林成的胳膊都中了弹,不得不进行了截肢。
当然,这也是因为宁渝这个穿越者,完全不懂医学上的那些东西,像后世的青霉素等等一系列药物都只知其名,却不知其制成放法,因此除了利用酒精进行消毒之外,很多时候只能用截肢的方式来对付枪伤感染。
黄楚一脸严肃地望着前线焦灼的战况,实际上在昨天击退荷兰雇佣军之后,他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自得的,毕竟这是起义的第一个大胜仗,心里虽然知道荷兰正规军非常强大,可毕竟还存在着一些较量的心思。
然而眼下的战况却告诉了黄楚一个十分残酷的事实,那就是起义军并不强,之所以能赢荷兰雇佣军,纯粹是荷兰雇佣军的战斗力和战斗意志太差的缘故。
“砰砰砰——”
荷兰士兵同样也是组成了横阵的方式进行排队枪毙,然而双方的差距却显得十分明显,其中起义军本身就没有经过多少训练,在进行齐射的时候,常常会显得十分散乱,而且在受到对方打击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些动摇和慌乱,就显得齐射效率更加低下。
反倒是荷兰军有条不紊的步步推进,他们当中倘若有人被起义军给击中倒下后,后面的人很快就会补位上来,填补火力,从而使得起义军始终都被荷兰军的火力给压制住,根本无法进行有效的对抗。
当起义军的伤亡开始变得越发惨重之时,军队里难免也发生了些许的混乱,而这一幕也让正在督战中的维佐斯发现,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彻底攻占巴达维亚港口的机会已经到来了,当下便令人在荷兰军中传递一个消息,那就是杀进巴达维亚港口后,每个华人士兵的人头都可以换2枚杜卡特金币。
所谓的杜卡特金币是威尼斯在1284年所发行的,通体采用足金铸造,因此受到了广泛的欢迎,后来随着威尼斯海洋帝国的扩张,杜卡特成为整个中东的主要贸易货币,也成为了后来大多数欧洲国家金币的一种原型,即便是时隔数百年,人们依然认可杜卡特金币价值。
当维佐斯发布了这个赏格之后,由此可以看出他内心对华人起义军极度痛恨,毕竟像寻常作战的时候,荷兰军顶多也就是得到一些塔勒银币,根本没有得到杜卡特金币的机会,因此人人顿时奋勇鼓舞,加快了对巴达维亚港口的进攻。
战况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就在维佐斯几乎要攻破港口的时候,远方的海面上却打破了波澜,出现了许多战舰的帆影,这一下子顿时吸引住了双方的注意力——毕竟由于距离太遥远,根本无法看清战舰的形状和旗帜的模样,也很难判断到底是哪边的舰队。
对于荷兰人而言,他们心里对海军抱有相当大的自信,因此下意识便以为是荷兰战舰,维佐斯自然不愿意下令撤军,而是要求前线军队继续进攻。
而黄楚这些起义军将领见到帆影的时候,也认为这是大楚的舰队,毕竟参谋长许林早就已经通过气,大楚海军有必胜的把握,他们最迟就会在明天出现在巴达维亚港,这才使得黄楚下定决定夺下巴达维亚港口。
就在双方继续缠斗的时候,战舰的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大,也愈发显得清晰起来——只见一面赤色团龙旗出现在战舰上方呼呼作响,船上还站着不少大楚海军官兵,这一幕顿时让黄楚等人松了一口气,随后便发出了狂热的欢呼。
因为只要海军获得了胜利,那么陆战的胜利也就只是时间的问题!
维佐斯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海面上的战舰,他完全不敢相信华夏人的舰队出现在这里,因为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是德弗里斯这个蠢货选择了投敌卖国,要么就是他遇到了大风暴全军覆没!
唯独战败这个可能性,并不在维佐斯的心里出现过,毕竟德弗里斯率领的可是九艘实打实的三级战舰,剩下还有四十多艘武装商船!
即便是在这个时代的欧洲,一级战列舰也是极为罕见得存在,哪怕是目前的荷兰海军中,也只有旗舰七省号是一级战舰,而二级战舰已经是舰队的中坚力量,数量十分有限,因此真正的常规力量就是这些三级战列舰,对付当年连武装商船都打不过的对手,难道不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吗?
然而无论维佐斯多么不可置信,眼前的一幕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荷兰海军战败了,甚至败得非常惨!
维佐斯咬了咬牙,他望了一眼即将就要开始登陆的大楚战舰,连忙下令撤兵,带着剩余的一千二百多名荷兰士兵朝着后方缓缓退去。毕竟海战即便输了,他也不能将巴达维亚城拱手相让,若是能死守在这里,或许能够迎来转机。
可问题是,此时的维佐斯再想回到巴达维亚城,却已经是彻底不可能了!
第六百零二章 椰城华人
“杀了这帮红毛鬼子!”
“还有这些汉奸,一个也不能放过!”
“兄弟们,杀进荷兰人居住区,你们想要的一切都有!”
“金币,银币,还有女人,你们想要就跟我一起,冲进去!”
巴达维亚城中已经变得一片骚乱,其实原因还是只有一个,荷兰人的实力实在是太不够了,当维佐斯率领荷兰军出了城以后的第二天,原本潜伏在城内的华人反叛势力也就开始发起动乱。
或者换一个方式来说,因为华人在巴达维亚城中的实力实在太雄厚,即便黄楚带着数千人叛出城外,可是城内还有成千上万的华人,他们在得知荷兰人即将要清洗华人的消息之后,全都自发地聚集在一起。
而此时潜伏在城内的影子,当即便暗中串联华人大族领袖,决定要从城内直接发起进攻,夺取巴达维亚城,并且彻底清洗掉荷兰人的势力!
不得不说,在宁渝这只蝴蝶的影响下,历史同样在这里拐了一个大弯。
原本作为被屠戮的华人,如今反倒拿起了屠刀,连带着荷兰人在城中豢养的其他奴隶和雇佣军,比如苏拉威西裔、巴厘裔、武吉士裔等等,也都跟着华人一同冲进了城内荷兰居民聚集的地方。
在过去的时候,原本就属于城中最好的住宅区域,大量的荷兰人在此地居住生活,其中不乏大量的老幼和妇孺,他们虽然手无寸铁,可是过去却一直在城内作威作福,积累了大量的不满。
如今,这些不满都成为了发射向他们的子弹,还有劈砍向他们的刀剑。
从上午发生骚乱开始的时候,大量的华人义军连同其他的族别的雇佣兵,攻入了城内荷兰人的聚集地,并且点燃了荷兰人的房屋,所有逃出来的荷兰人都被直接杀死,而且骚乱开始逐渐蔓延到了全城。
而在这种情况下,城内所剩不多的荷兰士兵自然也都被剿灭殆尽,剩下来的荷兰人妇孺也都成为了枉死的冤魂,当整座城市开始被华人义军接管以后,他们纷纷装备上了武器库里的火枪,并且还将几门老旧的火炮推到了城墙上,做好了防守的准备。
因此,当维佐斯带着士兵们准备返回巴达维亚城内的时候,便看到了这样的一幕,他们很快也就意识到了城中的变化,不由得个个怒火滔天,根本不等维佐斯下达命令,便开始自发地选择进攻巴达维亚。
然而,荷兰军在仓皇中临时脱离了战场,火炮根本来不及运回来,他们只能拿着火枪来攻城? 而面对巴达维亚这样的坚城? 不要说攻打下来,这些荷兰士兵却是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城上的义军轻松击退。
后面的故事也就变得十分简单? 当登陆完成的复汉军赶到巴达维亚城下的时候? 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便彻底将维佐斯连带着他麾下的荷兰军士兵给击败。
在乱军之中,维佐斯被一颗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流弹给打死,也算是彻底带着他心中的野心一同葬送在了这片土地上,至于其他的荷兰军士兵则大部分选择了投降。
至此,巴达维亚城墙上终于升起了大楚的旗帜? 一头赤色的苍龙在风中呼呼作响? 似乎在预示着历史的改变和帝国的兴起。
........
当巴达维亚被宁楚占据之后,胜利的消息很快就开始向南京传递,虽然因为路程遥远的因素? 当消息传递到宁渝的手中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五月下旬。
“好,好啊!总算是狠狠教训了这帮子西方洋鬼子!”
宁渝放声大笑? 这是他今年得到了第二个好消息了,而第一个就是指在远东击败俄人的消息。
不得不说,在宁渝的心里,他对于亚洲的开拓更像是一种历史的使命,正所谓“莅中国而抚四夷也”,这是建立在每个华夏人血脉中的责任,再加上在这个过程中,他击败的是来自西方的殖民者,便更有一种东方文明的自豪。
只是当宁渝得意忘形之际,一旁的皇后崔姒却有些不解,问道:“启禀陛下,为什么叫西方洋鬼子?”
就连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陈采薇,脸上也带着些许好奇。
宁渝顿时感觉到一阵头大,想到解释这个问题的困难性,便明智地选择了含糊过去,“总之这是一帮子大大的坏蛋,他们来到咱们的地盘上胡作非为,朕早就想把他们都全部赶出去了——”
“没错,咱们的地盘总不能由得外人胡来......”
崔姒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若是将来让这帮子人得了势,只怕他们还会颠倒黑白,混淆本源,到时候反倒没理还变得有理了。天下的事情,总是让这些人得了利去。”
听到崔姒这番话,宁渝顿时大为惊讶,这后世凡是被殖民太久的地方,还真有点这种趋势,那些西方的殖民者们甚至都成为了解救原住民的大善人,还得到了被殖民地的感激,反倒是那些反抗殖民的人,却被污蔑成为了小人,不得不说世事如棋,黑白都能混淆成一团!
当即宁渝笑道:“没错,咱们可不能放任他们胡来,既然他们遇到了朕,也就再也没有这种将来了......”
次日,宁渝很快便召集了群臣,自然是为了巴达维亚的事情进行商议,其中关键便是对南洋的处置,以及对荷人殖民地的接管和开发。
没错,宁渝可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善人,他就跟德弗里斯说的一样,之所以占领巴达维亚,目的便是为了南洋的财富和统治,其行径也并不比荷兰人高尚多少。
而这次大臣们在听完了军方在巴达维亚的行动之后,一个个自然是无比惊讶,没想到进军南洋变得如此顺利,不过惊讶过后也开始犯了难题,那就是针对南洋的管理,倒还真没有那么简单。
因此在此时的南洋,除了荷兰人之外,还有西班牙人和爪哇人,特别是当地的土著爪哇人,几乎占据了巨大部分的地方,他们固然不欢迎荷兰人,可是也绝不会喜欢上华夏人。
说起此时的南洋,后世很多人对此的了解堪称少之又少,通常在很多人看来,这个时代的南洋还处于非常落后的阶段,而即便是在这个时代的华夏人来看,爪哇也属于瘴疠之气横行的荒蛮之地。
世人还有记载,爪哇人分三种,一者为华人流寓者,服食鲜华;二者为他国贾人居久者,亦尚雅洁;三者即为本国人,最污秽,好啖蛇蚁虫蚓,与犬同寝食,状黝黑,猱头赤脚。崇信鬼道。杀人者避之三日即免罪。父母死,舁至野,纵犬食之;不尽,则大戚,燔其余。妻妾多燔以殉。
说白了,在华夏人当时的思考当中,这地根本就不是正经人待的地方,对于这个地方也没有太多的兴趣。
不过好在经过了几年的时间,大臣们被皇帝已经调教的差不多了,那种传统的士大夫早就已经被清理出了朝堂,因此倒没有人不识趣地嚷嚷着什么劳师远征徒费钱粮的酸腐之言,可是大家也有些迷茫,像这种地方要了到底有什么用?
“你们应该都知道,朕就算是打仗,也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就算没有短期利益,也是有着长期利益的,所以你们认为要来无用的南洋,在朕看来却是一个大大的宝地。”
宁渝脸上微微带笑,望着众人轻松道:“西人不远万里来到我华夏疆域,为的自然是财物,就比如荷人之所以花费这么大的代价占领南洋,又在巴达维亚建造坚城守护,所为者便是南洋之富。”
“南洋何处为富?朕以为,一为贸易,二为香料,三为黄金。”
“所谓贸易者,便是因为南洋拥有地理优势,乃欧亚贸易之必经之地,前番已经同你们说过马六甲之重要,自处也不再多论,因此此地务必须为我大楚所有。”
“所谓香料者,便是因为南洋多产香料,更兼有蔗糖种植之利,绝非贫穷之地,若是我大楚彻底掌控南洋,将来亦可填上一处香料产地以及蔗糖产地,货于西人也好,还是转运到内地也罢,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所谓黄金者,便是更好理解了,南洋并不产黄金,可是只要我们能够直接通过南洋将贸易触达到欧洲,便可借助茶、大黄、香料以及瓷器、丝绸等物,换回大量的黄金。”
随着宁渝的这番介绍之后,众人面面相觑,他们还真没想到小小的南洋居然有这么多值得说道的地方,听皇帝的意思,好像还真的挺能赚钱的。
崔万采一早就知道了皇帝的计划,当下便很好的承担了一个托的身份,“陛下,倘若此地如此重要,我大楚是否当行郡县?抑或是封君?”
众人却是有些矛盾起来,像这么好的地方,若是封给封君好像也有点不划算,可是一旦真正进行郡县,那么会不会管理不过来呢?
宁渝却是笑了笑,轻声道:“若是他地,朕倒想干脆以封君了事,可是巴达维亚本身就是华人打下来的城池,可见当地华人基础雄厚无比,如此倒可直接行郡县,设南洋布政使司以及南洋按察使司,且设省大理寺,加都护府之设,专司攻略南洋各方土著之重任。”
没错,宁渝并不愿意在南洋进行都护府,之所以跟缅甸有不同之处,完全是因为他看不起爪哇人——因为相对于这个时代的缅甸人而言,爪哇人算是比较容易对付的对象,还不至于让大楚的封君去扩张。
关键还有一点,南洋本身华人移民众多,天然就具备实行郡县的条件,与其他地方比起来自然有很大的优势,而且一旦实行郡县制度之后,能够更有利于中央朝廷对南洋的把握。
说到底,大楚在北方的扩张更多是一种主动防御性质,需要尽量用地利的方式阻止俄人在北方的扩张,以保全国土战略安全。
但是有一点始终是明确的,在这个时代只有往南方进行扩张,才能获得更大的利益,比如东南亚,比如还是一片不毛之地的澳洲。
崔万采微笑着点了点头,附和道:“陛下所言甚为有理,臣亦赞同此建议,至于南洋行省一应官员,除了布政使黄楚以外,其他要职也当挑选精干之员进驻巴达维亚。不过臣以为巴达维亚该名不伦不类,原本乃荷兰之意,倒是应该改个名字才是——”
“朕以为,当地华人习惯称为椰城,不如就叫这个名字,以示朕意。”
宁渝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主意,他倒不在意叫什么名字,但如果利用改名的方式,让南洋华人进一步归属大楚,那么这就是一件很值得去做的事情。
枢密使宁忠义此时也出列启奏,“陛下,若是在南洋新加都护府,何人可为南洋都护府大都督?”
在如今的宁楚体系当中,都护府都督不一定都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的存在,就好比眼下有了南洋布政使司和按察使司之后,南洋都护府更多的还是承担起军事方面的责任,可这也是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职责,且南洋局势复杂,一般人还真的没办法胜任。
宁渝针对这个问题很显然还是有些研究的,他笑了笑,轻声道:“此位亦需掌控大局,独当一面,朕以为不如让岳凌峰去试一试。”
岳凌峰便是最早投靠复汉军的绿营大将,跟许明远还有钱英都是相提并论的人物,且此人也经历过了诸多大战的磨炼,如今放在南洋大都督的位置上,倒也不算太过。
宁忠义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他轻轻拱手为礼,便退到了一旁。
不过说到这件事得时候,宁渝心里倒有一些别样的想法,他对南洋自然是有安排的,也不仅仅是上面的何种资源,像那些爪哇人也是需要安排一发——毕竟随着国内战事的结束,各方面对廉价劳工的需求缺口明显越来越大了。
毕竟工业化的开始,无论是那些工厂,还是开挖的矿上中,都需要大量廉价而勤劳的工人,战俘或许便是最好的选择。或许将来应该跟岳凌峰提点提点,至少将来跟爪哇国的一战当中,更应该抓上一些俘虏才是.......
第六百零四章
革新六月中旬,南京。
在巴达维亚被彻底攻克之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剩余的残余势力终于撑不住,他们开始主动积极地寻求谈判,希望能够和平解决在南洋的争端问题。
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宁渝反倒没有了谈判的想法,直接下令军队主动进攻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南洋的其他据点,重点便是马六甲。
与此同时,当解决了荷兰东印度公司之后,朱一贵自然也没办法再撑下去,选择向大楚宣布内附,并且交出了自己兵权,还有土地人口账簿,然后和黄楚等人一道,前来南京接受赐爵,基本上和平解决了台湾问题。
当然,摆在朱一贵面前也没有别的选择,毕竟大楚海军以及陆军已经通过巴达维亚之战,证明了自己跨海作战的能力,想要攻下台湾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再加上内部还有黄殿在掣肘,朱一贵也就知情知趣地选择归附了。
宁渝在进行了后续的布局之后,便让大楚海军提督邱泽率领所有的战船返回广州,一来送烈士遗骨回国,另一方面便是维修战船,休养生息,同时也将缴获的那些荷兰战舰都一起驶回广州,为将来的大楚海军战舰设计提供一些新的思路。
在经历过了这一次战事之后,几乎朝野上下都对海军刮目相看,所有人都开始真正认同海军能够成为一个单独的军种,而不再仅仅只是为陆军打配合的角色——其中最直观的变化就是新的一批造舰即将展开,特别是针对二级战舰的研发和建造,成为了重中之重。
西方常常用‘百年海军’来表明海军成军之难,其中除了战舰建造缓慢这个原因之外,更多的还是海军是一个高精尖军种,它对士兵综合素质的要求,要远远高于这个时代陆军要求,因此拥有一支足够有经验的海军队伍,本身也很困难。
“从一开始,朕就不信什么海军传统,也不觉得我大楚搞不好一支海军,这一次巴达维亚之战就可以说明,咱们还是能赢的,而且能打赢一场大大的胜仗!”
在大楚海军军官学院的礼堂中,宁渝正站在讲台上进行演讲,而在他的面前则坐着上千名新一届入学军官,他们人人都用一种崇敬的眼神,望着讲台上的皇帝。
宁渝神情中带着些许振奋,他望着讲台下面的军官,就仿佛看到了一颗颗正在茁壮成长的幼苗,或许在他们当中,就会有下一个邱泽,下一个徐同隆。
“巴达维亚之战虽然已经胜利,可是我们不应该满足,特别是朕,绝不会满意咱们的战舰都是老式的中小舰? 也绝不愿意我们的勇士再去用自己的性命博得一丝生机!”
“我们会造更多的战舰? 不光是三级战列舰,还有二级战列舰,甚至就算是一级战列舰也会进行制造!”
“将来有一天,你们不用再像前辈们那样去受委屈? 只会在更大的战舰上扬帆,成为整个南洋乃至于整个大洋的主人!”
“陛下万岁!大楚万岁!”
“大楚海军万岁!”
一连串的欢呼声和鼓掌声瞬间引爆了整个礼堂,上千名军人瞬间起身敬礼,他们或许现在只是学生,可从来都不曾失去过战士的心。
在大楚海军军官学院进行了演讲之后,宁渝的讲话也很快在报纸的宣扬下,成为了大楚国内的一时热点,众人都在高声欢呼着大楚取得的伟大胜利,而少部分人则是从讲话当中,嗅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自大楚立国以来,一直都是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为最终目标,然而当这个目标基本完成之后,大楚针对南北都进行了扩张,特别是这一次同俄人和荷兰人之战后,大家发现摆在面前出现了三条路,到底是北进呢?还是南下呢?还是选择停手呢?
当然,认为需要停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酸儒,在如今已经开始尝到战争好处的勋贵集团和商会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因此大家伙真正关心的还是两个问题,那就是到底是继续跟俄人死磕,还是在南洋继续发财呢?
不过这个问题也并不是真正的问题,因为在绝大部分人心里,还是南下要更靠谱一些。毕竟跟俄罗斯人死磕,只能获得大片大片寸草不生的荒凉之地,还要面对极端严寒天气的影响,而在南面发展,则可以获得大量的肥沃土地,以及大批大批的廉价劳力,还有数不清的珍稀资源。
就像当初宁渝要求打俄人一样,大家伙都在朝内朝外表示反对,无非就是一个意思,去打俄人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好处,不去不去。
可是到了打荷兰人的时候,所有人都几乎表示了赞同,因为打了真的有好处,还有很多小钱钱,这个买卖做了不亏。
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南下派自然开始在朝堂内外抬头,就连枢密院参谋部下属的一个小参谋,都野心勃勃地编制出了进攻方案,即先清理荷兰人在南洋的据点,占据马六甲,然后就对爪哇国开战,在彻底占据了南洋所有土地之后,再进一步进攻婆罗洲,然后最后席卷东南亚........
听上去十分狂妄的一个计划,却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甚至有人还为这份计划写了一个名字,那就是十年计划,意思就是要在十年内彻底完成这一伟业,到了革新十六年的时候,要彻底进行王道统治。
因此,当此时宁渝来到大楚海军军官学院,并且进行了演讲之后,顿时与这个方案变得不谋而合起来,人人心中都在揣测一点,那就是皇帝到底是不是这么想的?
其实,是不是这么想的并不重要,因为很多东西在宁渝将它创造出来以后,后续的发展就不会再完全受到宁渝的控制,就好比当年想要组织士子上书抵制新政的沈宏烈,如今却反倒从工商业的发展中获得了大笔的好处,如果此时有人邀请他抵制新政,只怕沈宏烈第一个就将此人给抓住报官——你居然敢阻扰我赚钱,你不死谁死?
而宁渝则是亲自打开了束缚在工商界身上的笼子,还通过战争的方式打通了原料-生产-市场这条链路,将所有的阻碍都给铲平了,到了这个时候,资本的成长再加上工业化的助推,已经使得这头怪兽开始吞噬起血肉来,如果宁渝不将它放出去咬人,那就只能反噬自己。
相反的是,当宁渝做的事情都符合所有人的利益的时候,几乎整个华夏都将他奉为了千古圣君,像每次宁渝出行的时候,那些街头上的欢呼不管有没有虚假的成分,可至少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真诚实意的,因为他们都从宁渝的统治里获得了好处。
.........
“陛下万岁,大楚万岁!”
“大楚海军万岁!”
在南京英国大使馆里,此时也传来了街头上的欢呼声,具备极强传播效应的声浪穿过了重重阻碍,随之也传递到了英国大使皮埃尔和法国大使阿尔弗雷的耳朵里。
二人此时正相对而坐,面前的桌子上还放着两杯清茶,在华夏生活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已经让二人多多少少有些习惯了这种东方饮料,甚至还觉得越喝越有滋味。
只是此时的皮埃尔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他微微皱着眉头,轻声道:“看来我们似乎还是小看了这位伟大的皇帝陛下,他的军队居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战胜荷兰东印度公司,这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神话呢!”
法国大使阿尔弗雷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他端起茶杯来,轻轻喝了一口,“可是,这不正是我们想看到的吗?”
说完以后,阿尔弗雷脸上带着些许笑意,反倒是皮埃尔的眉头皱得越发沉重。
实际上,二人心中都知道彼此的想法,荷兰的存在的确会影响到英法两国在东方的收益问题,可是这种问题其实并不具备太高的紧迫性,因为荷兰的衰落已经成为了定局,荷兰东印度公司也不可能有更多的发展。
因此,英法两国会支持大楚同荷兰交战,但是这是基于一种长期相持的格局,如果正常情况下,大楚想要彻底驱离荷兰东印度公司,至少要花三到五年的时间,将自己的海军力量进一步扩充,才能够真正打上这么一场决战,而在此之前双方将会呈现出一个相持的格局,这就比较有利于英法两国从中谋取利益。
当然,像这样的完美推进自然是有相关根据的,毕竟此前大楚海军实力并不出众。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大楚海军在这一战当中掏出了火箭弹,出奇制胜一般的获得了关键性的巴达维亚海战的胜利,而且由于华人在巴达维亚的根基太过于强大,也使得大楚在第一时间攻下了巴达维亚。
而对于皮埃尔来说,这就是一个需要担心的事情了,原因是大楚和英国之间虽然存在广泛的共同利益,可是也并不是没有摩擦的地方,就好比双方在东南亚势力划分上的态度,还有关于鸦片贸易的分歧。
固然,在皮埃尔想来,双方根本不可能隔着万里之遥去打上一仗,可是大楚的提前崛起,却使得英国失去了不少浑水摸鱼的机会,因此心中依然有些不甘心。
反倒是法国大使阿尔弗雷倒有些看热闹的心思,毕竟法国国内目前可不够安稳,根本没有可能进一步在亚洲扩张,而且此时的法国还在跟荷兰为阿尔金海湾交战,双方狗脑子都快打出来了,如今荷兰在巴达维亚的惨败,或许还能转移一些注意力。
不说别的,若是荷兰能够将自己部署在欧洲的海军,派遣一部分到亚洲来,那也能够缓解不少法国海军的压力。
见到阿尔弗雷这个态度,皮埃尔心里自然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皱着眉头问道:“华夏的崛起速度实在太快了些,他们此时还在跟俄罗斯在北方交战,却有余力同时打赢南方的战争,这其中的底蕴不得不令人感叹。”
阿尔弗雷哈哈大笑了一番,随后意味深长道:“如果打开书籍,你会发现在过去的两千多年时间里,他们一直都站在了世界的顶端,纵使在八十多年前被鞑靼人进行了统治,可是他们依然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了反击——”
“如果说这是一种崛起,可是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他们重新找回了自己在世界的位置!”
什么位置?自然是第一。
也只有第一,才配得上这个古老而强大的文明。
皮埃尔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年代的英国外交官还没有见到自己的国家成为日不落帝国的一天,因此也没有养成天下第一的傲慢,他不禁在心里隐隐约约赞同着阿尔弗雷的观点。
阿尔弗雷缓缓站起了身子,笑道:“今天就暂时先到这里吧,我晚上已经约好了宋大人和宁大人,到时候还有一些事情要谈,就不再陪同皮埃尔先生了。”
皮埃尔苦笑了一番,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个法国佬是什么心思,跟强者做朋友才是一个外交官真正需要去做的事情,或许还能从强者的饕餮盛宴之后,能够分到一些残渣来喂饱自己呢。
只是皮埃尔想了想那两个被斩首的英国商人,却是喃喃道:“明明这是一个充满了文明之光的国家,可为什么还保留着那么残忍的刑罚?甚至还把他们的头颅挂在海关前?”
或许皮埃尔永远也想不到,这是宁渝亲口为这些鸦片贩子下的口谕,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警醒所有前来华夏的外国商人,来好好做生意可以,可是只要你们敢贩卖鸦片,那么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当然,尽管皮埃尔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可是他也知道了华夏人得态度,做贸易他们不反对,可是不能有鸦片——然而想到这里的时候,皮埃尔顿时就有些头疼,他可是知道在国内鸦片贩子的势力可不是一般大,这帮子人恨不得把鸦片普及到全世界去,怎么甘心放过华夏这个大市场?只怕将来回国以后,还要为这件事擦一擦屁股了。
第六百零五章 贪婪与疯狂
南京证券交易所,此时已经成为了一片喧闹的场景,只见数百人此时都拥挤在了交易大厅里,手中挥舞着银行开具的汇票,正在高声叫嚷着。
“涨了——涨了——”
“真涨了,看来打仗还真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啊!”
“哈哈哈哈,还是陈老板眼光好,在战前就已经大批买入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亢奋的神色,却是浑然不见平日的淡定,不过此时在交易大厅上面悬挂的黑色木板上面,正有人用粉笔写着一个个数字,并将其他的数字擦掉。
原来,自从巴达维亚之战胜利的消息传回国以后,铺天盖地的报纸宣传自然不提,可是真正影响范围更广的则是南京证券交易所,因为在大量的胜利消息助推下,使得所有跟南海开发和对外商贸的股票迅速飙升。
短短几天时间里,这些股票的价格都涨了两倍有余,甚至还有更多的人挥舞着汇票,要求继续买入这些股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当这一仗结果出来后,未来摆在他们面前的便是一片真正还未被挖掘的宝藏。
不过好在如今的大楚,到处都是一片投资的蓝海,反倒是资金成为了稀罕物,因此像这样的狂潮也不会持续太久,毕竟胜利的消息一个个传来,可以投资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似乎赚钱已经变成了轻松而自在的事情。
当然,在所有人为之狂欢的同时,最受关注的自然是南京证券交易所上真正的巨头,其中像皇室商会代表,还有程家商会的代表,以及其他几个大商会的代表,成为了所有人追捧的对象,因为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是大有深意之举,跟着他们就算吃不了肉也能捡着骨头啃啃。
不过此时这几个巨头并不在一楼大厅里,而是都聚在了顶层的小房间里面,正在进行着一项十分艰难卓绝的谈判。
在房间当中此时已经分成了两片领域,其中一片便是各大商会负责人,而另一边则是大楚工商部左侍郎白广国,以及海外贸易司司长宋子勤。
而作为皇家商会总掌柜的崔玉自然也坐在商会这一片,而他的身旁则是皇室财团总经理何子茂,此时众人面前都摆放着一摞厚厚的资料,似乎还有被翻阅过的痕迹。
白广国四十多岁的年纪,刚刚从地方上调上来的? 他原本是前清投降的官员? 后来因为官声卓著受到了崔万采的赏识? 于是便将他留在了地方为官? 政绩斐然? 便又被提拔到了朝廷中枢? 成为灼手可热的工商部左侍郎。
要知道? 在目前行政院下属的诸部阁当中? 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做“铁打的农业部? 银铸的外交部? 金不换的工商部!”
意思也很通俗易懂,农业部由于是朝廷根本之政? 因此官员需要长时间进行施政? 根本不可能轻易挪窝,可是又没有什么真正的好处,毕竟农业税这些跟农业部可没什么关系,捞不到油水? 再加上又轻易升不了,因此并不为寻常人所喜? 只有那些真正喜好农事技术的官员乐意待在农业部,于是被人称为‘铁打的农业部’。
至于外交部的原因就比较简单了,皇帝宁渝现在很看重这个部阁衙门,进入这里面的官员都是青年才俊,前程早早就已经铺好了,甚至官品都比寻常的部阁要高,清贵无比,因此又被称为“银铸的外交部”。
而所有的部分当中,唯独工商部是人人都颇为艳羡的,进入此部门后,权力立马就上涨了一大截,特别是能够开始主导项目之后,很多地方的官员都恨不得天天上工商部来蹲着,来给自己所在的辖地捞一些好项目下来,这个过程中自然是油水多多。
不过暂且按下这些不表,白广国身为工商部左侍郎,仅仅位于工商部尚书宁忠海之下,身份地位非同寻常,能够前来南京证券交易所,自然也是为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
“这一次大楚能够获得胜利,是很不容易的,自然也是需要付出很多心血的,不过好在如今已经胜利,且不日就会彻底接管荷兰东印度公司所有的财产,包括上千座种植园,还有数量庞大的劳工.......”
白广国呵呵一笑,“不过这些东西我也就不多说了,反正你们面前的资料里面,基本都已经很齐全了,当然有一些目前还没有被完全掌握到,但是相信这里面的价值你们都能明白才是——”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物,自然明白白广国话语中的意思,他们对桌面上的资料也都看过了数遍,对其价值的盘算也都心里有了数,可是人人都明白,此时也不光是跟朝廷在做买卖,也要提防身边这些个竞争对手,顿时便人人都不说话了。
不过身为皇家商会的总掌柜,崔玉心中自然有一股不同于他人的傲气,率先开口道:“朝廷这一仗花费巨大,已经影响到了今年的其他方面的开支问题,我们作为商界得力之士,自然也要尽一尽绵薄之力,只是在商言商,崔某正因为是皇家商会掌柜,才不得不小心守住,否则出了纰漏可没法跟那些位交代。”
一旁的海外贸易司司长宋子勤顿时笑了笑,轻声道:“崔掌柜,咱们往大了说那可都是陛下的臣子,岂能让你有难做的道理?不过我们也不是代表的自个,那也是朝廷派咱们来的,相爷们眼下也急着呢。”
崔玉默默地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才轻声道:“价钱自然有商谈的余地,可是生意能不能做成,咱还得要上一句话。”
“什么话?”宋子勤不由得有些愕然。
白广国皱了一下眉头,却是接过了话头:“崔掌柜的意思我们自然能明白,眼下局势还没有彻底厘清,你们是担心这煮熟的鸭子给飞走了——”
崔玉的眼皮子迅速垂落了下来,他只需要说上这么一句话就够了,而且这句话也不是为皇室商会而说,关键是要让此地其他的商会放心,那就是朝廷对南洋的重视程度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高,绝不会轻易放弃。
说白了,对于这些商人而言,家国情怀只是调剂的东西,并不是真正的主菜,他们要看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其中自然会关心一点,那就是大楚能不能保证他们在花了钱以后,可以安安稳稳吃到这只鸭子呢?
毕竟巴达维亚之战虽然胜利,可是荷兰人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手的机会,还要等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其次光是对付了荷兰人也还不够,毕竟南洋还有爪哇国的土著,要是他们起了歹心怎么办?
白广国心里对这一套自然是清楚的,他并没有去很直白的进行保证,而是微微笑道:“不瞒诸位,到时候就算是要吞下这只鸭子,那也是皇室商会先吃,要是连他们都抓不稳这只鸭子,到时候陛下可饶不了我们这些人!”
一旁程家商会负责人程潜顿时露出了一个笑容,不得不说白广国这句话回答的十分巧妙,毕竟这等于是在说,连皇帝都开始拿钱出来押宝了,你们还担心亏了不成?就算亏,那也是皇帝自己亏的最多。
有了这一番话,众人心中的疑虑虽然没有全消,可是至少也消去了七七八八,接下来自然也更好谈谈这笔买卖具体怎么做了。
就在大鳄鱼们开始商讨着怎么切肉的时候,此时南京证券交易所门口也出现了两个人,正是从上海赶来的沈惟俊和仆役春三。
对于沈惟俊而言,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实际上就在南京证券交易所刚刚开业的时候,沈家大公子就来这里探底了。
只是在当时的沈惟俊看来,这个所谓的南京证券交易所蕴藏着很大的风险——如果他把自家棉纱行的股份拿出来交易,固然能够收拢一大笔资金,可是却会导致自家的股份稀释,也就是说不光收益会降低,将来还会导致自家的棉纱行控制权落入他人之手。
不得不说,具备十分朴素金融知识的沈惟俊,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具备很强的风险意识,他从根本就不相信其他人,也就不愿意进行证券化了。
至于此时沈惟俊前来,则是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购买股票,因为从他敏锐的眼光里可以看出,眼下只要购买跟南洋有关的股票,将来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赔本——因为朝廷不会停止在南洋的进一步行动。
一旁的春三好奇道:“爷,这些人都在干啥呢,他们咋比俺们赶集还热闹哩......”
“他们啊,他们在炒股,可以赚大钱!”
沈惟俊一边盯着黑板上的粉笔字,一边漫不经心得回答着。
春三听了赚大钱这个词,顿时就来劲了,他学着沈惟俊盯着黑板敲,可是大字不识几个的他,哪里看得懂这个,却越看越觉得无趣,不由得有些大失所望。
“爷,那你说,我能炒股赚钱吗”
“不能。我可告诉你,你存下那点银子可不容易,千万别扔到这里头了,到时候可别连死都不知道怎么写!”
沈惟俊神情严肃地告诫着自家仆人,然后才转过头望着那帮子依然吵吵嚷嚷的人们,顿时悠悠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风险,可是我有种知觉,今天在这里的人,或许指不定哪天就有几个得去跳河!”
第六百零六章 北方局势
实际上像沈惟俊这样的人有很多很多,他们一方面开始浅尝辄止一般的进入新的领域,另一方面也对新的变化带着极大的警惕心理,而背后便是反应了大楚日新月异的发展变化。
宁渝作为皇帝,自然是一方面大力推动国家发展,另一方面则是对这种变化冷眼旁观,他必须要小心控制住国内新兴阶层与传统阶层的冲突烈度,而不能继续大刀阔斧进行铲平,那样根本无法解决问题。
当然,与此同时他还需要用一只眼睛,盯住正在进行小规模战事的北方,毕竟自从准格尔汗国被一战消灭主力之后,剩下就基本上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特别是俄人从北方再次捅刀之后,小策凌不得不率领仅有的主力回防伊犁。
在此之后,年羹尧发动的反戈一击更是搅混了这一摊浑水,特别是在复汉军进军星星峡之后,整个局势都变得错综复杂起来,对于此时的准格尔汗国而言,复汉军也好,俄人也好,还有年羹尧也好,都是欲除之而后快的敌人。
而在这个时候,枢密院总参谋部部长宇治景却带来了另一个让人有些措手不及的消息。
“回禀陛下,年羹尧已经占据了喀喇沙尔,他将当地直接屠成了白地,现在却给我们的人发来消息,声称愿意归顺我大楚......”
宇治景皱着眉头,他倒不是因为年羹尧做下的这些恶行而皱眉,完全是因为这货想要归顺很明显只是一个幌子,他知道一旦失去了兵权,面临的结果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全天下想要他死的人实在太多太多了,可以说恨不得是食肉寝皮。
宁渝此时正在看着准格尔汗国的舆图,上面已经被人用颜色涂成了不同的色块,像东面的哈密、巴里坤诸地都已经涂上了代表大楚的红色,而北面的塔尔巴哈台则涂成了代表俄人的蓝色,至于吐鲁番和喀喇沙尔则涂上了代表年羹尧的黑色,其他地方便都是代表准格尔汗国的黄色。
很显然,发展到了这一步,看似面积最为庞大的准格尔汗国实际上已经到了危在旦夕的地步,而这几方势力只需要再进一步挤压准格尔汗国的势力,那么准格尔汗国也就可以差不多宣告结束了。
“多方混战,年羹尧率先表示要归顺我大楚?呵呵,只是缓兵之计罢了? 他们不希望我们将进攻的压力放在南边? 而是希望我们继续沿着乌鲁木齐、库尔喀喇乌苏以及伊宁罢了,这一步何尝不是给已经快发疯的小策凌看的?!这是把我们当成了挡箭牌!”
宁渝的脸上闪过一丝冷厉,很显然年羹尧这一连番的动作? 已经深深惹怒了他。
想要拉大楚来当挡箭牌?那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底气!
宇治景小心翼翼道:“那臣这就下令回绝......”
“先等等.......回绝倒不必先回绝? 可以派人去告诉小策凌? 如果他愿意归顺我大楚? 那么朕可以把年羹尧的人头送给他!”
宁渝微微叹了一口气? 眼下想要快速安定准格尔的局势? 选择一个合作的势力是在所难免的? 而现如今的小策凌反倒是一个适合的合作对象。
正所谓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想要真正将小策凌养成狗? 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是如果成功,那么将大大有利于融合准格尔汗国,便可以重新恢复汉唐荣光。
当然? 想要彻底将西域纳为一体? 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即便是清朝也是在经历了上百年的战事? 才彻底铲除了准格尔汗国? 至于将西域化为行省? 更是要等到一百多年以后,即左宗棠从阿古柏手中收复了新疆之后,才真正建立行省。
宁渝自然不会拖到那么久,毕竟华夏故土岂能长久分离?眼下无论是台湾还是藏蒙之地,在名义上都已经归属于大楚麾下,也就剩下最后的西域回归,以及收复交趾之后,便可以再复汉唐荣光了。
“是,陛下。”
宇治景心里已经有所明悟,当下自然是点头应到,不过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继而低声道:“回禀陛下,伊丽莎白公主似乎快到草原了......”
宁渝呵呵一笑,嘴角微微上扬,“就是那个号称是欧洲皇室明珠的公主?按照距离来看,他们也快到了,朕可不能没有什么表示——派禁卫师胸甲骑兵团先去北方迎接,等到朕处理完南京这边的事情,也会过去一趟。”
“是,陛下。”
这倒不是宁皇帝一听到公主来了就多么急色,关键还是此人的身份,如果按照目前的进程来看,彼得二世估计坟头草都已经长出来了,而缅希科夫以叛军的身份依托圣彼得堡,跟安娜一世为代表的保守派相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能在刚开始的时候,借助突袭的能力能够杀死不少保守派的中坚势力,可是长期相持下去,缅什科夫势必不是对手,而大楚也没办法真正去干涉俄罗斯政局的变动,因此等到缅什科夫被干掉以后,伊丽莎白就会成为一张关键的牌。
不说别的,只要扶持其伊丽莎白在伊尔库茨克复国,到时候完全可以支持她打到乌拉尔山,将整个俄罗斯一分为二,提前搞出一个东俄罗斯和西俄罗斯出来——到时候北方可谓高枕无忧了。
只是想要达成这一点,他宁皇帝不可避免的要付出一些色相上的牺牲,否则光靠伊丽莎白,可没办法完成独立建国了......
.......
哈密。
自从年羹尧在此地进行了大规模的杀戮之后,他还将此地的所有汉民都裹挟着一路前往了喀喇沙尔,导致原本还算富庶的哈密城,如今彻底成为了一座空城和死城。
当然,在复汉军突破了星星峡之后,从陕甘方向过来的移民,也开始逐渐填充其这块宝地,大量的汉人成为了哈密的新主人,他们不光被分配了大量土地,还被特予免税的政策,因此作为代价,这些人需要在哈密此地服上半年的劳役。
数万人聚集在原来哈密城的一侧平整着营盘土地,他们需要将原来城池的废墟都给清理完毕,然后再进行新的建设,放在过去属于妥妥的重苦力活,累死个几百上千人都实属寻常,因此人人唯恐避之不及。
不过自从大楚改革后税法以及徭役法之后,针对这种重劳役已经不再采取强迫制度,而是选择用高薪方式进行自愿报名制度,再加上一部分战俘进行分摊,使得目前大楚国内的百姓,已经不再那么畏惧劳役活动,甚至还有人专门以从事重劳役为生。
而此时的哈密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大量来自北方的劳工以及陕西的移民,都按照军事化管理的形式,各自以班组的形式围坐在一起,他们手里拿着用高粱面制成的面饼,狼吞虎咽一般地吃着,中间则放着一口大锅,里面正煮着香喷喷的羊肉。
“今天天气不错,干起活来很利索,大家伙吃完以后可得抓点劲,昨天老孙头他们班把属于我们的第一给抢了,今天说什么也得抢回来!”
一名面容憨厚的中年汉子此时正在敦敦教育着同伴,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睨着隔壁班组,只见那群劳工都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顿时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众人一边大口吃着面饼,一边纷纷点着头,他们虽然都是来自北方不同地方,可是在这段艰苦的建设日子里,却都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见到班头王财这般作态,也都有了一种不平之感。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在军事化管理的劳工当中,也存在着竞争,像他们都是以班组为单位,来进行劳动大比赛,往往成绩优异的单位能够在次日获得更好的伙食激励,而成绩落后的单位则会进行不同程度的克扣,可以说跟每个人的利益都息息相关,因此也不由得不争不抢。
除了物质上的奖惩之外,在整个建设结束后还会评比出最勤劳的班组团体,到时候优胜者还会获得劳动勋章,等到将来就算是回到家乡,在当地官员面前也丝毫不用害怕,因为凡是勋章的获得者,在地位上也丝毫不亚于那些官员。
当然,要在数万规模的劳工中获得这样的荣誉,难度系数自然不是一般的大,对于王财他们这个班组来说,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老孙头他们,双方的成绩都十分接近,为了争夺第一名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就在众人正在抓紧吃饭的时候,从远远的官道处却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这一下却是把所有人都吓得够呛,要知道北面的俄人可是都渗透到了哈密,前些日子还跟复汉军在哈密以北打过一仗,尽管最终是复汉军获得胜利,砍下了上百个毛子脑袋,可是依然有三十多个劳工死在了这一场突袭当中。
然而害怕归害怕,劳工们毕竟是经过了一定的军事训练,他们纷纷站起集合,并且握紧了手中的铁锹,准备进行拼死一搏,这也是复汉军教授他们的知识,所有人都明白一点,如果有骑兵来了,千万不要跑,一旦失去了阵型,到时候就只能被活活屠杀,如果不跑,反倒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仅仅只是过了片刻,一名复汉军骑兵疾驰而来,他一把勒住了自己的缰绳,让自己麾下跑得正欢的骏马一阵嘶鸣,双蹄随之高高翘起,他安抚住了自己的坐骑,这才望着众人高声道:“解除警报,解除警报,大家都坐下!”
听到骑兵这番话,众人却是轻轻送了一口气,坐下来继续吃着面饼羊肉,唯独王财在坐下来以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甘,如果刚刚是真正的敌袭,他或许还能真正立个功劳什么的,到时候老孙头可就再也比不上他了!
过了许久之后,远方才有十来名骑兵疾驰而来,在骑兵们身后则是一队长长的马车,上面用厚重的黑纱覆盖着,却是让人看不清内里,不过在骑兵的护卫下,人们大多也不敢细看,只以为这里是哪家的勋贵子弟出巡。
骑兵都穿着复汉军的红色军装,马鞍上面挂着火枪还有马刀,而其中为首一人则大为迥异,他穿着红袍乌纱,腰上还悬挂着佩剑,马鞍上则挂着厚厚的公文袋,正是一副典型的大楚文官打扮,看上去颇为气度俨然。
很快,一名穿着红色官袍的文官一路缓步走过来,他先是瞧了一眼马车,随后才拱手致意道:“敢问是哪位上官驾临哈密?鄙人乃新任哈密新城督办刘统勋,在此地筑城,烦请下马一叙。”
那马上的文官听到刘统勋的名字之后,却是毫不犹豫翻身下马,刚刚站稳以后便快步走过来,双手抱拳行礼,态度却是比刚刚的刘统勋更加恭敬了许多。
“下官关平生,乃外交部远东司副司长,此番不巧路逢哈密,见过刘督办。”
一听到来人是外交部远东司的副司长,刘统勋的眼神便微微一凝,接着又很快笑道:“关司长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勤于公务罢了,只是本官在哈密督办筑城一事,身上还肩负者核查之责,凡是路过商旅或者是公干之人,都需要来填报一下资料。”
关平生连忙点了点头,“这自然是应当的,俄人在此肆掠之际,自然要加紧核查,这原本是常理,只是——”
说到这里,关平生微微有些犹豫,他见到刘统勋的脸色有些不渝,连忙从马鞍上的公文袋里面,搜寻到了一封信件,然后用双手呈递给了刘统勋,轻声道:“倒不是下官不晓得事理,主要是马车上有位关键人物,要穿过星星峡,这是直接来自内阁的命令,在抵达京师之前,任何人不得查看。”
刘统勋连忙擦了擦自己得双手,然后毕恭毕敬地接过信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只是看完之后,脸上却显得越发凝重了,他又看了看一行车队,才缓缓摇了摇头。
“这可是内阁的命令,刘统勋大人莫非还有什么其他疑问吗?”
关平生顿时心中一惊,他可是知道这位刘统勋刘大人的威名,绝不是他这个外交部小小的副司长能够比拟。
第六百零七章 熬到头了
瞧见关平生脸上的惊讶之色,刘统勋却是哑然失笑,轻声道:“本官自然不敢对内阁命令去多说什么,只是此人如此重要,可是本官却发现沿途护送的骑兵不过数十骑,未免有些太少了些,若是遇到俄人可就危险了——”
“什么?俄人的威胁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关平生顿时有些惊讶,他望着这里数也数不清的劳工们,轻声道:“可是下官看这里还是一片火热朝天的模样,并不显危急啊!”
刘统勋听到这话之后,却也并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先派人将关平生一群人安顿了下来,就连那些马车也都安置在了一间守卫十分严密的院子,并且严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后,这才找到了关平生,拉着关平生的手就往营地里面走去。
只见营地里面的一间屋子里,此时已经摆上了桌椅板凳,而桌子上则摆放着几碟小菜,都是西北寻常菜色,桌边上还有一壶清茶,看上去颇为朴素。
刘统勋连忙拱手道:“尔纯兄,刚刚是因为公事,故而不得相认,如今到了这里,那么好歹也算是小弟一尽地主之谊,还请尔纯兄不要介意。”
一听刘统勋提到了他的字,关平生顿时就有些惊讶,他连忙拱手回礼,清声道:“不敢叨扰刘兄,只是小弟有些疑问,刘兄可曾于小弟有过一面之交?却是小弟已经记不起来,还请刘兄勿怪。”
刘统勋一改先前的严肃,而是满脸微笑地邀请关平生上了座,才轻声道:“尔纯兄,不必客气,就称呼我的字延清吧。要说起咱俩的渊源,过去的确没有见过,可是我却从汪司长那边听闻过尔纯兄的大名。”
关平生瞬间恍然大悟过来,笑道:“原来如此,却是险些忘记了,汪司长同延清兄是同年好友,不瞒延清兄,小弟原本是在财政部,正是汪司长手下的一介郎中,后来才因为机缘被调到了外交部,今日这才得见延清兄。”
二人至此却是热络了不少,在聊起在南京时期的一些往事时,更是平添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而让刘统勋感觉到有些意外的是? 对于这番朴素到极致的宴饮,关平生似乎没有丝毫的介意? 依然是大口大口吃着。
刘统勋笑了笑,夹起一筷子野菜? 放进了嘴里细细嚼着,然后才感慨道:“野菜着实有些苦喉,配着这清茶也确实清苦了许多,难得尔纯兄还能顾及到我的面子。”
听到刘统勋这么说,关平生却是放下了筷子,一本正经地起身作揖道:“小弟只不过是吃了几口而已,可是延清兄却在此地已经待了两个多月,实在是当之有愧。”
刘统勋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起身揽住关平生的胳膊,让他坐下之后,才傲然道:“野菜苦喉,可是却抵不过男儿建功立业之心,等我在此地筹划新城有功,却可以提前五年进入中枢,这点苦自然也就不足道了。”
关平生听到这里顿时有些奇怪,他还以为刘统勋是为了百姓才留在这里? 然而如今听他所说,倒更像是为了个人的一番功利之心,想到这里心里顿时就有些怪怪的。
刘统勋见到关平生脸色异样,便直接解释了一番,这下却让关平生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没想到的是,如今在地方上做官竟然有这么多的说道。
自从大楚进行了科举改革以及政务改革之后,当官的逻辑就跟以前完全不一样,很多人发现升官的方式变得很困难,以前的很多所谓‘常识’,如今却完全颠倒了过来,
就举一个例子,在过去的时候,大家都希望能够进入中枢当官,毕竟天子脚下升官快嘛,特别是在要害部阁衙门的时候,升官简直就像喝水一般容易,而且还特别清贵,特别是像做上一任翰林官,更是入阁的基本要求。
可是在如今的大楚,这种所谓常识就完全失效了,因为在现在的大楚官制中,升官同科举绑定在了一起,即考试——当官——再考试——再升官的过程,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所有的中枢官员都属于迁转官,意思很简单,从地方上提拔到中央是不能升官的,而且从中央发配到地方上也是不能升官的。
那什么情况下才能升官呢?那就是看履历,即在基层当官的时候,任满期限且无大过之后,将会迁转到省府一级当官,而后任满期限后会平级下放,这样如果在地方任期满足要求,才能进行升迁科举考试,而如果只有地方经历,没有省府一级的任职经历,根本无法启动升迁科举考试。
与此类推,当官品到了一定的阶段时候,也需要在地方和中枢进行锤炼,圆满履历,否则也不可能直接进行升迁科举考试。
因此,在这个过程当中,官员想要升迁其实很难很难,因为光是圆满履历这一项就可以卡死很多人,而关键的要素并不是在于中枢的任职经历,关键是在于地方上取得的成绩,越是在地方上政绩惊人,则越容易满足升迁要求。
关平生过去的时候一直在中枢任职,由于所在的是外交部,因此地方经历并不多,对这里面的弯弯绕了解是很少——当然也正是因为关平生没有地方履职经历,因此他的官品也一直都没有上升过,将来更加没有入阁的机会。
反倒是刘统勋眼下地方履历惊人,在中枢也担任过一段时间的要职,因此他眼下升迁甚至要比彭启丰、吴敬梓和汪由敦等人更快,也更有机会进入内阁。
刘统勋脸上却露出一丝苦笑,他轻声道:“哈密筑城之事比我先前想的还要难,此番吃野菜倒不是作秀,而是因为筑城所耗钱粮实在太大,可是西北穷苦,只能仰仗中枢拨款,否则我这苦菜就只能继续吃下去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统勋定定的望着关平生,轻声道:“尔纯兄有所不知,边地之难绝非一言两语所能说完,特别是那些大人们若是没办法亲自前来,就只能换个法子,让他们知道这里的处境才行。”
关平生哑然失笑,顿时明白了刘统勋的心思,无非是担心朝廷的人真把他放在西北给忘记了——这话哪里是要什么钱粮?明明是在借他关平生的口,去告诉那些朝堂上的大人们,可千万不要忘记他刘统勋的功绩呢。
“延清兄,我只不过是外交部远东司的一介小小副司长,实在是登不上大雅之堂,即便是将来回到南京,怕是连大人们的一面都难以见到。”
倒不是关平生故意拿捏什么,他自家知道自家的情况,平日里只不过是一个跑腿的,并没有多少话语权,根本谈不上帮助刘统勋了。
刘统勋却是摇了摇头,又重新斟上一杯清茶,才叹息道:“若是寻常时候自然无需多提,可是尔纯兄你此时身负重任,保护那位贵人回京,若是能够在路上,让贵人能够看到一二景象,或许将来事情就不同了,无论如何,总是一个由头。”
然而,刘统勋这句话却使得关平生顿时心生警惕,他冷冷道:“刘大人,那你可是想错了,不管是内阁还是枢密院,都绝不会允许我在中途过多停留,更不可能让那个人去接触其他人——你想要我死吗?”
“尔纯兄,此言差矣。”
刘统勋丝毫不在意关平生的态度变化,他微微带着些许笑意,道:“我自然不会让尔纯兄为我去冒险,其实此事极为简单,眼下尔纯兄所行不过数十骑,在哈密多多少少是有些风险的,我可以多派些人保护车队,到时候等到了京城之后,他们自然也就能够将哈密的情况,告诉给京城的大人们。”
关平生心态略微放松了下来,苦笑道:“延清兄,难不成哈密这个地方,还真的有俄人不成?”
“没错,实际上就在今天,我们已经派出去了一队人马,看能不能钓出那批还在哈密的俄人。”
刘统勋十分干脆地将面前的茶一饮而尽,眼神中透着些许杀气。
......
在哈密筑城,自然不可能凭空变出一大堆的物资,特别是像粮食,只能依靠西北其余诸省的支援,因此从哈密到安西州的数百里路程当中,分布着复汉军的数个物资站,还有大量的运输民夫在将两地的物资进行转运。
因此此时在这片荒凉的西北边地,正有一只武装运输队伍在前进,上千人规模的队伍推着数百辆大车,正在艰难地行进着,而在队伍两端则分别有一百人组成的复汉军,他们骑着马儿,押运着大车一路往哈密出发。
“一二一,一二一,大家伙们多使劲嘿!”
“一二一,一二一,赶到哈密吃羊肉嘿!”
“弟兄们,拼命拉,齐心协力把车推呀!”
上千人吼着号子推着车,吆喝着马匹一路连推带拉的,人人脸色涨红,可是却都是一副斗志昂扬的模样,似乎根本不需要人进行催促。
这些人自然便是复汉军组织起来的武装运输队伍,他们其中只有一小部分人是左近的农民,大部分人都是武装农场里面的壮丁,他们因为在哈密被分了大量的土地,因此家家户户都有义务参加武装运输,为前线的哈密筑城提供后勤支援。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前来参加武装运输,毕竟哈密这边还在打仗,很多人分完土地之后,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根本没人愿意为宁大皇帝奉献生命和血汗。
可是自从内阁进行了发文之后,所有的命令也都被践行到了下面,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不参加武装农场组织的运输任务,那么田地都会被收回去,到时候还要赶出农庄——因此在这种军令面前,倒也没有人敢于逃役。
在如今的大楚徭役令当中,所有的徭役征发都是根据就近原则,也就是说参加这一次哈密筑城的农夫,在过去的时候大多都是北方数省的无地农民,他们在经历过去年的饥荒之后,如今被分了土地,一个个都十分乖巧老实,压根就不敢炸刺。
当然在这些人当中,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例外,其中有一个四川汉子就惹得大家频频侧目,他叫刘老四,因为按照正常的征役或者移民,他根本不可能到西北这边来,基本上都是往南边去,唯独这个刘老四却成为了众人当中的唯一一个四川人。
“龟儿子的,这太阳哪个那么大嘛........晒死老子了!”
刘老四一边努力地推着车,一边轻轻嘟囔着,他这幅模样却引起旁边的其他汉子都纷纷大笑,他们望着刘老四,一边高声笑道:“老刘头,俺可以帮你推,但是你得把你家的姑娘嫁给我!”
人人都知道,刘老四来西北可不是孤家寡人,而是带着自家的一个老婆和两个女儿,偏生这两个女儿长的十分水灵,因此当那些农庄的汉子们都知道后,一个个的天天在老刘头面前献殷勤。
然而刘老四听到旁人的打趣之后,却是不屑地瞅了众人一眼,这才傲然道:“就你们这些个糙货也想娶我女儿?做梦去吧!我家女儿将来可是要嫁给读书人的!”
听到老刘头这说过不止一次的话,众人也只是嬉笑了一番,也就没人继续在意了,在他们看来,读书人这个词距离他们这些农人实在是太遥远了。
即便是几年前的刘老四,也不敢有这种奢望,实在是当年在四川老家得时候,生活太过于穷困,只能给地主家里做佃户为生,每年的粮食只够勉强家里吃个半饱,就这还欠下了许多外债,如果就这么发展下去,刘老四也就只能选择将自己家的女儿卖掉,才能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然而自从大楚新政改革以来,特别是在减租减息令一下之后,刘老四的生活就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改善,后来等到武装农场计划实施之后,作为无地农民的刘老四便咬了咬牙,带着一家老小加入了西北这边的武装农场当中,还在哈密分到了八十亩地,而且前三年还不用交租。
对于此时的刘老四来说,生活总算是快要熬到头了。
第六百零八章 设下圈套
实际上,绝不仅仅只有刘老四这么想,只要是参与到武装农场的所有无地农民们,生活都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参与武装农场并不像所有人想的那么简单,它需要人背井离乡到边地去,需要人冒一定的生命危险,还要学习怎么使用火枪去对付敌人,这些对于普通的农人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可是大楚所推行的这个政策,依然受到了广大穷苦农民的欢迎,倒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实在是因为他们的生活太苦了,对于这些农民们来说,只要能够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那么付出再大的代价也都是值得的。
只要参加农庄,就可以得到大量的土地,其中根据家庭户口的方式进行分配,通常都是人均二十亩地,不过这也要看所在区域的情况问题,像黑龙江那边气候严寒的地方甚至一户能分到二百亩地,而像哈密这种地方则要偏少一些。
这些土地虽然不能种南边的双季稻,可是却可以种小麦,而且不同于内地的熟地,这里的土地都是没有怎么开垦过的,地力还是非常肥沃,因此对于像刘老四这些老农人而言,光是摸把土就知道该种什么庄稼了。
除此之外,刘老四所分到的武装农场尽管不能买卖,可是前期三年可以免交税赋,光是少了这一项,就让他们的生活能够好过不少,而且农庄里面还可以家家户户集资修磨坊,到时候所有人种出来的麦子,只需要给一点点钱,就都可以在庄头那里磨成面,能够省了不少的事情。
至于所谓的庄头,通常情况下都是由县衙里的官员来进行任命,不过也可以选择自己报名? 到时候衙门会派人进行选拔考核? 只有真正有能力的人才可以当庄头,而且这个庄头也不是一直能当下去的,每隔五年都要重新选拔庄头? 以此保证官衙的控制力。
刘老四一边想着自家的日子? 一边又想了想当年在地主老财家的日子? 顿时不免有些唏嘘不已,老家虽然好? 可是没有田却活得太难了......
“滴滴滴——”
一连串的哨声迅速响了起来? 只见一名复汉军骑兵手中拿着一个喇叭? 正沿着队伍来回跑动。
“所有人原地休息? 所有人原地休息!”
很快,劳工们停止了继续推车,但是也并没有直接去休息,而是将大车围成了一个圈? 所有人都呆在了圈里面,然后从大车上掏出自己的干粮还有水,他们当中还有人拿出一些咸菜团子? 吃得津津有味。
唯独押车的两百骑兵此时却聚集在了车圈以外? 其中为首两名军官正是朱毓彦和郑国权? 不过他们此时的军衔都已经被提升了一级,成为正儿八经的中尉,还进入了骑兵阵列当中,身上的胸甲显得铮亮无比。
朱毓彦望着那颇为熟悉的车阵,不由得笑道:“当初在军校里的时候,就学习过布置车阵? 没想到他们虽然都是民人,可是却这么娴熟,你看那个角,还架住了一杆长枪,若是有骑兵冲过来,保证会被刺个透心凉!”
郑国权同样瞅了一眼,却是颇为纳闷道:“朱兄,你可不知道,以前我也参与过押运物资的活,从来没见过带枪的劳工,可眼下边地的劳工们都要定期接受军事训练,只能说真的不一样了。”
朱毓彦微微一笑,“听说半个月前北面出现过俄人袭击的事情,当时俄人有二百多骑兵,还裹挟了一些蒙古人,对一支运输队发起了袭击,当时运输队里面的民人们就用大车加上火枪,跟俄人周旋了一天时间,还打死了四十多人呢。”
郑国权听到这里不由得咂舌,他用一种颇为奇怪的目光望着那些集体农庄的民人,特别是看到这些人吃饭时也不会放下的火枪,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感叹道:“或许只有这种如狼似虎的百姓,才能在这边地生存下来吧。”
而此时在车阵里面,刘老四正大口大口吃着面饼,或许是因为他吃得足够香甜,又或许是他面相憨厚,旁边几个西北征募过来的劳工却是主动凑了过来,开始主动攀谈起来。
“老哥啥时候进庄子的?”
“就个把月前,当时到处都在报名,当时也就报上了。”
刘老四神情淡然地望着众人,却是不继续吃面饼了,而是无不骄傲地说道:“庄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听说还要身体检查,要是身体不符合要求或者年纪太大的人,庄子里也是不要的。”
没错,倘若人人都能去,反倒显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有不那么容易进入,才会让他们所有人更加珍惜自己的处境。
那几个征募过来的劳工面面相觑,然后才试探性地问道:“听说一去就分地,而且前三年不用交租子?”
“那可不是,我们家分了八十亩地,有的还分了一白多亩呢,不过这地啊我们只能种,不能卖,但是前三年不用交租子,三年过后的田税也没多少钱呢!”
“三年不交租?田税也没多少?那老哥,还有别的杂派不?”
刘老四听到这里顿时就有些气恼,“哪里还有什么杂派?咱们在农庄里面,那就是农庄的人,手里还有枪,哪些个不要命的敢收杂派?”
就在众人聊天的功夫,远远处却传来了一声急促的哨声,哨声三长一短,而在听到哨声之后,复汉军上上下下顿时如临大敌一般,他们很快就结成了一个阵型,还有人冲到车阵方向高声喊叫。
“敌袭!不要慌乱!”
“准备作战!”
当准备作战这句话传来以后,劳工们有好些个已经开始慌了,他们脸色瞬间煞白,甚至还有人打算逃走,然而很快就有持枪的农场劳工堵住了出口,将这些人赶回了车阵里面。
刘老四往日里的性子都是慢吞吞的,可是此时的他却显得十分雷厉风行,只见他很快就将背上的火枪拿下来架上,然后高声吼道:“老毛子们要来了,大家伙不要怕,谁怂了谁才死得快!”
“这些老毛子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你要是比他还硬,跑的就是他们!”
众人听到刘老四这一番话后,心态渐渐平稳了下来,接着他们就发现,地面上竟然在缓缓颤抖,密集的马蹄声很快就传了过来,等到此时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上千骑兵正朝着这个方向疾驰而来。
“大概有两千多骑!跟我们预期的差不多,可以准备发出信号了。”
郑国权不慌不忙地用望远镜朝着远方的骑兵,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故意放出来的鱼饵,目的就是为了钓出这些缀着复汉军后勤线上的俄人骑兵,以实施彻底的聚歼地方。
反倒是朱毓彦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失落,“看眼下这个情况,真正的俄军恐怕不到五百人,其余的一千多骑应该都是投靠了俄人的蒙古人,他们果然深知在敌后骚扰作战的道理。”
说白了,对于俄人来说,他们要打击复汉军的后勤线,绝不会去啃硬骨头,如果遇到陷阱了,那么只会让这些强行带来的附属骑兵先冲上去,他们只会择机逃跑,因此很难真正去抓到俄军的主力骑兵。
“不管了,苍蝇肉也是肉,下令全军,准备作战!”
........
马蹄踩踏在干硬的路面上,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音,头戴圆筒卷毛高帽的哥萨克骑兵们一马当先,他们背上斜挎火枪,腰间悬挂着马刀,在尘土中浩浩荡荡前进,还有上千名蒙古骑兵们则是拿着马刀紧紧跟随着,场景极其令人震撼。
自从俄人南下准格尔汗国之后,很快就有大批大批的漠西蒙古部族选择投降,他们惯于打顺风帐,可是遇到真正的硬茬子,则往往容易直接大溃。
而对于这些漠西蒙古部族们而言,最喜欢干的事情那自然就是截杀复汉军的后勤线了,毕竟物资丰富,再加上护卫兵力不多,若是能够打个突袭,那么收获也相当不错了。
特别是眼下俄人在同复汉军相争之时,由于人数偏少,因此往往也十分乐意掏钱来雇佣这些漠西部族,因此里外里以来,现在的漠西蒙古部族的士气都还是非常不错的,他们一个个呼喝着,很快就冲了过来。
为首的俄罗斯指挥官是一个上校军官,叫做谢苗诺夫,眼神中透着些许阴鸷,他望着对面的两百多骑兵,以及那个千人左右的车阵时,露出了一丝微笑。
很显然,这是一个一看就收获会很丰富的果子,而且它也不至于那么明目张胆,因此是陷阱的几率也不会很高,很适合用来赌上那么一把。
对于谢苗诺夫而言,他参与这种赌局的时候,赌注自然不会是他自己的人,更多的还是蒙古人,反正一旦落入陷阱,死再多的蒙古人,也不会让谢苗诺夫有半点的愧疚。
在一阵呼哨声之后,蒙古骑兵率先冲了上去,而谢苗诺夫率领的六百多人的哥萨克骑兵,则有意压慢了速度,并且还派遣了士兵去四处查看——他们要确定只有绝对安全的时候,才会将所有的兵力压上去。
而当一千多名蒙古骑兵朝着车阵冲来的时候,刘老四和其他几个武装农场的工人们,手里正拿着火枪,还有一些人则拿着长矛站在一旁,他们是防御整个车阵的主力。
反倒是复汉军的两百骑兵却不能直接冲上去迎敌,他们的任务是死死咬住俄人的骑兵,因此前面只能选择退到后方去,等到时机再加入到战场中来。
“大家注意,前面先不要开枪,等把他们放过来再开枪!”
“不要急,不要慌,他们比我们更慌!”
“只要打死几十个人,他们就得跑!”
“哒哒哒——”
密集的马蹄声开始渐渐变近,正在冲锋的蒙古骑兵们手里挥舞着马刀,眼神中带着些许的嗜血味道。
“啪啪啪——”
一连串的枪声很快就响了起来,转眼间充斥着浓白的烟雾,瞬间罩住了整个阵地上。
“别开枪,别开枪!”
刘老四高声怒吼起来,他狠狠扫视了一眼那些开枪的劳工,才沉声道:“不要急着开枪,等我的口令!”
而此时对面冲锋的蒙古军却几乎毫发无伤,他们高声大笑着,挥舞着手里的马刀,与车阵的距离也变得越来越近,近到劳工们都可以看到对方的眼睛。
“开火!”
“啪啪啪——”
刘老四狠狠地扣下了扳机,而身边的劳工们很显然也已经忍不住了,只听见一连串的枪声传来,对面冲锋而来的骑兵们顿时栽倒下去几十个,伴随着马儿的嘶叫声传来,场面瞬间变得十分混乱,再也不复前面的攻势。
“打得好啊!”
刘老四等人兴奋地挥起了拳头,他们说到底也是头一次面对俄人,能够有所斩获就已经很了不得了,即便都是杀的蒙古骑兵,可是好歹也是杀敌了。
而此时的蒙古骑兵们也都撞到了车阵上面去,不少人虽然被长枪给刺倒了下来,可是还是有些骑兵直接撞入了车阵,而这一幕对于所有的劳工而言都是极具冲击力的,他们虽然有胆子远远放枪,可是却没胆子近距离进行格杀。
眼看着车阵开始逐渐陷入混乱,正在远远观战的郑国权便有些着急,“我们要不要冲一冲,要是放任蒙古人这么打,只怕这些劳工坚持不到援兵过来。”
朱毓彦摇了摇头,坚定道:“不行,如果我们跟蒙古人缠斗上了,那些俄人可就彻底没有了顾忌,他们会将目标集中在我们身上,到时候以我们这两百骑兵根本坚持不了许久......战死倒没什么,可是下次再想将俄人钓出来,只怕会非常困难。”
郑国权轻轻叹口气,他知道朱毓彦说的是对的,本身俄人在骚扰后勤线的时候就处于主动地位,为了这个钓鱼计划,复汉军本身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如果现在因为妇人之仁,而导致计划失败,那么到时候只会带来更加惨重得结果。
或许就连那些车阵里面正在厮杀的人,也不会原谅吧。
第六百零九章 不讲武德
当车阵内外陷入厮杀的时候,身穿黑色大氅的谢苗诺夫骑在马上,静静地观赏着厮杀的一幕,仿佛厮杀对于他来说,也仅仅一种取乐的过程。
“他们还不愿意出手吗?”
谢苗诺夫喃喃自语道,他深深望着远方的复汉军骑兵,脸上泛起了一丝冷意。
“如果再不愿意出手,那就没必要出手了!”
对于谢苗诺夫而言,他自然不会把车阵放在眼里,无论车阵布置得多么精妙,可是毕竟都是一些民夫驻守的乌龟壳子,对自己不会造成任何的伤害,然而对面的骑兵可就不一样,他不会有丝毫小觑。
只有逼得对方亲自下场,到时候他才会彻底放开缰绳,从容的踏平眼前的这一切。
车阵前的拼杀声越来越大,刀刃和长矛碰撞出的声音,马儿嘶鸣的声音,再加上劳工们与蒙古骑兵们的互相呐喊声,使得整片战场上都陷入了无比的混乱,每个人都在高声呐喊着,还有人举起火枪射击,却是构成了一副惨烈而绝望的景象。
就像宁渝当初在推行武装农场的计划时,曾经貌似轻描淡写一般说过一段话,“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没有代价,也不可能完全就是好事,就好比武装农场也绝非都是好事,倘若不能抱定可能牺牲之决心,那还是不要去了。”
对于刘老四这些人来说,他们无论是否后悔加入武装农场,而此时都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只能被动地举着长矛或者火枪,对眼前每一个可能会威胁到性命的蒙古骑兵进行刺击,他们做不出别的动作来,只有不断地向前进行刺击。
然而,刘老四他们只不过是刚刚开始训练的农民,比起蒙古骑兵自然是多有不如,就在车阵逐渐被攻破的时候,接连几声轰鸣声传来,原来后方的复汉军骑兵们居然绕了过来,往蒙古骑兵当中丢了数颗手榴弹。
这一连串的爆炸声却使得蒙古骑兵的攻势顿时一缓,连刘老四他们也感觉到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这时,他们却听到了朱毓彦中气十足地高呼声。
“不要慌,你们越是慌,越是死得快!”
“排好阵型,他们突不进来!”
“我们会在侧翼威胁敌军? 他们不敢全力冲过来!”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抬眼看去,只见一名复汉军骑兵正在来回跑动着,正是年纪轻轻的朱毓彦? 他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马刀,脸上充满肃杀之气。
有了朱毓彦这番话,众人的心思渐渐安定了下来? 刘老四也连忙高声道:“没错,咱们不能慌,一旦慌张了就活不下去了? 要是这一次能够活着出去? 我们还打死了这么多人? 到时候光是赏银都够你们发达了!”
没错,根据内阁联合枢密院发布的军令当中? 任何人只要能够杀死一名敌军? 都可以根据敌军身份的不同来获取赏银,其中像准格尔骑兵的赏银标准是每个人头二十块银元? 而俄罗斯骑兵的赏银标准是每个人头五十块银元。
在这么一番威逼利诱之下,众人终于沉稳下了心思? 开始老老实实按照教官说的方式? 展开了长矛阵型? 而对于蒙古骑兵而言? 他们根本冲不动这样严密的长矛方阵,因此短短片刻的功夫,又有十几人被挑落马下。
当损失已经达到了一百多人的时候,蒙古骑兵们终于不再向前发起进攻,而是开始缓缓撤离,毕竟像这么惨烈伤亡,可不是这些见风使舵的骑兵们能够承受的。
见到蒙古骑兵们选择了后撤,这让谢苗诺夫愤愤不已,他对身旁的哥萨克骑兵们说道:“准格尔能落到如今这个下场,完全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具备战士的勇敢之心,如今这些人,已经沦落到连农夫都打不过了。”
说到这里,谢苗诺夫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光靠蒙古骑兵只怕是难以完成这个任务,因此他很快抽出自己了马刀,斜斜地指向了天空,而后其他的六百多名哥萨克骑兵们也就得到了进攻的信号,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长矛,摆开了整齐的队形。
六百多名哥萨克骑兵毕竟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骑兵,他们宛如一个整体一般发起了冲锋,却与先前的蒙古骑兵迥然不同,所有的骑兵从逐渐加速的过程,到最后的驰骋过程中,整齐的方阵也不显丝毫混乱。
蹄声渐渐如雷,哥萨克骑兵营造的攻势给复汉军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即便是一向沉稳的朱毓彦,在此时看到哥萨克骑兵攻势的时候,也不禁有些感叹。
幸好这里只有六百多骑兵,如果人数再多上一些,只怕很难彻底歼灭这一股骑兵!
不过复汉军既然布下了诱饵,自然也有相关的准备,就在这个时候,从战场的前端位置此时也传来了马蹄声,原来不知何时,大批大批的骑兵已经赶到了战场的边缘,他们所打着的旗帜上显示的信息,正是驻守在哈密的复汉军骑兵。
前番朱毓彦之所以坚持不进入缠斗,便是为了等待这一支早早就布下的援兵,而谢苗诺夫派遣蒙古骑兵进攻,也为援兵的到来争取了时间,因此到了这一步,谢苗诺夫率领的哥萨克骑兵便再也难以逃离此地了。
谢苗诺夫脸色大变,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专门用来钓他们这些袭扰后勤线的哥萨克骑兵!
如今若是让复汉军将这两千骑兵彻底一网打尽,那么至少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面,俄人再也组织不出这样规模的骑兵来,而对于前线的战场上而言,一个月的时间也足以彻底改变焦灼的战局。
“撤退!”
伴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命令声,哥萨克骑兵从冲锋到逐渐停下速度,再到转换方向,准备从另一个方向逃逸,可是时间却根本不站在他这一边,因为就在哥萨克骑兵开始减缓速度的时候,复汉军骑兵却已经加速了!
朱毓彦神色淡然,他举起了手中的马刀,而后两百骑兵在他的率领下,气势如虹,朝着哥萨克骑兵发起了冲锋。
在此战之前,复汉军骑兵并没有真正同哥萨克骑兵进行交手,因此对于这一战,不仅仅是朱毓彦十分期待,就连枢密院的那些大佬们也都十分期待。
因为交战的结果,将会直接决定未来北进时的战略部署,毕竟在整个西伯利亚,复汉军骑兵的真正对手只有哥萨克骑兵!
只见如今的战场上面,六百多人的哥萨克骑兵正从西北的方向斜斜地进行逃窜,然而他们的速度并没有提升上来,而一南一北两个方向的复汉军骑兵们,却已经朝着哥萨克骑兵展开了合围。
谢苗诺夫一见到这个状况,顿时心里沉下了半截,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复汉军根本对蒙古骑兵就是一种视而不见的态度,他们从一开始目标就死死盯着了自己这些人,现在想要逃跑只怕已经不可能了。
眼下,他如果继续选择逃跑,只会被干干净净的彻底屠杀掉,甚至连跑都不可能跑得过合围的复汉军骑兵,因此真正的生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返身击杀对方的两百骑兵,才能打开合围的缺口,而且一定要快,如果稍微慢一点点,恐怕都会被身后的大队骑兵兜住,到时候根本无路可逃。
“乌拉!”
哥萨克骑兵们在谢苗诺夫的率领下,发出了一声怒吼,终于不再选择逃跑,而是跟南面的两百复汉军骑兵进行对冲,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会有什么真正的胜利者,只有看谁能够坚持到最后。
“砰砰砰——”
然而就在哥萨克骑兵们展开冲锋的时候,复汉军骑兵们却齐齐掏出了火枪,直接在马上面进行了射击,随着一连串的枪声响起,而对面的哥萨克骑兵瞬间倒下了三十多人,死伤却是极为惨烈。
朱毓彦手中依然举着马刀,他冷哼了一声之后,将马刀插回了马鞍上面,然后从马鞍上接着掏出两柄手铳,而其他的复汉军骑兵们也是如此,他们已经干脆停下了速度,直接掏出了自己的手铳来,对着冲过来的哥萨克骑兵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一连串的枪声响起,却是彻底把对面的谢苗诺夫给打懵了,他实在没有想到对面竟然如此无耻,居然直接掏枪进行射击,而不是像一个男人一样挺矛突刺——
然而,接二连三倒下来得哥萨克骑兵们,却直接宣告了复汉军骑兵的胜利,数十人的战死使得哥萨克骑兵的冲锋势头陡然一弱,而那些不讲武德的复汉军骑兵们,又不慌不忙地将手铳插回马鞍上,然后重新举起了马刀。
“杀!”
朱毓彦发出了一声高声怒吼,率领着其他的复汉军骑兵们,冲向了阵型已经有些散乱的哥萨克骑兵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