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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章 毕其功于一役

    面对萨拉务拉的质询,乾隆皇帝并没有胆怯,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一字一句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朕说,朕不想再跑了!”

    “朕从京城跑到盛京,再从盛京跑到汉城,接着又从汉城跑到郓春,现在你又要朕从郓春跑到海参崴?没错!它不叫符拉迪沃斯托克,它叫海参崴!”

    乾隆几乎将自己内心的所有愤怒和怨恚都给发泄了出来,他站起身子,用手指着面前的萨拉务拉伯爵,高声吼道:“朕现在告诉你,朕哪里也不去!”

    “朕,就要死在郓春!”

    仅仅只是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们望着这个怒气勃发的少年皇帝,却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

    是啊,这还是那个懦弱无能的乾隆皇帝吗?

    萨拉务拉伯爵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惊讶,可是转瞬间,惊讶变成了一股浓浓的羞恼,他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被他玩弄在指掌中的傀儡,居然也敢有自己的心思,他决定给乾隆皇帝一点小教训。

    “皇帝陛下,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一个王者的愤怒?不,这只是无知孩子的一时骄横罢了,并不能改变什么........或许只有复汉军的子弹,才能告诉你一个道理,那就是弱者的的愤怒,永远不会改变什么!”

    在抛出这句话之后,萨拉务拉伯爵却是再也没有看众人一眼,便转头出了,他自然是有这样的底气,毕竟眼下乾隆皇帝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他只能选择认命。

    一个认命了的大清皇帝,或许在将来的谈判中有些什么用处,即便是不能从宁楚那里换来一些什么,可是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筹码了。

    就在萨拉务拉伯爵离开之后,所有的清廷遗老遗少们都纷纷朝着乾隆皇帝涌来,然后纷纷扑通扑通跪在地上,开始大声哭嚎起来。

    “皇上啊,您可不能就这么呆在郓春啊,这城外的叛军可就想着逮着皇上呢!”

    “皇上啊,老奴对不起您啊!不能带着您逃离这虎口!”

    “俄人欺人太甚,咱们绝不能妥协.......至少得多带几个人伺候皇上才行啊!要不然皇上这龙体怎么受得了?”

    “是啊是啊,得多几个人才行啊,咱们这些人都得带上吧!”

    .......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纷纷给出自己的建议,只是这些人却没有看到乾隆的神色开始变得越来越阴沉,还在一个劲地希望乾隆皇帝能够带着他们离开。

    “够了,朕意已决,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叛军打上来,到时候朕就用手铳打死一个,也不枉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

    乾隆皇帝心烦意乱地挥了挥手,他一边说着话,一边从椅子后面翻出一个小包袱,从里面翻出一柄锃光瓦亮的手铳,工艺精美无比,上面还镶嵌着宝石,很显然这是一把被当成礼品赠送给乾隆的艺术品手铳。

    当然,即便是艺术品手铳,给它装上火药也是能够打死人的,因此当乾隆开始操弄起那柄火铳的时候,底下的人就开始往后退了,一边退还一边胆战心惊地直叫唤。

    “皇上,皇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祖宗哎,这要是一下子失手打死人了可怎么着......”

    “皇上,咱有话好好说,赶紧把枪放下来吧......”

    一瞬间的功夫,众人又开始大呼小叫起来,可是乾隆皇帝却置若罔闻一般,冷笑道:“你们若是怕死,到时候就投降好了,反正朕绝不会走,也绝不会投降!”

    众人面面相觑,说起来在座的这些人虽然是八旗的遗老遗少,可是绝对算不上什么死忠,毕竟真正的死忠大臣早就在先前的动乱中死掉了,如今剩下来的这些人,无非都是一些投机取巧之人,他们可不愿意真正为这个所谓的大清去陪葬。

    当然了,这些人投降也是不会投降的,毕竟他们在先前也算是死硬派了,之前也是造过不少孽,投降了以后就算不死那也会处于严密的监视下,哪天宁楚皇帝看他们不顺眼了,说不动就把什么毒药或者是白绫送来了,帮他们成全一下。

    因此,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对于八旗遗老遗少们来说,真正最好的路子还是跟着萨拉乌拉一路退回到俄国,将来就算打不过复汉军,也可以找机会前往圣彼得堡——凭借他们私自藏下来的一些积蓄,也能在俄国平安活下去了。

    可是真等复汉军打来了,先是俄国人不愿意接纳他们,然后仅有的两个逃生机会居然被皇帝给无情的否决了——这怎么能行?皇帝你想死,我们还想活呢!

    只是乾隆皇帝已经下定了决心,众人轮流上阵劝却都没能劝服,却是把乾隆皇帝给惹怒了,他直接挥舞着手中的手铳,将这些人都给吓走了。

    唯独只剩下在角落的张廷玉,他并没有离开,反而一脸微笑地走上前来,望着这个年纪才十七岁的皇帝。

    “怎么,你也要劝朕吗?”乾隆皇帝似乎已经横下心来,任谁的意见也不愿意再听了。

    张廷玉却是摇了摇头,道:“皇上,臣身为三朝顾命之臣,自当效仿善长公之举,生当为大清臣子,死当为大清之鬼,绝不苟活于世,亦绝不弃皇上而去。”

    “好,这才是我大清臣子之表率!”

    乾隆皇帝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张廷玉这番话深得他的心思,当下又轻声道:“张师傅,你说光靠咱们,能守住郓春城吗?”

    听到这话,张廷玉顿时卡住了,他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失策了,被乾隆前面这一番慷慨陈词给忽悠住了,到了这个阶段还想守住郓春城,只怕是脑子都坏掉了。

    不过张廷玉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却是笑了笑,轻声道:“皇上,臣倒觉得眼下守不守郓春不重要了,毕竟光靠这一座小小的郓春城,即便是守下来也无济于事......眼下皇上反倒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组织流亡大清朝廷!”

    “流亡大清政权?张师傅,你莫不是也要欺骗朕去跟着俄人走?”

    乾隆很快就警觉了起来,他下意识就反对张廷玉说的这番话,毕竟他已经把话放出去了,宁死也不去海参崴的。

    张廷玉却是抚须笑道:“皇上,不是那么一回事,臣听说这国外也经常会出现乱臣贼子,他们把这一国打下之后,原来的朝廷可不会就这么跟着他们死磕,而是躲避到其他国家去,默默养精蓄锐,然后坐等这些乱臣贼子自乱,到时候就可以反攻回去,重新复国!”

    乾隆皇帝听得目瞪口呆,在他接受的教育里,都是什么‘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之类的道理,还没听说过这种打不过就跑路还跑得这么光明正大的......

    不过乾隆皇帝心里突然间仿佛看到了点光亮,也不去顾忌所谓名节问题,而是进入了实际操作层面,“那像这样的流亡朝廷,究竟有成功的吗?”

    不得不说,张廷玉还是做过很多准备的,他摆弄着从西人传教士那些听来的东西,笑道:“在西,英国朝廷有过这样的例子,大概也就是明末的时候,英国也爆发了内乱,叛军占领了整个英国,而英国朝廷就跑到了外国去,后来过了二十年,这个英国朝廷就又打回来了,现在英国国王还是他们那一支的呢!”

    “真的吗?看来为君者果然能得天命,否则岂会有两汉之交?又岂会有英国国王之二次复辟?张师傅果然说的对,看来朕还是太年轻了啊!”

    乾隆皇帝瞬间恍然大悟,他不由得深深自责起来,身为爱新觉罗的子孙,怎么就能那么容易放弃呢?

    他不由得深深鞠躬行礼,双手抱拳道:“只是朕依然两眼茫茫,前途不知归处,到底应该怎么做,还请张师傅教我。”

    张廷玉连忙扶起乾隆皇帝,才低声道:“皇上,臣是奴才,怎可受此大礼?臣自当全力助皇上重复大清,只是咱们眼下绝不能将自身白白葬送在郓春啊。”

    “那要去俄人那里吗?朕实在有些不甘心。”

    “不,当然不是去海参崴,那里即便暂时无忧,可是将来迟早也会被复汉军所破,还记得臣当初跟皇上说的吗?臣可以带着皇上去台湾,到时候一路转向欧洲,先在欧洲找到谋身之所,然后伺机吸纳力量,完成大业!”

    君臣二人久久无言,都为这番波澜壮阔的前景激动不已,振奋有加。

    .........

    图门江南岸,上百门火炮正排着整齐的队列,在上千名复汉军的操作下,发起高昂的怒吼声,大量的开花弹被砸向了北岸,将那些临时铸就的工事砸得稀巴烂,还有许多临时驻守在北岸的俄人士兵和八旗士兵,也都被炸得哭爹喊娘。

    在图们江中上游,则有大量的船只开始聚集,它们都是复汉军临时征调以及建造的船只,将会搭载着大量的复汉军士兵,从南岸抵达北岸,彻底完成对图们江的突破,兵临郓春城下,完成这一战的重点之战。

    只听见一阵擂鼓之声响起,北岸的船只伴随着轰鸣的火炮声快速向南岸驶去,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便有船只抵达岸边,而下船的复汉军士兵们则是展现出十分良好的军事素质,他们快速的集结成为一道横阵,拦在了江边临时的滩涂前。

    只见岸边仅仅只有数十个俄兵,他们在看到那连绵不绝的船队,还有从船上下来的复汉军士兵后,却是径自选择向后方跑去,与此同时还有数百个八旗兵,他们也都瞬间溃散,连半分反抗的心思却是都没了。

    作为负责指挥北进之战的宁祖毅,此时正站在南岸边,望着北岸的滚滚浓烟眉头紧锁,倒不是因为渡江之战不顺利,而是因为太顺利了,顺利到复汉军根本不费任何力气,就已经打过了图们江,这并不能说明俄军已经没了战心,只能说明他们有更大的图谋。

    一直过了许久之后,从前线传来的消息却是佐证了宁祖毅的看法,根据相关的情报表明,俄国人已经在图们江北岸实行了焦土政策,他们不光搜刮了所有的粮食,而且还毁掉了所有的居民点,将大量的原住民往南边驱赶,而在这一过程中,还杀死了许多祖居在北岸的原住民.......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们?实在是太天真了。”

    宁祖毅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俄人的想法无非就一点,将这些原住民变成无家可归的难民,从而困住复汉军北进的脚步,至少要让他们去消耗复汉军的粮食,从而加大复汉军的后勤供应难度。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下,这条计策还是非常有效的,因为宁楚为了收纳民心,肯定不能对难民置之不理,而救治必当会消耗大量的军粮,可问题是这些难民人数并不多,复汉军在北方所囤积的军粮完全足够目前所需,并不会对军事行动造成阻碍。

    宁祖毅当即十分果断地下达了三条命令,首先便是让大军平稳过江,防止有俄人或者八旗余孽作乱,其次便是派专人收拢难民,组织他们渡过图们江,抵达南岸后就地安置,将来再重新回迁到北岸,最后一点就是派遣了大量的游骑哨探,侦察俄军的主力动向。

    在临时的指挥部当中,复汉军众将此时都围在了一个巨大的沙盘前面,上面便是俄军在图们江北岸的一些据点分布,其中最大的两座便是郓春和海参崴,上面还插着一些比较散乱的黑色小旗子,那些都代表了在北岸驻扎的俄军。

    “都督,根据枢密院的意见,东线俄军的数量并不算多,他们能够摆在郓春以及海参崴的人数,最多也就三四千人上下,即便是他们把所有的俄人动员起来,也不可能在东线聚集六千人以上,也就是说咱们在东线率先实施决战,是有相当大的成功可能。”

    作为此次东线的副手,钱英脸上浮现出一丝狡黠,他微笑道:“其实在末将看来,倘若放任这些俄军四散作乱,还不如把他们全部驱赶到郓春或者是海参崴。”

    “唯有毕其功于一役,方能一解后患!”

第五百八十一章 颠覆俄罗斯帝国

    圣彼得堡,虽然是如今俄罗斯帝国的首都所在,可是它并不是一座具备多么悠久势力的的城市,反倒年轻的可怕——自从彼得大帝于1703年扩建圣彼得堡以来,它到如今也才二十三岁而已。

    当然,圣彼得堡在俄人的心中地始终都非同凡响,它是在原来的彼得保罗要塞基础上发展来的,而彼得保罗要塞是作为俄国同瑞典进行北方战争的前哨阵地创造,也是彼得大帝亲手监督建造的北方雄城,并在这里见证了大北方战争的波澜壮阔。

    对于急于摆脱帝国内部守旧派束缚的彼得大帝而言,莫斯科给他带来的回忆只有种种不堪,因此在建造了彼得保罗要塞之后,就顺理成章的发展了圣彼得堡,并于1712选择从莫斯科迁都到了圣彼得堡。

    随着十五年的风雨已过,彼得大帝也已经入土三年,而作为大帝的继承人叶卡捷林娜一世也已经一命归西,如今圣彼得堡的主人换成了年仅十一岁的彼得二世,而任何一个圣彼得堡人都知道,这座城市背后真正的掌权者是亚历山大·达尼洛维奇·缅什科夫元帅。

    作为如今俄罗斯帝国最高掌权人的缅什科夫元帅,其背景事迹堪称传奇,可以说是最典型的平民逆袭案例,颇为有趣的是,这位元帅的事迹跟韦爵爷颇为相似,因此也可以说是俄罗斯版本的“韦小宝”。

    首先,二人的出身和机遇很相似,他们都是出身极为卑贱,像韦小宝是妓女之子,而缅什科夫则是卖饼少年,都算得上当时的下九流人物,

    韦小宝发迹是因为被茅十八带到皇宫中,误打误撞变成了一个假太监,才认识了康熙皇帝,而缅什科夫的经历也足够传奇,他是因为在卖饼的时候算错了账,跟克里姆林宫的士兵争吵的时候,被当时的彼得大帝见到,然后便一见如故带到了宫中,还被编入了皇帝的亲军“少年军”中,从此开始了发迹之路。

    其次,二人贪财好色的性格也很相似。韦小宝经历无需多言,贪财好色无一不通,而这位缅什科夫元帅在这方面也不遑多让,他在1703年到1712年奉命建造圣彼得堡期间,利用职务之便,创办了砖瓦厂、木材加工厂、玻璃厂、盐场、渔场、酿酒厂等各种企业,还通过自己侵吞的田产来供应粮食,可谓大捞特捞。

    后来在彼得大帝执政期间,当时还成立了专门调查缅希科夫贪腐行为的调查组,结果查出他的资产多达一百五十多万卢布,相当于俄罗斯全国全年总支出的三倍,堪称整个欧洲的首富,当然由于彼得大帝跟他感情深厚,这件事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在好色方面,缅希科夫元帅不光养了许多情妇,其中像彼得大帝的老婆,也就是是叶卡捷林娜,在遇见彼得大帝前曾经是缅希科夫专宠的军妓,因此二人的关系也是相当复杂,卡捷林娜当初能够上位,也是多亏了自己这个老情夫的帮忙,在这一点上,缅希科夫元帅也算得上颇为厉害了。

    当然了,韦小宝毕竟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可是缅什科夫元帅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今的他不仅仅是俄罗斯帝国陆军元帅,也不仅仅是神圣罗马帝国伯爵,更成为了整个俄罗斯帝国的实际掌权者。

    如今的缅希科夫元帅大权独揽,踌躇满志,便自己给自己授予俄国最高军衔——俄国大元帅,却是连沙皇彼得二世都要看他脸色。因此在圣彼得堡的一些疑难角落中,甚至有不少人称呼他为“半个皇帝”。

    在圣彼得堡的夏宫中,年幼的彼得二世正平静地坐在高位上,而在他的身旁则摆着另外一个稍微矮小一些的椅子,它上面正坐着当今俄罗斯帝国大元帅缅希科夫,一脸志得意满地模样。

    至于在宫殿下方,则站着许多名俄国重臣,他们基本都是最高枢密院的成员,像担任乌克兰驻军司令的陆军元帅戈利岑公爵,还有多尔戈鲁基公爵、外交大臣利津伯爵等人,济济一堂。

    所谓的最高枢密院,是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设立的最高咨询机关,通常成员是七人到八人左右,如今成为了整个俄罗斯帝国的最高权力机构,决定一切重大国政,而缅希科夫元帅便是通过主导最高枢密院的形式来主导国政。

    跟往常一样,枢密院大臣们开始轮流汇报着自己的工作,其中或内政、或外交、亦或是各部衙门本奏章程递解上来,由诸臣共同商量议定,而缅希科夫则进行最后的拍板,只是在场大部分人都是缅希科夫的亲信,诸多事物早已议定妥当,因此只是走一个过场而已,整个过程显得极为单调而无聊。

    过了半晌,就在小皇帝彼得二世都打一个哈欠的时候,老元帅戈利岑公爵却是睁开了惺忪的双眼,低声道:“听说东西伯利亚总督沙耶洛夫的呈奏刚刚到了圣彼得堡,臣心里多多少少也听说过一些,似乎开拓远东的事情有些阻碍,只是今日却不知为何不曾被人说起过。”

    老元帅戈利岑公爵这一番话说出来后,却是仿佛在寂静的夏宫中扔出一颗石子,顿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集中了过来,就连小皇帝彼得二世也颇为有兴致地望向了戈利岑公爵,然后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缅希科夫元帅,似乎一副满怀期待的模样。

    众人也都是这般,他们虽然不敢向小皇帝那般光明正大地去看热闹,可是大伙心里却明白一个道理,自从彼得大帝去世之后,不少人都对这位缅希科夫元帅有意见,其中老元帅戈利岑公爵便是其中一位,他在刚刚回到圣彼得堡不久,就开始对着缅希科夫元帅开炮了。

    人人都知道,眼下负责远东事物的萨拉务拉伯爵,原本就是从禁卫军出身的青壮派军官,属于缅希科夫元帅的嫡系势力,后来被派遣到东方之后更是青云直上,不仅仅名义上成为了远东总督,而且还获得了全权处置远东事物的权力。

    不过如此一来,萨拉务拉伯爵也就成为了一个攻击缅希科夫元帅的绝佳风向标,但凡有人想要攻击缅希科夫元帅的时候,都会把萨拉务拉伯爵在远东的事情拉出来说一说。

    只是即便如此,大家伙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惊讶,以缅希科夫元帅如今在帝国的权势来看,即便是老元帅戈利岑公爵来攻击,只怕也无济于事——就在五月份的时候,小皇帝彼得二世刚刚跟缅希科夫元帅的女儿玛利亚举办了婚礼。

    缅希科夫元帅深深望了一眼面前这位老而弥坚的戈利岑公爵,然后轻声道:“沙耶洛夫的呈奏的确来了,但是被压在了后面,还没来得及拆看,既然这样,还请阿纳托利大人念一念吧。”

    阿纳托利也是最高枢密院的一员,他连忙从装着下面总督呈奏的盒子当中,翻检出来一封,上面正写着沙耶洛夫的名字。

    “.....驻西比利亚边界城市尼布楚城大员兼将军密哈伊勒尤利耶夫于日前启禀,楚国于七月进攻漠北蒙古各处,征伐之地虽尚未波及我部,却需提防楚国有心突袭,倘若如此,则远东之安危实在难保,帝国之东进战略将遭遇百年之挫折,请陛下酌情处置.......”

    等阿纳托利将文字全部念出来后,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瞬间望向了缅希科夫元帅,很显然这封奏折里的一些东西并不利于缅希科夫元帅。

    缅希科夫元帅却是没有丝毫动容,只是冷笑道:“诸位先不要激动,不若一起念完也好?”

    “是,元帅大人。”

    阿纳托利翻开呈奏的另一面,开始低声道:“........萨拉务拉总督已有相关准备,已经修筑坚城符拉迪沃斯托克,并且沿途屯兵三千余人,纵使楚军大规模进军,也难以全然攻克沿途堡垒,可坚守至明年冬季,还请陛下以及大元帅尽早汇聚援兵,以救西伯利亚并远东之困局。”

    一封奏折念完之后,众人神色又是微微一变,他们确实也没想到,原来这封奏折还真不是攻击萨拉务拉的,而是希望讨得援兵支援远东?

    老元帅戈利岑公爵却是冷哼了一声,道:“若非萨拉务拉在远东战略的短视,帝国也不会在远东出现这么大的障碍,如今清国已经覆灭,可是新出现的楚国却更不容易对付,他如今还想要让帝国往远东投放更多的力量,可是帝国后勤如何能跟得上?”

    说白了,整个俄罗斯帝国在西伯利亚的力量还十分脆弱,能够提供给远东支持的顶多也就是现在这么几万人,其中能够拿得起枪的也就一两万人的样子,其他想要再支援,光是后勤都跟不上。

    只是,老元帅戈利岑公爵这番话却注定不会引起众人的同意,因为在目前的俄罗斯帝国当中,针对东进战略的维护力量十分强大,毕竟广袤无垠的西伯利亚乃至于远东的土地,是所有俄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他们不惜任何代价去维护。

    因此,枢密院众臣很快就展开了对老元帅戈利岑公爵的攻击,其中多尔戈鲁基公爵甚至都认为老元帅戈利岑公爵已经老了,或许应该早点回去修养才对.......

    而在这一片风风雨雨当中,缅希科夫元帅却始终都是眯着眼睛望着众人,他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再去补刀,而是轻轻挥手道:“好了,援军还是要派遣的,我已经决定抽调一个哥萨克军团东进,他们将配合远东的萨拉务拉,迫使鞑靼人重新坐回到谈判桌前。”

    说完这句话之后,缅希科夫元帅又面带微笑地望向了戈利岑公爵,神情中却并无多少胜利者的味道。

    “戈利岑公爵也是担忧国事的缘故,心情倒是可以理解,不过眼下乌克兰尚需要公爵前往坐镇,还是早日回去吧。”

    “是,元帅。”

    戈利岑公爵就这么被人给赶出了最高枢密院,可是他本人却并没有多少失落,只是眯着双眼,缓缓离开了夏宫。

    众人望着被废黜了最高枢密院身份的戈利岑公爵,心里顿时一片寒意,或许这样的下场,已经算得上是最好了。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现场还有两个人也是目光复杂地望着这一切,一个人便是前面要求戈利岑公爵回家休养的多尔戈鲁基公爵,而另一个人便是当今的俄罗斯皇帝陛下彼得二世。

    ........

    庙堂之上自有庙堂之高,江湖之下也有江湖之妙。夏宫里不管风云激荡多么激烈,可是终究传递不到了寻常人身上去,然而在圣彼得堡城中,却近来开始流传一个谣言,即缅希科夫元帅已经不甘心再做帝国最高元帅,他想谋朝篡位,当皇帝!

    不得不说,这个消息却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毕竟说起现在的俄国政治,堪称就是一团乱麻,人们都还记得两年前禁卫军发生的那场政变,正是那一场政变,才使得叶卡捷林娜成为了女皇殿下,而如今大权在握的缅希科夫元帅,要是想当皇帝似乎也不是那么困难。

    更何况,此时的缅希科夫元帅也在到处制造舆论,还专门绘制了自己的族谱树,证明自己的祖先也是留里克家族的一支,仿佛就在为将来的上位而扫清身份的障碍.......

    当然,对于圣彼得堡里的百姓来说,谁当皇帝似乎都不会影响什么,可是由于缅希科夫元帅的名声太差,因此更多人还是希望皇帝陛下能够早日惩处奸贼,成功亲政。

    只是小皇帝彼得二世现如今才十一岁,想要名正言顺亲政至少还得五年,也就说想要铲除奸贼缅希科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就在小道消息疯狂传递的时候,在圣彼得堡城内的一座民居之中,有两个人鼻梁高挺眼睛如同碧珠的俄罗斯人正在私下会晤,而他们的对话内容却足以让整个圣彼得堡的人为之战栗——

    因为他们在做一件事,那就是颠覆俄罗斯帝国!

第五百八十二章 猎熊计划

    “老伊万,我是安东诺夫,刚刚从南京过来,奉上峰的命令来跟你接头。”

    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名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的斯拉夫壮汉,正神情凝重地望着另一名斯拉夫人,只见老伊万是一个年龄较大的斯拉夫人,脸上的褶皱层层叠叠,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没错,他们并不是真正的俄人,而是影子在四年前就开始从远东和欧洲利用各种方式搜罗到的斯拉夫人,他们当中大多数都对当下的俄罗斯帝国怀有深切的仇恨,然后在南京接受了影子的秘密特工训练,然后趁着这次大战之前,被派遣到了俄罗斯帝国的核心——圣彼得堡。

    作为负责圣彼得堡影子组织的负责人,被称为老伊万,当然这仅仅只是他的代号,而他真正的名字却无人知晓,他生性十分谨慎,已经在圣彼得堡扎下根基来。

    “安东诺夫,欢迎来到圣彼得堡!”

    老伊万脸上的笑容微微绽放起来,走上前去拍了拍安东诺夫的肩膀,感慨道:“在过去的两年多时间里,我们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在这里扎根下去。”

    安东诺夫点了点头,他虽然并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也知道在圣彼得堡潜伏下去的痛苦,因为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下,老伊万他们根本无法得到任何帮助,甚至连指令都得不到,在这种日子里,就只能选择将自己深深融入进圣彼得堡这座城市里了。

    “老伊万,这一次我带来圣彼得堡,是肩负了重大使命,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是来自陛下的直接命令!”

    “陛下的直接命令?”老伊万有些奇怪,通常来说皇帝是不可能直接绕过总部来给他们发放命令,像这样的举动还真是极为罕见。

    安东诺夫在说到陛下谕旨的时候,却是神情凝重了几分,低声道:“陛下的谕旨是,启动‘猎熊’计划,由老伊万负责,我来负责协助,力图保证该计划的顺利进行。”

    老伊万的眼神微微一凛,里面传递的情绪却极为复杂,震惊、兴奋以及一丝淡淡的期待,因为所谓的‘猎熊计划’,即分裂俄罗斯帝国。

    分裂庞大的俄罗斯帝国,看上去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几乎让人想想都觉得疯狂。

    可实际上,在如今的俄罗斯,要做这件事情却存在很大的机会,因为在俄罗斯帝国强大的表象背后,藏着的却是一条越来越大的裂缝,具备毁灭俄罗斯帝国的能力,而这道裂缝就源自于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

    要说起俄罗斯帝国两派之间的斗争,就不得不说起彼得大帝的改革,因为改革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就是源于这一次改革所表现和积累的问题。

    在改革之前的时候,俄罗斯的总体发展是以封建农奴制生产关系为主,经济发展水平十分低下,特别是帝国上层的内讧和战乱变得越来越频繁,导致大量的农民破产甚至开始逃亡,进一步使得土地出现抛荒,即农民耕地比起过去减少了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

    贵族们为了拥有足够的劳动力,便开始选择推行徭役制度,把农民强制束缚在土地上,农民因而丧失了人身自由,沦为农奴,也人口不能自由流动时,商品经济的发展也就变成了一句空话,因此说当时的俄罗斯处于危机边缘也不为过。

    后来等到彼得大帝登基以后,对于俄罗斯的现状自然难以容忍,他毅然决然地抛弃俄国自大守旧的传统,亲自率团出国考察,学习西欧相关制度,实行了自上而下的、大胆果断的全面改革,而经过了二十年的全方位改革,俄罗斯也出现脱胎换骨的变化,整个帝国开始变得强大起来。

    可问题就来了,在彼得大帝改革中受损的贵族、地主还有宗教势力等等,内心自然是极度不满,他们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够重新夺回大权,恢复原来的旧制度,而在这一过程中,像当时的皇长子阿列克谢·彼得罗维奇就成为了利用的对象,最终甚至逼迫彼得大帝不得不亲自弑子,以表示改革之决心。

    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彼得大帝改革最大的问题,就是它仅仅只完成了一半,还没等彼得大帝对保守派进行彻底清洗,他就已经先死了,而就在这位改革家闭眼之后,大臣们就已经开始揭露彼得令劳动人民无限度工作的悲惨后果,即要开始反攻倒算。

    因此在彼得大帝刚刚去世之后,保守派们便又秘密发起了夺权行为,扶持彼得二世登基,作为彼得大帝遗留下来的改革派势力自然不愿束手就擒,其中像彼得大帝好友缅希科夫以及近卫军发起了秘密政变,逼迫东正教最高会议和枢密院共同宣布叶卡捷琳娜为女皇。

    而在叶卡捷琳娜登基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建立了最高枢密院,将原来的枢密院体系以及东正教最高会议等一脚踢开,当然这背后自然都带着缅希科夫的影子,可是从这一点上就能说明当时的改革派与保守派的斗争已经越发激化。

    参政院总监亚古任斯基紧急向女皇呈递了一份措辞激烈的奏章,里面描绘了百姓们连年歉收、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情况,其中还有大量百姓逃亡到波兰、顿河,甚至里面还有一句话‘若长此下去,则每个俄国之子应满怀对受苦者同情之心进行思考,切勿使我光荣之国因管理不善、玩忽职守而致最后灭亡并陷于贫穷’,目的便是为了全面推翻彼得大帝的变革成果。

    保守派的反扑使得女皇也不得不为之妥协,她在1727年1月9日发布的纲领性谕旨中,声称虽然彼得大帝的逐项大业还没有完全实行,可是如今国内的各项事务已经变得很糟糕,需要对改革事项进行修改,其中像减征人头税,减少行政机关开支,撤销撤工场手工业院等等,无形中使得女皇又得罪了改革派。

    而这种变化使得最高枢密院根本无法解决问题,而彼得大帝的改革措施以长期赤字加重了旧的预算,为了平衡赤字而提高税额又增加了未缴税款,而征收这种欠税款又促使纳税人逃亡,因此整个俄罗斯帝国都变得乱糟糟。

    如今,随着叶卡捷琳娜女皇的去世以及彼得二世的登基,整个俄罗斯的局势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大量的保守派贵族以及宗教势力开始重新窥伺整个俄罗斯的大权,他们需要复仇,需要推翻彼得大帝改革后的一切。

    保守派想要重新执掌大权,首先需要对付的便是改革派的旗帜缅什科夫元帅,只要扳倒此人,到时候也就可以顺水推舟去彻底清洗改革派,接管帝国的一切。

    那么对付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呢?

    有,可能性还很大!

    原因很简单,缅什科夫元帅能算一位出色的元帅,可是并不是一个杰出的阴谋家,他在彼得二世上位以来,便全权摄政,还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彼得二世,就已经足够引起朝堂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了,如果他们明白来自华夏典故,估计他们就会惊呼起来——这货想做王莽!

    当然,在俄罗斯帝国当中,背叛和政变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无论是彼得大帝上位,还是叶卡捷琳娜上位,都是在血腥的政变中完成的,大家伙对这个套路很熟悉,对缅什科夫元帅的预估也很充足,保守派们自然不愿意束手就擒。

    因此,当局势发展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双方就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老伊万详细地分析完了圣彼得堡目前的局势,然后才低声道:“安东诺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的任何一天,都有可能会成为双方决战的时机,赢家将会获得一切,即便发生混乱,也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可是这并不是陛下想要的。”

    安东诺夫点了点头,才笑道:“陛下想要看到的不是哪一边彻底胜利,而是希望能够看到两边势均力敌,然后彻底翻脸,到时候便有分裂俄罗斯帝国的机会。”

    “没错,因此想要实施‘猎熊计划’,我们就要先明白一点,在这一场博弈当中,到底谁才是熊?我们要找到失败者,才能在他还没有彻底倒下去之前,扶他起来继续战斗。”

    老伊万脸上浮现出一丝犹豫,他深深叹气道:“可是圣彼得堡现在的局势太混乱了,明面上缅什科夫还大权独揽,可实际上自从他生病之后,很多东西就说不好了,根据我们的内线消息,保守派似乎正在秘谋做些什么,只是他的地位有限,无法得到更多的消息。”

    “难道是要密谋政变?”安东诺夫哑然一笑,然后又摇了摇头,却是先否决道:“应该不会是政变,毕竟近卫军一直都在缅什科夫的手底下......”

    在圣彼得堡人人都知道,想要政变成功,最好的办法就是从近卫军上着手,因为在此之前的诸多政变当中,无不是以近卫军为先。

    “不,你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老伊万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他站在原地转了两圈,喃喃自语道:“在女皇去世之前,近卫军就进行过大规模的替换,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是其他势力安插过来的棋子,当时我们也想安排人进入近卫军,可终究是底蕴不足,错过了这个机会。”

    “可是,这这件事情并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有一天我们已经清楚了,近卫军系统已经不再像缅什科夫想象的那么安全......或许我们可以提前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安东诺夫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他突然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帮助缅什科夫,成为俄罗斯皇帝!”

    .......

    圣彼得堡所发生的阴谋诡计自然不会影响到远东的局势,图们江的战火硝烟已经平息了下来,而俄军也全面收缩回了海参崴,孤悬在外的郓春,自然也就成为了复汉军的下一个目标。

    当然在进军郓春之前,大都督宁祖毅也发布了命令,要求从外围包围驱赶俄军,从而使得俄军龟缩在郓春和海参崴中,好毕其功于一役。

    只见在冷冽的寒风当中,大量位于郓春城外的难民,其中大部分都是旗人,开始朝着郓春城内逃亡,当然大家并不是不愿意投降复汉军,而是因为在此之前,清廷一直在旗人当中制造谣言,声称复汉军大肆屠杀八旗,若是落到了复汉军手里,不光自家死翘翘,连一个全尸都保不住,临死前还要遭受万般折磨。

    在这么恐怖的谣言面前,大伙纷纷表示复汉军都是魔鬼,绝不会投降复汉军,便只能义无反顾地继续往北走了。

    当然这些自然都是谣言,可是对于旗人们来说,他们也没别的选择,毕竟当年怎么对付的汉人,他们都还是知道的,眼下自然会认为对方也会这么报复一波,下意识从心底里就已经相信了这个谣言。

    于是,在这个寒冷刺骨的冬季里,旗人们再一次摆出了漫长行军队伍,开始一步步走着,不断有雪粒子砸在了他们的身上,也不时有人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而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

    复汉军在冬季打出的这一波攻势,对于俄军来说自然很难受,可是对于这些还不能进入郓春和海参崴的人们来说,却是一场真正的噩梦。

    没有粮食,没有棉衣,什么都没有,这场冬天已经变成了最为惨烈的杀手。

    “哥哥,哥哥,阿玛跟额娘他们去哪里了.......”

    一个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孩子,他的身上裹着棉衣,斜斜地依靠在一辆破旧的推车上,双眼紧闭着,嘴里不时呢喃着,红通通的脸蛋上却挂着些许泪痕。

    推车旁边则是一名穿着单薄衣衫的少年,他的年纪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可是整个人却显得极为沧桑,他一边推着车,一边低声道:“海音,你先坚持一会,等进了郓春,你就能活下来.......”

    只是还没等他说完这句话,旁边一名路过的中年汉子瞧了,却是冷笑一声,“常保,你要是继续带着他上路,保准会被复汉军的骑兵给追上,到时候不要说他,就你也活不了,还是赶紧放手吧!”

第五百八十三章 乾隆跑路了

    在年少的常保的记忆里,打一开始的日子总是极好的,让他深深为之怀念。

    他原本姓钮祜禄氏,出身于满洲正红旗,父亲钮祜禄·鄂罗尔善还是一个世袭的三等轻车都尉,因为叔叔阿哈顿色在跟随康熙皇帝出征准噶尔时英勇阵亡,因此年幼的常保还被特赐为一等云骑尉,日子过得自然是相当宽裕。

    如果历史还会按照往常的轨迹行进,这位从一出生就开始享福的八旗子弟,未来的人生也会十分美好,他将会跟着乾隆皇帝一路下江南到福建,然后在福建当上兵马副都统,并于乾隆二十五年在福建任上病逝,而他人生真正的高峰期则是在于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被叫做和珅。

    当然,日后还有没有和珅这个名字,那都已经是另当别论了。

    只是对于如今的常保而言,他却是永远都没有机会知道这一切了,因为从康熙五十九年开始,历史就已经画了一个诡异的圈,而这个圈圈住的不仅仅有英明神武的康熙、雍正,还有他这个小小的一等云骑尉常保。

    当复汉军进军京师之后,年幼的常保的命运就已经被改变,他亲眼看着大清的逐渐崩塌,并且跟随着父母一路辗转至朝鲜和郓春,而这一路上给常保带来的感受便是,大清真的要完蛋了,往日里先生教的那一切似乎什么都改变不了。

    到了郓春的时候,他的父亲鄂罗尔善和额娘原本还在他的身边,可是后来随着俄人修筑海参崴,他们为了能够讨得活命的食物,也就随之被征发,最终累死在了海参崴,从此便就此留下了常保和他的年金七岁的弟弟海音。

    对于已经成为了孤儿的常保来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带着弟弟海音活下去。

    “我不会放弃海音的,你们先走吧!”

    固执的常保继续推着小推车,他不可能就这么抛弃海音,否则就算没有复汉军追兵,小小的海音也不可能继续活下去。

    见到常保不愿意放弃弟弟,那中年汉子却是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然后从怀里掏出半个生冷的馒头,放在了小推车上,接着便埋着头快步离开了。

    众人一路行进,可是常保和一些老弱病残的速度终究太慢,因此慢慢被留在了最后,眼见得天色越来越暗,常保心里有些着急,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毕竟他始终只是一个半大孩子,能带着弟弟一路走到这里就很不容易了。

    就在他继续努力推车的时候,一阵细微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顿时还剩下的数人脸色一变,他们开始玩命地往前跑动,而常保见状心里也开始着急,他不再去节省任何体力,疯狂地推动着小推车,从冰冷的土地上缓缓向前,然而,这已经太晚了。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而他们的身影也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那是一队长长的骑兵,他们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衣,上面还有一层甲,手里则是拿着火枪还有长矛,很明显就是复汉军骑兵的打扮。

    常保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一下子滑跪在了地上,抱着自己的弟弟海音,却是一脸死灰,他根本连哭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是低声喃喃道:“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在受苦了......海音,咱们可以去见阿玛跟额娘了......”

    常保一边说着话,却是一边闭上了眼睛,他其实并不怕死,而仅仅只是怕疼。

    过了良久之后,常保想象中的一刀或者是一枪始终都没有到来,反倒是一名复汉军骑兵军官骑着马儿走进了过来,开始高声呼喊道:“投降者可免死,你们只要不反抗,我们就不会杀死你们!”

    那军官高声喊完一遍之后,又来到了常保面前,轻声道:“好了,不要怕,你已经是我们的俘虏了,我们复汉军也绝不滥杀俘虏,将来无非就是送你们去修修路而已,不过看你这副体格,只怕还得将养一段时间才行.....”

    “修路?”

    常保微微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问道:“那能救我弟弟吗?还请大人开恩!”

    军官咧开嘴笑道:“只要还是个劳力,咱们就救,而且我告诉你们,陛下心地仁慈,只要你们表现好了,只需要服役十年,就可以转为平民,还能领到自己的田地,若是运气好还能娶个大胖媳妇哩.......”

    说到底,复汉军中许多军官并没有正儿八经跟八旗打过仗,即便打过仗也都是赢的那一方,对八旗兵并没有太多的深仇大恨,而对于像常保这样的小鞑子,也并不会太过为难,毕竟将来的道路建设还需要他们.....

    常保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倘若不是局势变化,他如今还是那个一等云骑尉,只怕阿玛已经给他说上了一门亲事,说不定连娃都已经生下了,只是如今能够活下来就不易,他却是不愿意再想那些镜花水月的事情了。

    “大人,我愿意跟你们走!”

    .......

    郓春城头上,乾隆皇帝穿着一身黑色大氅站在上面,望着城下源源不断涌入的旗人,脸上却是不由得带出一丝苦笑。

    他们在想着怎么逃离郓春,可是还有那么多人在想着怎么进入郓春。

    就在三天前,萨拉务拉伯爵带着卫队偷偷来到郓春,打算将乾隆皇帝胁迫至海参崴,却被张廷玉带着城内的八旗兵们,将萨拉务拉一行人给逼退了,毕竟八旗兵再怎么战力低下,好歹人数比萨拉务拉带的那些人数多多了。

    吃了这么一个闷亏的萨拉务拉伯爵,自然不愿意就此罢手,可是复汉军进军的速度却是比他想象的还要快,因此还没等他调集兵力抢走乾隆的时候,复汉军就已经开始朝着郓春进军了。

    到了这个关头,萨拉务拉也明白想要带走乾隆皇帝,所需要承担的风险实在太大,而且即便带走了乾隆,只怕也很难躲过复汉军的追击,当下也只能选择放弃,径自带着手下的卫队直接撤回了海参崴。

    尽管终于脱离了俄人的掌控,乾隆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高兴,就像当初选择投靠了俄人时一样,做任何选择都会相应地承担后果,即便是眼下也是如此。

    只希望这一次的选择是对的......

    张廷玉站在了他的身旁,却是轻声道:“皇上,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要不然等复汉军完全上来了,咱们可就走不掉了,可千万要仔细大清的江山啊!”

    “朕明白,朕只是希望能再看看朕的子民。”

    年轻的乾隆皇帝心里突然涌出一股难言的悲伤,这种悲伤上一次还是在阿玛雍正皇帝战死消息传来的时候才出现的,可是眼下的他,却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了这种感觉。

    “或许阿玛选择战死沙场,也好过于继续苟且偷生吧!”

    当然,这番话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因为即便是乾隆皇帝,其实也不甘于就这么死去,他还没有真正放弃自己,或许就像张廷玉说的那样,一切静待时变,到时候也许还会有机会,至少要比现在强吧。

    想到这里,乾隆皇帝却是再也看都不看城下旗人一眼,一边往城下走去一边问道:“张师傅,咱们的行程已经安排好了吗?”

    “还请皇上放心,奴才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马上就乔装离开郓春,前往土拉子坐船南下,到时候奴才扮做收皮毛的贩子,名叫张六,还得委屈皇上装成奴才的小厮金四,跟着奴才一块来这郓春跟俄人做毛皮买卖,皇上以为如何?”

    张廷玉不愧是大学士,一番安排倒是滴水不漏,连二人出逃时的身份信息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样即便是遇到了复汉军,也不会被当场抓个现行。

    乾隆皇帝自然不懂这些,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小聪明,当下却是低眉顺眼道:“张爷,后面咱就是金四,可不许再叫皇上了。”

    “哎,皇上可折杀奴才了!那咱就赶紧走吧!”

    张廷玉当下也不含糊,二人却是连其他的旗人大臣理都没理,直接换了衣服拿好了行礼,里面都是一些吃食和衣物,至于较为贵重的金银则全部贴身保留,为了方便好带着二人离开这里,张廷玉还专门弄了一辆马车,上面则坐着两个护卫,压根就没有带枪,只是带着两把腰刀,算是防身。

    乾隆皇帝也将自己一些贵重的东西收拾齐全了,像传国玉玺还有几方印也都带上了,只是在临走之前,又仔细寻思了一番,将那杆精致的手铳,并一些火药弹子全都拿上了,掖在了腰间,神情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己所住的这一处宅院,随后便离开了此地。

    烈焰在庭院中熊熊燃烧着,火苗贪婪地吞噬着一切,也吞噬掉了所有人对大清的幻想。

    就在几人离开郓春几个时辰之后,复汉军大军也就兵临了郓春城下,几乎只是几发开花弹的功夫,全城剩余还在抵抗的八旗兵终究是打出了投降的旗号,选择彻底向复汉军归降,整座郓春也算是正式易手。

    大大小小的八旗王公大臣们排着队伍走出了郓春,而后便在复汉军士兵的看管下坐进了囚车中,其他的八旗士兵以及旗人们也都成了复汉军的俘虏,他们虽然并没有被强行迁离到图们江南,可是未来的日子里,也将会接受复汉军的看管。

    当然,作为最重要的人物,乾隆和张廷玉却不见了踪影,复汉军也仅仅只是在乾隆那间已经被烧毁的宅子里,找到了两具被烧到发黑的尸骸,虽然看尸体体型还有骨殖的年龄差不多,可是任何人都不敢声称这就是乾隆和张廷玉。

    作为率领大军攻克郓春的钱英自然十分不满,他找来了许多名被俘虏的乾隆近臣,然后挨个进行询问,可是最终的答案却让人很失望,大部分人的态度都是不知道,只有少部分人坚持认为那就是乾隆。

    面对这样的结果,钱英自然也不敢胡乱报功,他一方面派人给大军主帅宁祖毅传递消息,另一方面便是继续封锁郓春城,在城内严密搜寻疑似乾隆和张廷玉的男子,除此之外还派遣了许多支骑兵哨探队伍,沿着可能出城的方向进行搜寻,以确保能够获得乾隆的踪迹。

    要知道,能够抓到敌国的皇帝,那可是一件了不起的大功,如果钱英能够获得这个功劳,先不说进入枢密院做一任枢密副使,光是爵位也至少能够升到开国侯的地步!

    当然,对于城内其他的复汉军将士们而言,这也是一个能够一朝登天的好机会,堪称攻取郓春城的最大战果,因此人人都是不顾休息地进行搜寻,却是将一座小小的郓春城几乎给翻了个底朝天,只是到这一步却依然一无所获。

    “娘的,还真是邪了门,好不容易煮了一锅鸭子,还真让它给飞走了!”

    钱英见乾隆还真给跑掉了,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气恼,只是里外里都已经搜寻了一遍,再加上城外的骑兵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只能选择了放弃,可是对于钱英本人来说,这种不甘却好像蚂蚁在心上爬一样,却是再也无法忍受。

    当然,等宁祖毅渡江来到了郓春时,也跟钱英发出了同样的哀叹,这就差一步,就差一步就能抓到最大的战果,可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却是让他们给硬生生错过了。

    而生了一肚子怨气的宁祖毅和钱英二人,当下也需要一个发泄渠道,便以雷霆之势率领大军朝着海参崴的方向前进,而沿途的所有俄军哨点要么已经空无一人,要么就被直接拔除,大军不断收缩着包围的弧度,缓缓逼近海参崴。

    当时间进入到十一月的时候,等到复汉军彻底扫清了外围的俄军势力,而所需要解决的所有俄军也全部都回缩到了海参崴,他们依据堡垒死守,却是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锤不烂砸不坏的铜豌豆,让人望着就不愿意发起强攻。

    毕竟围攻拥有沃邦防守体系的坚固工事,所需要付出的牺牲可不是一般大,而对于复汉军上下来说,这样的敌人也是第一次见到。

第五百八十四章 远东破局

    十一月的海参崴已经变得寒冷无比,城头上不断地飘着雪花,晶莹的冰凌挂在伸出来的墙体上,青黑色的城砖上积累着些许残冰,透着深深的寒意。

    成群结对的俄军挤在了门洞当中,围在一起生火取暖,他们当中大多数人身上都穿着棉衣,可是还有一些人却还是单薄的夏装,仅仅只在里面塞了一些棉絮,在这么寒冷的天气里,终究起不到什么关键作用。

    因此,自从天气彻底寒冷下来之后,便不时有巡城的俄军被冻伤,甚至还有被冻死的情况发生,至于躲在城内的百姓们也就更惨了,他们不光是没有充足的过冬棉衣,甚至连燃料也被严格控制,导致不少人就这么死在了家里,每天都有许多尸体被扔出了城外。

    当然,无论海参崴城内有多么凄惨,对于总督府里的萨拉务拉总督自然没有什么影响,他依然能够在这个冬天享受壁炉的温暖,还有城中堪称稀罕物的伏特加。

    只是,从萨拉务拉伯爵阴沉的面孔上可以看出,他的心情并不美好,甚至有几分恶劣。

    “郓春已经被复汉军攻陷,清国皇帝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俘,我们的人已经很难再获取到更多的情报消息了。”

    情报军官谢尔盖的脸上有些忐忑,近来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特别是没能顺利带走清国皇帝这件事情上,他们情报系统已经是严重失职,如今又变得如此被动,自然是不好给总督大人交代。

    果然,在谢尔盖这一番话说完后,萨拉务拉伯爵顿时将桌子面前的东西全部扫到了地上,他狠狠盯着谢尔盖,冷声道:“或许关于郓春的事情,你们不知道的消息还有很多,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只是还请我们的情报长官说一说,你们对眼下已经兵临城下的那些敌人,到底有哪些了解?”

    谢尔盖顿时感觉自己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尽管天气十分寒冷,可是他却觉得心里更加发寒,只得低声道:“总督大人,眼下兵临城下的敌军应该是先前驻守在图们江以南的复汉军第八师和第十四师,只是眼下似乎有多了新的兵力......或许是从西面草原过来的。”

    “你是说那些扫荡我方后路据点的骑兵吗?”

    萨拉务拉伯爵不由得感觉到自己的头有些疼,眼下的局面对他来说无疑是最快的情况。

    要知道,殖民开拓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俄罗斯帝国需要花几十年甚至是上百年,耗费大量的资源,能在远东的土地上修筑起那一连串的土堡,积累起那一点点的武力,形成对远东的控制,中间所需要付出的心血绝非一两代人。

    可是这些一两代人努力的结果,想要彻底丢掉却只需要一个冬天。

    很显然,在复汉军出其不意的进攻之下,在远东的俄军并没有真正做好充分的准备,反倒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量土堡的丢失,再加上对俄军哨探的拔除,使得收缩成一团的海参崴,面临着孤城围困的风险,几乎就是当年雅克萨之战的翻版。

    萨拉务拉伯爵脸上涌现出一丝不甘,他是立志要在远东建立功业,到时候才能被提拔回到圣彼得堡,成为中枢上层的权力人物,可是眼下不光这个目标越行越远,甚至连自身都快要保不住了。

    “破局的点,到底在哪里呢?”

    面对着墙壁上还算精细的远东地图,萨拉务拉伯爵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

    .......

    天下有四聚,北则京师,南则佛山,东则苏州,西则汉口。然东海之滨,苏州而外,更有芜湖、扬州、江宁、杭州以分其势,西则惟汉口耳。

    随着复汉军的兴起,汉口镇已经从往日的天下四聚之一,逐渐升级为四聚之首,而苏州往日里隐隐以市肆繁华为最,可是如今却稍微显得有些低调,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过去的上海县如今已经升级,得到了着重的关注。

    特别是上海码头的兴建,以及随之而后的发展,使得上海开始成为了对外贸易的窗口平台,所谓商贾辐辏,帆樯满江,百货骈阗,便是反映了这一点。

    而如今,随着沪宁铁路在七月底通车,使得上海的发展隐隐又加了不少的动力,就宛如这一列长长的火车,开始发起自己的汽笛声。

    “呜——呜——”

    随着逐渐开始熟悉的汽笛拉响后,从上海赶往南京的商贾们大多都已经凭票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并正襟危坐在实木座椅上,脸上虽然平静如常,可是大多数人心底却在打鼓,既紧张又兴奋地观察周围的一切。

    “老爷,这到底是个啥啊.......咋没见到前面有拉车的牲口呢?”

    一名跟着自家掌柜上车的小伙计,脸上透着几分青涩,一脸好奇地问着身边的掌柜。

    小伙计从上车之前就已经仔细观察过了,那车头前面只有一根大烟囱,里面冒出滚滚的黑烟,却是根本不见牛马,然而就在他们刚刚坐上火车之后,这火车居然还真的往前动了,实在是怪哉怪哉。

    伙计旁边坐着一名看着衣着华贵气质不俗的年轻人,正是当年在士子当中叱咤风云,却又最后将士子们卖掉的江南沈家大公子沈惟俊。

    如今的沈惟俊自然不复当年的青涩模样,他自从在南京经历了那股士子风潮之后,虽然侥幸得以脱身,可是整个沈家也面临着转型的困境,他父亲沈光烈为了让沈家脱离出皇帝的视线,不得不将大量的江南田地平价卖了出去,然后将得到的所有资金,都拿了出来组成了商会,开始投身于越发火热的工商界。

    原本来沈惟俊看来,投身工商界是死路一条,只不过死得慢一些而已,可是他却没想到如今工商界这么好赚钱,更赶上了技术带来的红利,沈家原本投资的那些蒸汽机和织布机都成为了赚钱的金蛋,沈家投入的大量资金不光没有亏损,反而大大赚上了一笔,一年下来的收入几乎赶得上之前十年的产出。

    得到了这么大一个惊喜的沈家,自然不会再对新政抱着排斥的心理,他们开始大规模兴建织布工厂,并且大批量购入蒸汽机以及织布机,还招募了大量来自南方的织布女工进厂,使得生意变得越发兴盛,就连沈惟俊也全心投入到了新的事业中,至于以前的那些小心思,自然也就不翼而飞了。

    用沈惟俊父亲沈光烈的话来说,那就是他们沈家得感谢皇帝才行,要不是皇帝在当年拉了他们一把,估计整个沈家就会跟那些其他大族一样,沦落到抄家毁族的局面。

    如今,沈惟俊刚刚在上海谈成了一笔同英吉利商人的大买卖,只是苦于生产力尚且不足,无法在短时间内拿出货物,因此准备回到南京再去联系几家大商会,拉到他们的投资来扩建自家在上海的工厂,获取这一单的暴利。

    听到自家伙计春三对火车不解,沈惟俊却是轻轻一笑,他好歹也是天天读书看报的人物,当然不会不懂这火车的道理,当下便道:“早叫你平日里多认几个字,也好看看报纸上怎么写的,也不会犯下这笑话,本少爷今天让你长长见识,这火车可不是用牛马拉的!”

    “哦?不是用牛马来拉的?那是用什么?”

    春三丝毫没有为自己的浅薄而感到自卑,他由得继续问了一句,而一旁坐着的商贾们也有很多是那种不懂几个文字的,对这个问题也是颇为感兴趣,便一个个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沈惟俊嘿嘿一笑,“你可知此车为何名为火车?又为何跑得如此迅速?这可不是牛马能够做得了的。”

    “少爷,你可就别卖关子了......”春三不由得嘟囔了起来,其他人也是暗自点头,这货看着人模狗样的,说话可是却急死个人。

    沈惟俊这才自傲地环视了一下车内众人,清了清嗓子道:“所谓火车者,自然是要生火才能走的车,它的车头上有个机械造物,名曰蒸汽机,火车之所以能走,就完全是得凭此物的功劳。”

    “生火才能走?争气鸡?天下有这样的鸡?”

    春三不仅没有听明白,反倒是越来越迷糊,车内众人也是这般,他们虽然惊叹于火车能够行驶得这么迅速平稳,可是对其来历却是一无所知。

    沈惟俊听到春三这毫无水平的询问,自然是不屑地摇了摇头,“它可不是那种能用来吃的鸡,而是一种机械造物,可以用烧煤炭的方式来制造大量蒸汽,然后就能推动火车运行了,还有之所以能走这么快,倒也不光是蒸汽机,还是因为它底下有铁轨的缘故.......算了,说这么多你们也不明白。”

    好家伙,春三和众人听到这里顿时便有些扫兴,合着少爷说了半天跟没说一样。

    不过众人虽然疑问归疑问,可是他们心里对这一套却有自己的逻辑,那就是这是皇帝弄出来的宝贝,至于皇帝为什么能弄出这个来,无非就是因为上天恩赐下来的,至于上天恩赐的东西有什么玄乎,这是一个普通的凡夫俗子能去了解的吗?

    因此,在这种君权神授的环境里,一切不正常推到皇帝身上那都是正常的,至于普通人想要弄明白自然是不可能的,这也是商贾们不惜花费重金来坐火车的原因——他们赚了钱,却没有太多花销显摆的地方,而这火车作为皇帝从上天弄下来的宝贝,要是不坐上一次体验体验,这赚了钱都没什么滋味。

    至于价格问题,说起来也确实挺贵,每个人从上海坐到南京去,都要收五个银元,放在以前那就是五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像那前清的普通绿营小兵,一个月也才一两银子呢!

    可是对于商贾们而言,他们不仅不会觉得五两银子贵,反倒觉得便宜,毕竟像这种老天爷恩赐下来的宝贝,能坐得一回都不得了,更不要说只用区区五两银子了。

    如今听到沈惟俊的这一番解释,众人虽然没听明白,可是越来越觉得这钱花得值,能花上五两银子,就能享受到这么高端的东西,那简直就是一个字,值!

    然而,若是这些商贾们知道,他们跟皇帝已经坐在同一趟车上回南京,只怕不光会觉得这五两银子值了,就算临时再加十倍的价格,大伙估计也会心甘情愿掏得出来。

    “太贵了,怎么能收这么贵呢?”

    就在火车的倒数第三节车厢上,宁渝正坐在窗边,脸上带着些许不爽。

    而在皇帝周围则是坐满了随驾的大臣,前后车厢里也都塞满了正负责警戒的禁卫士兵,他们一个个手持火枪,腰间悬挂着手铳,虎视眈眈地望着所有人。

    之所以将皇帝安排在倒数第三节车厢,完全是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越是靠近火车头的地方越危险,因此越尊贵越安全的位置,都是在后几节车厢,因此伟大的皇帝陛下才只能屈居于吊车尾的位置。

    说起来,皇帝这还是从北方乘船返回上海后,真正坐得第一趟火车,这对于已经经历过前世高铁动车的皇帝而言,也算是真正见了世面——因为他就没坐过这么慢的火车,时速大概只有十二公里左右。

    用一句话来说,即便是马匹奔跑的速度,也能远远甩下火车速度一倍以上。

    听上去似乎很耻辱,可是宁渝心里却是已经有了预期,因为早期的蒸汽机动力,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水平了,事实上前世的早期火车只有时速八公里,当时将时速十六公里当成了一个十分远大的目标来追赶......

    因此,默默在心中吐槽了一下速度的宁渝,却又开始质疑起了价格来,他可不是那种不食肉糜的皇帝,像五两银子的票价很明显是普通人消费不起来的,在这个时代里,大概率只有真正的有钱人才能坐火车了。

    对于宁渝而言,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至少在公共交通上面,他更希望火车能够面向大众服务,而非只成为少数人的玩具。

第五百八十五章 铁路兴国

    对于皇帝发自灵魂的拷问,刚刚成为大楚铁路局总管的杨永平不由得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整个人都几乎快要跪在了火车地板上,低声低语地开始解释。

    “回禀陛下,倒不是臣故意定价如此高昂,实在是火车一事靡费颇多,其中从南京到上海的铁路总长六百里,每里路大概需要四万斤的铁,算下来一共需要两千四百万斤的铁,才勉强足够铁路的花费,而这也只是铁路的花费,还没有算上火车本身.......”

    不由得杨永平不诉苦,实在是这个年头铁路真正是一个奢侈品和稀罕物,因为就在康熙五十九年的时候,全国的产铁量也才四千五百万斤左右,等到复汉军逐渐占据华夏诸省之后,大力开展采矿以及冶铁工业以后,铁产量很快就上升到了九千万斤以上,直到去年诸大铁矿进入全面投产之后,生铁产量才跃升到了一万万三千万斤。

    可是按照铁路这个用料发法,宁楚所有的铁料也只能修建三千里的铁路,除了修建这条宁沪铁路以外,也就够修一条从南京到京师的京沪铁路,可是这样一来其他所有需要铁料的地方,就都只能干瞪着眼睛看着了。

    说到这里,杨永平也只能无奈道:“回禀陛下,光是宁沪铁路所有的花费,包括生铁原料、锻造成本、运输成本,以及铁路修建工程还有火车本身花费,加起来都已经超过了一千万银元,若是在算上平日里的维护成本,只怕每人五元银元的票价,也只能保证在三十年内收回成本。”

    没错,仅仅只是收回成本,都至少需要三十年,原因很简单,按照五元钱的票价来算,刨除掉运营成本之后,能够获取的利润只剩下了四元二角银元,而按照一千万元银元的投入成本来算,则需要在三十年内运载二百四十万人的客流量,每年也就是需要八万人左右。

    放在后世的时候,每年运载八万人自然只是小事一桩,可是放在这个时代,在这个票价基础上想要运载八万人可不容易,意味着每天平均需要运载二百二十人到二百三十人左右......怎么看都是很艰难的事情。

    杨永平心中也默默流泪,只收五元银元的票价,他真的已经是在做慈善了。

    可千万不要以为大楚铁路局是朝廷下属的机构就万事无忧了,实际上在某位皇帝的指导下,大楚铁路局的股份虽然归属于朝廷所有,可是也需要承担利润要求,当然倒不是非要他们赚什么钱,而是能够自己养活自己,另外能够把成本挣回来.......

    在这种情况下,杨永平作为铁路局总管,也只得弯下腰来跟皇帝好好哭诉一下自己的不容易,以避免皇帝大手一挥就给票价砍了半,到时候就算累死他,也没办法弥补铁路局此时欠下的巨额亏空了。

    宁渝在听完这一切之后,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轻声道:“既然你们也有你们的难处,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你们要明白,帝国对于铁路是非常重视的,在未来的上百年甚至是更久的时间里,铁路规划都将会成为交通部的重点发展方向,在财政上也会拥有比较大的投资权重。”

    坐在一旁的大楚官员们,在原本听完杨永平的算账后,还觉得皇帝修建铁路太过于草率,花这么多钱就修条破路似乎有些不值,还不如花银子去给自己修点园子啥的......可是万万没想到,皇帝到现在还惦记着到处修铁路呢!

    “陛下,根据杨总管所言,铁路一物似乎太过于昂贵,且无大用,修建太多铁路是不是有些不妥......再说如今朝廷利用水运也十分便捷,且耗费颇低。”

    很快,就有人委婉地开始劝谏起来,希望劝说皇帝打消这个疯狂的想法。

    宁渝心知每次到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些思想陈旧的官员出来阻拦,这个时候也不以为意,便轻声解释道:“作为大楚的官员,你们的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一点比较好,水路运输固然好,可是那些没有水路运输环境的地方呢?修铁路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怎么就无用呢?”

    说到这里,宁渝也不待大臣们反驳自己的意见,便开始竖起指头开始盘算铁路的好处。

    “首先,你们看,朝廷修建铁路绝不是无的放矢,而都是在需要内陆运输的繁华之地,像这些地方都需要更加快捷的运输方式,来加快商旅货物的来往沟通,于经济发展和工商发展大有好处。”

    “其次,对于大楚的一些关键战略要地而言,每次有事发生以后,若是需要调兵遣将都会耗费大量的时间集结军队然后赶赴过去,可是有了铁路之后,咱们的军队调动速度以及后勤支援能力,都会得到显著的提升,于国家安全也大有好处。”

    “最后,你们好好想想,现在的铁路看似作用有限,可是这并不是它最终的样子,等到蒸汽机技术的进一步发展,到时候火车的速度只会越来越快,将来或许有一天,早上从南京出发,晚上就能抵达京师,你们想想这件事的意义该有多大!”

    不得不说,经过了宁渝这么一番教育之后,官员们终于有些明悟了过来,他们虽然不太相信皇帝说的最后一点,可是对于前两点还是不能否认的,毕竟为了促进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修铁路倒也不算是完全的赔本买卖。

    毕竟在这个时代里,除了水网密布的地方可以借助水运之力,使得交通还算方便以外,其他内陆地区的交通简直是一言难尽,基本上一些道路平坦的地方还可以用马车以及驴车,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人挑马驮,没有马的地方就只能用人力来运输,也就造成了陆运成本奇高,几乎是水运的十倍甚至是百倍。

    当十倍或者百倍的运力成本产生之后,也就限制了内陆的工商行业发展,这也就是为什么沿海和长江、黄河地区商贸发达的缘故,因为除了这些地方可以利用水运在降低运输成本,其他地方根本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因此商品经济自然也就受到了极大限制。

    正所谓“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籴”,便是这个问题的最终展现了。

    当然,宁渝的这么一番教育也只是让官员们明白铁路运输所代表的的巨大意义,但是眼下也依然无法进行大规模建设铁路,毕竟在科技和生产力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情况下,即便是耗费巨资来修建铁路,也很难起到提振的作用。

    因此,当宁渝抵达了南京之后,也就把铁路的问题放在了一边,马上投入到了另外一件关键事情上面,那就是发起对俄战事的总宣传,从内部环境中宣传对俄战事的必然性和正义性,以在内部否决与俄率先和解的可能。

    这件事情看上去好像不是那么重要,可是结合这个时代的情况来看,却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甚至关系到对俄战事的最终结果。

    要明白这个问题,就需要先明白一点,那就是华夏文化对于扩张的需求看似强烈,可是本身带着很强的实用主义,以致于真正在扩张的**上,根本无法同俄人相提并论,而这也是导致西伯利亚逐渐落入俄人之手的关键因素。

    而简单来说,就是华夏核心文明在扩张的时候,通常会看这个地方能不能种田,能不能养活百姓,如果没办法种田,不能养活百姓,那么就没办法对这个地方进行大规模的投入,也就很难在后续的争夺中进行长期的投资。

    像西伯利亚在华夏人心目中,那就是北方苦寒之地,即便是发配犯人流放,最远也只是到了宁古塔,也就是黑龙江那旮沓,至于更北方就根本没想过,或者说大家伙都不认为更北方能让人活下来,也就是到宁古塔为止了,再往北就甭走了。

    可是俄人不这么想,他们不光往更北方流放犯人,还在更北方的地方建立据点,对那些地方进行统治,像西伯利亚以及远东的大片土地,都是在这种思路的影响下才建成功的。

    难道是俄人科技更发达?生产力更高?

    并不是这样的,即便在清廷时期,俄人除了在军事方面略有领先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比清廷更先进,而他们之所以能够占据西伯利亚和更北方的土地,完全就是因为他们更能吃苦,拥有对寒冷环境更强的耐受力。

    而这一点从两国之间的地理差异就能看出来,像俄罗斯发家之前,基本和西伯利亚处于同一纬度,主要为温带大陆性气候,北冰洋沿岸为寒带气候,北部为极低气候,太平洋沿岸为温带季风气候,整体上夏季短暂,冬季寒冷又漫长。

    而华夏则主要以温带大陆和季风气候为主,南方为亚热带季风气候,也就说华夏整体而言更加温暖,和俄罗斯和西伯利亚都是截然不同的,而这种气候的差异也就导致俄罗斯在西伯利亚扩张更有优势。

    除了气候方面以外,俄罗斯本身地理环境更差,土地承载能力更低,且缺少优良不冻港,而这些也促使俄人不断对外进行扩张,可是华夏本身就占据了东亚最好的土地,土地产出也更高,使得百姓们更加偏向于内陆的富庶土地,自然也就不愿意往北方的苦寒之地发展。

    也就是说像西伯利亚这种地方,华夏的百姓们根本就看不上眼,自然也就不愿意为这种苦寒之地而打生打死,而朝中大臣们更不愿意年复一年的把大量的资金投放到争夺那片苦寒之地上面,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划算。

    因此,即便是宁渝带着枢密院在冬季来临前,发动了对远东俄人的战争,可是这场战事并不像之前的漠北之战一样受到广大的支持,在更多的人眼里这只是皇帝陛下为了显示自己的武力而已,没有太多的意义。

    如果只是打个几个月或者是半年一年的,宁渝还可以凭借自己举世无双的威望强行打下去,可是当这场战事拖到几年甚至是更久的范畴时,光是靠威望来强行打肯定是不行的,宁渝必须要获得更多的支持,也就是找到这场战争的利益所在。

    有了更大的利益支持,宁楚才能让更多人发自内心支持对北方的战事,即便是将来宁渝不再去要求,百姓们也能继续打下去——那才是北方战略最终能够取得胜利的保障,否则眼下取得的任何战果都将会是无意义的。

    至于俄人在西伯利亚能不能拖上几年?宁渝丝毫不怀疑这个可能,他也必须提前做好这个准备,就像他同枢密院说的那般,这场战事的底线就是彻底拿下东西伯利亚,即整个北海,而但凡有可能,自然是将整个西伯利亚纳入到大楚的疆土中,将中俄边界推进到乌拉尔山脉,彻底消除北方的大患。

    然而,在宁渝这位雄心壮志的皇帝心里,眼下对于同俄人在北方的战事,并没有太多可以用来利用的东西,如果只是为了铲除清廷余孽,郓春一战已经做到了,剩下个苟延残喘的海参崴也就最多拖到明年,也能基本扫平。

    若是到时候俄人送来一封谈判和约,将整个远东都让出去,宁渝还能用什么理由去继续打呢?到时候若是继续拿清廷来说事,未免也太欺负其他人的智商了。

    “难啊难......更难的是大楚成立还没几年,根基还没那么牢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大好时机过去?可是错过俄罗斯内乱的这段时间,再想等到这样的好机会,可就真的太难了。”

    宁渝坐在回宫的御辇上念念有词,他眉头紧紧皱着,仔细想着还有什么理由,能拖着所有人一起下水打俄人......

    然而等到回宫以后,宁渝却依然没有想到更好的理由,可是他这个时候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原来总装备部在经过长时间的立项研发以后,终于顺着宁渝的思路,找到了研制复汉军新一代制式武器的苗头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新一代武器

    自从复汉军在革新二年时彻底定下汉阳造燧发枪的标准之后,除了在此基础上开发出了骑兵制式燧发枪,以及单独研制六连发手铳这些事情外,后续的所有工作就基本转向了全面生产汉阳造燧发枪,以图早日实现全军换装。

    在经过了整整三年的大力生产以及换装之后,目前复汉军全军六十余万现役军队,已经全面完成了换装,所有的旧式燧发枪已经全部淘汰封存,只有在全面大战时才会被重新启用,因此到了这一步的时候,复汉军总装备部便已经开始着手下一代步枪的研发工作。

    实际上,早在革新二年的时候,宁渝当时指点雷驼子他们完善汉阳造燧发枪的时候,便已经提过线膛枪的问题,只是相对于当时宁楚已经玩得很熟练的滑膛枪而言,线膛枪对于各方面的工艺要求会更高。

    在经过了一些试制后,雷驼子他们发现了很多问题,其中作为线膛枪的关键,即膛线问题上出现了许多问题。

    虽然刻画膛线这一关不算难,可是由于材质的限制,导致线膛枪的膛线很容易被彻底磨损,特别是由于工艺误差的缘故,使得膛线的刻画不能全面标准化,也就会带来一个很严重的后果——即膛线的磨平速度不一。

    要知道,在战场上这将会成为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当一部分线膛枪能够发挥线膛的作用,一部分线膛枪被磨平了膛线,就会导致杀伤力严重下降,也会使得指挥官出现误判的情况,导致战局失利。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目前宁楚的滑膛枪工艺成熟,发生故障的几率较小,使用起来更加稳定,而线膛枪技术由于需要刻画膛线,因此不能使用钢材,只能用熟铁来打造,这本身也会降低枪管的寿命。

    因此,在彻底完善了汉阳造燧发枪以后,滑膛枪便一直是复汉军的主流,线膛枪仅仅只是少量制造使用,一直到复汉军的冶铁方法在经过了长时间工艺改进后,才发现了一些新的曙光。

    武器发展永远跟冶金工艺的发展有决定关系,其中特别是枪管部分,其中的关键就在于过去宁楚使用竖炉冶铁时,用到的燃料都是普通的煤炭,所得到的熟铁韧性比较差,如果制成枪管之后,所刻画的膛线很容易被磨平,无法正常使用。

    一直等到恩斯特从西方带回来的冶铁专家,在同华夏冶铁专家进行了深入交流之后,双方互相学习并开始针对高炉工艺进行改进,在长时间的试验下有效改善了高炉冶铁工艺,特别是发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工序,即改焦炭为燃料冶铁。

    要知道,在此之前的时候,宁楚作为一个穿越者虽然提供了高炉冶铁方法,可是并不知道要改焦炭来冶铁,以致于复汉军长期以来在产量上得到突飞猛进,可是得到的铁料质量并没有特别大的改进。

    当然,焦炭冶铁办法也并不是凭空而来的,实际上也跟众人在实验中,发现高炉本身的反应发生在“一升一降”之间,即煤气的上升和炉料的下降,这就要求料柱要有很好的透气性,使原料能被还原充分,而煤炭本身比较脆,很容易被压碎导致高炉透气性变差。

    在明白了这个原理之后,工匠们在构建料柱骨架的时候,焦炭堆由于密度最小,间隙大的特性,便进入了技术人员的视野中,而且焦炭本身比较坚固,垒在风口区以上就能始终保持块状,使料柱有很好的透气性,保持炉况顺行,从而提供了高炉冶炼所需全部热量。

    在经过了这么一步改进之后,线膛枪所使用的熟铁工艺算是彻底大成,其寿命得到大幅度提升,再加上蒸汽机技术得到实际应用,膛线刻画技术也开始实现标准化,这些多方面的技术推进下,才使得前装线膛枪能够真正开始实现量产。

    宁渝正是在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情况下,才真正意识到目前宁楚在工艺上的进步有多大,而这也催生了总装备部对下一款制式火枪的思考。

    当然,仅仅只是工艺的进步,自然还没办法彻底解决新式火枪的痛点问题,而这些问题也需要宁渝给与总装备部进一步的启发。

    革新五年十二月十八,在即将迎来新年之际,宁渝在枢密院总装备部官员的陪同下,前往了设置在南京城外的辛酉二基地进行视察,除了巡视目前复汉军的军工发展水平以外,便是为新款步枪的研发定下基调。

    所谓的辛酉二基地,便是同先前的癸卯一样,都是属于具备最高保密机制的研发中心,而像这样的基地一共有四十多个,因此便用天干地支的方式来进行命名,而这一次新式制式步枪的研发,便被放在了辛酉二基地。

    在戒备森严的辛酉二基地门前,一行穿着白色大褂的研究员在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带领下,恭恭敬敬地等候着,他们当中并非全都是黄皮黑发的华夏人,还有一些是从西方前来的技术专家,但是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却显得十分和谐。

    原因很简单,在如今宁楚的高层专家当中,从来都不缺乏西人,特别是像今年成立的大楚最高科学研究院当中,以恩斯特以及纽科门为首的八十余名西人专家,已经正式成为了终生学者,他们当中最低也是享受正四品文官待遇,而恩斯特、纽科门更是与雷驼子等十人,成为了首席大学者,可直接享受正一品文官待遇。

    因此,得到了高官厚禄甚至还有爵位的西人专家们,对于大楚是非常有归属感,因为就算是在他们自己的本国,他们也不可能得到这么大的尊崇和礼遇,也没办法真正一展所长——然而在南京,他们几乎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等到宁渝的御辇抵达了门前的时候,已经有几分老态龙钟的雷驼子带着人缓步走上前来,先是深深行作揖之礼,随后才一同高声道:“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宁渝穿着一身厚重的大氅,在走下御辇后脸上便带着几分笑容,望着雷驼子等人,轻声道:“科技才是第一生产力,这话绝非虚言,可是朕以为还有所不够,可以再补充一句,即科技也是第一战斗力,今日朕来这里,相信你们应该明白朕的来意。”

    稍显干瘪的雷驼子脸上挂着一丝笑容,他当然能够明白,朝廷虽然有钱,可是没有一分钱是多余的,更不可能放任耗费甚大的科学院浪费资源,因此每次在立项申请费用后,他们也需要拿出能够交差的东西来。

    “回禀陛下,臣等既然邀请陛下前来视察,自然是有了打算。”

    宁渝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在雷驼子等人的引领下,走进了略显神秘的辛酉二基地。

    众人来到一间十分庞大的实验室前,只见里面有大量的研究人员正分成了各小组进行实验,他们每组所做的事情也都不一样,很显然都是从不同方向进行攻关。

    雷驼子连忙走上前来介绍道:“陛下,咱们现在的研发力量十分充足,光是辛酉二基地直接拥有的研发人员就已经超过了两百多人,现在已经被分为了六个项目组,来进行试制新的制式步枪。”

    宁渝点了点头,随手拿起眼前的一杆样枪,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轻声笑道:“前番在战场的时候,许多将士对咱们的汉阳造燧发枪还是颇为赞不绝口,因为跟清军的鸟铳比起来,咱们的枪实在是要强出许多。”

    说到这里,宁渝的神色微微一肃,低声道:“可是从先前缴获的厄鲁特火枪、俄人火枪,还有瑞典人、英国人带来的火枪来看,咱们的火枪并不比他们强出多少,在某些地方甚至还有些落后,因此抱着一杆枪过一辈子的想法,是绝对不行的。”

    由于十八世纪初期的火枪主流还是滑膛枪,因此尽管复汉军目前所使用的火枪依然首屈一指,可是与其他国家的滑膛枪并无真正的技术代差,而在这一次对准格尔和俄人的战事中就能体现,在排枪射击阶段,他们对复汉军也造成了大量的伤亡。

    因此,在目前的大楚军工体系当中,大家对于射程更远以及精度更高的线膛枪,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毕竟线膛枪早就已经发明出来,之所以没有得到大规模使用,完全是受到了各种技术上的限制,可是它依然是发展的主流。

    雷驼子抚须感叹道:“陛下,大楚新一代制式步枪自然不能继续沿着滑膛枪的路子继续走,这一次冶铁技术得到进步,咱们的枪管材质问题已经得到解决,可是还有两个关键问题,一个是弹丸,另一个是引火药。”

    原来在此之前,宁楚所采用的滑膛枪,虽然已经开始运用了定装纸壳子弹的工艺,可是弹头部分依然是传统的融铅圆弹头,为了方便从枪口装填,子弹的直径通常会略小于枪管直径,用起来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等到了新式的线膛枪出来,才发现这种圆弹头由于直径略小于枪管直径,很难保持枪膛闭气性,使得威力大打折扣,因此无奈之下又只能将子弹的口径做到与枪口径持平甚至略大,可这样也起来,由于膛线的缘故不仅导致装填不便,还会影响到线膛火枪的射速和效率。

    因此,在这么多的技术难题下,尽管早在十五世纪就已经诞生的线膛枪,但由于弹头的问题却一直困扰着所有人,并不能得到世人的认可,在使用线膛枪时也是用的笨办法,即随身携带一个木槌,在装填时通过敲击推弹杆进行装填,结果往往导致更危险的枪膛破裂,也很难得到世人的满意。

    这个问题并不容易解决,倘若没有宁渝这个从后世来的穿越者,只怕还会继续拖延下去,但是所幸有宁渝,自然也就明白后世出现的解决办法,其中主要的解决办法便是使用后装子弹,以此一劳永逸,可是它对于枪膛气密性的要求又会比较高,在目前的技术能力下基本无法实现,因此暂时被宁渝给否决。

    而另一个办法则相对比较讨巧,便是使用底部扩张弹,又被称为米尼弹。

    实际上所谓的米尼弹,也不是一拍脑袋突发奇想的产物,它本身的原理是从南印度部落使用的吹箭箭矢启发而来,该部落的吹箭尾部是用柔软而有弹性的木髓做成的,本身具备扩张的特性,因此在使用吹箭时,便是通过木髓的扩大而顶住吹管的内层面,防止空气跑掉,从而把箭发射出去。

    米尼弹即圆锥形底部扩张弹的出现,便是模仿了这种设计,它不再采用过去的圆形设计,而是采用了锥形弹头,其直径略小于枪膛直径,然后在弹头底部挖出一个圆锥形的空洞,用一个木塞堵住洞底。

    等到火枪发射的时候,从内而外产生的燃气会压迫木塞挤进空洞,迫使弹底膨胀,能够实现紧贴膛线的目的,从而封闭住弹头和枪膛之间的空隙,使燃气无法外泄,还可以让弹头在膛线的压迫下高速旋转,一举解决了上面的所有技术难题。

    正因为彻底解决了这些难题,也使得这种线膛枪的威力大到让人难以想象的程度,它的有效射程至少达到了五百米左右,而宁楚目前的汉阳造燧发枪,由于是滑膛枪的缘故,本身有效射程只有一百米到一百二十米之间。

    除了射程数倍增长之外,由于线膛枪内部刻有的螺纹线,导致子弹能够实现旋转飞行,从而具备滑膛子弹不具备的、在高速运动中的精确指向性和长久稳定性,其精准度也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甚至可以在战场上完成远距离的狙杀。

    然而,在原本的历史上,底部扩张弹被人发明的时间太晚,因此正好赶上了后装枪时代,而作为前装枪最后的辉煌,米尼枪并没有发挥出它真正的光彩,反而如同一颗流星一般,迅速消失在了前装枪时代的黄昏里。

第五百八十七章 只争朝夕

    然而,在这个十八世纪的初期,后装枪自然是遥遥无期,可是米尼枪这种前装枪的巅峰自然不容错过,而且底部扩张弹本身并没有太多技术上的难点,只是许多人没想到而已。

    一旦捅破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米尼枪的问世自然也就不会太过于遥远,而这种线膛枪只要被复汉军列装,将会彻底改变目前排队枪毙的作战模式。

    毕竟在三倍射程且更加精准的火枪面前,傻子才会继续排队枪毙呢,即便是真有这种铁头娃,也只会被打翻在地上,然后狠狠被踩上一万只脚。

    当然后装线膛枪时代到来之后,也有很多冥顽不化的老古董不能接受。作为当时率先发明且装备后装枪的普鲁士,就有一位将军非常讨厌后装枪,他在死时留下遗言,要求在他的墓地上用前装滑膛枪放一阵枪声,否则他死不瞑目。

    而当时的瑞士军事代表团访问普鲁士时,检阅了普鲁士后装枪部队以后,一个瑞士将军甚至对着所有人嚷嚷:“用嘴吃东西才是高贵的(指前装枪),瑞士射手从来不会卑贱到使用从尾部装填的‘灌肠枪’(指后装枪)来射击。”

    当然,这些铁头娃自然也都被后装枪给教育了,而战争形势也逐渐从排队枪毙演变成为了散兵战术,士兵们需要散乱分布,还要借助掩体的保护,使得战场战术开始变得更加灵活,也更加有利于保存有生力量。

    而这一点对于强调勇气和纪律的排队枪毙战术,自然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大逆转,因此光是战术的进步,其实也花了很久的时间,几乎要到十九世纪的中期,散兵战术才彻底成为各国之间的主流。

    如果宁渝能够在十八世纪初期拿出米尼枪,那么所能起到的效果即便不如后装线膛枪,可也绝非眼下的滑膛枪能够比拟,至少在武器方面领先西方各国整整一个时代,而战术上的革新也能够彻底压制目前的排队枪毙。

    到了那个时候,在北方战事方面,宁渝完全可以利用更少量的兵力达到目前的战事效果,而后勤压力也能显著减轻。

    在听完宁渝将底部扩张弹的原理讲完之后,雷驼子和一众科研人员却是陷入了震惊当中,因为底部扩张弹说起来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东西,可是他们从来都没人往这个方向思考过,而捅破窗户纸以后,却是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陛下,这底部扩张弹听上去好像也没有太多玄妙,可是我们这些匠人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 还真是羞煞人......要是经过验证后? 底部扩张弹确实有这样的威力? 那新枪的研发想必会加快许多......”

    雷驼子嘴上虽然说需要验证? 可是心里却是已经相信了七八成? 不由得颇为感叹? 皇帝在武器一途上确实有着非同凡响的才华.......不对? 皇帝在其他方面似乎也是天纵奇才? 难怪能够年纪轻轻就荡平了天下,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宁渝微微一笑? 随后才继续说道:“弹丸的问题基本上不会很大? 可是想要让线膛枪的威力能够真正发挥出来,发射药也需要进行改善? 这方面雷大师可有想法?”

    雷驼子摸了摸自己越发秃顶的脑袋? 却是有些汗颜,道:“回禀陛下,我们之前将火药进行了颗粒化处置,确实加大了它的威力? 可是眼下对于线膛枪来说,却是多少有些不太够......如今正在试制新的火药? 这方面如果得到解决,那么线膛枪本身的技术难点就没有了。”

    宁渝点了点头,这个问题属实也很正常,因为现在复汉军用的火药,本质上依然是黑火药,尽管在配比上进行过改善,还将火药进行颗粒化,可是这无法改变黑火药的本质,因此对于滑膛枪而言,黑火药肯定是够用的,可是对于线膛枪来说就有些勉强。

    黑火药用倒不是不能用的,但是本身能够发挥出来的威力会被减弱许多。

    黑火药本身虽然是最为普遍的火药,可是存在很多的问题,首先就是它的燃烧不充分,残渣太多,尤其是燃速太快容易导致炸膛,这样就会导致给子弹的能量比硝化棉火药要小的多,这么一倒腾,子弹初速降低,随之而来的就是射程变短,远距离存能不足,最后杀伤效果也会降低。

    除此之外,黑火药因为燃烧不充分,也会产生大量的烟雾,所以在战场上常常制造出大片的白色烟雾来,这也是黑火药时代的一个显著特征。

    那么这个问题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原因就很简单了,后世大名鼎鼎的硝化棉发射药就是为了改善黑火药的问题,而最终被研制出来,它还有一个十分接地气的名字,也就是无烟火药。

    当然,宁渝对硝化棉火药的了解就基本只停留在这个名词上,他对于这方面的详细资料并不清楚,因此能够给到雷驼子一个大方向的帮助。

    “硝化棉火药?难道是用棉花来做的火药?”

    不光是雷驼子瞬间懵懂了,像其他的火药方面的专家也不由得有些发晕,这玩意听上去就好像很复杂的样子.......不过也不怪他们,因为在历史上,硝化棉火药本身的问世基本上要道十九世纪的末期,距离现在还有一百六十多年。

    宁渝尴尬一笑,他虽然知道硝化棉火药是最好答案,可是眼下确实没办法进行研发,因为像这方面的问题是需要基础化学得到进一步发展才能解决,因此绝不是一两个人拍拍脑袋就可以干出来的。

    那么没有硝化棉火药这个最好答案,倒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那就是基于黑火药进一步改良,依然是在配比上下功夫,即研制出后世也算是大名鼎鼎的褐色黑火药。

    所谓褐色黑火药,自然也是黑火药的一种,但是它在配方经过了改良,核心手段就是通过减少硫磺含量并使用未完全碳化的木炭作为成分,这种褐色黑火药的特点就是燃烧速度较慢,药性平稳,因此不容易炸膛,用来作为发射药也是不错的选择,而且褐色黑火药可以作为大口径火炮标配的发射药,后世一直用到了十九世纪末期,才被硝化棉火药代替。

    在甲午海战当中,北洋水师便是配备的褐色黑火药,而日本海军则是使用的硝化棉双基药,因此这一战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两种发射药的决战,结果便是硝化棉双基药彻底取代了褐色黑火药的地位。

    当然,那都是已经到十九世纪末期的事情了,放在如今这个十八世纪初期来看,褐色黑火药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先进的了,而且对于目前的复汉军研发力量而言,想要配比出褐色黑火药,并不算多么困难的事情。

    因此,宁渝很快就将褐色黑火药的原理跟雷驼子等人说了一遍,其中关键无非就是减少硫磺含量,然后将柳木进行不充分碳化后的木炭作为原料来制作,其中具体的配比细节宁渝自然是不清楚的,可是这个完全就可以让下面的人进行逐步试制,终究能够找到一个最佳配比。

    雷驼子听到这里心中大喜,他一边派人记下今日的诸多要点,另一边却是准备开始大张旗鼓进行实验了,因此众人后续的参观也就草草结束了。

    ......

    随着革新六年的新年到来,宁渝也根据过去的旧例,宴请南京文官武将来进行新年大宴,并且也紧接了进行了授爵授勋仪式,因为这已经成为了一个惯例,除非特别大的功绩之外,通常叙功授勋都是要放在新年举行。

    君臣大宴自然是其乐融融,大醉一番,不过大楚一直秉承着节约习俗,因此并没有将宴会置办得多么铺张,相关花费也都全部归于内库,因此也不会有人谏言有劳民伤财之嫌。

    在新年宴会以及授勋结束后,宁渝也没有停下自己的繁忙,很快又开始了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大楚财政度支进行了会议,其中各方面的利益自然也都纠缠在一起,成了一团让人苦恼不已的乱麻,让宁渝这个皇帝都颇为费心。

    等到回到后宫之后,宁渝心中亦有几分烦闷,甚至都开始对着越发雍容的皇后崔姒叫苦,“姒儿,你可知道朕那位好老师,在这一次在内阁会议上都说了些什么话,他认为咱们大楚连年征战不休,财政支出年年征战,以致于百姓不得安息,实在是因为朕步伐太快,要朕缓一缓停一停,甚至说对俄人之战也无需过急。”

    皇帝好老师自然便是当朝首辅以及皇后之父崔万采了,这让崔姒也有些无奈,她知道皇帝雄心万丈,恨不得许多事情都一朝一夕做完,可是这跟自家父亲的性子又有些冲突,双方之间有不同看法自然是再正常不过,可是让崔姒也有些无奈,毕竟她的身份地位无论怎么说话,都会有些不妥,只得一边倒茶,一边婉言劝谏。

    “陛下,姒儿不懂军国大事,自然不好说什么,只是有些话倒可以跟陛下说一说,姒儿过去生育承泽之后,总觉得他还只是一个要让人抱在怀里的小娃娃,不都觉得有些疲累,恨不得他能够一日长成,可是说来也怪,如今承泽都快上皇家公学了,姒儿倒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太快了......”

    宁渝自然能够听明白崔姒话语中的潜在之意,只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一边喝茶一边轻声道:“确实是朕心中焦虑之故,只是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啊!”

    的确,对于宁渝而言,虽然已经统一天下,也彻底成为了独掌大权的皇帝,可谓天下万民生杀夺予操于一手,可是正因为这样,他才会感觉到想要让这么偌大的国家发生明显的变化,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在去年的巡视中,宁渝也算是对目前的大楚有一个非常清晰的了解,即眼下的大楚正处于一个关键的时刻,即从传统的农业国家开始向近代的工业国家发生转变,而在这个关键时间点上面,有太多的矛盾,太多的抉择,也有太多的牺牲。

    而对于百姓来说,他们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大楚变得越来越强大,他们的生活水平也得到了一定的改善,饿死人的事情不是完全,可是已经减少了许多,可是与之相对的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他们的生活也变得越来越累。

    像许多百姓他们的赋税虽然被大幅度降低,可是粮食的价格也随之出现了下跌,基本上很难像过去那样卖出一个好价来,如果能够自给自足倒也不错,可是随着市场产品的增加,还有商贸的发达,人们的日常消费也开始变大,追求也变得更多,因此他们为了能够让家里的日子更加宽裕一些,很多人都会在农闲的时候去工厂做工,赚取更多的钱财。

    百姓们尽管对大楚对皇帝的忠诚日益高涨,可是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怨言的,因为很多行业随着工业的发展都被逐渐冲垮,其中像纺织业几乎首当其冲。

    自从大量的蒸汽机织布工厂投产以来,大量廉价而精美的机织布也出现在了市面上,几乎将目前的织布市场给完全洗牌,像过去的那些土布几乎被成本给彻底逼出了市场,这使得不少赖以生计的织户们,只能放弃自家织布,选择进入了在江南各地的织布厂当中。

    在矛盾被激化到顶点的时候,甚至出现了大规模的骚乱活动,有不少织户甚至都冲进了工厂里面,将正在生产的蒸汽织布机给直接砸毁,还声称这些机器都是吃人的鬼物,专门吞吃他们织户的血肉,才能又快又好地织出布匹来......

    像这些事情仅仅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许多让人感觉被悲凉的事情也在不断发生,这些自然也都通过各种渠道,汇入到了宁渝的手里,桩桩件件之中,都透着许多人的血泪,而这些问题却又不是那么容易解决。

    就好像那些织户一样,他们就算砸掉再多的蒸汽机,也没办法阻挡工业革命的到来,而这种生产力得革命,注定会以许多人的血肉为代价。

    在这样的情况下,宁渝如何不急?又怎么能不急?

第五百八十八章 命都不要,就要安逸

    想要理解目前大楚的变化和百姓的处境,绝不只是几个词语能够去形容的,甚至不能用某个角度去叙述,这种自内而外的变化当中,是一次史无前例的变革,因此想要理解大楚的困境,就需要理解对于一个国家而言,工业化这三个字到底有多么沉重。

    至少根据宁渝对后世的了解来看,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真正完成了工业化的国家也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的国家依然没有真正实现工业化,可即便只是这么少数几个工业化国家,所经历的血泪也都是难以想象的。

    在原来的历史上,作为第一个开启工业化的大英帝国,也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么美好,伦敦河里面漂浮的工业垃圾加上常年制造的污染气体,使得伦敦甚至拥有了一个所谓的‘雾都’称呼,而里面更深刻的则是那些死在工厂中的童工层层叠叠的尸骨,构成了大英帝国的地基。

    而这样的一个大英帝国,也并不是后来人们所描绘的自由、开明和廉政的国家,相反,它是一个军事开销庞大的、总是处于战争状态的、奉行干涉政策的、高税收的、债台高筑的、极端贸易保护主义的官僚集团和强权国家。

    对外进行殖民扩张,对内进行严酷剥削,这就是资本主义与工业化的现实真相。

    至于其他的工业化国家,虽然跟大英帝国在发展上有很大的差异,可是也很难完全避免以上两点的限制,哪怕是华夏也进行工业化的道路上,也充满了荆棘坎坷,付出了无比沉重的代价,才最终得以实现。

    那么如果不进行工业化?能够避免这样的悲剧吗?

    很明显,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也是宁渝明明知道工业化会为百姓们带来大量的痛楚,却依然要坚持推行的缘故,因为不去主动进行工业化,最终的下场只会更惨。

    在另外一个时空历史当中,大清没有成功进行工业化,没有获取原料和市场,只能选择将伤痛进行自我消化,而导致当时的百姓几乎陷入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惨状中。

    “毫无疑问,再也没有一个国家像这个泱泱天朝上国一样,深陷于如此多灾多难周而复始的贫困。没有哪一年,这个国家不会出现大规模的饥荒。朝不保夕的人们不可计数。”

    “只要来一场使一个省粮食歉收的干旱、洪水或其他什么灾害,整个人口的三分之二会立马挨饿。你会常常看见乞讨的大军,其中有男人、女人和小孩? 他们一起行进,只为在什么村镇找到一点点给养。”

    “他们中的许多人,在抵达可能获救的目的地之前就昏倒在路旁死去了。你会看到他们的尸体躺在田野和路边,而你经过他们时大概都不会加以注意:毕竟这一恐怖的惨景在这里实在是太平常而熟悉。”

    这些文字是来自于当时一个在华夏游历的天主教牧师的所见所闻,当然固然有战争等因素的影响,可是能够看出有一点? 在传统的农业社会当中? 由于生产力的极端落后,导致在面对天灾的时候变得十分被动,抗风险能力无比弱化。

    宁渝不希望自己的国家再过一百年还是这个样子? 因此无论如何? 他都要进行工业化,而要进行工业化,就要从方方面面带着百姓们向前走? 甚至要驱赶着他们往前走? 即便这个过程充满心酸和苦累。

    那么有没有轻松下来的一天呢?自然也是有的? 而且并不难以预见。

    关键就在于等到工业化成功之后,就可以通过工业化带来的强大来掠取广大的原料生产地和市场? 通过让商人集团来帮助本国的农民进行融资、组织生产和销售? 从而对本国的农业进行反哺。

    因为单门独户的农民不可能自己依靠劳动分工去组织企业、创造大市场,他们缺乏资金、原材料,也不知道销售渠道在哪里,知道了也无力控制和维持安全、惩罚欺诈。只有通过全球贸易致富的商人,才能利用产业来帮助调控国内利益的分配。

    还是用大英帝国来当成例子,在这个数百年的原始工业化过程中,英国农民自然是过得极为痛苦,直到工业化初显成效之后,英国政府为英国乡镇企业创造了全球最大的纺织品市场,羊毛和棉花原材料供应、生产基地,以及全球销售网络,并以此获得了大量的财富。

    而后占据了财富的大英帝国,为了占据这么大的市场和利益,便需要依靠工厂体制和养活专业工人,来实行规模化生产的技术才能有利可图,而这样就会带来乡镇企业繁荣和农产品商业化,让广大农民致富,向原始制造业就地输出剩余劳动时间,并为他们开辟和创造国内外统一大市场。

    在有了第一次工业革命的爆发之后,大英帝国的产业自然也在飞速升级,对于新型的煤炭资源、动力和运输方面产生了巨大的需求,而传统的生产模式都会被逐步淘汰,因此演变出了“煤炭-蒸汽机-铁路”这三位一体的繁荣需求,从而解决了瓶颈的问题。

    与此同时,受到了这三位一体的需求,也使得大英帝国对钢铁、机器和其它重工业产品拥有了量化需求,也就是随之产生了第二次工业革命,即对所有的中间产品,钢铁、水泥、机器、桥梁、隧道,进行规模化的量化生产,而完成了这一步的大英帝国,也就成为了当世第一的日不落帝国。

    成为了日不落帝国的大英,随即也进入了全面的福利时代,即向社会全体成员提供经济福利,失业保险,公费医疗教育,社会安全网等等,是同时代其他国家百姓根本无法难以想象的优势。

    简单来说,工业化很苦很要命,可是一旦成功了,所能够获得的好处也是让人根本无法预料到的,而后世英国之所以拥有那么雄厚的老本,便是因为在这两次工业革命当中,占据了十分有利的位置。

    因此,眼下的大楚就处于第一次工业革命爆发的前夕,土地兼并现象得到改善,技术革新也在飞速进步,官府也日益偏向于重商主义,甚至是保障社会不会出现重大动荡的武力支持,也被宁渝牢牢掌握在手里,因此他能做的,便是继续走下去。

    当然,宁渝同崔姒的聊天并没有深入那么多,而是转头又继续投入到了朝堂的博弈当中,而这些内容在宁渝向内阁沟通之后,整个内阁尚书联系会议上也出现了久久难言的平静,这与近些日子的争锋存在了鲜明的对比。

    “朕知道,在你们的心里,一直认为眼下的大楚根本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完全没必要每年花费数千万银元去维持这么庞大的军队,更没有必要为了北方的冻土跟俄人争个你死我活,甚至在你们看来,工商业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也完全可以袖手读书,无需继续发展——”

    宁渝神色中透着浓浓的无奈,他需要让自己的官员们,能够发自内心的去理解自己的想法,否则即便是在皇权的威逼下,也很难真正取得良好的效果,因此宁渝也不得不去努力说服他们。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过去的天下仅仅只是东亚的一隅,即便是加上朝鲜日本乃至于南亚诸国,无非就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小国罢了,若无大的变故,根本无法对我华夏的江山造成任何的威胁,以致于在蒙古彻底被朕收复之后,你们就觉得天下无事了。”

    “天下无事了,皇帝还在这里指手画脚,这简直就是一件最让人讨厌的事情,你们或许有很多人在心里咒骂朕,你们希望活得更安逸一些,再安逸一些。”

    清脆的声音在大殿中回旋,只是大臣们的神色中也带着些许的愁苦与不解,他们有他们需要坚持的道,可是皇帝也有皇帝想要说出来的东西。

    宁渝冷冷巡视了众人一番,冷笑道:“你们每个人的心里,巴不得朕能够做到垂拱而治,便可继三代之治世,可是你们也不好好想想,真要这么安逸了下去,以后就没人对你们对大楚造成威胁吗?”

    “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要安逸!”

    “麻烦你们能不能睁开眼睛瞧一瞧,看一看,看看现在的欧洲,看看现在的世界,看看大楚未来的敌人,现在都在干些什么?”

    “陛下,臣等愚昧,实在不懂陛下之壮志。只是臣却也有一言,还请陛下细听。”

    崔万采静静地站在大殿之中,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严格算下来今年才是他真正出任首辅的第一年,可是却已经不得不跟皇帝顶牛,尽管他知道这不会减缓皇帝的速度,可是他依然要秉承着反对的想法。

    因为作为首辅,他不是皇帝的应声虫,皇帝和百姓们也不需要一个木偶泥塑待在朝堂上接受百官得礼敬,否则当上这样的首辅,于国于民何益?

    宁渝轻轻平复了下内心,面无表情道:“若是有益之言,朕自然会听。”

第五百八十九章 人人如龙

    崔万采,世人常常谓之为良相。

    所谓良相,并非孟子所言中的民贼,而是真正能够治抚天下民生的贤臣,至少对于崔万采而言,他的确没有辜负世人对他的期待。

    至少从大楚立国以外,一应抚民之策大部便出于其手,而后皇帝才开始颁布天下施行,而宁渝所推行的一应惠民新政,也都受到了崔万采的全力支持。

    因此,在今天这个问题上面,崔万采再一次站了出来,他抬起头望着皇帝,眸子中透着些许光亮。

    “启禀陛下,臣已经年过五旬,原本只是乡中一名酸儒狂生,虽有一二名声,却无法于国于民做出半点实事。所幸陛下天纵之才,率领大军崛起于草莽,终究一统天下,奠定了大楚之伟业,也让臣得以立足朝堂。”

    说到这里的时候,君臣相顾无言,只是却不约而同的想到了当年的点点滴滴,几年风雨下来,或许这一对君臣,不,更应该是这一对师生,反倒更明白对方心中的大志。

    若说崔万采不懂宁渝心中的雄心,这才是对他最大的侮辱,因此在过去的时候,宁渝往往无需去说服崔万采,可是今日正因为明白,因此崔万采才更需要劝谏。

    “臣以为,陛下所思所想无一不利于天下,无一不大利于苍生,更无一不着眼于未来,条条件件俱是这等为了苍生黎明之功业......”

    在大殿中,众人听到这里却是有些惊愕,难不成首辅终究是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否则为何如此盛赞?

    可是转眼看去,却见崔万采的神色丝毫未变,依然是一副沉着凝重之相,而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宁渝,脸上也是没有露出丝毫的喜色与自得。

    果不其然,崔万采很快转过了话头,低沉道:“可是陛下是否也需要想想?治理天下可否一味用长策?又可否一味用急策?这对天下难道真的是最有利吗?”

    轰隆——

    一声春雷从殿外轰然炸开,淅淅沥沥的小雨也随之落下,却是在众臣的心头也如同下了一场小雨,几乎大部分人都深深低着头? 不愿意去直面暴怒的天子。

    然而与众人所想不同? 皇帝并没有立马表现出自己的雷霆万钧? 反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和沉默之中? 以致于整个大殿内却是再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殿外的风雨之声。

    良久,宁渝才缓缓开口? 轻声道:“崔卿,你可否知道? 上天曾经给予朕警示,我大楚表面看上去如同朝日初生? 其势不可阻挡,就像所有的王朝一般? 迎来了鼎盛之时——可是只需要再过一百年,再过一百年之后? 王朝将不复存在,华夏亦将会进入沉沦变局......”

    “届时大楚内弊丛生,百姓生计艰苦? 朝廷亦将动荡不安,难以行有用之举? 而从西方亦将会有坚船利炮来袭,届时在座你我虽然已经作古,可是这天下也将会陷入到无比之惨烈境地......”

    宁渝站起了身子,走到了朝堂中央,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暗淡,“到了这一日,华夏陆沉,魑魅魍魉势必会肆意残民害民,可是他们却不会想到,他们的命运早在今天甚至是更久的时候,就已经被定了下来——是被你,你们还有朕,亲手定下来的!”

    殿外雷声不断,殿内阴云丛生,人人眼中都带着些许迷茫与不甘,像皇帝描述的这般前景几乎形同乱世一般,即便是崔万采,似乎也根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感觉自己想一想都会痛苦万分,只得低垂着头低低叹口气。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宁渝的眼神里透着坚定之色,低声道:“如今朕已经打下了万世之根基,只待将来能够一点点搭建起华夏的天下,到时候朕便不会担忧乾坤倒转之祸,而你们,还有天下的百姓,便再也不会遭遇这般的苦痛。”

    “难道不能缓一缓吗?”

    “朕亦想缓一缓,可是一步慢,则步步慢,如今正值远东争夺关键之时,不宜再缓。”

    “若是能够平稳一些,则百姓黎民也不至于起乱.......大楚江山,才更加稳妥啊!”

    “何曾有稳妥的江山?若是一味求稳,人人报以懈怠之心,还有什么事情能做好?”

    “陛下!大楚即便不言传承万世,亦绝不能重覆秦隋旧事啊!”

    “轰隆——”

    一道响雷忽地从天边而来,炸起了一声巨响,原本就阴沉的天空更是一团漆黑如墨,白日却如同夜晚一般,让人看不清究竟。

    众人两股战战,几乎想要直接跪倒在地上,他们听着皇帝跟首辅二人的唇枪舌剑,却丝毫未曾觉得这是臣子的无上荣耀,只觉得这天仿佛真的已经黑了。

    何为秦隋旧事?乃二世覆亡之国!

    若是放在前朝,光是这一句话,就足以让数千人甚至是上万人身首异处,尸积成山,血流成河,即便是天下人也都会噤若寒蝉!

    “大胆!”

    “崔万采,你身为臣子,岂能说此大逆不道之言?这便是你的君父之道?”

    左都御史薛海云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了,他担忧地望向了一脸沉凝之色的崔万采,低声道:“还不赶紧向陛下谢罪?你是百官礼僚,切莫自误!”

    不得不说,这位新上任不久的左都御史薛海云,确确实实是一个为人方正的君子,即便是在这种环境下,他想的也不是去落井下石,而是希望能够拉崔万采一把,至少不能让他为这句话而死!

    “够了!”

    宁渝似乎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冷冷地瞪了薛海云一眼,“朕不是那种听不得谏言的皇帝,你也不要在这里搞这些不三不四的小把戏,亏得还是朕提拔上来的总宪,连为臣之节都忘记了吗?!”

    “臣,罪该万死!”

    薛海云从容地跪倒了下去,然后脱下了自己的官帽,轻轻放在了一旁,低声道:“臣实在愧对陛下厚望,还请陛下严加处置,臣绝无怨言。”

    众人顿时为之惊愕,刚刚处于风暴中心的还是首辅崔万采,可是没想到薛海云这一出头,便揽祸于身,却是让人始料未及,有些人顿时流露出些许忧色,还有人则是在心中幸灾乐祸。

    该!谁让你在这个时候瞎出头的?

    宁渝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左都御史薛海云,顿时感觉头有些发疼,他不可能就这么处置了自己看重的臣子,否则还怎么去找到这样的一个君子持中守正?

    “薛海云,你不要给朕在这里惺惺作态,想要走绝无可能!”

    宁渝冷哼一声,“着有司记录,左都御史薛海云朝堂不瑾,有失臣子本色,勒令其回家读书一月,好好学习什么是臣子之道!御史台中一切事物,暂由右都御史全盘负责。”

    “臣薛海云,谢过陛下恩典,定当好生闭门读书,不负陛下厚望。”

    薛海云终究是高举轻放,落了个回家闭门读书的结果,众人心知这自然是皇帝仁德之故,可是对于这件事的真正风暴中心崔万采来说,却是要直面皇帝的怒火了。

    众人不由得望向了崔万采,他们甚至有人开始盘算着,难道还要把前任首辅宁忠景请回来继续当首辅不成?

    可是以宁忠景本人的身份来看,再当首辅实在是不妥,若是朝堂真有此意,不要说皇帝心有忌惮,恐怕连太上皇都会有意见,可若是宁忠景当不了,就只能让李绂提前来当首辅了,朝廷中的其他大臣,如今的根基实在是太浅了。

    无论是外交部尚书宋恩铭,还是工商部尚书宁忠海,眼下都还没有成为百官礼僚的资格,他们至少还需要十年甚至是二十年,才有机会成为首辅。

    就在众人猜测的时候,宁渝实际上心里并没有多么恼火,因为他明白一个道理,说好听的话人人都会,可是说难听的话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的勇气,所谓忠言逆耳利于行,绝不仅仅只是一句空话。

    再说了,倘若只是一句秦隋旧事就让宁渝为之破防,那么他这两世生活以来的阅历岂不都成了虚度?

    “老师,别人都以为朕可能会杀了你,可是老师你知道朕不会。”

    宁渝缓缓开口,却是一扫所有的阴霾,“朕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一清二楚,而你为什么会说这些话,朕心里也明明白白。”

    当雨后的第一缕阳光洒进了奉天殿的时候,崔万采的脸上却已经带着和煦的微笑,他望着面前的皇帝,心里最大的想法居然是一种叫做骄傲的情绪。

    只有他崔万采,才能教育出这样的弟子来!

    宁渝轻轻叹了一口气,轻声道:“朕正是因为明白老师的禀性,才知道有些东西是一定要坚持下去......朕相信,像这样的国家,绝不会重覆秦隋旧事,朕有这样的自信!”

    “还请天下,请万民,请诸位君子,相信朕三十年!”

    “三十年以后,朕要让这天下变得再也不同往日!”

    “三十年以后,朕将会为各位奉还一个能够让你们从内心感到骄傲的天下!”

    .......

    “陛下好大的气魄,三十年的时间,要让这天下为之一洗?”

    汪景祺摊开面前桌上还散发着墨香味道的报纸,脸上却带着些许迷茫。

    这是他自从成为清流报的总编以来,从来都没有过的迷茫。

    如果说,在朝堂之上,最了解皇帝的是当朝首辅崔万采,可是在江湖中,此人却非汪景祺莫属,因为只有他心里才明白,皇帝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至仁之人,这便是汪景祺对皇帝宁渝发自内心的评价。

    尽管宁渝自从征战以来杀伐无算,马蹄之下的亡魂更是数不胜数,可是在汪景祺的眼里,皇帝是一个至仁之人。

    仁义也分大小,若说当朝首辅崔万采,不忍见到天下百姓因为朝廷急政而困苦,不得不向皇帝进行劝谏,甚至不惜自家性命,堪称传统意义上的仁者。

    可是这样的仁义是脆弱的,甚至是渺小的,因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像这样的仁人从来都不会缺少,他们即便博得天下美名,可终究改变不了大势,在时间和世俗力量的冲刷下,最终也仅仅成为了一个时代的印记。

    可是皇帝宁渝的仁义却不同,他希望能够让华夏子民彻底摆脱历史的循环,彻底解开这一道千年也难以解开的谜题,更希望让百姓能够在未来真正得到平安和简单的幸福,而想要做到这一点,他就需要不断的去逼迫自己的子民们。

    用一个很通俗的比喻来说,就好像面前是一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破旧火车(汪景祺已经见识够火车),而前方则是悬崖,可是火车却依然在固执地向前冲去,任何胆敢拦在前面的人,都会被火车一头撞倒,撵成了肉泥。

    当所有人还在喊着不要添煤,让它开慢点的时候,只有宁渝一个人跳到了驾驶座椅上,竭力地改变火车的方向,甚至不惜将火车开离原来的轨道。

    因为皇帝明白,再这么开下去,即便不再添加煤炭,火车也会凭借着自己强大的惯性冲到悬崖当中,因为方向根本就是错的.......

    真正能救火车的,只有去改变它前进的方向,哪怕脱离传统的轨道!哪怕被彻底摔落火车而被撞死!

    “天下,绝非皇帝一人之天下,也是天下万民的天下!”

    “我等身为天下万民,又岂能袖手旁观,只让陛下一人去为之冒险?”

    汪景祺神色中再也没有了迷茫,反而透出了无比的坚定,他重新摊开了面前得宣纸,然后用毛笔沾满了浓墨,在上面写上了一行行文字。

    “陛下愿以三十年之功,重塑我华夏之体魄,我辈岂能进行阻拦?不但不该进行阻拦,反倒更应该主动一解陛下之困忧,天下之困忧,为百姓们谋得一个盛世!”

    .......

    数日之后,南京城中《清流报》终于恢复了最初报道大楚新政的火爆,几乎人人都挥舞着手中的银元,冀图于抢到一张最新的《清流报》,甚至有不少人径自在茶馆,在广场,乃至于在路边就开始大肆诵读。

    宁渝心心念念所期盼的人人如龙,终于生长出了一个茁壮的幼苗,它虽然还很小,可终究经历过了风雨的洗礼。

第五百九十章 围而不攻

    革新六年三月,当皇帝在南京掀起惊涛骇浪之时,位于远东的海参崴城,则已经被复汉军整整围了两个多月。

    是的,围而不攻便是复汉军对俄军的战略,因为几乎人人都能看得出来,如今的海参崴跟寻常的城池大为不同,贸然进攻只会出现不必要的损伤,而复汉军由于准备充分,进行漫长的围城反倒能够更好削弱俄军。

    在围城的这两个多月里,海参崴里自然又焚烧了许多具尸体,倒不是俄人不想埋在地里,只是城内空间有限,再加上一到冬天土地坚硬无比,想要挖开也十分费劲,因此俄人也只能在牧师的虎视眈眈下,选择一把火给烧掉了。

    当然,俄军在海参崴毕竟拥有大量的物资储存,因此绝大部分俄人都可以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可是随着长期的围城以来,城内俄军的士气也开始陷入了低落之中,因为绝大部分的俄军士兵都觉得复汉军绝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他们更希望能够出城战胜敌人。

    不过仅仅只是普通的俄人抱着这般的想法,而上层的俄军军官们却是不是这么想,特别是远东总督萨拉务拉伯爵,再三发布军令,禁止俄军出城迎战,必须要依托海参崴的城防系统来与复汉军交战,因此这才使得俄军一直老老实实呆在了城内。

    对于萨拉务拉伯爵而言,他虽然对军事懂的并不算多,但是却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很多时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只要好好依托眼下的沃邦防御系统,则根本不用担心会被攻破,至于海参崴目前的物资供给,至少能够坚持两年以上。

    两年,圣彼得堡的援军就算爬也爬过来了。

    “咱们派去的信使,应该在年前就已经到了圣彼得堡吧?”

    萨拉务拉伯爵悠悠叹道,眼睛望着城下的复汉军壕沟阵营,心里却是感觉到一阵阵烦闷,若是有必胜的把握,他何尝不想出城一战?

    可问题就在于,他根本没有这样的把握,眼前的这个敌人实在是不同于过去的一切敌人? 哪怕是准格尔汗国? 也未曾带来过这么大的压力。

    一旁的情报主官谢尔盖恭敬道:“启禀总督大人,若是没有意外,那么圣彼得堡在去年就已经收到了信件,若是第一时间派遣援军,恐怕也要道今年六月份才能抵达远东........不得不说,这么遥远的距离实在是太影响帝国对远东局势的把控了。”

    没办法? 距离不光对于宁楚来说是一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对于俄罗斯而言同样也是如此? 就好像当初的雅克萨之战? 双方在康熙二十五年爆发了第二次雅克萨之战? 可是等到战事打完以后? 双方却一直到了康熙二十八年才缔结了和约,中间除了双方的唇枪舌战之外? 便是将大量的时间耗在了路上。

    萨拉务拉伯爵心里也明白? 当下便点了点头? 然后若有所思道:“自从去年那场楚国和准格尔汗国的大战结束之后,我方便失去了对准格尔的消息掌控,你说如今的楚**队到底做到了哪一步?”

    “属下以为,自从大战结束之后,准格尔汗国实质上已经变得十分空虚,只怕很难抵挡楚军的进攻,再加上帝**队在北线也发起了进攻,或许准格尔汗国会面临快速灭亡!”

    谢尔盖心道,若不是总督大人多此一举,传信给东西伯利亚总督沙耶洛夫去进攻准格尔,或许准格尔汗国还能坚持一段时间呢?

    然而萨拉务拉却是冷笑一声,道:“你以为准格尔还具备当一只棋子的实力吗?自从那一战结束后,它们的命运便已经彻底被宣告终结,至于抢占北线有利地势,才是真正应该做的——还有,那个大策零可以不用再留了。”

    “是,属下遵命。”

    谢尔盖随即便快步退出了总督府衙门,然后便直奔地牢而去,此时那里已经被关押了许多要紧的犯人,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大策凌敦多布,自从他失去了张廷玉的消息之后的,当下便已经明白了处境的不妙,在随后的时间里却是一直沉默寡言。

    当一缕阳光洒在了大策凌敦多布身上的时候,他不由得微微睁开了眼睛,很快便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谢尔盖。

    “怎么,你们终于要杀我了吗?”

    谢尔盖点了点头,随后轻声道:“没错,自从你来到郓春之后,便应该知道命运,如今海参崴也变得危机四伏,因此我们不可能再放任我们的敌人,留在这里生活了。”

    大策凌敦多布咧开了嘴,却是无声地大笑,他的眼泪都已经流出来了,整个人如同一只弯曲的虾米一般,疯狂而肆意地盯着谢尔盖。

    你们会输的,你们也会跟我一样,最后死在这个地牢里!

    大策零敦多布发出了自己无声的诅咒,却并没有被谢尔盖放在了眼里,他很快便招呼了一名士兵进来,用一根拇指粗细的绳索,套在了大策零敦多布的脖子上,随后便开始猛地一用力,只见大策零敦多布的脸庞瞬间变得涨红起来,随后片刻过后,他便直接栽倒在地上,彻底死了。

    对于俄人而言,大策零敦多布是他们的仇人,也是欲杀之而后快的敌人,因此当他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用处时,也就迎来了死亡一刻。

    就在大策零身死之时,在海参崴城下主导围城的宁祖毅,则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他虽然在此之前就已经得到了皇帝的嘱托,不要蛮攻,一定要做好充分准备和调查,再进行攻城即可,可是随着这两个月的围城下来,宁祖毅却是从心里得出了一个结论。

    如果按照目前复汉军的攻城方式,很多手段都很难再使用,比如原来的穴地攻城就很难在海参崴城防工事前使用,因为沃邦防御体系当中,城墙外就是宽约数米的护城河,如果选择穴地攻城,那么当这些士兵挖到了护城河附近,那么水流就将渗入地道之中,甚至直接引起地道塌陷。

    此外,在海参崴的棱堡建设中,城墙更加贴近地表,使它们隐蔽在土地中,并且融入了严格的几何学,使得火药很难彻底崩垮城墙,因此复汉军这一招算是给废掉了,只能通过常规的方式攻城。

    至于用火炮轰击厚厚的棱堡,则更加行不通,因为以这个时代火炮的威力,用来轰击棱堡只是给它瘙痒痒,根本做不到摧垮棱堡的地步,因此这一步也没办法采用。

    当以上两个方法都没有作用,那么复汉军能够进行的攻城之法,无非就是靠士兵蚁附攻城,一点点磨下来,而这种攻城之法也在先前被雅克萨之战验证,复汉军将会付出无比惨烈的代价,而且很有可能啃不下来,因为当时的俄军守兵才数百人,可是现在却足足有四千多人。

    难啊!

    复汉军之所以围城能围两个月,何尝不是因为海参崴根本没有一个好法子来打?如果真能轻轻松松打下海参崴,只怕他宁祖毅第一时间就下令强攻了!

    “如果全力围城,你们说到底要围多久,才能围死他们?”

    在军前会议上面,宁祖毅不由得向所有人发起了疑问,他的声音中透着低沉,很显然这一冬季的围城作战,已经让他心里颇为不耐了。

    作为大军的副都督,钱英这个时候自然要站出来,他双手合拢行礼,轻声道:“大帅,若是能直接打下来,那么就是围上一天都嫌多,可是如果打不下来,那么围上一年两年也只是等闲——”

    然而这番话并没有得到宁祖毅的欣赏,而原本在一旁静静听着的参谋长许成梁却是冷哼了一声,他原本性子就比较火爆,此时便再也忍耐不住,狠狠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围城围城,围得老子闲出鸟来!要我说,干脆今夜直接袭城,左右无非是硬碰硬,看看是老子的刀口硬还是这座鸟城更硬!”

    其余的将领顿时也都起了哄,他们原本就不耐冬季的围城,只是上面既然下达了命令,他们也只能选择围城,可是如今很明显大帅有改弦更张的想法,当下也一个个开始给出了建议,当然大部分是赞同攻城。

    “不管是怎么打,终归是要硬碰硬一回的,咱们若是太爱惜将士性命,只怕是失去了为军之道的本意。”

    “是啊是啊,大帅,若是一味拖延下去,只怕朝廷也会不喜,毕竟这每天的人吃马喂的,再加上这么远距离的后勤,咱们迟早不战死也得饿死,那还不如索性战死!”

    “打吧,大帅!我部愿意第一个攻进海参崴!”

    就在众人吵吵闹闹之际,宁祖毅却是冷哼了一声,沉声道:“好了,左右继续拖着也不是个事,既然要打,那就打吧!只是诸将听令,咱们要打,可不是就冲上去送死!”

    “还请大帅明示!”

    宁祖毅脸上很快就露出了一丝微笑,他指着沙盘上面的海参崴城笑了笑,“如果直接进攻肯定是不行的,本帅却是以为既然他们可以修筑棱堡,为什么我们不能反其道而行之呢?”

    “什么意思?”

    钱英似乎有些回过味来了,恐怕大帅说要打拿肯定是要打的,但是似乎打的方式应该跟所有人想象的都不一样.......

    宁祖毅一本正经道:“其实你们放大来看,海参崴固然是一个坚固无比的铁笼子,把咱们拦在了外面,可是只要咱们堵住出口,他们里面的人也出不来,如果咱们能够在铁笼子外面再修上一层笼子,那么他们的铁笼子就毫无意义——”

    没错,眼下在面对沃邦棱堡的时候,复汉军高层将领们虽然还没有想到沃邦式攻击法,可是过去的军事经验却使得他们开始使用别的办法,那就是反围城,通过在城外修筑一圈工事,完全可以用少量的兵力将城内的大军彻底堵死,这样就算继续耗个几年,也有这个底气.......

    钱英的眼神一亮,他也想到了这个办法,不由得大喜道:“那就请大帅下令,咱们也开始修筑工事,到时候只要几千人,就能将俄军彻底堵在这个王八壳子里!”

    众将顿时傻眼,特别是许成梁,他不由得有些泄气,这跟他想象的大战可是完全不一样,不仅没有血与火,反倒是又要跟土地打交道,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打仗还是来种地的.......

    当然,在宁祖毅下达了命令之后,即便有人心生反对,可是依然只得按照命令行事,很快在复汉军内部掀起了一股轰轰烈烈的挖战壕的热潮,几乎各师各团各营,都在分别组织进行挖战壕和布设铁丝网。

    只见尘土飞扬之中,越来越多复汉军的脸上却洋溢着自信的笑容,他们也都是人,如果硬挺挺地迎着俄人的堡垒去送死,大家伙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是如今却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修筑自己的阵地,到时候只要继续围下去就好了,只要俄人敢突围,那么到时候以复汉军的强大火力,完全可以将他们消灭在原地。

    而对于见识多广的俄军来说,复汉军这一套并不稀奇,可是却让他们发自内心感觉到头痛,因为按照这种方式打下去,那么双方恐怕就只能在海参崴一直天荒地老的守下去。

    可问题就来了,复汉军好歹还有外界的支持援助,他们还可以进行轮换,而俄军除了那一只虚无缥缈的援军之外,到底还有什么?

    就连萨拉务拉伯爵,此时心里也不由得在打鼓,他开始越发期盼从圣彼得堡传来的好消息,希望能够脱离这个苦海。

    可就在萨拉务拉心中抱着幻想的时候,实际上此时的圣彼得堡却又双叒迎来了一次内乱,而这一次的内乱的主角便是当朝大元帅缅什科夫。

    这位俄罗斯版本的韦爵爷,在1728年3月7日的夜晚发难,率领部分近卫军对圣彼得堡进行了政变,并对近卫军和最高枢密会进行了清洗,短短的几天时间里,超过了数百人被秘密杀死在了圣彼得堡得郊外,一时间整个圣彼得堡都便变成了导致俄罗斯大动乱的根源。

第五百九十一章 圣彼得堡政变

    当位于南京的小蝴蝶振动了一下翅膀的时候,相隔万里之遥的圣彼得堡却形成了一股飓风,使得历史在这里却是又拐了一个大弯。

    在原本的历史上,大权独握的缅什科夫元帅闪亮登场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大事,仅仅只是让彼得二世迎娶了自家的女儿玛利亚之后,过了几个月便旋即病倒,而后便彻底失去了对近卫军的掌控,随后在多尔戈鲁基公爵等人的密谋下,直接逮捕了缅什科夫,并且指控他犯下了多项罪行,以至于全族都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

    在这件事情的背后,自然也有年幼彼得二世的手脚,他早早就对这个挡在面前的摄政不满了,因此才联合保守派一举掀翻了缅什科夫,并且宣布把皇宫移回莫斯科,而这件事也就标志着保守派在俄罗斯政坛的卷土重来,像多尔戈鲁基家族、纳雷什金家族、列普宁家族等保守派势力也都重新坐上了高位。

    当然,在如今已经被改变的历史当中,这一切自然都再也不同了。

    自从有了宁渝这只蝴蝶以后,并在他的暗中策划下,缅什科夫元帅早早便察觉到了危机,也就没有莫名其妙的病倒,还悄悄清洗了近卫军中的保守派势力,并且在三月七日的深夜里率领军队突袭多尔戈鲁基公爵府邸,将这位保守派大佬直接给击杀在了府中。

    而后,缅什科夫元帅还直接带人进入了夏宫,将正在睡眠中的小皇帝彼得二世给直接软禁了起来,像皇帝身边的所有近侍都被其给击杀在宫中,而后全部换上了自己的心腹,并且假借皇帝的名义,派遣了大批军队进入了圣彼得堡,对位于圣彼得堡的保守派势力展开了清洗。

    深夜中,圣彼得堡城外枪声大作,上百名保守派官员乃至于他们的家属,都被押解到了城外进行了枪决,而城内的百姓们则是听着城外此起彼伏的枪声时,人人心中无比惶恐,生怕这一场大祸牵连到自己的头上来。

    圣彼得堡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堪称充满了腥风血雨,此起彼伏的政变更是使得百姓们警觉不少,他们知道若是运气够好,到了天亮的时候总能分出个结果来,可是如果运气不好,那么城里恐怕就要打上好几天了。

    而往往在这个时候,手无寸铁的百姓们永远都是受到最大伤害的那群人。

    然而在圣彼得堡百姓们惶恐备至的时候,已经搬进夏宫办公的缅什科夫元帅,此时却显得十分志得意满,这位莫斯科版本的韦爵爷,自然不再甘心只做一个臣子了,他决定要当沙皇!

    经历了几十年风风雨雨的政治斗争后? 年满五十五岁的缅什科夫元帅已经深深懂得了一个道理,如果只是一直当臣子? 那么终究无法摆脱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命运,唯独真正成为一名皇帝,他才能保全自己还有整个家族。

    若是寻常之时? 缅什科夫即便发动政变手握大权,也是丝毫不敢觊觎皇帝之位的? 就好比在彼得大帝去世之后? 缅什科夫发动政变也只是将皇后扶上了皇帝之位一般,并不敢真正去谋夺大位。

    可是眼下却不一样了,因为如今年幼的彼得二世尚未生育,而罗曼诺夫家族男性谱系中却只剩下他一人,如果他再身死? 那么偌大的罗曼诺夫家族男性便彻底绝嗣? 到时候他缅什科夫也就能够找到一个很好的机会。

    实际上? 这也是彼得大帝当年留下来的一个问题? 原因就在于他杀死了壮年时期的长子,而其他的子嗣中大部分都已经早夭? 仅仅剩下了一个女儿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而这个女儿如今也才十九岁。

    也就是说,如果小彼得死掉了之后? 那么这位伊丽莎白公主便成为了彼得大帝最后的子嗣,而这也就给缅什科夫提供了机会,只要再杀掉这位小公主,那么彼得大帝的后裔就相当于彻底绝了种,到时候缅什科夫也就可以顺理成章成为新的皇帝。

    一想到当年英明神武的彼得大帝在死后落得如此处境,缅什科夫的心里不由得隐隐有些快意。

    “天赐良机,元帅大人当做决断,若是诛杀了彼得和伊丽莎白,则元帅大人便可顺利成章即位!”

    最高枢密院大臣阿普拉克辛一脸兴奋地高声道,他原本就是新官僚贵族阶层出身,也算得上是缅什科夫的鼎力支持这,当初便是缅什科夫、托尔斯泰以及阿普拉克辛等人的策划,才拥立了叶卡特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当上了皇帝。

    如今保守派密谋政变,想要夺回大权,无疑便是想要新官僚贵族的命,因此他们自然也会紧密团结在缅什科夫身边,希望彻底消灭这些叛乱分子,并让缅什科夫成为新的皇帝。

    至于那个乳臭未干的彼得二世,只需要对外报一个病死就好了,反正一个丝毫没有威望的皇帝,根本没办法得到贵族们的支持。

    缅什科夫听到阿普拉克辛这番劝谏,不由得有些心动,只不过他心里还是略微有些担心,轻声道:“亲爱的阿普拉克辛,眼下我们的确已经掌握了圣彼得堡,可是你应该明白,现在真正的问题并不仅仅只是圣彼得堡,而是在于莫斯科。我们虽然杀死了多尔哥鲁基公爵,可是戈利津公爵还有奥斯捷尔曼这些人都还在外面......”

    说到底,保守派的势力实在是太过于深厚,即便经过彼得大帝数十年的压制,可是依然无法彻底压下保守派。

    就像前文中所说一般,彼得大帝之所以选择修建圣彼得堡,本身就是为了避开莫斯科强大的保守派贵族,倘若缅什科夫只是握住了圣彼得堡就选择继位,只怕莫斯科方面的保守派也会扶持一个皇帝出来,到时候他们将会变得十分被动。

    阿普拉克辛微微皱眉,随后才说道:“元帅大人,我可以马上率领近卫军前去接管莫斯科,到时候可以趁机彻底铲除保守派根基,这样即便他们有一两个人躲在了外面,对大局而言也无济于事......”

    “好,阿普拉克辛,这一次就拜托你了,那就赶紧带着我的手令出发吧,对了,请代替我像弗洛娃问好!”

    缅什科夫心中大喜,他上前去轻轻拥抱了一下阿普拉克辛,并且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则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笑容。

    “嘀——嘀——嘀——”

    在夜空还没有彻底点亮的时候,成群结队的近卫兵们开始被集结了起来,这些来自新兴贵族阶层的士兵们,从来都不是皇室手中真正值得信赖的力量,他们当中几乎充斥着各个派系的力量,而在每次政变的过程中,近卫军也都是参与的主角。

    阿普拉克辛意气风发地带着集结完成了近卫军体系的两个团,合计八千余人,朝着莫斯科的方向前进,他们穿着的皮靴闪亮无比,肩膀上扛着火枪,便朝着港口的方向出发,他们将会在乘坐船只前往莫斯科,最迟在六天后便能抵达。

    等到近卫军出发之后,缅什科夫并没有休息,而是继续抓紧布置起来,因为在政变之前,他就已经安排了自己的心腹手下们,前往俄罗斯帝国其他行省,准备趁着政变消息还没有传出,将其他的保守派重臣刺杀掉,因此眼下如果没有意外,其他地方的刺杀已经在不断上演,而他要做的便是重新安排官员前往顶替那些被刺杀的大臣。

    其中像乌克兰驻守司令戈利津公爵便是十分重要的对象,因此缅什科夫不惜派遣自己在军中的亲信戈洛文伯爵前往,届时他会出示皇帝的命令,从而稳定住局势。

    等到忙完了这一切之后,缅什科夫才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脸上透出一丝深深的惶恐,还有些微激动之色,可是仅仅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

    他心里明白,当他走上这一刻的时候,便注定再也无法回头了。

    ......

    当圣彼得堡上演政变一幕之时,作为影子在俄罗斯的重要负责人,老伊万此时却一脸深沉地望着窗外,似乎在欣赏着什么美景,只是始终一言不发。而安东诺夫则是坐在了他的身旁,同样沉默不语。

    “听到了吗?那是帝国倒塌的声音!”

    老伊万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语气中却带着无比的狂热,“我已经能够感受到,它在烈焰下逐渐倒下,罗曼洛夫的荣光将会不复存在,而我们在这当中起到了无比关键的作用!”

    “是啊,我们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安东诺夫的脸上带着些许激动,他自从到了圣彼得堡之后,万万没有想到局势进展如此迅速,仅仅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坐下了这么大的事情——就在保守派准备对缅什科夫下手的关键时刻,一个打入到缅什科夫身边的奸细很快就将这一切告知了缅什科夫,这才让缅什科夫得到提前下手的机会。

    而作为幕后黑手的他们,自然就可以静静地看着缅什科夫以雷霆手腕清洗保守派,重新巩固在近卫军中的权威,并且提前发动了对保守派的剿灭,甚至连彼得二世都被缅什科夫彻底给软禁了起来,看上去,他已经彻底赢了。

    “缅什科夫以为自己赢了,可是游戏并没有结束。”

    老伊万脸上带着冷笑,轻哼道:“彼得二世已经彻底没有机会,他将会离开这张游戏牌桌,而新的玩家即将加入进来,到时候她们将会成为缅什科夫的新敌人。”

    “她们?难道不止一个人?”

    安东诺夫有些茫然,他望着老伊万却感觉到对方越发神秘起来,这位由当今皇帝陛下亲自掌握的暗探,似乎得到了许多外人根本无从知晓的机密。

    老伊万很快便点了点头,笑道:“如果按照继承的顺序,在彼得二世之后,最有资格成为皇帝的只有彼得大帝的第三个女儿,也就是我们的伊丽莎白公主,可是这仅仅只是法理上的传承,实际上她并不可能成为新的女沙皇。”

    “因为她是改革派。”

    安东诺夫很快就明白了过来,他对于这位名声响亮的伊丽莎白公主并不陌生,因为这位年仅十九岁的俄罗斯公主殿下几乎被誉为整个欧洲王室的明珠,可以说不知道有多少位贵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面,只希望能够得到这位公主的垂青。

    在当年伊丽莎白刚刚出生的时候,正逢彼得一世从波尔塔瓦战役凯旋,而为庆祝这次胜利,莫斯科为彼得一世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入城仪式,因此这场胜利给伊丽莎白的降生带来了一层的光环,也使得大帝直接下旨把欢庆胜利的宴席改为庆祝公主诞生。

    到了后来,随着伊丽莎白的逐渐长大,她的美貌便一发而不可收拾,几乎所有来到俄罗斯出访的外国使臣,都曾经注意到了公主的倾城容貌,特别是在一次宴会上面,伊丽莎白穿上了来自西班牙的宫廷礼服,几乎使得整个欧洲为之颠倒。

    然而,再怎么迷人的伊丽莎白公主,却很显然不会得到保守派的支持,因为她的改革派立场已经使得她没有了退路,而圣彼得堡的惊变也使得她几乎走上了绝路。

    老伊万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在惋惜伊丽莎白的命运,随后才轻声道:“根据我们的资料显示,目前另外一个人更有可能成为保守派支持的目标,也就是伊丽莎白的堂姐安娜·伊凡诺芙娜。”

    说道这里,老伊万的神色中也有些怪异,低声道:“这位安娜·伊凡诺芙娜几乎跟伊丽莎白是两个极端,她是一个丑陋而性格残忍的女人,原本是那个懦弱无能得伊凡的女儿,只是眼下却很有可能成为保守派的利用对象——”

    安东诺夫心里一动,他很快就想到了皇帝在此之前的嘱托,似乎也提到过这个人,看来此人还的确有可能成为新的女沙皇,只是她的加入,到底会不会让棋局变得复杂起来呢?

    “老伊万,我们应该怎么做?”

    “很简单,帮助安娜成为女皇,让保守派跟缅什科夫狗咬狗——至于我们的小公主伊丽莎白,或许有机会能够将她带到远东去。”

    老伊万磨砂着手中的掌纹,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灿烂了起来。

第五百九十二章 俄罗斯新皇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缅什科夫派遣阿普拉克辛率领大军接管莫斯科,原本自然是机密万分的行动,此外莫斯科方向虽然是保守派的大本营,可是这里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军队,也没有任何的提防,只要阿普拉克辛的速度够快,便能够兵不血刃拿下莫斯科。

    可问题就在于,在阿普拉克辛还没有真正出发的时候,其实消息就已经往莫斯科的方向在跑了,发出消息预警的自然是老伊万的人,他们不会坐视缅什科夫顺利地成为俄罗斯皇帝,这并不符合目前大楚的利益。

    因此,在阿普拉克辛大军还在行进途中时,莫斯科里先得到了消息的多尔戈鲁基家族、纳雷什金家族、列普宁家族就已经汇聚在了位于莫斯科的克里姆林宫中,他们人人脸色苍白,几乎连站都站不稳,甚至不少人都已经想着怎么逃命了。

    当然,如今的这一座克里姆林宫并没有多么奢华,它的主体部分依然是使用橡树圆木和石灰石建造而成,装饰以复杂精美的雕刻,每个屋顶建造成特殊的圆拱形,而这座拥有数百年历史的宫殿,如今也是保守派们聚会的主要地点。

    当戈利津公爵和多尔哥鲁基公爵都还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群龙无首的保守派们此时却变成了一团散沙,尽管人人都知道再拖延下去大家都是死,可是却没有人能够站出来,真正统领全局。

    然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从殿外走进来了一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他是一个德国人,留着一头长发,脸上还戴着眼镜,看上去显得颇为斯文,正是如今的邮政大臣和商业特别委员会主席安德烈·伊万诺维奇·奥斯捷尔曼。

    作为保守派的另一名灵魂级别人物,奥斯捷尔曼拥有十分传奇的经历,他原本出生在德国威斯特利亚一个牧师家庭,后来因为争风吃醋的缘故,同他人决斗并打死了对方,无奈之下只能逃亡阿姆斯特丹,而后坐船来到了俄罗斯。

    而奥斯捷尔曼本人具备十分出众的才华,懂得七种外语,年仅二十二岁就进入了俄国外交部当翻译,时隔两年后成为了外交部秘书,并在此年的奥兰群岛会议上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得到了重用,后来更是主导了俄罗斯的所有对外外交政策,因此也被晋升为了一等文官,后任最高枢密官以及邮政大臣和商业特别委员会主席等职位。

    因此,当这个中年人走进克里姆林宫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他们希望奥斯捷尔曼,能够带着众人走出困境。

    “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了这条令人震惊的消息,缅什科夫已经在圣彼得堡发起了政变? 他软禁甚至杀害了陛下? 如今又派人带着大军带来莫斯科,冀图于在我们发觉他的阴谋之前,杀光我们所有人——”

    奥斯捷尔曼脸上透着些许的沉重,他高声道:“如果我们再不反抗,那么将来我们永远都不用再反抗了? 因为在此之前,我们都将会性命不保。”

    “伯爵先生,您以为我们现在能做什么?莫斯科的兵力并不足以抵挡近卫军? 而且在皇帝陛下的诏书下? 我们很难动员在莫斯科的守军。”

    一旁的瓦西里公爵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脸上带着几分悲凉与绝望,眼下的局势让他多少有些惊慌失措。

    奥斯捷尔曼环视了一眼众人? 却只见到一片茫然之色,唯独阿列克谢公爵尚有几分沉着冷静? 心里不由得暗自点点头? 然后高声道:“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近卫军至少还有两天才能赶到莫斯科,这个时间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想,阿列克谢公爵应该会有办法,不是吗?”

    众人闻言看向了阿列克谢公爵,此人果然一脸镇定之色,他缓缓开口道:“你们应该明白,现在皇帝陛下正处于缅什科夫的控制之下,那么这份诏书可以断定是缅什科夫自己伪造的,我们根本无需理会.......”

    说到这里,阿列克谢公爵看了一眼众人,见众人颇为意动,这才吐露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既然缅什科夫可以伪造诏书,我们也可以不承认在圣彼得堡的皇帝,重新在莫斯科选出一位新的皇帝来!”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心里一凛,他们知道彼得二世不一定能够在政变中活下去,就算活下去的这位小皇帝,也彻底失去了权力,可是现在另立皇帝的提议,倒真的非常大胆,而且也很符合阿列克谢公爵的定位!

    原因很简单,在保守派当中,不少人就希望将皇帝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从而确保朝堂能够始终处于保守派的控制中,其中像原来的多尔哥鲁基公爵和阿列克谢公爵都属于这部分人,而奥斯捷尔曼和戈利津公爵等人,则认为要保证皇帝的权威。

    眼下多尔哥鲁基公爵和戈利津公爵都已经失去了消息,阿列克谢公爵当下便拿出了自己的方案,那就是宣称缅什科夫已经杀害了彼得二世,因此他们需要在莫斯科重新立下皇帝,以此讨伐缅什科夫。

    瓦西里公爵则想得有些多,他轻声问道:“可是这种法子究竟能行吗?至少我们需要说服莫洛夫上校,没有他的支持,即便是我也无法调动城卫军,也没办法动员其他的军队。”

    “我完全赞同阿列克谢公爵的提议。”

    率先赞同的并不是阿列克谢公爵,而是奥斯捷尔曼,他虽然希望保障皇帝的权威,可是他并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只是有一点,如果要选出新的皇帝,眼下的人选似乎只有伊丽莎白公主了。”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伊丽莎白?不,她并不适合成为新的皇帝!”

    不光是阿列克谢公爵表示了反对,其他的保守派贵族们也都纷纷摇头,毕竟人人心里都清楚,尽管这个伊丽莎白公主是一个能够迷倒众生的女人,可是骨子里却是流的是彼得大帝的鲜血,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比其他的兄弟姐妹要更像彼得大帝一些,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改革派。

    如果让伊丽莎白上位,跟当年的处境有什么区别,他们可不愿意自讨苦吃。

    奥斯捷尔曼终于也摇了摇头,他有些疑惑道:“可是眼下我们还有什么更合适的人选吗?”

    阿列克谢公爵微微一笑,轻声道:“自然是有的......而且,我已经派人去请她了。”

    ........

    在欧洲波罗的海沿岸,有一片占地面积并不大的国家,名为库尔兰公国,它原本是立窝尼亚骑士团解体后留下的产物,可是因为所处于地理环境的原因,使得此地受到了欧洲几个大国的看重,其中就包括法国、瑞典、普鲁士以及俄国。

    其中,公国的统治者是普鲁士国王的侄子威廉公爵,而当年在大北方战争期间,库尔兰公国也成为了波兰和瑞典争锋的焦点,因此也受到了彼得大帝的关注。

    因为库尔兰公国面积虽然很小,但地理位置却很重要,倘若库尔兰倒向瑞典,那么它就会成为阻碍俄罗斯西进的一个桥头堡,同理,如果库尔兰倒向了俄罗斯,那么除了圣彼得堡这个通往欧洲的窗户,俄罗斯便彻底打开了通往欧洲的大门。

    于是为了加强对库尔兰的影响,1710年彼得一世利用联姻的手段,将自己十七岁的侄女安娜·伊凡诺芙娜许配给了库尔兰公国统治者威廉公爵,并且让威廉公爵于次年带着安娜·伊凡诺芙娜回到库尔兰。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年纪轻轻的威廉公爵在新婚后仅仅四个月,便生了一场大病死掉了,而喂完大郎吃药的安娜公主,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一个小寡妇,这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噩梦。

    就在安娜小寡妇准备收拾包袱回到圣彼得堡的时候,可是又得到了惨绝人寰的消息,因为得知了威廉公爵去世消息的彼得一世,很快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根据法律规定,威廉公爵去世以后,那么库尔兰新的统治者也就是这个十八岁的小寡妇。

    只要安娜还留在库尔兰,那么她就能一直为彼得一世的大业做出贡献,因此彼得一世不光不允许安娜返回俄罗斯,还要求她一直留在库尔兰,而为了监督自家的侄女,彼得一世还派遣了一位名叫别斯图热夫的大臣前往库尔兰,并且接管了库尔兰公国内的大小政务。

    当然,寂寞难耐的安娜小寡妇也很快就跟别斯图热夫勾搭成奸,并且还利用自己在库尔兰的权势,大肆包养小白脸,生活十分快乐。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安娜女公爵还特别喜欢国际范,她包养的情夫几乎遍布各个国家,还成为了她手下的得力干将,比如德国人比尤伦,利夫兰人列文沃尔德兄弟,奥尔登堡人米尼希,立陶宛人亚古任斯基,卡巴尔达王公的后人切尔卡斯基,俄罗斯人戈洛夫金、乌沙科夫和沃伦斯基......

    然而就在库尔兰快快乐乐生活的安娜女公爵,却对俄罗斯政坛上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一直到保守派势力派人前来迎接这位女公爵的时候,她还在跟自己的情夫比尤伦打得火热,两人在库尔兰四处留下了爱情的痕迹......

    “什么?缅什科夫造反了?他还软禁了皇帝陛下,欧,我可怜的小彼得!”

    安娜女公爵望着面前从俄罗斯赶来的保守派信使,她狰狞而丑陋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丝悲伤,要知道这可是极为难得的,因为这位安娜女公爵从小生活环境就不好,跟白富美伊丽莎白几乎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因此她从小生性就极为残忍,对于彼得大帝更是怀着深深的恨意。

    尽管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是安娜女公爵却丝毫没有对彼得一世有任何的怀念,反倒是彼得二世跟她之间的关系更好一些,二人的姑侄关系也比较融洽,逢年过节也经常互送一些礼物什么的。

    从俄罗斯过来的信使是阿列克谢公爵派遣来的一名少校军官,名叫戈洛夫金,虽然他英俊的脸庞使得安娜心里如同小鹿乱撞,可是此人的能力却很强,来到来以后便直接邀请安娜上了他的马车,并且跟安娜仔仔细细分析了一遍目前俄罗斯的形式。

    “.......莫斯科的大人们已经决定了,就由您回到莫斯科来当皇帝!”

    安娜一下子傻了,她其实并不是一个多么有野心的女人,当下结结巴巴道:“少校,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你说我一个库尔兰女公爵,怎么能够去莫斯科当俄罗斯的皇帝呢?这玩笑实在开的太大了。”

    戈洛夫金少校恭恭敬敬道:“没错,眼下缅什科夫在圣彼得堡作乱,并且软禁了彼得皇帝陛下,眼下很可能生死未知,因此为了帝国考虑,由您在莫斯科继位成为新皇帝,才能率领我们平定叛乱!”

    “你先等等,那伊丽莎白呢?要知道,她可是大帝的亲生女儿,就算彼得二世皇帝陛下已经被缅什科夫软禁,可是接下来也是她来当女皇才对!”

    很显然,安娜女公爵虽然只是一个喜欢帅哥得粗俗女人,可是她并不是一个傻子,对于皇位的传递顺序也是相当明白,只不过在说到伊丽莎白的时候,安娜的脸上不由得有些异样,在伊丽莎白出生一年后,她就被嫁到了库尔兰,二人之间虽然没有打过什么交道,安娜却不止一次听说过伊丽莎白的美名。

    或者说,几乎所有见过伊丽莎白的贵族子弟,在安娜女公爵面前都几乎大肆吹捧这位表妹,可是他们所有人却都没有对安娜的相貌进行过任何评价,甚至背地的一些评价也都是以负面交多,这让安娜心里其实还带着许多嫉妒。

    凭什么?

    凭什么她一出生就什么都有,可是自己却要被远嫁到库尔兰?

    凭什么几乎所有人都发自内心的喜欢她,可是其他人却常常用异样的眼光望着自己?

    安娜狠狠在心里发泄了一番,然后才冷笑道:“让我当皇帝可以,那么请你们答应我一个要求,先杀掉伊丽莎白吧!”

第五百九十三章 真正的救世主

    血腥三月几乎是如今用来形容俄罗斯的最好词语,因为就在过去的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俄罗斯几乎迎来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其中首先便是缅什科夫突然发起政变,将圣彼得堡的保守派进行了全面清洗,并派遣大军前往莫斯科,冀图于发起突袭。

    可是由于老伊万他们的插手,使得位于莫斯科的保守派都已经收到了消息,因此也及时在莫斯科宣布彼得皇帝已经被软禁,要求迎接库尔兰女公爵安娜·伊凡诺芙娜成为新的皇帝,并且向全俄罗斯号召勤王大军。

    而后在组织了兵马之后,阿普拉克辛所率领的近卫军并没有攻下莫斯科,反倒被保守派的军队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导致死伤数百人,而后又退回了圣彼得堡,当然保守派的军队数量并不多,根本无法完成对圣彼得堡的进攻,因此双方开始加紧时间召集军队,开始准备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大战。

    在整个俄罗斯局势越发紧张的时候,俄罗斯人也是一头云里雾里,虽然前面几次皇帝陛下继位也发生过政变,可是明显没有这么一次扑朔迷离,以致于根本看不清整个政变的全过程,就感觉糊里糊涂的......

    当然,感觉到糊里糊涂的也不仅仅只有俄罗斯百姓,还有那位艳绝欧洲的伊丽莎白公主,她几乎在第一时间成为了各大势力盯着的肥肉,只是还没有等双方派人动手,伊丽莎白便已经莫名其妙一般地消失在了莫斯科,即便是保守派派遣大量人手探查,可是依然毫无所得。

    而随着时间的逐渐流逝,特别是安娜·伊凡诺芙娜带着自己情夫军团回到了莫斯科之后,双方剑拔弩张的气氛越发显得激烈,因此对伊丽莎白的追踪也就随之放松了下来......他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毕竟打倒对方才是最关键的!

    而在俄罗斯南部的一个名叫萨拉托夫的城市当中,此时却来了一队打着奥斯捷尔曼旗号的商队,他们赶着大车小车来到了萨拉托夫,上面装着各自从莫斯科运出来的货物,人人身上还穿着袍子,显得倒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感觉。

    在萨拉托夫的城门口? 一名穿着黑色套头衬衫和细腿裤的中年男性似乎已经等候许久,他见到车队过来的时候,连忙上前去热烈的打着招呼? 而车队当中的一名大胡子也走上前来,二人拥抱在了一起。

    打完了招呼之后? 中年男人便带着众人到了城中的一座仓库前,让商队的马车都停在了此处? 并指挥着人手将货物都卸了下来,而后从车队里面下来了一名女子,她身上穿着传统的冬尼卡式鲁巴哈? 腰身显得十分臃肿? 领口上点缀着碎花? 脸上则罩着一层薄纱,却是让人看不清长相? 只是那双灵动的眸子,带着几分忧伤。

    不过在俄罗斯南部地区,穿着这种传统鲁巴哈服侍的俄罗斯妇女实在是数不胜数? 因此倒也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只见几名男子带着她同另外两名女子,直接进入了仓库,而后通过了一条小路,抵达了一间小房子前。

    众人一路沉默不语? 似乎没有任何人有开口的想法? 一直等到进入了小房子里的时候,男人们这才散去,而那女子则抬头望了一眼即将离去的众人,眼神中透着几分复杂,随后便缓缓开了口。

    “老伊万......”

    女人带着略微有些浓重的北方口音,不过声音清脆无比,却是如同山间的黄鹂鸟一般,让人一听就觉得无比悦耳。

    站在最前面的男子却是回头望了一眼众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比划了一个手势,只见众人随即便离开了小房子,此地便只剩下了他跟女子。

    女子见到众人离开,随即便摘下了自己的面纱,只见一张晶莹洁白的脸庞露出来,精致无比的五官似乎分布的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挑出半点毛病,而原本就无比吸引人的眼睛,则更多了几分魅惑苍生的味道。

    或许任何一个男子站在她的面前,都会被这张脸所深深吸引,而她正是从莫斯科神秘失踪的伊丽莎白公主。

    老伊万此时却是换了一张面孔,原本苍老的脸庞此时反而年轻了许多,或许这些脸都是他的伪装,口音也变得有些沙哑起来,“公主殿下,这一路上你还是尽量带上面纱吧。相信老伊万的话,任何男人见到你的脸,都会忍不住据为己有的。”

    伊丽莎白公主深深望了一眼面前的这个神秘男人,则是忍不住挑衅道:“是吗?也包括你的主人在内?”

    “我的主人?呵呵,或许他看中你的不仅仅是美貌。”

    老伊万微微叹口气,随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望向了伊丽莎白公主,“公主殿下应该明白,你身上最宝贵的东西,也绝不仅仅只是你的美貌。”

    伊丽莎白公主微微沉默,她在经历了这么一次突然的大变之后,整个人表面上好像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开朗,可是在这种无助的时候,却依然透着几分迷茫,让人看着就不由得从心里产生出几分怜悯,以及想要把她拥入怀抱中的冲动。

    “我明白,我身上流着彼得大帝的鲜血......可是,如今的我,却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上帝啊,为什么我不是一个男人?”

    伊丽莎白的眼神中透着几分悲伤,她的性格实际上要比彼得二世要更加刚烈,可是身为女儿身的她,纵然能够让整个欧洲的男子为之倾倒,可是也难以提起长剑去战场上搏杀,这让喜爱各类打猎以及骑马运动的她常常为之遗憾。

    特别是在这个时候,权臣在俄罗斯帝国内互相绞杀,而身为罗曼洛夫家族的皇室,则只能成为野心家们利用的棋子。

    而对于伊丽莎白来说,更令人悲伤的并不是沦为棋子的命运,而是即便作为棋子,她也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结果,至少现在坐在皇位上的是她的表姐安娜,而不是她。

    老伊万轻声道:“公主殿下,你的命运或许从大帝去世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如今的你,需要思考的只是怎么活下去。”

    “老伊万,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可是我不仅仅只想活下去,我还要夺回皇位,将那个该死的贱人杀掉——”伊丽莎白咬着嘴唇恨恨道。

    老伊万意味深长道:“你要明白,安娜现在可是在满世界找你,现在你可没有杀她的能力,或许你需要其他的帮助。”

    “比如你们?老伊万你不妨可以跟我说一说,你们到底是谁?”

    伊丽莎白的眼神中带着些许希冀,实际上作为彼得大帝的女儿,她一点也不蠢,明白自己具备应有的价值,只是在此之前,她需要了解是谁在幕后主导这一切。

    瑞典人?法国人?还是普鲁士人?或许是海峡对岸的英国人?

    作为欧洲最闪耀的明珠,伊丽莎白并不是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她过去的经历也十分复杂,当年彼得一世还在的时候,为了联合法兰西,就曾经打算将她嫁给法王路易十五,只是当时的法国在外交上并不打算跟俄人保持过分亲密,因此这才拒绝掉了这桩婚事。

    而后彼得一世便降低了要求,准备进一步拉拢普鲁士,打算在普鲁士诸邦公爵里面给伊丽莎白找一位丈夫,当时基本上选定了荷尔施泰因公国王子卡尔·奥古斯特头上,可是这位王子并没有多少福气,还没有订婚就已经先一步去世了。

    命运的玩笑使得伊丽莎白并没有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而彼得一世就已经去世了,继位的叶卡捷琳娜一世则面临了许多挑战,她也就无法顾忌到女儿的婚事,以致于伊丽莎白一直都没有嫁人。

    因此,伊丽莎白作为从小在君主之间的阴谋中泡大的公主,她几乎传承了彼得一世相当一部分的才略,也并不会对这些政治上的东西而感觉到排斥,反而她现在更想亲自参与进去,从而实现自己的复仇。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无论是她的婚事也好,还是她的血脉也罢,甚至是她自己的身体,都可以作为代价付出去,只要能够得到充分的回报。

    老伊万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颇为好奇地反问道:“据说当年有人建议,让你嫁给彼得二世,来解决皇位的传承问题?”

    伊丽莎白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冷哼道:“只不过是一些无聊人士的无聊建议罢了,我是小彼得的姑姑,怎么可能嫁给他?”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伊丽莎白自己心里明白,在去年的时候,她距离皇位真的只有一步之遥,或许当时这个荒唐的建议被真正履行,自己的命运也不会变得如此无助。

    前面说过,叶卡捷琳娜一世的上位是一次政变的结果,而彼得二世的继位同样也深陷在宫廷阴谋中,因为当时尚未去世的叶卡捷琳娜,还有作为改革派的缅什科夫及其亲信们,其实更加希望将皇位传给伊丽莎白,以此好延续改革派的政权。

    然而,当时的普遍舆论却认为彼得大帝的唯一合法继承人是他的皇孙彼得亲王,因此便产生了侄儿和姑母两派,而彼得一世原本的两个妻子家族之间便产生了严重的内讧,于是当时的奥斯捷尔曼便提出了一个荒唐的建议,就是让只有十二岁的小彼得去迎娶自己十七岁的亲姑母伊丽莎白。

    不得不说,这个建议足够疯狂且大胆,因为他们的血缘实在是太近了,就连后世某个岛国都不敢这么拍的剧情,却被俄罗斯最高大臣堂而皇之提出,甚至为了给这种近亲结婚辩解,竟然不惜援引圣经上关于人类最初繁衍后代的传说,以致于还没有死掉的叶卡捷琳娜一世都感到羞愧难当,直接给否决了。

    于是,当时俄罗斯的改革派和保守派便达成了一个奇妙的约定,那就是让小彼得成为皇帝,但是可以让小彼得迎娶缅希科夫的女儿为妻,从而在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间取得平衡,当然如今来看这番鬼话并不靠谱,因为两边连一年都还没等就已经打起来了。

    老伊万很显然非常了解这里面的内情,当下便蛊惑道:“公主殿下,在你登基成为皇帝的路途中,所缺乏的从来都不是名义,而是真正的力量,倘若有强大的力量作为支持,根本不用理会他人的意见,而眼下即便不是安娜继位,让你当上女皇又如何?你只是一个傀儡罢了。”

    伊丽莎白听到这里,不由得冷笑道:“难不成听你们的就不是傀儡?我之所以跟你们走,就是因为哪怕作为一个傀儡,也好过被安娜那个贱人杀掉!我已经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你还是赶紧说一说吧,等到离开了俄罗斯,或许你主动说我也不想听了。”

    老伊万当即苦笑连连,道:“我们原本就没有打算瞒着公主,实际上我们这些人并不属于欧洲的势力,而是来自亚洲,即正在远东跟俄罗斯帝国交战的大楚!”

    “大楚?难道你们是为鞑靼人服务?”伊丽莎白眨巴了下大眼睛,很显然根本没有料到。

    “不,他们是汉人,或者说也可以叫华夏人。而我所跟随的伟大皇帝陛下,则是要更加远超彼得大帝的英雄人物!”

    “哼,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会有比我父亲更伟大的皇帝?就算是连欧洲都不会有,更不用说什么华夏人了!”

    伊丽莎白最崇拜的人便是她的父亲了,因此当她听说有人比彼得大帝还要伟大的时候,顿时下意识便开始反驳了起来。

    老伊万却是微微一笑,轻声道:“公主殿下,伟大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彼得大帝已经回到了上帝的怀抱,他并不能帮到你,可是我所追随的这位君主,所拥有的力量却能帮助你复仇,乃至于当上俄罗斯帝国得皇帝,难道他不伟大吗?”

    “你要明白一点,现在谁能帮你,谁才是真正的上帝!”

第五百九十四章 未尽之处

    四月的南京城,在告别了一整个冬季的寒冷之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春天,百姓们也开始出门踏青,活动自己的筋骨,特别是像刚刚开放的南京体育馆,更是成为了不少人乐意聚会的地方。

    不光是下面的百姓们趁着这个天气出来游玩,就连皇帝宁渝也开始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女,以及皇后崔姒后还有贵妃陈采薇等人,前往南京体育馆观赏球赛。

    没错,当年宁渝在军队中创造的足球比赛,由于其强大的竞技趣味性,逐渐在军队当中风靡,并且开始往民间进行扩展,而随着工商业的逐渐发展,足球比赛也开始逐渐进入了各大商家的视线,不少的工商团体都开始组织自己的足球队进行联赛,以此扩大各大品牌和商会的注意力。

    虽然处于这个年代所固有的的交通条件问题,工商行会无法组织全国级别的赛事,可是像南京、上海以及杭州等地却已经可以组织赛事,并且各自都拥有了专业的大型体育场馆,可以容纳上万人在里面进行观赛。

    因此,在宁渝还没有进入体育场的时候,便已经能够听到里面沸沸扬扬的欢呼声,这一幕却使得皇后崔姒微微皱了皱眉头,她的性子向来都是喜欢安静一点的环境,像这般喧闹的场所多多少少有些不太习惯。

    宁渝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崔姒表情的变化,便轻轻拉了一下崔姒的小手,笑道:“今天也算是与民同乐的日子,热闹一些倒也正常,再说了承泽他们年纪虽然还小,可是也应该要开始强壮体魄了。”

    如今宁渝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当中,长子宁承泽只有五岁,此子宁承铭只有四岁,而最小的女儿宁洛水也有三岁,不过有一个好消息便是崔姒和陈采薇如今又怀上了身孕,因此宁渝眼下子嗣问题却是不用再担心了。

    此时的宁承泽也好,宁承铭也好,还有宁洛水平日里都很少有机会出来游玩,因此此时也都眼巴巴地望着宁渝和崔姒二人,生怕要提前回去,却是惹得崔姒好一阵怜爱。

    见到崔姒的眉头渐渐平缓下来,一旁的陈采薇脸上也带着笑容,道:“若是皇后身子不适,等会妾身就先陪着皇后回宫,至于孩子们嘛,终究难得出宫一趟,就让他们在这里玩一玩吧。”

    “也好? 那就去看看吧。”

    崔姒当下也不再反对? 一行人在侍卫的引领下? 前往了体育馆最高的一处台子上? 只见高台周围都已经全部清空了闲杂人等? 除了禁卫军士兵在驻守之外,便再无其他人? 而高台上则摆着几套沙发,一旁的圆桌上还摆放着大量的时鲜瓜果。

    宁渝直接坐在了软绵绵的沙发上? 望着台下一览无余的足球场,心里却是有些感慨? 哪怕在前世的时候他都没怎么看过几场球赛,可是今日却坐在了这里? 不免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过还没有等他回过神来,随着一声哨子声音响起? 两边的球员便开始正式进行比赛,皮革制成的足球在人群中穿梭不停,看上去倒有些让人眼花缭乱? 不时有人在一旁发出呼喝声,虽然听得不太清楚? 可是那种热情的感觉却表现得十分淋漓尽致。

    虽然用宁渝后世的眼光来看,目前的足球赛水平还是有些层次不齐,可是终究在形式上没有太多的差异,反倒是其他人倒看得有滋有味,还不时进行鼓掌喝彩。

    特别是那三个小家伙,平日里何曾见过这般的场景,当下自然被吸引住了,看得是津津有味,甚至还不由得手舞足蹈起来,很有一番冲进去模仿踢球的冲动。

    陈采薇在先前军营中,也见过皇帝踢足球的模样,可是今日今时的感觉终究有些不同,见到众人在球场上挥汗如雨后,不由得笑道:“当年妾身也见过陛下踢球那一幕,如今若是重上球场,恐怕会比他们踢得还要好。”

    崔姒听到这里,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虽然我不懂足球的道理,可是我觉得让这么多人在场上争夺,实在是无趣得很,还不如给他们每人发上一个,自己踢自己的多好?”

    宁渝听到二女所言,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没想到他今天不光看到了球赛,还听到了这样熟悉的言论,便苦笑道:“这足球比赛就是需要竞技才能取胜,如果双方人人一个足球,又如何能谈得上竞技乐趣呢?”

    二女听到宁渝这话,却是发出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让宁渝和剩下的三个孩子却是面面相觑。

    等到球赛结束之后,宁渝等人便在禁卫的护送下,一路返回了皇宫,他这一次出来多多少少也有散心的意思,因此散心完以后,自然也要回去抓紧处理未竟的事物。

    说起来,自从宁渝在内阁联席会议上,定下了目前的发展基调之后,算是彻底斩断了内阁对军方的控制,几乎所有的军方行动便只通过枢密院向宁渝转呈,而一应的钱粮消耗则由内阁来进行拨付,中间完全由皇帝来下令即可。

    在原来的模式当中,内阁虽然无法对枢密院的一应行动指手画脚,可是对于军方的花费要进行严格审计,这一步本身就是宁渝自己亲自定下来的,因此这一步并没有修改,但是主要增加了一条,那就是皇帝本身的手谕也可以直接下令,只需要事后进行审计核算。

    多了这一条之后,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军费的暴涨——随着复汉军在北方的诸部深入之后,军费开支自然也在逐渐暴涨,尽管动用的兵力只有五万人不到,可是后面维持后勤线的民夫却足足有二十多万人,大量的后勤支出自然便在进一步压榨军费开支。

    其次便是针对漠南蒙古和漠北蒙古的政策问题上,大楚在前期为了促进休牧制度,自然也需要在前期投入大量的资源进去,只有等过几年之后,或许才能真正停止这种资源输送,将蒙古彻底融合在大楚之中,从而实现反哺。

    当开支不可抑制的暴涨之后,年度的财政开支计算上,自然也就变得非常不好看,即便革新六年预计的年收入会比革新五年增长百分之二十,能够达到八千五百万银元左右,可是支出却增长了百分之六十,瞬间达到一亿两千三百多万银元,财政赤字多达三千八百万银元之巨。

    如果按照内阁原本的意思,便是停止在北面的战事,缩减军队的开支,然后在保障工业化的基础上,尽量实现收支平衡,可是随着皇帝的这一番坚持,也只能进一步扩大财政编制,从而满足多方面的需求了。

    当然,问题也就来了。

    皇帝你想大干快干,不想磨磨蹭蹭,那钱你来出吧。

    可如今都已经到了革新六年了,大楚从原来革新元年的三千多万两银子的财政盘子,仅仅用了五年的时间,就将岁入增长到了八千五百万元,在全世界都能算得上第一。

    发展工商,改革田税,发行国债,铸造金银币,设立印花税,连股票交易所如今都已经实施起来了,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宁渝其实把能做的和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而正是在这么多的措施面前,才得以让财政收入实现倍增,可是这也说明,大楚在现有环境下可以被挖掘的财政空间已经不多了。

    “寅吃卯粮的法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缩减开支的法子也缩无可缩了......”

    宁渝望着面前的舆图,不由得在心中喃喃自语,他在统治这个国家以来,越发感受到治国之艰难,可是一想到历史上所发生的的一些事情,却是不免又有些疑惑,当即便派人将恩斯特找了过来。

    恩斯特如今体态丰满了许多,他穿着一身紧巴巴的官服,当下便直接跪下行了礼,然后笑道:“皇帝陛下如今派人前来,想来是有大事需要商议了。”

    “没错,朕找你来着实有些疑惑需要去了解!”

    宁渝当下也丝毫不客气,轻声道:“恩斯特,相信你对大楚应该已经有很深的了解,朕如今想问你一句,我大楚财政事可还有未尽之处?”

    “未尽之处?自然是有的,可是有些措施大楚并不具备实施的条件,也无实施的必要。”恩斯特微微一笑,他眼下对皇帝的秉性还是非常了解了。

    宁渝轻声哼道:“恩斯特,你果然越来越像一个华夏人了,说话都开始拐弯抹角了。可是你要明白,朕也不需要这样的臣子。”

    恩斯特听完皇帝这番话,顿时不由得苦笑起来,他轻声道:“陛下所问之意,臣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臣有实言,若以大楚之制度与欧洲各国之制度相较,并不相差,只是各有不同罢了。”

    “陛下之所以有疑问,便是因为在财政结构上中西方是有典型的差异。”

    “就以英国举例,他们的财政收入结构是以纳税收入加上国债收入,因此除了向普通百姓收税之外,他们的政府本身也能通过经营的方式进行扩大收入基数,而大楚如今虽然也开始发展工商,推行国债,可终究时间较短的缘故,眼下都还处于播种的阶段,并没有到收获之时。”

    恩斯特侃侃而谈道:“在税收结构上,英国政府目前是有对财产和收入进行直接征收的所得税和动产税,但是华夏目前很难推进,除了土地本身的田税之外,像房屋税、牛羊税、个人收入税,由于管理的原因,没办法成为国家的税源。而即便是目前陛下很重视的工商行业当中,税收制度也很难进一步细化,在这一点上,陛下似乎有些走入了歧途。”

    宁渝顿时有些诧异,反问道:“朕于此节可有何处不妥?”

    “陛下在对待工商行业的发展上,一直都是比较鼓励的,而且也加大了征税的力度,可是这些并不够,对于国家而言,鼓励工商发展不等于放纵工商,像英国政府本身只是给工商业提供良好的发展环境,但是在针对商品流通、销售和收入三个主要环节上,都有明确的税制,可是这一点是目前大楚还没有进一步细化。”

    恩斯特解释道:“眼下大楚针对工商业的征税制度大概是在10%左右,而原来的华夏在商税上征收的力度则远远小于这个数字,只有5%左右,其中大部分还被吞噬在了中间环节,而如今大楚能够直接收到10%,就能够将目前的大楚税收提高不止一倍,便可以充分说明效果所在。”

    “可是问题就在于,对于欧洲各国政府而言,10%也是一个偏低的数字,其中像英国政府在日常针对工商行业的收税都达到15%,战时则有可能达到20%到30%,可是大楚长期处于战事环境下,却始终维持在10%的征税规模上,自然无法撬动更多的税收。”

    说到这里,恩斯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有一点,陛下可知道,如今大楚绝大多数人的生活条件,都要远远胜过欧洲人的.......因为在目前的欧洲,各国无一不以富国强兵为目的,可富国强兵里面可没有民富之选项.......”

    宁渝瞬间明白了过来,恩斯特说来说起其实透露的就是一点,因为他现在对下始终怀有怜悯之心,对下层的压榨还不够狠,如果能够狠下心肠来,将现有的田税以及工商税提高一倍,钱依然是能收的上来,可到时候不轻松的可就是老百姓了......

    “资本从诞生的那一天起,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宁渝突然想到了这么一句名言,或许只有亲眼来见证这一切的发生,才能真正明白资本在原始积累时期的丑恶面目,这才是百姓得呼声啊!

    当这头怪物在刚刚萌芽的阶段时,就已经表现出对资源的极大渴求,甚至逼迫得宁渝这个皇帝,也不得不想各种办法来喂养它,强壮它.......

    只是一想到这里,宁渝便不由自主地抬起了头,望向了舆图上的南洋地区,只见那一块舆图已经被染成了红色,似乎带着一些别样的味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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