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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十)

    在复汉军最后骑兵的突击下,八旗马队几乎如同冰雪遇到阳光一般,快速溶解了下去,大量的尸体层层叠叠倒伏在战场上,而山崩海啸一般的喊杀声从复汉军方向传来,大量的复汉军骑兵发起了反攻,他们手中的马刀上带着几分冷意。

    宁承祖率领的骑兵几乎成为了一个整体一般,尽管人数远远少于清军的马队,可是在突击之下却如同一把利剑,直接插进了八旗马队的胸口处,而他们的目标便是直指清军团龙旗,即亲自上阵的雍正皇帝。

    “杀!活捉雍正!”

    一阵阵怒吼声从复汉军阵营中传来,而对于八旗马队而言,他们发现自己人数虽多,可是在复汉军骑兵的突击之下,根本拦不住对方的冲锋!

    任何胆敢挡在宁承祖面前的八旗马队,几乎都被一冲而散,随后便是大量的尸体从马上摔落下来,他们引以为傲的骑术在复汉军阵型面前,没有任何的作用。

    “杀啊!”

    望着远方逐渐突击过来的复汉军骑兵,锡保终于慌了,他连忙拉着雍正的马绳,高声道:“皇上,赶紧撤吧,奴才来挡住他们!”

    雍正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火,他一鞭子抽在了锡保的脸上,指了指前面的复汉军大旗,怒声道:“狗奴才,朕上战场可不是为了逃命,眼下宁贼就在前方数百步,赶紧集结侍卫营,速速随我杀过去!”

    锡保脸上都是血污,他看了一眼远处迎风飘扬的复汉军大旗,终于有些不甘,狠狠将头上的铁盔丢在了地上,拔出腰刀指向了大旗。

    “兄弟们,宁贼就在前面,跟着皇上杀过去!”

    剩余的八旗马队虽然已经被打得节节败退,可是他们终究数量更多,其中一部分人死死纠缠住复汉军骑兵的冲锋,而剩下的数百骑兵簇拥着雍正皇帝,活生生杀出了一条通道来,而这条通道几乎是用八旗马队的尸体搭出来的!

    雍正骑在战马上,双手紧紧握住弓箭,他不奢望能够真正杀掉宁渝,只要能够带着人冲过去,将那杆大旗砍掉就好,或者说,只要能够逼大旗后退,那么他也就认了!

    只要大旗后退,战场上剩余的八旗兵们,就还能活下来一些人!

    “杀啊!”

    ..........

    复汉军大旗之下,宁渝等人手持千里镜望着清军马队的最后疯狂,可是并没有人感觉到丝毫畏惧,顶多七八百骑兵罢了,可是复汉军这边还有足足五千人的掷弹营!

    望着清军最后的搏命之举,所有人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像这般的大战只怕是清廷最后的绝唱,也是宁楚在登临天下之巅的最后一次大战!

    “启禀皇上,邓子亦愿意率领三千掷弹营迎击清军马队!”

    邓子亦经历诸战,如今因功升为了临时的掷弹营副统领,早就想着能够率领大军到战场上搏杀,然而清军与复汉军双方的实力对比实在差距太大,以致于根本就没有用到目前的掷弹营,以致于掷弹营诸将早就坐不住了!

    如今眼看着清军马队冲了过来,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他们可是知道这些人里面,有清军的敌酋雍正,若是斩杀对方或者活捉对方,至少是个侯!

    宁渝微微一笑,他已经通过千里镜瞧见了那七八百突击的马队,只是在里面搜寻了一番,似乎并没有看到雍正的身影,不过他也无所谓,随即便放下了手里的千里镜。

    “准,通禀全军,斩杀或者活捉雍正者,赏千金,封世袭侯爵!”

    在侍卫们的高声呐喊下,这一道命令在最快的时间里被传递了出去,从战场后方到战场前方,人人都在高声重复着这道命令,所有人都疯狂了!

    人人都知道,复汉军内部的爵位堪称珍贵,即便是流爵都没有多少,而一个世袭的侯更是不在寻常的公爵之下,到目前为之,只有寥寥数人才获得过这种殊荣,其中这些人还都是属于战死后才获得!

    因此,在得到了这样的奖赏,无论是掷弹营还是前面冲锋的骑兵们,都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若是运气足够好,杀了雍正那可就一步登天了.......

    ........

    与此同时,雍正在听到战场上的嘶吼声之后,并没有丝毫动容,他始终都没有考虑过撤退的想法,而其他人也明白,眼下就算是想退也退不了了。

    七八百八旗马队都属于镶黄旗侍卫营,堪称八旗腹血精锐,他们没有丝毫的畏惧,一直冲在了雍正的前后,挡住复汉军骑兵的追杀,而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人不断摔落到马下......

    “三百步......”

    “两百步.......”

    “一百步.......”

    随着距离一步步拉近,雍正的心头也越发火热,他已经能够看到那一排排顶在前面的复汉军士兵,也看到了那面几乎近在咫尺的大旗。

    弯弓,射箭!

    作为八旗后裔的雍正皇帝,虽然不善于勇武,可是在马上骑射的本事还是有的,只见一杆长箭射出,化作流星一般朝着大旗下疾射而去。

    而此时的大旗之下,宁渝十分平淡地望着那个在乱军中弯弓射箭的男人,并没有丝毫的畏惧,而在他的面前,则已经竖起了层层叠叠好几重的盾牌。

    那杆长箭并没有射到什么人,甚至连旗杆都没有射到,它在空中逐渐失去了力道,斜斜地落在了地上。

    而此时伴随着一阵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只见清军马队中不断有人带马摔落在地,接着便是众人齐齐嘶吼的声音,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斩马刀,开始与清军马队展开了血腥的搏杀。

    “杀咯,杀咯!”

    “敌酋雍正已死!”

    过了许久之后,从阵前的掷弹营中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声音逐渐变得越来越大,也让人听得越来越清楚了,却是雍正皇帝死了。

    复汉军大旗下的君臣不由得心头一颤,当下众人跪倒在地,高上喝道:“恭喜陛下,斩杀敌酋雍正!”

    “恭喜陛下,从此天下太平!”

    .........

    漫山遍野的喊杀声不断传来,雍正马队的覆灭几乎向着所有人宣告了一个事实,他们已经打不下去了。

    各旗的新军还有马队,在坚持了许久之后,在得到了这个噩耗之后,便彻底坚持不下去,他们直接开始溃退,在复汉军的追杀下,大批大批的士兵直接跪在地上投降了,还有一些人不甘投降,则是被直接给斩杀殆尽。

    “大清的江山没了!没了!”

    在清军大营中,徐元梦跪在了地上,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瘫倒在了地面上。

    这一仗从头到尾,徐元梦都没有看到任何的希望,可是真等到结果出来之后,他却是再也接受不住这般的噩耗。

    此时营中其他的军机大臣们也都是如此这般,他们望着战场上溃退的大军,张开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傻傻地望着。

    蒋廷锡心里明白不能就这么待着,当下连忙拉起跪在地上的徐元梦,沉声道:“徐大人,且不可如此,当下皇上虽然......可是大清还没有亡,四阿哥还在盛京等着大人您去主持大局呢!”

    徐元梦当下才恍然大悟一般站了起来,他连忙点点头,悲声道:“没错,没错,俄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等到收纳残军之后,会护送我等一直到喜峰口,到时候撤往关外.......”

    有一千五百俄人,再加上京中的数千残军,等到撤到喜峰口以后,还有三万新军和一万马军,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众人心头百感交集,他们望着远方迎风飘扬的复汉军大旗,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眼下大清国虽然没了,可是八旗还有几万残军,再加上盛京方向也有一些人马,终归还能继续苟活下去,只是雍正的死,终究让人有些难以接受。

    徐元梦又哭了一番,算是接受了这个事实,他连忙带着人从清军大营中撤退,然后直接朝着喜峰口方向前进,连京城他都已经顾不上了.......

    .........

    在徐元梦等人溃退之后,战场上却显得越来越乱糟糟了,虽然有大量的清军投降,可是有不少的复汉军士兵却是杀红了眼,他们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开枪,而这么一来,却又激起一些人的反抗意识,由此双方在混战中逐渐绞杀着。

    宁渝静静地站在了大旗之下,不断有哨探将前线的情况汇总上来,其中像雍正皇帝的死,自然是所有消息里面的重中之重。

    崔万采站在了一旁,他已经准备了好几个亲眼见过雍正皇帝的人,直接前去辨认尸体,毕竟没有看到尸体,谁也说不准雍正皇帝到底死了没有。

    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前线反馈的最终结果,而在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出声,只是眼神中的激动却是越发隐藏不住。

    终于,过了良久之后,从前线辨认尸体的人,连同着号称斩杀雍正的人一起返回了大营,他们急匆匆地走进营中,脸上显出几分涨红,跪在了宁渝的面前。

    “启禀陛下,尽管辨认之后,尸体确为雍正!”辨认尸体的数人跪在地上,神色十分凝重。

    等到消息得到证实之后,宁渝也忍不住轻轻舒了一口气,能够在战场上解决掉,那也算是一件好事,后面能够省很多心思了.......

    “只不过......雍正并非被我军斩杀......”

    其中一人在犹豫片刻之后,随即又说出了一件让众人心惊肉跳之事,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当下一般人的目光集中在了他身上,另一半人的目光则是集中在那名号称斩杀雍正的士兵身上,他的脸色有些局促。

    “哦?如实道来。”

    宁渝神色淡淡的,他并不在乎雍正具体是怎么死的,不过既然有人这么说了,他也就不妨开口问一问。

    那名号称斩杀雍正的士兵身子一激灵,深深伏在地上,低声道:“雍正确实并非小人所杀,只是当时战况危机,小人难以辨别,故而高声大喊,想将剩余的清军喝退.......等到后来检查尸体才发现,雍正早在小人之前就已经死去。”

    “怎么死的?”宁渝的声音平淡如水,让人分不清里面蕴藏的情绪。

    “根据医官查看,雍正乃暴卒而亡,疑似中毒......”

    宁渝心里一动,这个死法倒是跟历史上一模一样,看来历史还是有他强大的惯性.......虽然在时间上早了许多,可是死法却没有什么区别。

    难不成......真是嗑药磕多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出关!出关!

    革新三年腊月二十九,正值过年之前,复汉军在经过了风卷残云一般的大战后,成功占领了京城,为此战画上了一个句号。

    实际上,自从八里桥一战后,清军主力便彻底烟消云散,之前的十余万大军,被复汉军斩杀整整五万余人,俘虏三万多人,剩余的人几乎都溃散而逃,而复汉军在这一战当中,也付出了一万余人的伤亡。

    严格来说,清军打得不算差了,特别是汇聚此战的几乎都是八旗的骨血,因此人人敢于搏命,人人皆不畏死,以致于才付出了这么惨重的伤亡。

    等到复汉军收拢兵力之后,攻克京师已经是易如反掌,毕竟清军留在京师的军队只剩下不到万人,还都是一些老弱病残之辈,复汉军仅仅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彻底攻占了京师,并且控制了诸多要地。

    宁楚君臣并没有第一时间进入京师,毕竟里面还藏着不少八旗的顽固分子,他们在正面战场上打不赢,很可能会想着刺杀一途,因此在经过复汉军彻底的清洗之前,他们都不会直接进入京师。

    当然,进入京城也不会是所有的军队,宁渝直接安排了第一师和第二师,携手会同进入京师驻防,当然也对其三令五申,决不允许任何复汉军士兵做破坏军纪之事,若有人敢于浑水摸鱼,则立斩无赦。

    实际上,在复汉军进城之前,进城内还残留了许多旗人,其中一部分是满洲八旗,一小部分是蒙古八旗,而绝大部分都是汉军旗人。

    原因也很简单,当初八旗在撤离京师的时候,时间上太过于紧张,以致于大量的旗人还有相应的财物,都滞留在了京师内。不过这是满洲八旗和蒙古八旗滞留的原因,汉军旗人则不同,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往关外撤离的选择,因此除了一小部分人,其余的几乎全都留在了京师。

    因此,在城破之时,这些八旗才是最为恐惧的,他们担心宁楚会重新上演当年八旗南下的那一幕,甚至有不少八旗女子直接选择自杀......

    就在京城内一片乱糟糟的时候,复汉军其余各师则暂时驻扎在了通州,原本的通州清军大营,已然成为了复汉军驻扎军营,而原来的通州府衙,则成为了宁楚君臣的临时办公之地,他们将会一直在此地临政——直到京师彻底安全下来。

    “启禀陛下,臣等通过雍正近侍等人的口供,已经得出了初步的结果,当日雍正并非被我军斩杀,而是服用了大量的丹药,他在射完那一箭之后,情绪彻底失控,以致于药力爆发......当场暴卒而亡。”

    崔万采将原封报告直接呈递了上来,临了感叹道:“当日的雍正,只怕是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宁渝此时正围着火炉烤火,他实在有些畏惧北方的寒冷,在听到崔万采这番话之后,随即接过了报告,简单的看了一遍,终于能够确定,雍正皇帝的死跟服用丹药的关系很大,特别是在攻下京师之后,骗子贾士芳虽然死了,可是根据其他人的口供,也能得出这一点的联系。

    雍正皇帝一心想死在战场上,可是世事弄人,他到头来还是死在了丹药之下,却是让人不免有些感慨莫名。

    “雍正虽然不是为我军所斩,可是一应奖赏还是发下去吧。”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还有,雍正此人终究算是一条汉子,好生葬了吧。至于伪清前番诸帝的陵寝,一应保留下来,将来和大明皇帝的陵寝划归一处管理,亦可作为历史教育基地,以史为鉴。”

    “是,陛下。”

    崔万采明白皇帝这么说的用意,其实还是因为朝廷内外都有人声称要毁掉清陵,以图正本清源之用意,也是体现大楚承继明统的决心。

    可是在宁渝本人看来,并没有这个必要,他要留着清陵给后代子孙看看,要牢记这一段的历史。

    “战事虽然已经基本结束,可是百姓的日子却并不好过,特别是今年直隶本来就很缺粮,再加上八旗又运了不少粮到关外去了,眼下京城斗米两百文,关键是还有价无市.......内阁应该保障好对直隶地区的救济问题,绝不能出现易子而食的情况。”

    宁渝的这一番叮嘱并不是凭空而来,而是他手底下密探汇总上来的情报,其中的种种惨状,令人读来忧心。

    崔万采当年明白宁渝的意思,说起来直隶缺粮的问题一直很严重,或者说,是整个北方的缺粮问题都很严重。

    早在复汉军拿下江南之后,整个北方的粮食供应体系其实就已经开始失衡,雍正无奈之下只得集中粮食优先攻击直隶,因此山东、河南的粮食都往直隶方向供应,导致自身还出现了一定的灾情。

    到了今年的时候,山东和河南都出现了一定的旱灾与蝗灾,再加上兵戈未息,粮食产量还比不上往日,可是就算在那种环境下,山东和河南还得往直隶运粮,结果饿死了不少的百姓。

    如今,直隶彻底失去了外在供粮的渠道不说,关键是自身所剩不多的存粮,都被八旗运到关外去了,也就造成了一场规模庞大的饥荒,如果不是复汉军打下了直隶,只怕过了这个冬天,京城人得饿死许多。

    对于直隶的情况,崔万采亦是忧心忡忡,“回禀陛下,眼下直隶已经再无半点存粮,只能依托外界供粮,关键是山东、河南还有山西一部亦是刚入我军之手,只怕难以提供更多的粮食,如今财政部已经将存储在南直隶、安徽以及湖广的库粮调拨了两百万石,将会通过海船运抵直隶,只是时间上有些不够。”

    “不光是时间不够,粮食也不够,两百万石粮只怕能供大部分人勉强过冬,到了明年又会陷入无粮的状态,咱们不光要给他们提供救济粮,还得让百姓过上真正的安稳日子。”

    宁渝微微沉吟道,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准备再跟内阁沟通一下。

    崔万采抚了抚胡须,沉吟道:“那陛下的意思是?”

    “此事应当分成两个部分.........”

    宁渝的眼睛有些微微发亮,他高声道:“第一部分就是要解决眼下的难题,咱们要继续运粮至直隶,目前有所短缺的部分,可用军粮填补,先救完急再说,只要能填补账目,枢密院那边也不会多说什么,在这个过程中,一定要坚持推行新政,对于旗田还有一部分汉奸士绅的田地,要坚决没收。”

    “第二部分就在于,咱们不能光是养着直隶的几百万百姓,这样朝廷的负担会太重,以工代赈也不能长期进行,因此咱们需要将人口分流出去,开拓荒地来养活更多的人。”

    崔万采眼前一亮,他微笑道:“陛下的意思,是在关外垦荒吗?”

    “没错!解决直隶的问题,就在关外!”

    宁渝脸上勾勒出一丝笑意,说起来眼下的这个时机也非常巧妙,通常汉民是不太愿意背井离乡远拓荒野的,只有活不下去了,才会选择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

    而眼下想要解决东北的问题,并不是光靠军队或者火器就能行,关键是要有大量的百姓,作为兵源地还有屯粮地,才能真正进行实际控制,因此眼下让汉民出关寻活路的法子,是完全可行的,而且通过发展汉人出关,还能进一步遏制俄人的狼子野心。

    想来想去,宁渝觉得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只是想到后续要做的大量准备工作,却是又忍不住有些头疼了。

第四百九十二章 前途未卜

    革新四年大年初一,热河厅并没有多少过年的气氛,反倒是由于战乱的缘故,到处都显得有些荒凉破败。

    在大年夜的时候,地面上就已经落满了一层细密的雪花,如今伴随着猛烈的西北风,整个北方的气温都骤然下降了许多,路面上也都结了细密的碎冰。

    凛冽的寒风中,只见一条长长的队伍在风雪天气里行进着,却是一眼望不到头,行进的这些人都穿着破旧的棉袄,一步一瘸地走着,大部分人的脸色都极为苍白,甚至走着走着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而队伍的两旁也都有倒下的尸体,还有被弃之不管的伤者。

    在队列当中,虽然还有一些马匹,可是这些马儿瘦骨嶙峋,大部分也没有被人骑着,而是直接拉着行进,整个队伍当中都弥漫着一种失败的情绪。

    正红旗蒙古都统伯颜脸色苍白无比,他的胳膊直接垂了下来,上面泛着殷红的血迹,那是之前在八里桥留下来的伤势,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可如果仅仅只是伤势,也不会让伯颜如此痛苦,实际上真正更让他痛苦的,是关于八里桥一战的回忆,实在是太惨烈了......

    八里桥之战说起来只是两天时间而已,可是却成为清军的痛楚所在,参战的整整十一万多八旗精锐,被复汉军给彻底打崩,其中活下来的人只有万人不到,他们径自前往喜峰口,与那里等待的八旗军汇合,才勉强有了四万多人。

    在这四万多人当中,其中三万人是未曾参战的八旗新军,还有一万两千多人是剩余的清军马队,算是目前大清在关内的最后家底了。

    除了这四万多人以外,还有一千五百俄人,他们护卫着清廷皇室连同一些大臣的家眷,以及京城内的**万旗人,从喜峰口展开了漫长的跋涉之旅,他们将会从热河等地绕道前往关外盛京。

    要知道,从喜峰口到盛京可谓是漫漫长路,跟辽东走廊完全不能比,因此这十几万人一路上走下来,已经有不少人倒在了路上,疾病、饥饿以及寒冷,都成为了死亡的原因,还有更多的人处于死亡的边缘。

    就连身为正红旗蒙古都统的伯颜,此时都对未来产生了迷茫,经过了八里桥之战,不光的大清主力一朝被打崩,就连雍正皇帝都死在了阵中,这使得伯颜已经彻底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心,他不知道大清的将来在哪里。

    尽管从理论上来说,这支孤军还有一个盛京可以去,四阿哥也会登基成为新的皇帝,可是连雍正都没有能力挽回大局,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子又能做什么?

    更进一步说,没有了中原的花花土地,光靠眼下他们这十几万人,再加上关外的二三十万旗人,能济得什么事?

    想的越多,伯颜发内心显得越发绝望,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脸庞上出现一丝凉意,不由得睁开了眼睛,却看见天上已经开始飘着雪花,天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寒冷了......

    行军大帐中,清廷残存下来的臣子们汇聚一堂,其中为首的几人便是原来军机处的几位大臣,以大学士徐元梦和庄亲王允禄为首,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泪痕,眼圈红得跟兔子一样。

    由于雍正皇帝战死在战场上,连尸体都没能抢回来,因此采用秘不发丧的形式,等到回了盛京后再行发丧,因此众人也没有服孝。

    “眼下皇上虽然已经宾天,可是大清还没有亡,咱们这十几万人也要活下去,今日请诸位过来,便是要议议后续的一些章程。”

    大帐中,徐元梦的脸上带着几分哀荣,他微微叹口气道:“请几位大人来,就是希望诸位能够在这个关键时候,拿拿主意。”

    说起来是诸位大人,其实真正能做主的就是庄亲王允禄,他一手握着兵权,就连徐元梦也要对他客客气气的,因此众人对允禄也是颇为客气。

    允禄环视了众人一眼,低声道:“眼下咱们要往盛京的方向去,路程实在遥远,就算没有楚逆的骑兵追击,可是想要安然抵达盛京,更是难上加难,关键还有一点,若是复汉军攻我盛京,又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得陷入了沉默,实际上他们绝大部分人都是想过这个问题的,只是谁也不敢戳穿——毕竟眼下大家伙不管怎么样,都还有个盛京可以去,若是连盛京都去不成了,那该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答案,甚至在这个时候连个成熟点的建议都没有,因此,盛京便成为了唯一能够指望的迷梦。

    反倒是庄亲王允禄,他性子比较直率,当下略略停顿了一番,“我大清眼下已经败了一次,不能再盲目行动,至少要探知盛京方向的情况后,再行决定要不要去那边。”

    徐元梦微微点了点头,疑问道:“倘若盛京方向已经有复汉军的贼寇又该如何?”

    实际上在众人心里,几乎已经默认盛京方向有复汉军的大军了,毕竟在宁锦已经有了复汉军的禁卫师,若是直扑盛京,只怕盛京方向的四阿哥也难以抵挡!

    “若是盛京有危险,那么前往蒙古各部如何?”有人轻声提出了一个建议,而当他这个建议一提出来的时候,就遭到了徐元梦和庄亲王的怒视。

    原因也很简单,大清跟蒙古之间的爱恨情仇,用一本书都写不完,双方的关系之复杂,并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因此要投靠蒙古,在清廷内部其实存在大量的反对声音,不仅是满洲八旗反对,连蒙古八旗都会反对。

    蒙古不是一个完整的集体,更多是一种地域上的理念,就好比在大漠以南的蒙古各部称为漠南蒙古,其中又分为科尔沁、札赉特、杜尔伯特、巴林、札噜特、乌拉特、喀喇沁、乌珠穆沁、察哈尔、土默特、鄂尔多斯等部,号称东接盛京、黑龙江,西接伊犁东路,南至长城,北逾绝漠,袤延万余里。

    除了本身就庞大的漠南蒙古之外,在大漠以北的叫做漠北蒙古,又叫喀尔喀蒙古,主要分为车臣汗、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等三部,至于在大漠以西各部称为漠西蒙古,即卫拉特蒙古,像准噶尔部、和硕特部、土尔扈特部就属于漠西蒙古。

    自元以来,中原王朝一直都深深忌惮蒙古的统一,因此都想方设法分裂蒙古各部,因此也就造成了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的划分,其中自然也存在大量的对立,因此当有人提出前往蒙古各部时,才会引起徐元梦和庄亲王的怒视。

    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徐元梦和庄亲王都不会考虑前往蒙古。

    只是一想到了这里,众人便有些愁眉苦练,帐篷中的气氛显得越发沉闷。

    “要不,咱们问问俄人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另外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却是军机处大臣兼礼部尚书蒋廷锡,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忐忑,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他这个汉人终究是汉人,行事一定要低调才行,否则还不知道哪天会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死掉。

    “俄人?”

    徐元梦眼前微微一亮,这倒是一个不错的主意.......如今所有人都不可靠,反倒是俄人能够仰仗一二,因为其他人只想痛打落水狗,而俄人只要想着保全自己谈判的利益,就必须要把大清保留下来,否则那些签字岂不是白瞎?

    “蒋大人此话倒也有些道理,这样你先跟俄人继续接触,另一方面咱们赶紧派人去盛京询问情况,倘若情况尚好,那就直接往盛京方向而去!”

    见徐元梦拿定了主意,庄亲王允禄也点了点头,眼下的大清可再容不得有丝毫的内乱,因此几位大臣在议事的时候,都会尽量选择和衷共济。

    ........

    在徐元梦等人往盛京方向查探消息的时候,盛京方向却是先得到了八里桥战败的消息,传信的哨探经历了千辛万苦,绕过了复汉军在宁锦方向设下的拦截关卡,终于将急递送到了新任盛京总督马齐手中。

    早在八里桥之战还未开始的时候,盛京总督马齐、盛京五部总管马尔赛以及奉天府尹张廷玉等人,就已经悄悄化妆从关外绕开了宁锦一带,平安抵达了盛京,并开始接管起盛京的全部防务以及政务。

    当然,他们在忙于盛京事物的时候,一只眼睛却始终都盯在了京城,盯在了那一场决战上,因此当八里桥之战的消息在星夜时传来时,众人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也知道了雍正皇帝死在了战场之上.......

    “皇上啊!奴才心里痛啊.....”

    “皇上,老奴恨不能诛杀楚逆,以报君父之仇啊!”

    “皇上,大清的江山,可不能没有了皇上啊........”

    一时间,盛京总督衙门里传来了一片哭声,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在眼下这个环境里,堪称是人人痛哭流涕。

    盛京总督马齐是老臣,毕竟也是经历过当年康熙驾崩的人,因此他虽然也哭了一场,可是又立马明白,眼下继统大事要紧,便立马遣人封锁了消息,随后连同马尔赛和张廷玉前往盛京皇宫中拜见皇后乌拉那拉氏和四阿哥弘历。

    在众人抵达皇宫之时,马齐已经派人将消息传递给了皇后乌拉那拉氏,她是先前就已经来到了盛京,因此算是目前皇室的最高代表人,她带着雍正的其他几个妃子,像熹妃、齐妃、宁妃等人,此时已经哭成了一团。

    “奴才等人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如今皇上战死沙场,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大清更不能一日无主啊!”马齐等人跪在了地上,脸上同样也是一片悲戚之色。

    皇后乌拉那拉氏出身满洲正黄旗,原本是内大臣费扬古之女,在雍正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已经被康熙册封为嫡福晋,并曾经生育了一子弘晖,结果长到八岁时不幸夭折,由于其人性格温顺和善,职掌后宫以来也跟其他妃嫔关系良好,因此朝内朝外也非常得人心。

    原本帝后二人之间的感情就十分融洽,因此在皇后乌拉那拉氏在得知雍正战死的消息后,便一连哭了好几回,只是她心里也清楚,眼下国事要紧,容不得过于伤心,便强自忍住了泪水。

    “马齐,本宫已经派人将四阿哥弘历、五阿哥弘昼还有八阿哥弘晟给唤来了,等会直接在这里颁布遗诏吧。”

    乌拉那拉氏为人忠厚,心里明白继统的重要性,当下便直接派人将皇子们都给带来了,以此好早早确定份位,防止再出现夺嫡之事。

    雍正的子嗣并不旺盛,且生下的子女多有夭折,因此活到序齿的原本只有三阿哥弘时、四阿哥弘历以及五阿哥弘昼三人,然而弘时之前在京城暴卒而亡,眼下便只剩下了四阿哥弘历以及五阿哥弘昼二人,像八阿哥弘晟只有三岁,还没有到序齿的年纪。

    众人心里明白,眼下能够继承大统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四阿哥弘历,因此根本不会存在什么悬念,但是继承大统终究要走一个过程,才能服众。

    过了片刻之后,只听见外面一阵哭声大作,却是几位年幼的阿哥和公主到了,他们却是还没有走进殿中,就已经开始放声大哭,虽然都是十来岁的少年,可是已经知晓人伦大事,心中更是悲痛欲绝。

    等到众人进了大殿之后,弘历、弘昼等人却是跟着皇后等人又开始痛哭,马齐心知此时还没到说正事的时候,便跪在地上等着众人哭完,只是这心里却是越想越是难受,不由得眼圈又开始红了。

    良久之后,四阿哥弘历毕竟见识非同一般,他率先止住了哭声,望着下面跪着的几个年迈的老臣,脸上不由露出几分迷茫之色。

    在弘历的心中,他天底下最佩服的人就是他的阿玛雍正皇帝,而是眼下当雍正皇帝都战死的时候,却是让弘历在悲伤之余,更加多了几分恐惧,若是连雍正都无法挽回大局,他一个黄毛小儿又能做的了什么?

第四百九十三章 弘历登基

    盛京皇宫内,四阿哥弘历眼圈发红,望着跪在下首的马齐等人,悲声道:“几位大人,如今我阿玛已经崩逝,咱们大清该当如何?”

    马齐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打算,当下便高声道:“皇上在战前已经吩咐了奴才等人,但有变故便可启开遗诏,以定天下继统。”

    一直还没有说话的张廷玉却是眉头一皱,皇帝先前是命令庄亲王允禄、大学士徐元梦、马尔赛还有他张廷玉为顾命大臣,后续虽然因为种种变故,可是这道诏书却没有改变,严格来说,那时候的马齐还在家里蹲着呢。

    可是眼下皇帝驾崩了,庄亲王允禄和大学士徐元梦还在路上没有回盛京,而他张廷玉和马尔赛二人也还没有说话,他马齐就要把遗诏公布了?

    不过张廷玉心里明白,他的分量还不够,因此当下也是默默不说话。可是马尔赛却不一样,他打心眼里就不服马齐这个老头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才缓缓开口道:“开启先皇遗诏之事,是不是要等庄亲王允禄和大学士徐元梦他们过来?”

    马齐却浑然不当一回事,面对着皇后还有几个阿哥,表现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模样,他挥了挥手,“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我大清更不可帝位空悬,早日定下继统方才是大事,至于庄亲王还有许大人,应该也能明白。”

    马尔赛有心想要反驳,可是那一瞬间又看到了弘历期待的眼神,当下也只得把话吞进了肚子里,不再说话。

    眼见得无人反对,当下马齐也就不再犹豫,派人去通政司开启遗诏,众人哗啦啦直接跪在了面前,等待着遗诏宣读。

    “朕蒙皇考圣祖仁皇帝为宗社臣民计,慎选于诸子之中,命朕缵承统绪,绍登大宝,夙夜忧勤,深恐不克负荷。惟仰体圣祖之心以为心,仰法圣祖之政以为政,勤求治理,抚育烝黎。无一事不竭其周详,无一时不深其袛敬.......”

    当马齐念到这里时,众人的神色不由得凝重了起来,他们虽然知道继统已经定下,可是依然有些紧张。

    “宝亲王皇四子弘历,秉性仁慈,居心孝友,圣祖皇考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抚养宫中,恩逾常格.......今既遭大事,著继朕登极,即皇帝位。”

    弘历听到最后,终于长长叹了一口气,瘫跪在地上,一声嚎哭声从他的嗓子里活生生挤了出来,仿佛响起了信号一般,众人也都开始了嚎哭。

    等到此番事了,马齐虽然没有顾命大臣之资,可是毕竟是三朝老臣,威望卓著,再加上他又有立鼎之功,当下便被弘历委任为顾命总理大臣,连同马尔赛和张廷玉二人,开始帮助新君稳定眼下的局面,

    眼下的大清可谓是内忧外患,除了即将会赶到的复汉军威胁之外,还有内部的人心混乱问题,因此顾命总理处针对弘历的登基之事,并没有选择大操大办,甚至都没有等到徐元梦等人率军回来,就已经在盛京宣布登基,并且直接颁布了年号为‘乾隆’,取自天道昌隆的意思。

    等到登基一事完成后,众人才簇拥着弘历,不,乾隆皇帝坐在了盛京皇宫大殿龙椅之上,然后上百名在盛京的臣子们,开始对着乾隆三拜九叩,高呼万岁。

    “众位臣工请起,朕年少德薄,于国事并无建树,朝中大政尚需各位臣工担之。”

    弘历抿了抿嘴唇,他望了望殿中跪下的臣子们,终究是个少年人,勉强压住了内心的激动。

    马齐道:“皇上如今已经登基,奴才等人自然竭力尽忠,早日克服中原。”

    弘历点了点头,眸子里仿佛带着光,朗声道:“皇考壮志未酬,身先士卒而崩猝,朕亦心向往之,亦当以皇考遗志为念,与众卿齐心协力,匡扶河山,复大清江山社稷!”

    .........

    正月十五,宁渝在京师皇宫奉天殿内召开大朝会,自从复汉军进了京城之后,就将皇宫给封锁了,避免许多不法分子去破坏皇宫——因此宁渝只是将原本皇宫的各处名称,换成了明制时期的名称,就十分愉快地上班了。

    参加朝会的大臣们,基本上都是参与北伐的大臣,还有一些将军,大伙分成文武两班站在了奉天殿内,心里都十分激动。

    毕竟不管怎么说,明清以来,京师都一直是天下重中之重,天下百姓也无不以京师为正统视之,哪怕是南京,也多多少少也有些陪都的感觉。

    因此自从攻下京师之后,便已经有人在宁渝面前吹风,要还都京师——他们也都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可是毫无疑问,也代表了朝野上下的一种风向。

    宁渝倒没有对哪里有特别的感觉,从他的角度来说,立都关系到的不仅仅是他将来在哪里办公生活的问题,更关系到南北之间的平衡问题。

    对于华夏而言,南北、东西之间始终都存在着发展的差异,有的地方富庶,有的地方贫瘠,这样便会造成一个情况,像富庶的地方朝廷通常能够拿捏住,可是贫穷的地方,那基本上很难彻底控制下来,像大明弃守交趾便有这么一番考虑。

    因此在立都的时候,通常也会体现君主的政治考量,像朱棣迁都京师,其主要目的便是通过将朝廷中枢迁到京城后,从而将战略重心北移,以此更好打击残元势力。

    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来看,宁渝自然不能忽视京城的战略作用,望着众人笑道:“北伐至今,山东、河南乃至于直隶都已经落在了咱们的手里,就连山西也即将彻底攻克,可谓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群臣们纷纷开口赞颂,在他们的眼里,宁渝能够率领大军从无到有,短短几年的时间里克服中原,已经堪比唐宗明祖,特别是这一次的北伐之战,更是打得清军落花流水,毕竟历代的北伐之战哪有这么干净利落的?

    宁渝微微颔首,轻声道:“即便如此,可是咱们也不能大意,毕竟伪清实力未绝,目前依然拥有辽东之地,尚有蒙古、甘肃、青藏以及乌里雅苏台诸地藩属,因此北伐尚未真正结束,诸位卿家亦不能放松。”

    内阁次辅崔万采当下便拱手道:“陛下说的不错,决不可纵容残清苟延残喘于世间,需派大军荡平辽东,诛尽杀绝。”

    众人当下心里如同明镜似的,当下纷纷开口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等愿竭尽全力,恢复华夏一统伟业。”

    宁渝哈哈大笑,当下便吐出了自己的意思,“北方事物繁重,因此亦当设立都城,以镇四方,只是南京之地事关重大,亦不可废除,因此,朕以为可行二京制,京师为北都,南京为南都。”

    “陛下所言极是,臣等亦当谨遵之。”

    大朝会主要还是以务虚为主,因此等到下朝之后,宁渝很快便遣人将内阁诸臣请了过来,当下便望着众臣轻声道:“北方事物繁重,绝不在于南京之下,因此朕将会在京师久驻一段时间,内阁和枢密院亦当安排要员进京,南京方向暂时可留副手处置。”

    崔万采抚须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等年前发完南京的急递已经有了回信,内阁认为在二月份之前,将会直接迁到京师来,至于行政院则会紧急调拨一批实干之才,进入京师重组各大衙门,稳定政局。”

    宁渝点了点头,他对于内阁的手段还是很放心的,轻声道:“当年李自成进入京师之后,没过多久就被清鞑赶出了京师,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经验教训,内阁及枢密院都要仔细体会这件事给我们带来的经验和教训!”

    众人神情微微沉默,打天下易,治天下难,这一点从在南京的经历就能体现的淋漓尽致,可以说若非宁楚在打天下的过程中,一直都没有放弃对实干人才的培养,那么根本不会取得今天这般的局面。

    “过去的时候,那些举人们都会进京赶考,对于咱们来说,也是一次赶考的过程,只不过考题换成了在北方的数千万百姓,考官换成了虚无缥缈的民心......宁楚起势源自民心,绝不能在这个地方上跌倒!”

    宁渝脸色有些沉闷,低声道:“新朝新政,内阁当全力普及新政以及土地田亩制度,中间遇到的任何阻力都要克服,该抓的抓,该杀的杀,决不可轻易手软.......禁卫师在辽东,第一师将会临时作为京城的卫戍军队,但凡有所配合的,都可以开口。”

    “都察院也要注意,胜利了,很多人的心里都会有骄纵情绪,这个时候都察院绝不能轻易姑息,一旦姑息就会犯下大错!到时候影响的是我宁楚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还有威望!”

    等到宁渝这番杀气腾腾的话说出来后,众人脸色却是有些变了,他们内心的一切骄狂,似乎被泼了整整一盆冷水,当下也清醒了过来。

    瞧见众人似乎被震慑住了,宁渝便停下来喝了一口水,他正准备针对粮食问题,同崔万采继续沟通一番,却听见殿外传来一道声音,却是从辽东方向过来的紧急情报,需要禀告黑皇帝。

    等到侍卫接过秘密情报,递给了宁渝看之后,却是将宁渝的注意力给吸引住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意。

    “弘历已经登基继位,年号乾隆......清廷贼心不死,速传枢密院!朕倒要看看,再打死一个乾隆,还有几个冒出来?”

    .......

    南北之战刚刚拉下帷幕之时,从朝鲜半岛方向的海面上,却驶来了一艘船只,上面挂着一面朝鲜王旗,它在宁楚海军战船的保护下,朝着京师的方向前进。

    在船舱中,几名身着大明官服的老者此时正相对而坐,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口极为纯正的汉话,只是与船只上挂着的朝鲜王旗放在一起,却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此番出使天朝,只为我朝能重归天朝宗藩体系之中,也要让天朝陛下能够明白,我朝鲜一直都在谋求反抗清鞑之掌控,此乃关键。只可惜朝廷中奸臣当道,竟然到现在还在是否用清廷王号而争论,实在是愚不可及。”

    说话的老者乃金世俊,乃朝鲜承旨金一镜的心腹,也是当今着手可热的权臣,而与他相对的其他几名老者,亦是此次出使的使臣。

    另外一人唤做柳正烈,他亦是高声赞同道:“自从丙子之役,朝鲜上下便一直心怀故明正朔,如今天朝驱逐鞑寇,朝鲜自当重归天朝之下,岂能继续事清寇?”

    众人脸上都浮现出一丝赞同之色,对此开始议论纷纷,然而角落中一人的神色却是带着几分忧虑,并没有第一时间表示赞同。

    自从八里桥之战结束后,余波逐渐激荡到了朝鲜,也给朝鲜带去了一个疑问,那就是要不要立马表明立场,更改年号?

    表面上看上去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在如今的朝鲜,却成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甚至关系到朝鲜的生死存亡。

    “朴允熙,你的看法是什么?”金世俊侧过身子,笑眯眯地望着那人。

    那名叫做朴允熙的老者却是长叹一声,低声道:“领议政和左右议政大人决定之事,下官自然不敢多嘴,只是心中始终有些忧虑,清鞑虽然被天朝驱逐于关外,可是他们依然有兵数万之众,若是朝鲜贸改规制,只怕大祸临头!”

    金世俊脸上挂着一丝冷笑,望着朴允熙的眼神里便有些不善,“朴大人未免也太过于谨慎了,倘若此时不去表达对天朝的归顺之心,将来如何才能到天朝陛下面前一述朝鲜忍辱求全之功?”

    其他人听到二人所言,当下也纷纷对朴允熙进行了斥责,甚至还有人高声道:“倘若让朝鲜继续屈居于清鞑之下一天,朝鲜的耻辱也就多了一天!”

    金世俊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眼下王上正在景福宫翘首以盼,希望能够得到臣等的佳音,因此我等亦需早日抵达京师,面见天朝陛下!”

    朴允熙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朝鲜上下君臣的心思,只是他们也不想想,清廷固然在复汉军面前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是对于朝鲜而言,依然是一个庞然大物,倘若清廷率军攻朝鲜,朝鲜真能抵挡得住吗?

第四百九十四章 特别执行

    在如今的东亚格局下,朝鲜一直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它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们并没有太过扩张的空间,反而常年受到外界的强大压力,进而会影响到国内的政治生态。

    就好比这一次金世俊的出使,表面上来看是朝鲜君臣不甘受到清廷的压制之故,实际上也反应了朝鲜政坛上两股势力的交锋结果。而双方的交锋结果,则是始于一件事情——朝鲜新年宗祭所用的年号。

    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它背后却代表着朝鲜上下君臣的心态,特别是在对待满清的态度上,一直都是比较排斥而戒惧的,由此就体现在使用的年号上。

    早在万历年间,日本侵略朝鲜,由此掀开了壬辰倭乱之战,而在这一战中,明廷伸出援手拯救朝鲜,由此得到朝鲜上下君臣的一致感激,而后到了明末之时,清廷势大,皇太极率领大军逼降朝鲜,而朝鲜却始终都在暗地里坚持使用崇祯年号。

    可是等到清廷扫荡大江南北之后,便屡次向朝鲜施加压力,而彼时的朝鲜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选择在大部分公众场所,开始使用大清年号。

    到了这个时候,使用什么年号,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朝鲜政坛的风向标。

    因此,在复汉军北伐成功攻占直隶后,得到消息的朝鲜君臣便有些忍耐不住,他们便准备通过派遣使臣到京师来,从而彻底摆脱清廷的控制,而金世俊便是朝鲜使团的代表人物。

    众人谈到兴起,却是对金世俊大家吹捧,而金世俊本人也颇为志得意满,高声道:“诸君,只要这一次咱们能够成功归于大楚宗藩体系,自然也就不用畏惧清鞑,将来崔领相也会赞叹我们的功绩!”所谓的崔领相,便是如今朝鲜领议政崔奎瑞。

    柳正烈脸上也带着笑意,“大人有金一镜大人的提携,再加上立下这一次的功劳,只怕很快就会得到领相的看重,到时候我等也能跟着大人,一起沾沾光!”

    金世俊脸上带着几分自得的微笑,貌似不经意地瞅了朴允熙一眼,轻声道:“诸位只要能跟着本人,将来的前途自然是不能少的.......若是自以为聪明,只怕金昌集的下场,也就为之不远了。”

    朴允熙脸色微微阴沉了下来,他如何不明白金世俊说的是谁,至于金昌集更是死在前两年那一场惨烈变故中的前任领议政,话语中的恶意却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其余众人连忙伏在船舱甲板上,脸上带着几分恭敬的神色,高声道:“大人所言,我等自然明白。”

    一些人一边说着,还一边偷眼望着朴允熙,脸上露出几分怜悯之色,倘若得罪了金世俊大人,只怕回去后就是死路一条了。

    ...........

    正月初十,京城中住进恢复了几分人气,特别是初春的暖阳照在了积雪上,些微的暖意带走了人们心中些许的寒意,使得许多百姓开始走出了家门,望着如今已然大变样的京师,不由得微微一愣。

    原来街头上已经出现了许多复汉军的士兵,那些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军人们,手中并没有拿着刀枪,而是仅仅拿着一把剪刀,面前则摆着两个大大的箩筐,其中的一个箩筐里装着黑色的辫子,另一个箩筐里则装着喷香的馒头。

    “老少爷们们,一个辫子,换俩馒头!喷香喷香的大馒头!”

    一名复汉军少尉站在箩筐前,手中拿着一个大喇叭,高声喊叫着,却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啥?辫子啥时候都能换馒头了?还是这么喷香的馒头?

    一下子却是有不少人给吸引住了,他们望着那堆满一箩筐的馒头,不由得暗自吞咽了一口口水。

    自从复汉军北伐以来,京城的百姓们就没有吃过一顿真正的饱饭,所有的粮食都被优先供给了八旗军,甚至连一些绿营都无粮饷可发,以致于不少人都没能碍过去,活生生饿死在了家里,像这般的惨况绝不在少数。

    哪怕如今还处于新年,可是对于更多的人而言,都没有丝毫的喜色,因为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的回忆里只有饥饿与死亡。

    黄老三原本是京城里的一个破落户,他在复汉军打来之前,家里堪称是真正的人间地狱,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家里六口人饿死了足足三个,只剩下他跟他的两个年幼的弟弟,在家中最后一点粮食都吃完的情况下,不得不出来寻口吃的。

    “大人,这辫子真的能换钱吗?”

    “能换,脑袋伸过来!”

    黄老三望着那口寒光闪闪的剪刀,不由得狠狠吞咽了一口唾沫,可是他又闻到了那馒头的香味,当下心一横,将脑袋伸了过来。

    死就死吧!反正这日子活着也没个什么滋味!

    然而,那名复汉军少尉只有用手抓着他的辫子,随后大剪刀狠狠咔嚓下去,就从箩筐里抓了俩馒头塞在黄老三手里。

    “吃吧!如果家人有辫子,也可以领过来领馒头!”

    少尉笑眯眯地望着落魄的黄老三,或许像这样的人越多,对于他来说才会越好。

    黄老三狠狠咬下了馒头,却是连馒头的香味都没有仔细唱出来,就三两口给吞进了肚子里,到最后甚至连自己的手指头都想咬下来,可是他没有吃另一个馒头,而是尽量不去看它,朝着家里跑去。

    过了片刻之后,街头上已经挤满了人潮,大家伙都是在听说了用辫子换馒头的消息,便纷纷涌到大街上来,想着能换上两个馒头。

    黄老三也带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排在了长长的队伍后面,两个小家伙手里拿着半边馒头,一边大口大口吃着,一边望着远方的馒头箩筐。

    所有人的脸上都充斥着对生存的渴望,他们心里明白,在乱世面前,所有的东西都是空的,唯独馒头,才是真正的东西。

    就在京城里展开轰轰烈烈的辫子换馒头活动时,在京城城外的战俘营中,大批大批的八旗战俘蹲在了地上,他们的脸上充斥着迷茫之色,先前大战的失败,几乎让所有人都失去了对未来的信心。

    雍正皇帝死了!他们再也没有了希望!

    复汉军在八里桥之战结束后,足足俘获了三万多名八旗兵,他们被按照身份和等级给区分了开来,关在了城外的数十座临时修建的战俘营中,而几乎每个战俘营都有一个复汉军的步兵营在看守着,可以说关得密不透风。

    他们这些战俘被关押在战俘营已经有足足十余天,每日里除了最基本的饮食和水之外,便再无其他任何供应,甚至他们还需要参加一定的劳动,比如修葺城墙、搬运石块等等活动,甚至有许多人都在疲惫中活活累死。

    然而,对于这里的俘虏而言,眼下却已经算得上足够幸运了,因为不够幸运的家伙,都已经死在了战场上,来年将会成为肥沃的泥土。

    当然,也有很多人一心想着死,他们都是八旗当中的高层,其中既有满蒙八旗的高官,也有汉八旗中的各级官员,他们自从被俘之后,便明白了自己的所处环境,而这样的日子,对于他们而言还不如去死!

    没有了爵位,没有了田地,没有了奴婢,甚至连自己带着一家老小都得送去挖石头,这种苦日子要持续一生.......令人想想都觉得不寒而栗,像这样的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

    在所有人都感觉到未来一片灰暗之际,战俘营外却走进来了数人,他们当中既有穿着工整的复汉军军官,也有穿着官服的宁楚官员。

    “陛下的命令,我们已经接到了,自然当全力配合诸位。不过相关的手续还是要走一下,这个你们也要理解。”

    孟祥恩上校作为甲字一号战俘营的负责人,以主人公的身份带着几人朝着前面走着,脸上带着几分象征性的微笑。

    “理解,理解,军民一家亲,军队的工作,咱们肯定是要全力支持的!”

    那名穿着官服的宁楚官员姓翟名礼,笑得如同弥勒佛一般,“孟上校你放心,接收战俘的工作我们劳工处已经颇为熟练了,相关的纪律问题是绝对不会犯的。”

    孟祥恩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些官员的来意,其实很简单,主要是负责将各个战俘营里的战俘打包卖给各大矿山使用,在这个过程中所谋取的利润,将会与枢密院有分成,也就是说将会成为军费的一部分。

    相比起将战俘们枪杀的结果,几乎所有人都更加喜欢目前的这种模式,特别是由于宁楚开战的工业1.0计划以来,南方到处都开始了大建设模式,对于人力的需求几乎是天量的,来者不拒的。

    对于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矿山还有货运码头等地,累死人几乎是一种常态,毕竟相对于赚取的巨额利润而言,人命才值几个钱?

    在这种情况下,人力的成本也在飞速上涨,可关键是宁楚劳工处针对劳工提出了一应的保护要求,即必须签订正式的劳工合同,也必须保障百姓的正当权利,一旦出现登记在册的劳工因劳动死亡,都会从保证金中划出一大笔赔偿给其家属。

    而对于那些财团们而言,这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因此他们相对于从百姓中寻找的正规劳工,更加偏好一种特殊的劳工——即战俘,因为战俘是不会享受到劳工处的保护,也不用开什么工资,他们就像工具一般,被枢密院用一个固定的价格给卖掉,至于卖掉之后如何使用,就是财团自己的事情。

    因此,使用战俘简直是一件一本万利的买卖,几乎所有的财团都开始谋求跟枢密院的合作,当然这个合作自然不是直接进行的,而是通过行政院下属的劳工处执行,这些战俘将会作为特殊勤务劳工的形式,成为了矿洞里的一份子。

    孟祥恩对这里面的一套颇为了解,对于这么做自然也是乐见其成,轻声道:“翟处长,甲字营的战俘都很特殊,他们是上面特殊关照过的.......”说着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手铳的形状,随后苦笑道:“原本他们都会在最快的时间被执行,可是眼下枢密院真的什么钱都想赚一笔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祭祀崇祯

    在枢密院当中,针对战俘的处置手段有多种多样,其中特别执行便是一种,针对一些罪大恶极的战俘会采用的手段,即通过战时军事法庭宣判其罪状,然后在最短的时间里进行对其处决。

    通常来说,够得着特别执行的战俘都不是一般人,像八旗里面至少得是个佐领以上才有资格,而打完八里桥之战后,复汉军的战俘营里,便积累了这么一批战俘,人数也不多,大概只有四百多人出头。

    很显然,翟礼对特别执行还是有所耳闻的,他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可是最终又摇了摇头,叹气道:“眼下着实是缺人,虽然说他们都是特别执行的,可是也没关系,到时候本官会给矿上打声招呼。”

    所谓打声招呼,便是往死里使,尽早消耗完了就算完事。

    孟祥恩点了点头,便招呼来了一队士卒,带着翟礼走向了战俘们所在的区域。

    瞧见一大堆复汉军的士兵们走过来,那些鞑子或者是二鞑子的脸上便露出几分紧张神色,随后又变成了凶狠之色,他们虽然精神都十分萎靡,可是嘴里却丝毫不怂。

    “你们这些蛮子,逆贼,将来有你们的下场!”

    “宁贼,你爷爷我绝不投降!”

    “狗贼,奸贼!士可杀,不可辱!我为大清殉国又何妨!”

    瞧见这群俘虏还在口出狂言,孟祥恩的脸上便有些难看,他指了指其中叫嚣得最为厉害数字,冷冷道:“死到临头还敢狂言,拉出去斩了!”

    只见十几名复汉军士兵冲进俘虏当中,一顿拳打脚踢之后,却是将那数人如同死狗一般拖出来,随后拉到营外给一刀斩首,片刻之后便将头颅挂在了旗杆之上。

    见了血后,俘虏们这才安静了下来,他们冷眼望着孟祥恩,虽然嘴上没有说话,可是心里估计已经骂翻了天。

    孟祥恩也不在乎,高声道:“你们这些人,个个罪大恶极,按照惯例都应该拉出去给杀了,然而我大楚陛下仁德厚恩,决意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发遣诸位并一家老小,到矿上讨个饭吃,不用再待在这里了。”

    听到孟祥恩话语中要放他们走,大部分俘虏的脸上终究浮现出一丝喜色,他们自然是不想死的,要不然也不会做了俘虏,只是少数人听到矿上时,脸上出现了一丝恐惧。

    然而就在翟礼清点俘虏数目的时候,从营外却是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只见一名复汉军军官骑着马飞速奔到营地中,待到马儿稍稍停下来时,他才从马上直接跳了下来,朝着孟祥恩的方向走来。

    “孟少校!奉枢密院特别密令,此地俘虏挑选八十二人,暂且候着不许移送,标准专捡祖上官职高的,作恶多的,其余人可以直接移交......”

    军官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很显然这道命令来自于最上层。

    孟祥恩没有想那么多,他行了一道军礼,随后在密令上签字,随后才无奈地对翟礼说道:“特别执行就是这么麻烦,还请翟大人稍后,待我们挑出八十二人之后,其余的都将交给你带走.......”

    俘虏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惶恐,随后又被深深的绝望所笼罩,即便能出去又能活多久呢?无非就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

    只有一些年纪大的俘虏,在听到八十二人时,心里却是一凛,这个数字似乎代表着什么.......

    “八十二年了.......”

    宁渝坐在桌案前,他望着众人轻轻叹口气,“自前明既亡已有八十二年,朕于公于私都要去祭奠崇祯皇帝一二,到时候自然也不能空着手去,就带八十二颗鞑子的脑袋去当见面礼。”

    宁忠义抚须微笑,“陛下所言极是,休说是八十二颗鞑子的脑袋,就算是八百二十颗、八千二百颗,咱们也不是没有,哪怕是八万两千颗,凑一凑也能凑出来了........”言语之间,一片腥风血雨之气。

    崔万采却是连忙摇了摇头,急急道:“八十二颗够了,其他的都弄去当劳役吧,眼下南京、汉阳、上海这些地方,都缺劳力缺得要紧,这修路、挖矿、开驱、修城......哪一处不要劳力?”

    宁渝微微一笑,“次辅这话说的对,眼下这人才是最值钱的,崇祯皇帝那边也就是表个意思,可是咱们自己的建设不能落下去,不过将来内阁也无需担忧,关外咱们终究是要打过去的,到时候还能抓好多俘虏......周边人口也多,总也不怕的。”

    听到宁大皇帝这意思,倒好像要把大楚周边国家的人口都弄过来搞建设,这下却是把崔次辅吓了一跳,眼看着到三月后他就要正位首辅,可是皇帝的思路都有些跟不上了.......

    “陛下的意思是?将来咱们还要继续打下去?”

    宁渝摇了摇头,摆成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打仗终归是太过于消耗国力,能不打仗自然不用打仗,咱们可以想办法通过贸易的方式,吸引他国百姓来当这个特别劳工.......至于那些不听话的,自然要出兵教训教训了。”

    宁忠义的脸上带着笑,只要能出兵打仗,那么枢密院的军费就只会越来越高,他这个枢密使做起来也容易一些。

    景山,如今重新被命名为煤山,宁楚君臣此时站在了崇祯自尽的那颗槐树前面,只见那株槐树上已经被人用铁链加锁,还命名为‘罪槐’,然而这些都已经没有了什么意义,因为这并不是原来的那颗槐树,只是后来补栽的一颗,树边上还有一块石碑,刻有‘明思宗殉国处’等几个大字。

    “啪啪啪——”

    一排排复汉军士兵斜斜地举着火枪,在军官的统一指挥下,齐齐扣动了扳机,一阵火枪声随之响起,却是惊走了林中的一只只扑腾而飞的乌鸦。

    宁渝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叹,对于他来说,祭祀崇祯皇帝只是政治上的一次作秀行为,对于崇祯本人,他是极为看不上眼的,毕竟为君者,最大的弱点就是无能。

    即便是当一个人人辱骂的暴君,都胜做一个处事无能的昏君,因为无能,便是最大的罪过。

    过了片刻之后,一辆辆囚车被押送了过来,从上面解下来了许多人,他们一个个脸色苍白,在如今这般苍凉肃穆的环境下,更是吓得双腿发软,甚至还有人跪在地上哭嚎不止。

    然而并没有任何人搭理他们,望着他们的眼神里更是带着**裸的杀意,却是让这些人不由自主止住了哭声。

    这些囚犯自然不是一般人,他们其中大部分都是当年的那些汉奸后代,其中像《贰臣录》上的名单,几乎人人没有遗漏,而他们的大部分家属都被发遣为特别劳役,其中剩下的男子则都被囚禁于此。

    除了这些汉奸之外,还有一批人便是之前抓到的鞑子后裔,他们相对来说,比起汉奸们倒地上有骨气许多,一个个虽然没有叫嚣,可是也并没有太多的害怕之色,只是坦然地跪在了那里。

    “朕带你们来这里,祭祀崇祯皇帝只是其一,其二是要告诉你们,倘若我们的子孙不思进取,骄奢淫逸,将来这里便是我们的下场!”

    宁渝望着大楚众臣冷冷开口道,随后便挥了挥手,“开始吧。”

    祭祀宗庙往往都有一套很成熟的礼仪,可是祭祀前朝皇帝却极少看到,因此宁楚的官员们只是选用了寻常的祭礼,伴随着枪鸣之声,三牲敬上,诸臣礼拜。

    而后在远远一处,数十名临时充作军法队士兵,却是将那一名名汉奸后裔抑或是鞑子后裔,给牢牢固定在桩上,随着声声令下,却是直接猛地挥刀斩了下去。

    宁渝放声大笑,他用极为蛮横的眼神望着那些血腥之处,“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今日朕于此地祭祀崇祯皇帝,过些日子便要去盛京,祭祀大明战死的将士!”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阵高呼声从煤山之上响起,他们的眼神里,已经彻底没有了过去的怯懦与悲哀,剩下的便是无尽的荣耀与尊崇。

第四百九十六章 辽东屯田策

    宁楚君臣在煤山上祭祀崇祯皇帝的行为,在京城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因为这件事本质上透露出一点,那就是宁楚在对待清廷的问题上,不存在任何的缓和余地。

    同时,这也意味着对汉奸和旗人的清算并没有真正结束,而京师百姓或多或少都跟八旗沾点关系,特别是很多人跟汉军旗之间本身就是不清不楚。

    毕竟‘我大清’的奴才还是挺多的,他们在京师的影响力也相当大,虽然没有办法在明面上反抗宁楚,可是背后私底下的小动作不断,所谓身在大楚心在大清,他们还是能够盼望有一天,重新做回大清的奴才。

    当大清的奴才好啊!平日里只要讨好了主子,自己也就变成了其他汉人的主子,特别是像内务府这种地方,更是有享不尽的好处,可是复汉军一来,这些都一去不复返,甚至还要被拉去挖石头。

    因此,宁楚入住京师,只是在明面上成为了北方的主人,可是距离真正掌控直隶乃至于整个北方,还需要做更多的事情。

    在煤山上的枪声响起之后,这些人就真正慌了神,他们开始想着各种办法撇清跟清廷存在的关系,像原本不想剪辫子的、还有那些用满洲名字的,如今都已经开始战战兢兢割去辫子,更改自己的姓名,还兴起了一股寻根风潮。

    什么叫寻根?其实就是想办法证明自己是真正的汉人,跟北面的鞑虏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在京师一片乱糟糟的时候,宁渝也召开了针对关外的会议,一连串的内阁官员以及复汉军高级军官列席会议,他们的神情都带着几分兴奋,很显然这一次针对关外的军事行动,将会彻底断绝八旗的幻想。

    枢密使宁忠义依然是照例给大家介绍了目前的现状,他指着挂在墙上的舆图,轻声道:“八里桥之战结束后,山海关在大军配合下也很快拿下,如今禁卫师、第十五师、第十六师、第二十三师与第二十四师已经进驻锦州,等到三月份就可以直接攻盛京。”

    宁渝微微点头,这些都是之前已经拟定的军事计划,实施得也非常顺利,因此倒也不用特别叮嘱什么,不过相对来说,关内关外还是存在很大的区别,特别是在百姓的心里,对于辽东的认知始终存在着偏差。

    在这个时代,大部分人一想起辽东,基本上都会认为那里是北方苦寒之地,比不得关内的沃土与宜人的气候,因此只有罪犯,才会往辽东方向发配,寻常的好老百姓是绝对不会去辽东那个荒凉之地。

    可实际上呢?只要对于辽东稍微有一定认知的人,都会清楚那里是多么一片肥沃的土地,种下什么都能成活,而且存在大量的可开垦区域,可以说除了气候稍微冷一点,没有其他的任何问题。

    按道理来说,对于汉人这么擅长种地的种族,辽东之地应该早就牢牢握在手里了,可是为什么从战国时期,直到大清这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牢牢控制住呢?

    原因很简单,汉人的选择太多,相对而言,辽东其寒冷的气候本身就限制了一些人前往辽东生存的决心,除非实在活不下去,否则是万万不能闯关东的。

    可是如果在关外没有充足的汉人作为基础,那么宁楚想要彻底掌控辽东,很显然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或者说经略辽东,需要考验的也不仅仅只是军事水平。

    宁渝望着众人轻声道:“征辽东,绝不仅仅只是在军事上打败八旗,如果不能在辽东建立成熟有效的统治,那么即便消灭一个八旗,将来也会再出现一个八旗。因此如何控制辽东,才是重中之重。”

    崔万采微微点头,他很快就联想到了之前宁渝所说对辽东的移民之事,或许便是为今天的会议提前做的铺垫,只是一想起辽东方面的问题,就感觉有些头疼,上千年都没有彻底解决的问题,如今该怎么解决?

    宁渝望着众人迷茫的神色,当下轻声道:“复辽之事事关重大,咱们需要从多个方面入手,首先在军事方面,彻底击败八旗,并且占领辽东的战略基点,这个无需多议,其次就是要彻底毁灭八旗在辽东的基层政权,并夺其子民、田地。”

    “这两点有什么区别吗?”众人听得有些迷茫,只得望向宁大皇帝解惑。

    宁渝解释道:“辽东治理与关内治理截然不同,反倒与将来的青藏、蒙古之地的治理有些类似,像原先只是消灭对方的军队还不够,还需要彻底消灭他们的基层政权,包括原有的八旗制度一套,实行汉家王道,才能彻底掌控辽东。”

    “因此仗要打,土地也要拿,人口也要进行换血,简单来说,就是将辽东原有的百姓都迁往内地,特别是那些旗人都要迁入关内,并打击消灭关外的野女真以及各部,从根基断绝八旗的再生之路。”

    听到这里,众人不由得感觉到有些不寒而栗,像这般的手段,简直就是断根之举。

    宁渝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又轻声道:“光是这样做也不行,如果辽东一直存在势力空缺,迟早也会被外人所侵占,因此咱们还需要招募关内无地百姓,给他们分关外的田地,然后在关外实行屯田策,寓兵于农,兵农合一,以战耕之策略广建营地,从而实现对辽东的彻底占据。”

    崔万采有些犹豫,“分田地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重新建立卫所制度,只怕过不了多久,也会彻底腐化。”

    没错,根据宁渝前面的介绍,的的确确变成了大明的卫所屯田制度,因此也不免引起他人的疑虑。

    可是宁渝自然知道卫所制度的缺陷所在,当即轻声笑道:“世人都以为卫所制度乃坏制度,可是也要看怎么用,辽东之地后勤粮秣转运困难,建立卫所制度能够最大程度实现自我供给,从而确保在辽东之地生存下来,这是它本身的固有优点。”

    “当然,卫所制度也有其不可掩盖的缺点。”

    宁渝转过了话头,轻声道:“大家都明白,卫所兵由于身份职业都被绑定在卫所上,其战力下滑速度非常快,且日常偏向于屯田,弱于战斗屯田,因此在面临外界威胁容易崩解,因此朕也不会原模原样照搬。”

    宁忠义点了点头,他轻声道:“前明卫所制度衰败,与其本身过于死板也有关系。”

    宁渝笑了笑,“枢密使这话到点子上了,其实纵观府兵制度也好,还是卫所制度也罢,本质上的区别并不算大,它们都是在王朝前期发挥了十分重大的作用,到中后期开始衰败,原因就在于人口与田地之间固有的矛盾。”

    “在制度前期,有大量的土地可以实行授田,可是只要几代人之后,人口大量繁殖,田地也就不够用了,在没有了田地的情况下,再让府兵或者是卫所兵承担兵役责任,本身就不够合理,因此在朕的打算里,兵农屯田制度将不会作为长期政策而存在。”

    “陛下的意思是指,咱们的兵农屯田地制在一定年限后就直接取消?”崔万采似乎抓住了一些东西,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奋。

    “没错!”

    宁渝笑道:“兵农屯田制度的核心,不在于需要一只多么精锐的军队,而是要作为目前复汉军的补充——这一点始终都是关键,因此我们的正规军队,都只会采取募兵制度,以高薪养兵,而兵农屯田则在于控制地方。”

    “眼下辽东土地肥沃,可授之田众多,亦可让关内百姓赴辽开荒,在前面三年时间里可以不收取任何的赋税,在三年之后进行征税,且各地官府组织贫民赴辽,可以发给路费或者组织集中前往,想必至少能够吸引关内上百万计百姓前往辽东。此为一也。”

    “在吸引了百姓赴辽之后,所有百姓皆可暂时进行编伍,并且发放枪械武器,安排复汉军军官进入组织培训,以五百户为一营,每户可出壮丁一人,组成武装民兵营,纳入到辽东总督府下属,受辽东总督及枢密院双重辖制。此为二也。”

    “百姓于辽东分配土地以及开垦土地前期归于军田范围,按照军田标准对其征税,且禁止私下买卖,可防止一些百姓将天地抛售逃回关内,此其三也。”

    “卫所制度实行到后期即告崩解,而兵农屯田地制亦无法避免此威胁,因此凡满二十年之期,该武装民兵营即宣告退役,百姓开荒所获田地将会直接归属为民田,到时候所聚集之地均纳入地方官府管辖,此其四也。”

    众人听到了这里,不由得大为感叹,要知道屯田制可不比其他,在华夏本身就拥有极为漫长的历史,可以说谁都能说个一二三四来,可是在原来屯田制的基础上进行改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二十年的服役期,也算足够了.......”

    崔万采点了点头,他想到的东西还不止这么点,就像皇帝说的那般,这些策略在将来的蒙古、青藏乃至于其他地方,都可以考虑尝试,一旦在这些地方铺开来,完全可以保障大楚在这些偏远地带的掌控力度。

    宁渝见到其他人都没有了异议,当下微笑道:“内阁需要抓紧时间,安排各地无地百姓报名,等到辽东之地初步平定之后,就可以进行赴辽开荒,朝廷在钱财方面可以拿出一个扶持的方案来。”

    “是,陛下。”崔万采心悦诚服,他已经想好了一整套的实施方案。

    “至于在战事方面,枢密院也要抓紧时间,朕以为辽东之战,并不会那么简单结束,到时候或许还要掺和进俄人的势力......”

    宁渝不由得感叹了一声,论起作死能力,新上位的乾隆皇帝恐怕不会比其他人差.........

    ........

    二月初,当复汉军还在组织征辽之战时,盛京方面却迎来了喜相逢的一面,原来是庄亲王和徐元梦的大军终于抵达盛京,与新上任的乾隆皇帝,上演了一处君臣相会的感人画面。

    “皇上啊!奴才终于能够活着回来见您了!奴才实在是该死啊!”

    徐元梦一大把的年纪,却是拉着年幼的乾隆皇帝的手,哭得是鼻涕眼泪齐飞,还一个劲地将这些腌臜物往小皇帝身上抹,却是恶心得乾隆直往后退。

    “诸位臣工着实不易,如今能够抵达盛京,朕心里也放心多了。”

    乾隆年纪比较尚小,他带着为难的神色看了一眼徐元梦,又看了一眼在旁边的十六叔允禄,却是让对方一下子心领神会,连忙将徐元梦扶起来。

    见到徐元梦止住了哭声,乾隆皇帝不留痕迹地缩回了手,望着远方一队队的大清天兵,只见那些士兵们身着统一的军装,肩上扛着火枪,腰间要挂着刺刀,看上去精神奕奕,却是比过去的八旗兵派头强多了,而且队伍行进中,还有一门门火炮。

    这一下却是让乾隆皇帝有些奇怪,看这样子大清的兵也不弱啊,怎么打仗老是输呢?像这么强的大清天兵都输了,那复汉军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将士们都辛苦了,如今到了盛京,也就是回了家!”

    虽然有些不解,可是乾隆皇帝依然努力摆出一副成熟的模样,他挥挥手道:“马齐,如今咱们大清的兵都回来了,可一定要安置好咯,将来若是楚逆敢打过来,就给他们一些颜色瞧瞧!”

    “奴才遵旨!”

    马齐的脸上虽然也十分兴奋,可是他内心却并没有表面那么开心,因为徐元梦这个老家伙的到来,使得他感受到了浓浓的危机。

    要知道,当初雍正皇帝颁布遗诏当中,是将徐元梦作为顾命大臣之首来安排的,然而就在徐元梦带着大军在外的时候,他马齐抢先一步拥着乾隆登基,还弄了个顾命总理大臣的头衔,这不是摆明了在掀徐元梦的台吗?

    当然,现在的徐元梦没有什么表示,可是不代表他心里不记恨马齐这个老头子,尽管双方脸上都带着笑,可是内心早就想着怎么弄死对方了。

第四百九十七章 朝鲜利益

    大明天启五年三月,努尔哈赤率领八旗军一路横扫辽东,在短短十年里攻下了七十余座城池,其中也包括当时的辽阳与沈阳。

    之后八旗将佐们表示要返回抚顺,而努尔哈赤力排众议,迁都至辽阳,而后又迁都于沈阳,从此便成为了清廷之都盛京,还在盛京建造皇宫,从此盛京便成为了清廷在关外的中心之地。

    在盛京皇宫大政殿中,此时已经跪下了一大片八旗文官武将,其中庄亲王、马齐、徐元梦、马尔赛还有张廷玉等人跪在最前面,他们低头望着地面,对着坐在正中央的那道小小身影三拜九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乾隆皇帝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严格来说,他这是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大朝政,因此朝中重臣都已经全部抵达,等待着新君在这个新的乾隆元年,找到八旗未来的前进方向。

    可是这件事对于才十余岁大小的乾隆皇帝而言,实在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情。

    毕竟在过去的雍正三年里,雍正皇帝带着自己的全部经营,全部努力汇聚起来的大军,终究被复汉军给彻底打败,甚至都没有真正重创对方,而这一件事带着大清君臣的影响,便是无尽的绝望。

    大清自从入关以来,便从来没有经历过这般的情况,甚至是在面临三藩之乱时,也未曾到了这般的境地,或许在这一场生死存亡之战中,若非雍正皇帝用自己的死,给大清朝留下最后一丝颜面,否则如今的大清,在内忧外患下将会彻底崩裂......

    乾隆皇帝在面临这般局面时,并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如果继续用八旗的骨血去拼杀,估计也就再打一仗的事情,整个八旗就可以彻底宣布覆灭了,如果选择躲避复汉军的兵锋,可是拖着八旗的这几十万人,又该往何处去?

    眼下的清廷,局势可谓不是一般的差,宁锦一带已经彻底沦落到复汉军之手,等到天气稍微好转一些,只怕盛京一带也会迎来重兵,到时候只能选择往黑龙江方向或者是吉林方向撤退。

    可问题就在于,那些地方荒无人烟,根本没有足够的耕地,也养不活如今的四十余万八旗子民,特别是在这最后的四十万八旗子民中,大部分还都是老幼妇孺,如果就这么北上,将来也只会冻死或者是饿死......都不用复汉军来打,八旗就得完蛋。

    “诸位臣工,你们都是我大清的脊梁,如今楚逆重兵屯驻宁锦,朕该怎么办?”

    乾隆皇帝微微沉默了一会,他毕竟不懂军国大事,因此只能向几位大清的骨干重臣求助,可是在众人脸上扫视了一圈之后,却没有一个人主动站出来。

    就在乾隆轻轻叹口气的时候,徐元梦还是战了出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低声道:“如今我大清决不能再打下去了,前番屡战屡败,若是再战只怕有倾覆之危机,当早思退路。”

    马齐冷哼了一声,不阴不阳地说道:“大清从南方退到北方,从关内退到关外,再退又能往哪里退?”

    张廷玉眉头微微一皱,严格来说徐元梦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退肯定是要退的,否则硬挺下去也是自取死路,只是马齐先前被先帝冷落,如今心里有些牢骚也很正常,当下便轻声道:“二位大人,如今我大清正值危难之际,当和衷共济才是。”

    徐元梦脸上浮现一丝怒气,低声道:“衡臣说的对,可是老夫也只不过说了一些实话罢了,若是马齐总督能带兵克敌,老夫又何必灭自家威风?”

    “你.........”马齐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狠狠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却是不予回应。

    坐在上首的乾隆第一次感受到了朝会争锋的气氛,整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在他看来,这些奴才都是该死的家伙,人人皆有私心!

    张廷玉却是叹口气,出列道:“启禀皇上,各位大人,以奴才之见,如今刚刚打了大仗,将士们士气萎靡,再强压着他们去打楚逆,只怕人人心中都有畏惧之心.......以奴才只见,眼下当避其锋锐,当重拾军心为要。”

    听到张廷玉话语里有偏向徐元梦的意思,马齐心里却是大为不满,冷声道:“未战自言败,如何来的军心?即便是重拾,那也得在战场上重拾吧?”

    乾隆原本心里有些好奇,可是还没等他说话,就被马齐给顶了一句,当下脸色就有些难看,抿了抿嘴唇干巴巴道:“二位大人说的都有道理。”

    张廷玉脸上却是浮现一丝笑容,轻声道:“军心自然要靠战场上打出来的,可是咱们虽然打不过楚逆,难道还打不赢朝鲜吗?既然我八旗今年缺粮缺钱,那就重新南征朝鲜,大掠其子民财物,以充实八旗,以壮我军心。”

    打朝鲜?这一下子却是将众人的胃口吊起来了,他们心里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却是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朝鲜的武力是什么状况,他们简直门清。

    别说现在的大清新军,就算是过去的绿营,打朝鲜那也是呈现碾压之势啊!

    毕竟在这个年代,能比朝鲜军队还烂的军队基本上没有了,大清虽然跟复汉军打是屡战屡败,可是毕竟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打朝鲜简直就是一趟轻松愉快的行军之旅啊!

    当下众人便有些意动,徐元梦便直接问道:“可是朝鲜毕竟是我大清的藩臣,若是贸然出兵,只怕在道义上有损我大清的声威。”

    “哼,都到了什么时候,还讲这些?”

    这一会反倒是马齐开口反驳了,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奋之色,轻声道:“此制亦合祖制,当年太宗皇帝建制之后,亦是亲率大军大掠朝鲜,一战即下其王都,不仅多有财物子女之获,更使得朝鲜成为我大清的藩属,可谓痛快至极!”

    一说起祖先的武德之盛,连乾隆皇帝都变得有些兴奋,他的尖利嗓音随即响了起来,“当年在上书房学习的时候,师傅们也都教过朕,嘿嘿,昔日我大清武德之盛,岂是今日所能相比?”

    张廷玉当即趁热打铁道:“皇上,此战可由皇上亲征,以效仿当年太宗皇帝之举,重新构筑我大清军威民心,此乃皇上治政之根基也。”

    什么?又要亲征?

    乾隆皇帝现在一听到这个词语,整个人都有些彷徨,康熙和雍正二人可都因为亲征丧了命,现在他们又要朕去亲征?朕不去,谁爱去谁去!

    就在乾隆准备婉言推辞的时候,徐元梦却是赞同道:“皇上若是亲征朝鲜,将来必当能重征朝鲜一国,亦能为我大清争取一二喘息之机。”

    一听徐元梦也赞同,乾隆便看向了马齐,希望他能够为自己说两句,却没想到马齐看都没看皇上,而是高声道:“此事可成,将来皇上也能成位我大清中兴之主!”

    这一下却是让乾隆傻了眼,他没想到大臣们竟然在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心里不由得暗骂,没想到不光张廷玉、徐元梦是乱臣贼子,就连马齐这个看上去老实忠厚的家伙,也是贼人一个........

    只是皇帝终究是年少幼主,不敢出言反驳,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只得呐呐道:“既然诸位臣工都认为要朕亲征,那朕就听你们的便是.......”

    .........

    就在清廷君臣上下想着重征朝鲜的时候,朝鲜使臣金世俊等人通过海路赶到了天津,然后在复汉军骑兵的护卫下,一路赶到了京师,而他们由于此行是密使,因此并没有通过外交部的渠道,而是通过军情处的途径到来京师。

    就在这个时候,宁渝也刚好忙完了布置进攻关外的任务,却是在同次辅崔万采以及内阁诸臣,协商关于辽东屯田的后续准备工作,简单来说就是要给新到的移民提供基本的物质保障和安全保障。

    在这件事情里面,朝廷由于主动安排平民北上,那么一应的成本自然也是由朝廷承担,像来往的路费还有到了辽东的食宿问题,都需要去做好相关的准备,否则等到百姓们来了,连刚开始的衣食都成问题时,后续就根本不可能吸引到其他人。

    除此之外,辽东本身的安全问题,也需要得到宁楚朝廷的重视,其中威胁不仅仅只有八旗兵,还有那些四散的土匪以及流寇等,他们同样也会成为移民团体的重大威胁,因此在征伐辽东之后,一场声势浩大的剿匪工作也要准备起来。

    为此,宁渝专门督令第二集团军届时出关作战,配合中央集团军一共出动十余万人,对关外匪患展开拉网式清扫,决不允许留下丝毫的隐患。

    就在众人老老实实听着宁渝布置工作的时候,却是侍从室副主任石泰悄悄走进来,传递给宁渝一封密报,上面的内容便是关于朝鲜使臣之事。

    宁渝仔仔细细将密报看完,才低声吩咐道:“此事不宜声张,军情处那边做的对,告诉董成,将他们先安置起来,不许其他人接触。”

    “是,陛下。”

    侍从室副主任石泰脸上没有露出丝毫表情,微微弯腰离开了会议室,而其他的大臣们看到了这一幕,当下心里也有些嘀咕。

    宁渝并没有去隐瞒什么,轻声道:“朝鲜使臣已经抵达了京师,倒是比朕想的还要早一些,外交部左侍郎杜秋言到时候先负责跟他们接触一下。”

    “是,陛下。”

    一名长相十分斯文的宁楚官员站起身子,如今外交部尚书宋恩铭还在南京接见朱一贵的使者,而他作为左侍郎来到京师,便是专门负责处理这些事情。

    次辅崔万采道:“陛下,如今朝鲜派来了使臣,想必他们是希望我大楚能够早日出兵朝鲜,以解其困局。”

    “没错,只是他们将这件事想的却是简单了。”

    宁渝微微摇头道:“虽然清廷已经成了败家之犬,可是不代表拿朝鲜没有办法,倘若清廷内部有人知晓此事,只怕他们会重演丙子之役。”

    杜秋言却是有些奇道:“他们现在还有这般的胆气?”

    众人心里同样十分疑惑,在他们看来,清廷如今自保都还来不及,如何敢于继续扩大战线?难道真不怕亡国灭族之祸?

    可是即便清廷那边有疯子,应该也有理智之辈才对,无论是徐元梦还是张廷玉、马齐等人,都是老成持国之辈,应该不会放任这种情况出现。

    宁渝摇了摇头,叹口气道:“朕所说的只不过是最坏的情况,可是真不能小看清廷君臣,他们眼下为了求得一线生机,无论是什么机会,都会去想办法抓住。”

    实际上,只有宁渝心里明白,就在前世清末之时,袁世凯率兵攻入朝鲜之后,与朝鲜签订的条约,实际上就是当时清廷与列强签订和约的翻版,所谓的藩臣关系,在利益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崔万采抚须道:“倘若真如陛下所言,那我复汉军亦当早日出兵朝鲜,彻底将其从鞑虏手中解救出来.........”

    “不!”

    还没等崔万采说完,宁渝却是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直接出兵不符合我大楚利益,实际上朕会下令让中央集团军继续威逼盛京,让他们早日南下朝鲜,至于解救朝鲜之事,目前还不到时候。”

    “陛下所言何意?臣有些不明白.......”不光是崔万采,其他的大臣们也都有些诧异,如果借着这个机会,让朝鲜重归藩臣之列,岂不是一件好事吗?

    宁渝微微一笑,“眼下的朝鲜,就是一滩真正的死水和臭水,如果贸然参与进去,大楚不仅没有利益可言,更是会被染上一身的污水........还是等八旗南下之后,清扫一番,咱们再以天朝上国的姿态进入,便可稳稳获取最大的利益!”

    听到这里,众臣的神色却是各异,其中一部分人还是老一套的儒家士大夫思想,对这般**裸的国家利益关系有些不太习惯,还有一些人则是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很显然若是八旗南下朝鲜,将来宁楚也能在这里面获取难以想象的利益。

第四百九十八章 政争纷纷

    在得到了皇帝的命令之后,军情处便将朝鲜使团直接安置在了京师城南附近的一处院子里,那里原本受到战火的影响,并没有什么人家,因此军情处直接安排了数十人,对那处宅子实现严格的保护。

    金世俊等人一心想要见到皇帝,倒也不在乎住在什么地方,只是在军情处副处长董成将他们安顿好之后,便拉着董成,低声询问皇帝何时才能面见使团,毕竟王上李昀还在汉城等着消息呢。

    董成心知这些朝鲜人是想要搞出一些事情的,当下却是不慌不忙道:“陛下正在布置征伐辽东之事,因此暂时没有时间来会见诸位,不过我大楚外交部左侍郎杜秋言将会前来,诸位静候便是。”

    实际上,董成可没有权利泄露皇帝在做什么,这是宁渝故意安排董成这么说的,目的便是为了查看朝鲜使臣们的反应,从而印证自己的想法而已。

    果不其然,金世俊眉头微微一扬,却是有些喜不自禁,高声道:“既然如此,我等便静候杜大人到来,此番多谢董大人。”

    董成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便转身离去了,当然他在院子附近布置的眼线还在继续工作着,将会密切观察朝鲜使臣的一举一动。

    等到董成离开之后,金世俊便望着其余人,笑道:“此番大楚既有出关之意,我朝鲜便能迎来解救之日,等到杜大人前来,我等便托付杜大人,能够跟陛下建言,引一军入朝鲜,重新恢复旧日藩臣。”

    资深拍马屁专业户柳正烈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高声道:“大人,等到这次出使之事结束,我等也算是立下了大功,到时候领议政大人一定好好好嘉奖大人的啊!”

    朴允熙眉头微微一皱,他对金世俊等人的盲目乐观并不欣赏,假言身体不适,要求提前回去休息,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便直接离开了中厅。

    等到朴允熙消失在中厅后,金世俊的眉头便微微皱起来,还没等他说什么,只见柳正烈却阴阳怪气道:“哼,此等小人见大人顺利便心怀不满,只怕到时候还会故意捣乱,大人,要不要........”

    “不妥——”

    金世俊伸出了手,冷声道:“如今在大楚,我等自然要谨遵天朝法旨,等到回朝鲜之后,我会将事情原原本本汇报给领议政大臣,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处置他的。”

    在如今的李氏朝鲜,政治斗争可不是一般的激烈,甚至说起来还十分残酷,像当今朝鲜国王李昀上位至今仅仅四年时间里,就已经引起了多次政争时间,可以说朝堂正处于一个极度不稳定的时期。

    “当今的朝鲜国王李昀,其生母便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张禧嫔,说起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实际上,在董成离开朝鲜使团所在的院子之后,便立刻寻找到了负责外交之事的杜秋言,将朝鲜的底细先交代了一番。

    董成微微感叹道:“说起来,张禧嫔的经历也十分传奇,当初只是不过是出身中人的普通宫女,后来只是因为容貌之故,得到李焞的喜爱,并且生下了李昀,后来还取代了仁显王后闵氏城外了朝鲜王妃,声势一时无两.......”

    “没错,只可惜仅仅只是五年之后,张禧嫔此人便插手进朝鲜南人派与西人派的争锋之中,她固然得到了闵黯等南人派的支持,使得其子李昀被立为世子,可是也由此引起了李焞和西人派的不满,最终导致其兄张希载被流放于济州岛,说起来也给今日的朝鲜酿成了危机.......”

    杜秋言深深感叹了一番,说起来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上,因后宫乱政而导致的**也不在少数,像张禧嫔这种水平放进去根本算不了什么。

    “后来张禧嫔因巫蛊之事被李焞毒杀,连同其兄张希载亦被凌迟处死,至于其他亲属家族尹氏、安氏及南人重臣闵黯等人亦被牵连处死,可唯独李昀世子之位并没有被废黜,如今还成为了朝鲜国王。”

    董成心中知晓,皇帝要插手朝鲜事物,绝不是简简单单的恢复宗藩关系,而是有更加深层次的图谋,因此针对朝鲜如今的党争斗争要有更加深刻认知才对。

    说起来,朝鲜作为华夏宗藩体系的一员,别的只是学了个皮毛,党争政治却是学了十成十,早在十五世纪末,李朝立国百年左右,而当时在朝的功臣勋旧官僚集团被称为“勋旧派”,而在朝鲜的儒家士子和两班子弟被称为‘士林派’,类似于后来明末的东林士党,而两派之间也是爆发了你死我活的斗争。

    早在开始,朝鲜成宗多是利用士林派打压勋旧派,一时间士林派势力膨涨,而后燕山君继位之后,因为生母废妃尹氏立庙一事,与士林派之间发生了矛盾,转而依靠勋旧派清洗士林派,最终酿成了‘戊午士祸’,导致士林派的核心金驲孙、权五福、权景裕、李穆、许盘等被处斩,金宗直被掘墓斩尸,其余士林派被放逐或驱逐,一律肃清干净。

    后来没过多久,燕山君开始追究其生母尹氏被赐死一事,命令春秋馆上奏尹氏赐死的详细过程和有关人员名单,而后等到名单到手之后,燕山君又从中找到二十六名士林派臣子,将其一一诛杀,甚至将其中已故的八人剖棺戮尸,被称为‘甲子士祸’。

    严格来说,发展到了这一步,燕山君与当时的士林派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因此他唯恐前番还有遗漏的士林派,便再次开始查找处理,掀起‘丙寅士祸’,而这一次也使得士林派终于清醒的认识到敌在昌德宫(燕山君居住昌德宫),便决定发起举事。

    当时的吏曹判书柳顺汀、知中枢府事朴元宗以及副司勇成希颜等人,悍然于九月发动政变,组织军队扑杀外戚慎守勤和任士洪,并且包围了昌德宫,迫使燕山君退位,接着让晋城大君李怿继位,从而导致了士林派的全面坐大。

    尽管经过了这么一系列的残酷政争,可是朝鲜并没有安稳下来,反倒是士林派也开始逐渐分化,演变成为西人和东人派,接着又演变出了南人派以及北人派,延续了之前上百年的党派斗争。

    而后到了肃宗李焞时期,此人善于使用权术,是一个类似于嘉靖的君主,因此也导致朋党政治也达到最高峰,而李焞为了平衡朝中势力,不断转换执政派系,通过扶弱抑强的方法强化王权,可是也导致朝鲜政治斗争到了巅峰时期,空空耗费了大量国力。

    特别是张禧嫔之事,便是西人派和南人派的政治交锋焦点,因此在张禧嫔被赐死之后,南人派被彻底打压得销声匿迹,而西人派也全面坐大,可是西人派在坐大之后,也重新演变成为了老论派与少论派之争。

    等到如今的李昀继位之后,由于一直都没有生育继承人,因此当时便有大臣上疏请立延礽君为王储,所谓的延礽君就是指李昀的弟弟李昑,而在这件事上,老论派和少论派也发生了剧烈的争执。

    当时的老论派赞成立延礽君为王世弟,而少论派则主张等待李昀生儿子再立储,可是最后老论派势力过大,逼迫李昀不得不下旨将延礽君立为王世弟,可是李昀心里终究不爽,便在下旨后两天,少论派柳凤辉上疏强烈反对立延礽君为王储,认为王妃还能生育,不可贸然行事。

    而老论派心里自然不爽,他们便上疏要求王世弟李昑代为听政,这一下子可把李昀给惹毛了,他虽然性格仁厚,可是见到老论派都蹬鼻子上脸了,自然也不会丝毫客气,便将老论派多人罢黜,也使得少论派上台。

    等到少论派上台之后,对于那个劳什子的王世弟李昑自然是看不过眼,毕竟如果李昀一直没有儿子,那么等他死了,就是李昑上位,他要是上位了那可就不得了,也就意味着少论派将面临残酷的全面打击。

    因此,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之下,承旨金一镜和宦官朴尚俭通谋,意图杀害王世弟李昑,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还没开始做就已经被泄露出去了,这一下少论派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脏水扣在老论派头上,诬告老论派金昌集、李颐命、李健命、赵泰采四大臣有弑逆企图,使得他们都被赐死,其余老论派大臣白望、郑麟重等数十人被窜配,被称为‘辛壬士祸’。

    但是这件事情不代表少论派的全面胜利,因为问题的根本依然没有解决——大王李昀到现在也没有儿子,而王世弟李昑到现在还在老老实实做着王世弟,因此少论派便想到了另一个破局点,让朝鲜重归大楚的藩臣体系中,从而由外部来制约李昑。

    在经过了这么一番揭秘之后,杜秋言脸上带着几分狠色,对着董成低声道:“如今朝鲜或逢大变,少论派便是我等绝佳的合作对象。”

    “如果真要合作,老论派似乎更加合适,使团中的朴允熙似乎就是老论派的人.......”董成微微摇了摇头。

    “嘿嘿,那只不过是寻常人的想法......老论派现在看上去表面落在了下风,可是他们只需要蛰伏等待即可,于我大楚并无所求,可是少论派不一样,他们眼下看上去站在上风,可是一旦李昀死了,他们便立刻便有倾覆之机。”

    杜秋言微笑道,随后补充道:“陛下有言,对于此等人,才是我大楚的最好合作对象,他们为了眼下的救命稻草,会不顾一切代价。”

    “比如?”董成微微有些激动,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

    杜秋言意味深长道:“他们不是缺少一个君主吗?那咱们给他们送一个好了。”

    .......

    二月中旬,在禁卫师一个团的护卫下,宁渝前往天津乘坐海军战舰南下,将会在上海登陆而后返回南京,对于这一次返回南京,一方面要对这次北伐之战进行初步总结,相关的嘉奖工作也要展开,而另一方面就是划分胜利果实。

    没错,北伐胜利了,可是北地的局势还没有稳定下来,需要进一步消化战果,而在这个过程中,光靠宁楚朝廷无疑太慢也太乏力,像南方新生的那些资本财团,完全可以成为很好的助力和润滑剂,从而和缓南北对立局势。

    除此之外,这也是宁渝给资本财团的红利,以此让他们继续支持宁大皇帝继续点燃战火,同时也是给那些士绅大族看看,跟着宁皇帝能吃肉,反对宁皇帝就变成肉。

    在经过了数天的航行之后,宁渝抵挡上海码头,而此时上海府上下官员百姓们齐聚码头,正在欢呼雀跃地迎接圣驾,他们的脸上都充满了欢喜之色。

    胜利者,永远都会被世人所欢呼,即便他发动的是不义之战,可是胜利依然能够堵住所有人的嘴,而失败者,无论再怎么正义,那也是失败者。

    宁楚此次北伐,同样便是这么一场只需胜不许败的大战,只有赢了,前面推行新政所造成的阵痛才会被抚平,可是一旦输了,所有的反攻倒算都会到来,到时候能够维持一个南北之局就是好事。

    因此,北伐功成,代表是不仅仅只是一统天下,而是代表能够凝聚人心,从而真正奠定一国之根基,也就说到了这一步,不光宁渝再怎么作死,都有深厚的根基可以消耗。

    宁渝心中对这一切都十分清楚,他一边对着百姓挥手,一边望着百姓们高声道:“北伐成功,绝非朕一人之功劳,说到底既是前线奋战之将士的功劳,也是诸位与后方艰苦奋斗的功劳!”

    “没有你们支持,就没有那么多的钱粮、武器,也没有那么多踊跃赴战的子弟,咱们的大楚,并非宁氏一族之大楚,更是天下人的大楚!”

    此话一处,却是在全场掀起了欢呼热潮,人人高颂陛下万岁,可是随驾的官员们,却是脸色怪异。

    严格来说,宁渝这番表演更像是政治作秀,放在后世简直就是狗血到不能再狗血的桥段,可是放在这个时代里,却是多多少少有些离经叛道的味道。

    因为在过去的时候,皇帝都是至高无上,所有的功劳都集与皇帝一身,所有的过错都是臣子的过错,可是现在宁渝的话语中,却将功劳放在了百姓身上,这是古往今来都难以想象的,因此才引起了万民欢呼。

第四百九十九章 黄河清,圣人出

    君权神授,对于历来的君王而言,但凡有这种大胜利,通常都会演变成对皇帝身份的认可,即他是天子,所以他能打胜仗,强化百姓对君权的认同,从而避免百姓去反对皇帝,本质上是愚民。

    可是到了如今的这个时代,宁渝自然不会再去重走老路,故意去愚民只是内残外忍的自弱之道,一旦面临外在强大威胁时,就会像一个鸡蛋一样,被直接打成废渣。

    就好比大宋,将内残外忍之道发展到巅峰,对内平定农民起义屡战屡胜,对外却蒙受靖康之辱,甚至为了苟活下去,不惜自毁梁柱,诛杀岳武穆于风波亭,只为求得金廷上下恩赐的苟活之机。

    像这种苟延残喘的帝国王朝,宁渝只会感觉到发自内心的耻辱,倘若有一天宁楚演变成为这种状况,还不如轰轰烈烈的覆灭了好,即便亡于内部百姓的起义,也好过于受到外辱从而使得华夏子孙蒙羞。

    想要改变这种内残外忍的将来,就需要打破君权神授的谎言,宁渝绝对不能自己让自己成为架在台上的神仙,得真正走下来,将大楚的根基宪法给送上去,将百姓们作为一个想象的共同体给送上去。

    在这个过程中,宁渝需要以身作则,带头去承认百姓们在北伐之战当中的功绩,需要承认他们的地位,将大楚的兴衰同百姓们的个人命运联系在一起,从而实现‘国知有民,民知有国’的状态。

    当然,为了能践行这一点,在这一次北伐之战的宣传中,宁楚宣传部控制下的报纸等,都会将小民在北伐中的感人事迹报道出来,在潜移默化中去烘托小民的地位。

    就好比在宁楚官方控制下的《清流报》中,有相关的北伐叙事特特刊中,长篇幅度选取了十名可歌可泣的普通士兵,从他们每个人的家庭、事迹中着手,用最为朴实的文字,去将他们的点点滴滴记录了下来。

    还有像《大楚日报》中,针对北伐的后勤方面工作,也进行了长篇报道,像一名乞丐通过多年的行乞,给北伐基金捐款银元三元,再比如其他普通人,对北伐的幕后捐助,都进行了详细的描述。

    在这些真实而透着质感的故事中,完全没有过去那些英雄史诗的浮夸感,也使得百姓们深刻感受到了一点,那就是他们虽然从事着各种各样的低贱工作,可是他们也是有力量的,他们也是知荣辱的,他们不比那些士林中的先生们来得半分差。

    同时,借助这个机会,宁渝还打算把一直没有开展的民爵体系发展起来,将来给这些为北伐出钱出力出人的一些百姓们进行嘉奖,而这次的嘉奖将会同战事嘉奖结合起来,从而增强其影响力,鼓励更多的人参与到国事中。

    总之一句话,宁渝绝不能让那些为国奉献的人吃亏,荣誉、土地、甚至是特权,都会进行相应的准备,算是一个弱化版本的耕战军功爵制度,只不过将原先的耕战扩大到整个行业领域,比如说商人捐款北伐基金、士子写文章鼓吹北伐战争,都能算得上做贡献。

    当然,宁渝只是初步定出了一个大概的规划来,这一整套还需要内阁方面着手完善,从而确保民众萌生出自发的国民一体意识。

    在回到南京之后,内阁上下携群臣上下迎接皇帝归来,称颂万岁不止,一时间整个南京城内到处披红挂彩,人人欢天喜地地迎接胜利。

    随后宁渝便亲自前往南京天地坛进行祭祀,以谢上天能够保佑复汉军顺顺利利,取得北伐之大胜,算是将整个流程给画上了一个句号。

    在回到奉天殿之后,宁渝很快便召集了内阁首辅宁忠景还有行政院各部尚书,召开北伐之后的第一次内阁会议。

    宁渝望了其他略显憔悴的大臣们一眼,心里也明白经过了这么一年的奋战,人人几乎都紧绷着的,别说‘996’,只怕不少人都没怎么真正休息过,他作为皇帝何尝不是如此?就连在行军途中,每日都要处理一大堆公文折子。

    “诸位卿家,如今北伐之事大体既毕,后续无论是征辽东、征蒙古,还是征青藏,皆为方面之战,到无需如此这么大的规模,大家也都可以稍稍松松弦了。”

    众臣听到这里,大多都露出一丝微笑,想来大楚也可以进入一段‘文恬武嬉’的快乐日子了!

    这才对嘛!皇帝天天把大家伙跟驴子一样使唤,虽然钱多给了一些,可是又不让贪腐,这大楚的官做起来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唯独首辅宁忠景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可是对自己这个大侄子相当了解,想只拿钱不干活?也不想想如今是什么年月了?

    “陛下,如今上忙税收已经开征,一应的上忙执照也都印发,大概会在五月前征收完毕......”

    宁忠景说到这里,却是沉吟道:“只不过如今全面征收银钱,只怕新币流通有些不太够......”

    所谓的上忙其实就是指夏税,在一条鞭法实行之前,都是直接征收的实物,像夏收征小麦为主,秋收征稻米为主,只不过实物征收存在多种弊端,因此一条鞭法后改成了直接征收银钱,一直持续到现在。

    征实物有问题,可是征收银钱也有问题啊,特别是像明末之亡,就跟征收银钱有很大的关系——要知道在明代的西北西南等地区,一直都存在缺钱的问题,甚至存在行铁钱的现象,也就造成了钱贵物贱的问题,因此本来征收实物还能活下去,一征收银钱大家伙就彻底活不下去,跟着李自成老哥创业去了。

    如今的宁楚同样存在这个问题,尽管新式货币已经在加速制造,可是整个华夏的盘子实在太大,光是东南诸省的用度就占据了一大半,因此像其余诸省市面上的银钱流通就不够便捷。

    除此之外,西北方向商贸不够发达,针对他省的贸易逆差相对较大,因此银钱长期只能自行供给,也导致了钱贵物贱的情况出现。

    宁渝对这件事是有着自身的考虑的,随即便轻声道:“针对今年的上忙下忙两税,朕心里还是清楚的,表面上这是一个货币方面的问题,可是实际上它属于一个发展不均衡的问题,咱们得从根本解决才行。”

    众人面面相觑,顿时却感觉到有些为难,明面上的问题就已经不好解决,至于想要深层次解决西北问题,何其难也?

    简单来说,西北问题的根源在于百姓的贫穷,但是也不仅仅只是贫穷,还混杂着缺乏银钱、士绅夺地以及宗教威胁等问题,这些问题汇聚起来的才是西北的底色。

    宁渝微微沉默,他知道有些问题即便到了后世都没办法处理好,可是这不是不去做的理由,当下轻声道:“你们可知道,黄河之水为何泛黄?”

    首辅宁忠景轻声道:“黄河之水泥沙俱下,自然会泛黄,只是此乃天道,却是人所难以违背。”他有些不太明白,宁渝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移到黄河上面去了。

    自古以来,黄河水患一直都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像“当尧之时,洪水横流,泛滥于天下”,“禹疏九河,瀹济、漯而注诸海;决汝、汉,排淮、泗,而注之江,然后中国可得而食也。”都反应了这一个问题。

    可是黄河水患很难彻底解决,即便是带着神话色彩的大禹治水,也只不过是减轻水患程度罢了,而根据宁渝所知,自从有史书记载以来,黄河下游决溢次数多达一千五百余次,而改道甚至都多达二十余次。

    正因为黄河问题一直都难以解决,因此在各朝各代,治河都成为了一项难题,甚至还专门设置了河道总督衙门,专门负责掌管黄河、京杭大运河及永定河等重要河道的疏浚工作,乃至于有一句民谚:黄河清,圣人出。

    宁渝之所以提出黄河的问题,原因便是这两个问题是不可分离的,无论是西北发展问题还是黄河泛滥问题,都反映出一点,那就是如今的西北地区已经难以承载那么多的人口,必须要将西北人口腾挪出来,从而缓解生态压力,也能减少经济上的负担。

    “朕以为,治河也好,发展西北也好,都需要了解问题的本质,大家都知道,在千年之前,关中属于水草丰茂之地,秦汉得以镇压天下,可是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何以关中西北越发贫困?”

    这句话却是把大臣们给难住了,唯独农业部尚书苗与之脸上微微一怔,他从宁渝的话语里,似乎发现了什么。

第五百章 陛下要赖账

    “陛下之意,黄河之变故跟关中之变故,能够结合在一起吗?”农业部尚书苗与之低声道,脸上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与此同时,其他的大臣们听到这里,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只不过他们也不敢肯定,只得静静等待着宁渝的解释。

    宁渝微微沉吟了一番,却是唤人将黄河流域图给搬了上来,上面尽管不是非常准确详细,可是用来介绍倒也足够了,当即便指着图上道:“世人皆知,星宿海为黄河之源,而它从星宿海流出,而后便一路经过陇地以及河套,在水流的冲刷下,会带走大量的泥沙,而这便是黄河水患泛滥的根本原因。”

    众人似乎有些恍然大悟,可是农业部尚书苗与之却眉头微微皱起来,他低声问道:“可是陛下,此事跟关中变故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黄河带走大量泥沙,与陇地土地贫瘠化荒漠化,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那就是水土流失,而水土流失的原因,则是陇地林木被砍伐过甚,而土地亦被开垦过甚,则会演变土地流沙化以及荒漠化,好端端的一个地方就彻底毁掉了。”

    宁渝微微叹口气,原本的黄土高原根本是不会有这么多的泥沙的,早在秦汉时期关中陇地都是天下一等一的肥沃之土,可是当时的朝廷百姓不懂水土保养,对黄土高原进行了大规模的开垦,以致于土地越发荒漠化。

    其中第一次便是秦汉时期开展的‘屯垦’和‘移民实边’开垦政策,导致晋北陕北的森林遭到大规模破坏,所幸当时的人口较少,可开垦区域较大,因此对黄土高原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而到了明代之后,明廷再一次在黄土高原北部进行大规模‘屯垦’,而这一次带有很强的目的性,因此累计前面的开垦土地面积,已经达到了五千万亩之巨,对陇地造成了不可磨灭了伤害。

    实际上,在原本的历史上,雍正皇帝上台之后,对陇地展开了第三次大规模的开垦,他为了应对逐渐扩大的人口,甚至给地方督抚直接下令垦荒,而地方官员为了能够完成任务,像一些不适合垦荒的地方,都进行了全方位的垦荒。

    若非复汉军兴起,在原来历史上,黄土高原上被开垦的土地面积将会达到一亿亩,表面上看能够养活更多的百姓,可实际上土地产出微薄,而且对地力消耗过甚,以致于过去陇地‘畜牧为天下饶’的景象彻底一去不复返,到处都变得光山秃岭,沟壑纵横。

    当然,宁渝对自己穿越的时间也是松了口气,现在治理黄土高原还算来得及,至少没有那五千万被开垦的土地,治理水土流失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苗与之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他低声道:“农学之中却有轮耕养地一说,若是年年耕种,确实会导致土地地力耗尽,再也没有产出........用陛下的话来说,也就是荒漠化,至于黄河则确实没有想到,原来那些泥沙都是这么产生的。”

    这一下所有人都听懂了,因为开垦过甚,导致地力耗尽,进而导致土地荒漠化,以致于黄河冲刷下来,却无养土之草木根系土地,最终泥沙俱下,形成黄河水患。

    表面上看,这一套逻辑的的确确能够解释黄河水患之事,可是首辅宁忠景已经弄不明白宁渝的想法了,他低声问道:“陛下担忧此事,的确很有道理,可是眼下百姓要生存要吃饭,总得有所牺牲——”

    宁渝挥了挥手,“这个道理朕自然明白,可是眼下的西北贫瘠之事,与此也是分不开的,若非土地如此贫瘠,百姓岂有冻饿之忧?想要真正解决百姓的难题,绝不是违逆自然发展之道,涸泽而渔。”

    “那陛下的意思是.......”

    “退耕还林,修建水渠,移民他地。”

    宁渝随后便解释道:“陇地如今到了这个局面,绝不可继续任由百姓开垦,原本一些不适宜开垦的地方,也需要尽早退耕还林还草,至于百姓用水问题,可以修建水渠,将洮河的水引入西北,至于最后一个问题,便是让陇地其他的百姓,移民到关外以及未来其他朝廷需要的地方。”

    首辅宁忠景现在一听到移民就感觉有些头疼,他低声道:“可是陛下,明末之时陇地百姓便已过五百万之巨,如今更是多达千万,若是将这些人移民,只怕财政上也难以负担。”

    宁渝笑道:“此事倒也简单,咱们并不是一次性将陇地百姓移走,在未来的二十年时间里,只需要将陇地百姓控制在六百万至八百万之间,就算到时候自然增长会达到一千两三百万人,可是咱们真正要移走的百姓,充其量不过五六百万人。”

    “这五六百万人也不是一次性就全部移走,而是分摊到每年二三十万即可,按照每个移民路费以及安置费用平均二十银元计算,每年的花费也就在四百万银元到六百万银元,这个钱内阁应该还是能拿出的。”

    很显然,这本经济账在宁渝的脑海里已经过了不止一遍,如今说出来倒也显得十分自然,可是在宁忠景看来,却几乎是没事找事。

    在正常人眼里看来,能够看到后面十年就已经是高人中的高人,能够看到后面三十年,那都是宰辅一级的人物,可是宁渝现在的考虑,却是在为百年之后甚至是数百年之后的人们考虑,却是让人有些莫名其妙。

    只是,毕竟宁渝是皇帝,当下宁忠景也只能低头称是,心里却已经想着把难题交给下一任的崔万采了。

    在讨论完了关于水土流失的问题之后,宁渝随即便抛出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组织南面的各大商会入京之事,而这件事对大家伙而言,可比前面莫名其妙的黄河水灾之事有趣多了。

    原因很简单,在这件事当中,所有人都闻到了银元的气息。

    工商部尚书宁忠海连忙举手发言,笑呵呵道:“当初在接到陛下消息之后,臣便给各大商会发去了通知,准备定在二月底,到时候在南京召开关于‘南商北进’的会议,到时候会汇聚目前的各大商会。”

    宁渝哑然失笑,“‘南商北进’,你们倒是取得好名字,可实际上跟你们想象的不同,这一次倒不是南商北进,而是南北交流,不光是南面的商品可以进入北面的市场,而且北面的商品也要进入南面的市场,到时候全国内部的所有厘金税卡都会取消,全方位促进工商业的发展。”

    宁忠海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陛下,这厘金税卡取消自然是好事,可是对于那些商会来说,他们的目的可没有那么简单,臣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们吃下的还不够多?”

    宁渝冷哼一声,“从北伐之初开始,南方商会就开始盘算着独霸北方市场,要对北商采取种种限制之策,可是你们要明白,大楚的天下,绝非他们南方商会的天下,大楚工商业的发展,也绝不能只有南方的商会。”

    说到这里,宁渝深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那些商会难道还真吃亏了不成?如今北地战火刚熄,在竞争方面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南方商会的对手,朕能在这个时候开放市场,便是对他们最大的照顾了。”

    说白了,在宁渝看来,这个问题的本质还是跟西北问题一样,想要真正实现天下太平,就需要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不能继续放任发展的差异化拉大。

    “是,陛下。”

    .........

    南京城,秦淮河边,一座灯火通明的宅子里,正流淌出声声丝滑悦耳的丝竹声,还有一些姬妾的谈笑声,却是好一通风花雪月。

    只见灯烛相佐之下,数名舞女在正中央翩翩起舞,还有数名身着锦缎的中年人正谈笑晏晏,其中坐在主位上的便是当今皇家商会会长崔玉,而其他数人则分别是各自商会会长或者是代表,人人气度俨然。

    严格来说,这些人本人并没有太大的能量,但是他们作为商会代表,身后所代表的几乎是整个宁楚的勋贵还有上层代表,其中特别是像崔玉,他的背后便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因此地位一直都十分超然。

    不过此时能够与崔玉坐在一起的商会会长也大多都不简单,既有程家的代表,也有湖广商会的代表,还有江南商会的代表,他们几人作为如今南方商会的代表人物,其一举一动也得到了许多人的重视。

    作为江南商会的代表人物,李东阳举起了酒杯,低声笑道:“崔会长如今可是四处大展身手啊,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便将整个宁氏商会扩充到如今的规模,足见崔会长之功。”

    崔玉自谦地拱了拱手,微笑道:“崔某只不过是个跑腿的人物,能够办好上面交代的差事,就已经颇为不易了,实在是战战兢兢啊!”

    一旁的程家商会会长程德旺轻轻抚须,微笑道:“崔会长着实客气了,我等皆为商贾,谁不是为后面的主子爷卖命跑腿?可是天下才能之辈如过江之鲫,真正有机会一跃龙门的,可没有几个呢。”

    崔玉默然不语,只是端起酒杯细细品了一口,才轻声道:“几位今日请崔某来这里,莫不是只为说这些话?”

    李东阳放声大笑,他说话的声音带着些许江南人的软糯,“崔会长实在是玩笑话,今日咱们几个掌柜的坐一块,还是想从崔会长嘴里掏出一句话来,这陛下之圣意我等实在未能参透啊......”

    很显然,内阁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对于他们这些南方商会巨头而言,这不是明摆着要他们放下手里刀,转头去吃素吗?

    崔玉摇了摇头,轻声道:“诸位应该明白一点,大楚的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咱们工商也是陛下的工商,既然陛下有令,诸位照办就是。”

    湖广商会会长原先是宁家人一直在做,后来换成了湖广王家的王本,他是个脸上一直带着笑的人,笑眯眯道:“陛下的圣意,自然无人敢于违背,休说咱们几个,就是咱们背后的主子爷那也是二话不说照办......可是天下终究是那等无知百姓多,他们的眼里只看得见咱们这点面上的利,要是现在跟他们说这利已经绝了,只怕咱们几家离挤兑也就不远了,将来的工商股票交易所,也难以重新弥补这份缺失的信任。”

    此话一出,却是使得崔玉沉默了下来,因为王本拿出来的这个理由,不能说是无懈可击,可是也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让他感觉有些难以回答。

    说到这里就要说起前番的宁楚组织的金融改制问题,当时在宁渝的嘱托下,让各大商会开办了一些吸储发贷的银行,其中也包括这些投资性质的银行,而有了这些之后,原始的股票交易所也呼之欲出——北伐之战严格来说,就是一次民间对国家的投资行为。

    简单来说,如果把北伐之战堪称是一个单独的项目,那么大楚官方作为项目发起人,他需要大量的资金做底,而这个钱便是由民间各大商会以及其他的百姓们,通过购买国防债券的方式参与进去,可是这个钱不是白白出的,其中有一项条件便是南方商会要参与进去瓜分胜利果实。

    只有瓜分了胜利果实,分了真正的利,将来南方商会和民间百姓,才能踊跃参与到下一次大战当中,可是没有想到,宁楚在这边却来了个翻脸不认账,原来保证的东西,仅仅只实现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没有实现的。

    当然了,这件事原本应该由南方商会直接找皇帝和朝廷算账才是,可是这帮子家伙心知朝廷耍流氓谁也耍不过,便通过找来皇家商会会长崔玉,想要从他嘴里知晓,皇帝到底是啥意思?难不成真要赖账了吗?

    在王本发出疑问的时候,李东阳以及程德旺都望向了崔玉,他们也需要等待一个答案,而此时的崔玉,却是不慌不忙地重新喝了一口酒,因为他已经想好了理由。

第五百零一章 清兵入寇

    实际上,崔玉一点都不慌,不遵守承诺的人又不是他,而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皇帝要真是打定主意赖账,借他们几个胆子,他们也不敢真正去上门讨要。

    不过好在皇帝宁渝还没无耻到那个地步,至少有些东西还是跟崔玉交了底,因此崔玉眼下也知道应该去怎么说。

    “诸位都是工商界的代表,于北伐之战也是尽了力,至少北伐基金国债,你们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朝廷自然没有苛待之意。”

    崔玉脸上笑眯眯的说道,却是让李东阳等人有些不悦,他们可不是来听这些官话套话的,毕竟像这些话,他们已经从工商部侍郎那里听够了,听腻了。

    李东阳端着酒杯喝了一口,才缓缓道:“崔会长应该明白,无论是贡献也好,还是出力也罢,终究是为北伐大局着力,我等自然不会有二话。可是今天之所以请崔会长来,只为跟崔会长说一句实心话,朝廷的意思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崔玉笑道:“李兄不要担心,实际上陛下的意思很明白,南北一统之大局,绝不仅仅只是军事之一统,更是政治、经济乃至于文化之一统,所以陛下既要严禁军事上对北地造成过大的伤害,也要防止其他方面对北地的过度侵入。”

    听到了这里,众人的神色微微恍惚,如果皇帝真的这么想,固然是圣君之举,可未免也太过于仁慈了,毕竟南北弥合固然是大局,可是对于这些出钱出力的商贾来说可是亏大了,他们又不是来做善事图美名的。

    再说了,商贾的背后也都是勋臣和一部分引导过来的士绅大族,他们如今利出一孔,可不会管皇帝的那些所谓大局,没给好处那就是昏君暴君。

    当然了,凭借宁渝眼下的手段和武力,完全可以强行镇压下去,可是后面呢,好不容易立起来的信誉也就彻底没了,到时候还有谁会给皇帝出力?

    “南北一统,我们自然都明白,可是有些东西,还需要崔会长交个实底,我等回去也要交差。”

    崔玉微微一笑,低声道:“南北一统是大局,可是一统之后,其他地方可就算不得大局,而即将拿下的关外、蒙古、青藏诸地,将会是陛下给你们的头道汤,等到未来,朝鲜、日本、安南乃至于缅甸诸地,将会是给你们的第二道大菜。”

    “这些地方看似贫穷,可是资源、人口那也是非常丰富的,像日本的金银矿产、朝鲜的人口劳力还有安南的肥沃土地等等,到时候也能够让我们获得十倍甚至百倍的利益!”

    随着崔玉这番话说出来,众人只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他们完全能够想象到从中获取到的巨大利益,可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崔玉真的能代表皇帝的意思吗?

    如果再一次为他人做嫁衣裳,只怕谁都不会再相信朝廷了。

    李东阳决定再试探一番,他故作姿态地喝了口酒,低声问道:“崔先生莫要玩笑话了,他国的利益,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罢了,如今说来却是太远。”

    “你是怀疑我大楚军队做不到.......还是怀疑陛下没有这般决心?”崔玉似笑非笑道。

    “呵呵......我大楚军队自然是能做到的,可是针对他国这般......只怕士林还有朝廷里的大臣会不同意。”这话说得却是众人都默默点了点头,像这样的虎狼行径只怕不会得到儒家大师们的认同。

    崔玉微微一笑,“如今的情况,你们的心里应该有数才对的,陛下讲究的大局,是整个华夏,可不包括那些外藩之地,至于朝廷里有人说什么重要吗?要知道,陛下才是我们最大的支持者!”

    这话却是说得硬气十足,可是放在李东阳等人眼里,却有显得十分理所当然。

    三月初,宁楚工商部在南京召开工商行业南北促进大会,宁渝作为皇帝亲自坐镇,而南方商会一众人等,再加上北方一众代表商贾,也都参与了这一次具备深厚意义的会议,因为通过这一次会议,南北两地在经济领域上率先实现融合,而不是由一方去吞吃另一方,使得北方商贾率先归心。

    在北伐之战后,宁渝需要通过整顿旧有官吏系统,推行新政改革等方式,来消化整合北方,在这个阶段当中,清廷的旧有官吏、顽固士绅严格来说始终都是宁楚的打击对象,根本不存在合作的空间。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宁渝现在手里得到了一张很好打的牌,便是联合北方工商领域,以此加强对北地财富的引导,进而转化能够从土地转到工商领域的士绅,实现对北方土地和百姓的掌控。

    因此,在这一次会议结束之后,宁渝专门拉着即将派往北方各省的三司官员开小会,数十人汇聚一堂,其中连同地方各省总兵也都参与了进来,目的便是一个,那就是努力推行新政,不能有半分推诿之事。

    在会议上,宁渝强调了一点,但凡有反对新政的北地大族,倘若有相关物证或者人证,可暂时进行收监,等到都察院以及地方大理寺进驻之后,再行查实,至于原先的田地、奴婢等,俱以新政而行,若依然有人敢于反抗或者是起兵作乱,可由地方总兵联系北伐诸师定之。

    “对清廷的北伐打赢了,可是真正的北伐才刚刚开始,诸位一定要拿出战时之勇气与决心,以定天下之混一。”

    ........

    三月初八,就在宁楚磨刀霍霍的时候,盛京方面的清军也趁着复汉军没有站稳脚跟,朝着朝鲜的方向进军,超过五万清廷大军,几乎势如破竹地一路南下,五日即陷平安道,到了三月下旬的时候,清军前锋已经踏足黄海道,很明显目标直指汉城方向。

    而此时辽东方向的数万复汉军,却如同丝毫没看到一般,放任清军南下,而他们却在营地里展开日常训练,对盛京方向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很明显楚清双方已经达成了无言的默契,至少对于清廷的南下是带着默许的态度。

    烽火一路连绵不绝,很快就传到了汉城,而此时汉城的昌德宫前,也黑压压跪倒了一大片人,不过他们分成两个团体,彼此之间互相仇视着。

    “王上,请诛杀逆贼,罢兵言和!”

    “王上,清军已往汉城而来,请速速言和!”

    “王上,天朝已经扫荡清鞑,不日将会攻下盛京!”

    “王上,只要坚守些许时日,朝鲜之土皆回吾手!”

    大臣们头上带着高高的官帽,身上穿着绯红色的官服,上面绣着各式补子,人人伏在地上高呼不止,却是让一旁站着的太监们,感觉到一阵心惊肉跳。

    像这般大阵仗,也就前两年的时候才有吧!

    然而,当大臣们在殿外请命时,朝鲜大王李昀却正躺在病榻之上,他的脸色有些蜡黄,床边则坐着一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正是王妃鱼氏。

    李昀听着殿外传来的阵阵呼声,却是沉默不语,他的性子原本就十分仁厚,哪怕前两年老论派逼宫的时候,他也只是将其中为首大臣废黜了事,并没有像前番几位大王那般大肆杀戮,因此眼下他也没有为此去大动干戈。

    “鱼妃,朝野动荡,予心难安,如今却是苦了你了。”李昀握着鱼氏的手,脸上微微露出几分难舍之意。

    鱼氏年不过二十,正是最为芳华的年纪,可是对于已经躺在病榻上的李昀,却始终都带着几分爱恋,她低声道:“王上只要能够养好身子,这些问题都会消失了。”

    李昀却紧逼双眼,低声道:“若是之前,予只要有王世子诞下,问题自然就会消失,可是如今清鞑南下,重演丙子之役,百姓流离失所......可是他们,却盼望着予早死,好让王世弟继承大王之位。”

    鱼氏听到这里,却不敢再多说,后宫干政是什么下场,张禧嫔已经是个最好例子,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张禧嫔。

    李昀同鱼氏又说了一些话,便让她先行下去了,接着又派去小太监,将门外的对立的两派大臣都给请进了殿中。

    等到两派大臣跪下行完礼之后,领议政大臣崔奎瑞当即便沉声道:“王上,如今清鞑已经侵犯黄海道,只怕不日即将抵达汉臣,还请王上能够早做打算,力避丙子旧事。”

    所谓的丙子旧事,便是指当年皇太极率领八旗征朝鲜之事,当时的清军便是如此,渡过鸭绿江便一路,舍坚城而不攻,长驱而南下,直指汉城方向,却是将当时的朝鲜国王仁祖李倧吓到躲避至南汉山城,结果又被清军围困,四十余日之后便出城投降,最终成为了清廷的藩属国。

    听到领议政大臣崔奎瑞提到旧事,不光是李昀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之色,就连其他的大臣脸上,也带着些许阴霾,对于他们来说,丙子胡乱就是一道**裸的伤疤。

    李昀微微沉默片刻,方才低声道:“诸卿以为该当如何?”

    老论派大臣申晚当即便往前挪动了一下身子,高声道:“清军前锋前来,我朝终究不可敌,不如遣使与之议和,至于先前言说与楚朝外交之事,则绝不可行,或许当请王上斩其人,以谢天下。”

    这话的意思很简单,当初谁说要派去宁楚求援的,就斩了谁,然后拿着人头去清军大营议和,妥妥的要投降的意思。

    随后申晚不慌不忙地冷笑一声,睥睨着金一镜,“你以为向宁楚派遣使臣一事,清人会不知道吗?如今他们南下,正是你的过错。”

    当下便有人勃然大怒,承旨金一镜冷哼了一声,怒视申晚,高声道:“还请王上诛杀此等奸细,未战先言败,岂有如此道理?况且楚军已至辽东,不久便会征伐盛京,到时候清军后阵既失,如何敢言战?”

    此话一出,老论派大臣金龟柱、金尚鲁,洪啓禧,尹汲等人顿时便怒视金一镜,而少论派大臣如赵显命、李光佐、朴文秀、李宗诚、赵载浩等人,则同样跟斗鸡一样,怒视着对方,双方之间摩拳擦掌,恨不得就在李昀面前打起来。

    李昀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好了,清鞑还没有打到汉臣来,你们如今这等做派,到底是给看的?”

    众臣听到李昀话语中的不善,连忙跪下,双方虽然不再看向对方,可是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并未消除,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无论是清鞑还是宁楚,终究都是排在后面的,他们真正最想杀掉的,还是彼此。

    崔奎瑞却是不慌不忙道:“王上,臣以为,再去计较之前的事情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既然清人入寇,咱们也不妨派使臣前往打探一二,也好争取时间,至于楚人那面,也可让金世俊继续接触,最好是能够让楚人遣来援军,于朝鲜未尝不是好事。”

    李昀深深点了点头,崔奎瑞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因此多少心里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实际上,眼下的朝鲜大王是个相当难当的差事,当然这一点也要拜他老爸李淳所赐,他老爸在位四十多年,玩政争自然是一把好手,可是这样一来也使得当时的臣子们,跟高手过招切磋多了,都变得非常狡猾。

    等到李昀继位之后,就发现自己面临了一个十分惨痛的局面,无论少论派还是老论派,其实都没有怎么把他这个大王当回事,而他的生育问题却成为了双方争斗的焦点,而当时的李昀为自身利益考虑,站在了少论派这一头,可是也担心少论派权力过大,便让崔奎瑞上台,成为了领议政大臣,实现制衡之策。

    当然,崔奎瑞眼下也没有太多的势力,很多时候只能起到和稀泥的作用,可是今日这一番和稀泥,却明显得到了效果。

    “崔卿此言甚为得当,可向清廷派去使臣,不如就由申卿前往。”

    李昀在同意了崔奎瑞的建议后,却是把这份活交给了申晚,然后转头望向金一镜,轻声道:“虽然派去使臣,可是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金一镜卿家可统帅大军,先行坚守汉城,等待王师来援。”

    “是,王上。”

    崔奎瑞、申晚以及金一镜深深伏在身子,只是申晚以及金一镜在低下头的那一刻,却是互相看了一眼,只见双方的眸子里,透着**裸的杀气。

第五百零二章 朝鲜失陷

    朝鲜,开城府。

    一股浓密的黑烟从城中升腾而起,伴随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却是映红了半边天空,而城中此时却到处都传来妇孺的呼喊声,以及清兵的狞笑声,让人闻之不由得毛骨悚然。

    只见房屋倒塌的大街上,四处可见清军士兵们持刀劫掠的情景,不时有朝鲜人从房屋里跑出来,随后被紧追其后的清军士兵给一脚踹倒,便一刀子捅进去,鲜血瞬间哗啦啦流出来,使得地上再添一具尸身。

    除了满目疮痍的屠杀之外,还有许多朝鲜妇孺被人用绳子绑成了一串,跌跌撞撞地走着,身旁还不时有清军士兵推搡一把,还有一辆辆装满金银财宝的马车紧随其后,在清军骑兵的呼喝下,朝着清军大营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就在开城府衙内,一排排朝鲜官员跪在地上,他们的头皮被剃得发青,脑后则是留着刚刚编好的辫子,脸上则带着几分羞愧与畏惧之色。

    就在一天前,清军八旗蒙古正黄旗都统申穆德,率领骑兵八百人,直接在城外击溃了开城府的五千朝鲜官兵,继而便跟在逃兵身后,直接一战攻下了开城府,也将汉城的最后一道屏障给无情撕开。

    在清军攻下开城之后,后续的八旗步兵也进了城,随后便在开城内四处展开劫掠,却是将好好一座古都,变成了人间炼狱。

    当然,这也不是清军第一次下毒手,实际上自从清军跨过鸭绿江以来,便一路攻掠一路屠杀,却是将这一路上的朝鲜百姓祸害得够惨,他们一路往汉城的方向逃离,而清军也在后面一路紧追不舍。

    这一切对于开城的朝鲜官员们而言,却无异于一场噩梦,而自开城府伊金世根以下的所有官员,他们在城破之时就已经选择了投降,并在清军的严令下,选择了剃发。

    实际上,早在丙子之役的时候,尽管皇太极率军攻下了朝鲜,可并没有让朝鲜人剃发,毕竟当时的辽东汉人也是可以不用剃发的,然而随着多尔衮率领清军入关之后,剃发令一出,直隶汉人都要剃发,随后扩充到全天下,而在这个过程中,并没有严令朝鲜人剃发,因此朝鲜人反倒一直保持原有的发式。

    可是如今随着清军二次攻朝,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不仅沿途所有朝鲜男子都要进行剃发,而且还要被编入到苦营中,成为清军攻打朝鲜的先头军。

    而对于那些跪在地上的朝鲜官员们而言,他们内心更有几分忐忑不安,毕竟清军这一路南下,可是要比丙子之役还要快一些,军队还要强大一些,却是让人无法相信,他们竟然只是一支被人从中原赶出来的军队。

    片刻之后,只见数名清军将佐从府衙外走进来,为首一人皮肤黝黑,脸上的络腮胡子如同一把杂草一般,唯独那双眸子,却如同鹰目一般,死死盯着在地上跪着的朝鲜军官们。

    “开城府,我们打下了。”将领说着一口地道的满语,却是让身旁的朝鲜翻译都听得有些费劲,在努力辨认以及在感受到身旁将领散发的杀气后,翻译十分大声地将这句话用朝鲜语说了出来。

    跪在地上的开城府伊金世根连忙磕头,大声道:“将军的意思,我们都明白,都明白。”

    将军嘴巴咧开来,露出白白的牙齿,道:“汉城,我们也会很快拿下来,到时候你们都会成为大清的奴才!你们,愿意当奴才吗?”

    一段话又急又快地从将军嘴里吐出来,却是让翻译微微一怔,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听不懂,还是被将军话语中的‘奴才’给震惊住了,终于在将军快要忍不住的时候,翻译结结巴巴地将话翻译了一遍,只是最后却鬼使神差地加上了一句话。

    “我们,真的要当奴才了吗?”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朝鲜官员们人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之色,便望向了前面的金世根,却发现对方却没有丝毫的不悦之意,而是连忙在地上不住地磕着头。

    “将军,我等愿意!我等愿意做大清的奴才!”金世根一边高声叫道,一边在地上磕着头,脸上露出几分谄媚的笑容。

    将军脸上露出笑意,扶着自己腰上的长刀,转身往后走去,只是快到出府衙大门的时候,才回过头来道:“三天后,大军封刀,你就去组织人埋尸体吧,还有,本将军便是申穆德。”

    “申穆德.......”

    当金世根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

    当开城陷入混乱中时,清军营帐中却是一片欢天喜地,清军将佐们在中原打了一场又一场的败仗,心中早就积累了无数的怨气,甚至都对自身感觉到绝望,然而来到朝鲜之后,他们终于能够痛饮胜利的美酒了。

    “早就应该这样打了!看看咱八旗勇士,几百人就能击败几千朝鲜军!”

    “是啊,不是咱们无能,还是当年没有打对!”

    “听说你昨日第一个冲进了朝鲜军里面?还手刃斩杀了数十人?”

    “没错!咱八旗勇士真要打起来,怕得了谁?”

    不光是清军将佐们感觉到欢天喜地,实际上此时在帅帐中的乾隆皇帝,也感觉到一阵阵头脑眩晕,不过并不是他身体不适,而是因为实在是太激动了。

    雍正皇帝自继位以来,除了在西北打了一些胜仗,后面便一败再败,甚至都把江山都给败光了,可是他弘历却刚刚继位,就已经效仿太宗皇帝壮举,饮马鸭绿江,一路都快打到汉城了!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福敏甚至都前来禀告,声称掠夺的财富女子实在太多,以致于都拖慢了前锋军的前进速度,要求将财富子女都提前运回盛京去,好减轻大军的负担,从而好继续去抢掠财富子民。

    对于乾隆皇帝而言,这一仗几乎彻底奠定了他的威望,虽然他是被八旗勋贵拖到战场上的,可名义上也是亲征,这最大的一份成果就是他的,以后谁敢说他只是一个黄口小儿?

    当然,征朝鲜的意义也不止于此,不光是巩固了乾隆皇帝的地位,而且也稳住了即将崩盘的八旗军心民心,实际上八旗兵从关内退出到关外,不少人都心里满含怨言,这怨言就针对高层将佐的,也有直指皇帝的,只是被强行压下来了。

    可是经过了这一仗,就好比八旗得到了一次输血,大量的财货、女子都深深的滋润了八旗将士,也使得他们重新生出一份征服的渴望。

    不过在欢喜之余,八旗高层内也针对朝鲜问题展开了争执,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到底要不要留在朝鲜经营,双方分成了两派争吵不休,而对于年轻的乾隆皇帝而言,却变得十分头疼。

    “皇上,如今我等只待攻下汉城之后,便可逼迫朝鲜国王重新签订条约,恢复旧日朝贡,年年为我大清输送财帛即可,而我八旗则乘机发展自身,将来坐等中原变乱,也好重新入关,夺下祖宗江山。”

    盛京总督马齐脸色凝重,他很显然是不赞同留在朝鲜经营,而是想重新走当年皇太极的路子。

    乾隆坐在上面,他感觉马齐这番话说的颇有道理,毕竟跟着祖宗学,怎么也是不会错的.........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大学士徐元梦却是站出来开口了。

    徐元梦道:“皇上,今时不同往日,楚逆已经出关经营,连夺宁锦之地,只怕不日便会征伐我盛京之地,若是继续留在盛京,只怕要首当其锋.......若是留在朝鲜,则显然大有可为之处。”

    这话说的很含糊,可是众人都听明白了,徐元梦无非就是在提醒大家,想想大家伙是怎么来的盛京,怎么来的朝鲜?还不是因为被人从关中赶出来了,如今复汉军摆明了要赶尽杀绝的态度,继续留在盛京岂不是死路一条?

    当然了,徐元梦心里还有别的小九九,那就是马齐作为盛京总督,那地界基本上他说了算,可是只要能够劝动皇帝留在盛京,到时候马齐也就变成了一个空头总督,到时候看他拿什么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不得不说,徐元梦这番话还是触动了不少人,特别是跟着军队一起出关的王公大臣们,更是深以为然,庄亲王允禄同样点了点头,帮腔道:“皇上,奴才以为徐大人说的也有道理,要是咱能打赢自然好说,可是眼下这不是明摆着打不赢嘛.......”

    “是啊,是啊,如今打朝鲜这个软柿子多好,何必要去碰复汉军这种疯子........”

    众人同样纷纷点头,大家伙都很实诚,虽然面子上都会跟着喊上两嗓子重新入关的话,可是心底却认为大势已去,后面还是好好过一过太平日子就好。

    朝鲜虽然不是很大,可好歹也有诸道之地,再加上所谓号称的一千多万百姓,供养一些子八旗王公大臣,应该没啥太大的问题.......

    只要能当主子爷就行,至于当汉人的主子,还是当朝鲜人的主子,那也没啥太大区别.......总比去当奴才要强。

    听到徐元梦和庄亲王说的话,乾隆又觉得非常有道理,这重新入关是啥时候没影的事情可说不好,还要跟复汉军在盛京打生打死的,还不如就这么留在朝鲜,听说汉城也挺不错的,物华丰茂,人也都长的还行.......就是名字取得不太好,就什么汉城,应该叫满城才对!

    就在乾隆胡思乱想的时候,盛京总管马尔赛开口了,他手底下管着盛京五部,严格来说权势也不算小了,因此他一开口,众人也都朝着他那边望去,认真的听着。

    “几位大人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可是皇上,奴才以为当今天下,无论怎么演变,终究离不了‘孝义’二字,那楚逆违背天理人伦,听说那个叫宁渝的,居然把他爸爸关着,自个当了皇帝.......这种逆臣贼子,终究难逃天诛,可咱不能这样啊!”

    乾隆听得眼晕,他见马尔赛扯了那么多,却没有听明白对方到底想说什么,可是其他的大臣们都听懂了啊,前面那些话那都是真正的废话,最主要的还是最后一句,意思也明明白白,当皇帝得讲孝道,京城的那些祖宗坟也就算了,可是盛京埋着的老祖宗也算了?

    马齐连忙应声道:“没错,皇上,眼下的盛京住着的也不光是咱们,还有老祖宗呢!”

    听到这里,乾隆终于是懂了,当下犹豫道:“那既然这样,朕还是得回盛京去才行......总不能教楚逆将祖宗的坟陵扰了,那可是大罪!”

    一直在角落里静静听着的张廷玉,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实际上他心里是很赞同迁都到朝鲜的,从而实际掌控这片土地.......可是万万没想到,乾隆一点都不像他爸爸雍正,还真被儒家的那一套玩意给忽悠了,什么是孝义?那不是拿话赶人的东西嘛。

    谁要是真信这些个,将来被人卖了那也是纯属活该啊!

    只不过,当乾隆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徐元梦这些赞成留在朝鲜统治的大臣们,终究没有再说出反对的话,因为对方已经占据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难不成跟皇帝说,咱不要孝义了?从没这个说法的。

    当然,到了这一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对于那些底下的八旗将士们,他们多了许多肆意劫掠的机会,因为当清廷一旦下决心要留在朝鲜统治,那么势必就会在后续中,善待投降的朝鲜君臣,不能在肆意杀戮劫掠了。

    可是眼下不打算统治朝鲜,也就意味着一点,他们可以翻开手脚去杀人放火,肆意享受在朝鲜国土上的一切好处........特别是,朝鲜军队根本就是豆腐渣捏成的,还不如当年丙子之役的时候.......

    革新四年四月,清军前锋直扑汉城,而朝鲜君臣上下则慌忙南逃,甚至在清军的逼迫下,直接逃到了济州岛上去,从而坐视朝鲜全境沦陷,不过在这个阶段中,朝鲜人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至少王世弟李昑不知道怎么搞的,被丢在了后面,让清军直接给抓了俘虏。

    在清廷抓住了李昑之后,却是扶持他在汉城昌德宫仁政门登基,成为了朝鲜国王,并且宣布内附大清,成为大清旗下的一处藩国,却是与当年的情景又截然不同了。

第五百零三章 济州岛

    就在朝鲜烽火遍地之时,宁渝也终于从南京出发,在禁卫团的护卫下,乘坐海舟前往京城,而这一次内阁派往京城的部阁官员也将会同皇帝一起,前往京师开始发挥北都的作用,而首辅宁忠景则依然留守南京,负责处理政务。

    经过了数天航行之后,禁卫团在天津港上下船,而此时留守在京师的众臣们早已经等候多时,一直到宁渝下船以后,次辅崔万采才松了口气,率领众臣前来拜见皇帝,对于他来说,海路终究没有陆路可靠,因此见皇帝每次都乘海舟,心里都有些发慌。

    等到行过君臣之礼后,崔万采却是连忙递上了一本折子,神情有些凝重,低声道:“陛下,如今朝鲜可着实不妙,清军三月初跨过鸭绿江,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打到了全罗道,而朝鲜王已经逃到了济州岛。”

    宁渝接过了折子,心里却并没有丝毫的惊讶,因为这一切几乎都在他的掌握中,毕竟军情处和影子都已经开始在朝鲜发力,并且已经开始在训练相关的朝鲜探子,打算借着这次变乱,将暗探逐渐安插到朝鲜方方面面,将来在战后便可以发挥相当大的作用。

    “朝鲜使臣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连着数日都在找老夫,自从十天前从朝鲜方面来了最后一通消息后,眼下的消息渠道就已经断绝......或许等到济州岛派人过来以后,才能重新得知目前朝鲜的情况。”

    崔万采确实有些焦虑,他倒不是为朝鲜人而感到焦虑,而是担心清军会重新做大。除此之外,他心里也以为清军这一次征朝鲜,有些类似当年皇太极的举动,因此下意识想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宁渝倒不担心这一点,只是微笑道:“朝鲜使臣着急也是正常的,不过朕眼下还不会见他们,你明白吗?”

    “陛下,这是为何?”崔万采有些看不懂了,眼下不是拉拢朝鲜的最好时机吗?

    宁渝微微一笑,“现在的朝鲜就好比一个核桃,上面包着一层壳,这层壳并不算厚,但是很坚固,打碎它会很麻烦,想要吃里面的肉还得把残壳渣滓剔除出去,可是眼下清廷就在帮助我们打碎这层壳,也在帮我们剔除渣滓,等到果肉完全出来的时候,咱们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就能安安心心吃下它。”

    崔万采脸上带着些许疑惑,低声道:“陛下莫非想在朝鲜行郡县?”

    宁渝并没有直接承认,而是轻轻摇了摇头,“到底能不能走到这一步,还要看看后续的发展,总之,咱们眼下还不能太着急。”

    实际上,宁渝心里肯定是想要将朝鲜这块肉彻底吃下去的,可是他经历过后世的相关经历,心里明白一点,那就是在这个过程中,朝鲜本身会爆发很强的排斥力,到时候反而会得不偿失,原因就在于那层壳——即朝鲜人内心的君臣大义。

    李氏于朝鲜已经有了三百多年的历史,尽管中间的君主成器的不多,百姓生活安定的时期也并不多,如今两班甚至都已经严重影响到普通百姓的生活,可是依然不会影响到一点,那就是朝鲜人对李氏的认可与忠诚。

    这一点与华夏的本质几乎是一样的,原因就在于朝鲜也是儒家的基本盘,那些两班户可以说就是士林的翻版,他们平日里对国家没有什么贡献,还肆意侵占百姓土地财产,可是他们对李氏是认可拥戴的,因为李氏给了他们这样的特权,因此朝鲜的两班户都是大大的忠臣。

    而宁渝想要吃下朝鲜,就不能要这样的两班户,他需要的是能够真正为大楚效忠的朝鲜人,而对于两班户,就要想办法给消灭掉,或者是让他们不再效忠李氏,而清军南下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只有清军南下了,原来的利益基础就会被彻底消灭,效忠李氏的将会跟着李氏一起滚到济州岛,想要反水鞑子的也都会第一时间去剃发,因此他们的身份将会彻底走到台面前,再也无法隐瞒下去。

    为此,宁渝故意选择现在不去救援,目的便是将这些人全部分化出来,让他们彻彻底底站出来,再也没有一丝一毫浑水摸鱼的机会。

    等到宁楚赶走鞑寇,成为救世主之后,那时候的朝鲜人民将不会对宁楚产生敌视,而原来那些为鞑寇做事的朝奸,同样也会走投无路,便只有宁楚能够依靠,到时候再借助孤立无援的少论派,还担心稳不住朝鲜局势?

    想到了这里,宁渝的嘴角却是挂着一丝微笑,眼下的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很多,不过眼下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道:“眼下既然朝鲜王在济州,那就安排外交部的人过去,先稳住他们在说,至少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投降了清廷。”

    崔万采在猜出皇帝的打算后,自己也不着急了,笑道:“杜秋言还在跟朝鲜使臣磨叽呢,这事就不太适合派他去了,不过还有一个左侍郎赵显泰,这次一同到了京师,可以让他去见朝鲜王。”

    宁渝却是想了起来,道:“是不是先前政务大学的那个副院长?他是个真正的人才,如今派到朝鲜去,想来也能做成一番事的。”

    崔万采微微思考了一番,却是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

    济州岛,原本是古耽罗国之地,后来为高丽肃宗所吞并,设耽罗郡,并于高丽高宗时期改称为“济州”。

    到了十三世纪的时候,蒙古与高丽爆发战争,济州岛便为蒙元所占领,在岛上设置耽罗军民总管府,管辖驻扎在济州岛的元军和岛上居民的事务。

    由于济州岛气候温和,水草丰茂,因此该地的气候条件适宜牧马,元朝就在此地设“牧马府”,让左亨苏前来负责济州岛养马的事物,因此到如今,岛上都还有一些人工饲养的马群存在。

    等到元朝灭亡六年之后,高丽国王王颛派遣铁原府院君崔莹讨伐济州,平定牧胡,从此使得济州被重新纳入到高丽版图之中。后来李朝建立之后,济州岛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朝鲜的养马地。

    在此之前,济州岛并没有特别得到朝鲜君臣的重视,直到这一次清军入寇以来,朝鲜国王李昀才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带着一众臣子狼狈地从汉城逃到了济州岛,算是勉强了保住了自身。

    当然,这也得亏有了丙子之役的教训,南汉山城被围四十余日终究无法守住,却是让朝鲜君臣心里都有了谱,没敢在全罗道多停留,直接乘着海舟上了济州岛,并将沿海船只都调到济州岛,这一下子却是使得清军没了船,只能望洋兴叹。

    上了济州岛之后,朝鲜国王李昀原本身子骨就弱,一下子便彻底病倒了下去,却是将王妃鱼氏急在心里,询问过御医之后,才明白原来是大王不耐岛上气候所致,想要治好就得回到汉城去——问题是眼下怎么回去?汉城的王世弟都当大王了!

    领议政大臣崔奎瑞心里忧虑,前番派去清军的使者,原本目的是为了拖延时间,顺便探探清人的底,却没想到清军一方面谈判,另一方面却暗度陈仓,一路猛攻过来,反倒是打了朝鲜军一个措手不及,险些追到了朝鲜君臣。

    至于另一方面派到北京的使臣,也没有个动静传回来,十多天前的消息却还只是说大楚军队正在调动,然后就没了后面的消息,也不清楚楚军到底有没有入朝作战。

    崔奎瑞愁的胡子都快掉光的时候,逃到了济州岛上的少论派大臣和老论派大臣却依然在互相攻击,少论派攻击申晚身为国之重臣却投靠清人,甚至还辅佐王世弟李昑在汉城继位当了大王,而老论派则攻击少论派派去北京的使臣徒劳无功,还招惹了这般的大祸。

    只不过老论派的大臣大部分都投靠了清人,去王世弟李昑麾下当了大官,而少论派基本上都跑到了济州岛来,因此显得声势更大几分。

    可是双方无论怎么争论,如今都没办法改变任何局势,就在朝鲜君臣都无计可施的地步,宁楚礼部左侍郎赵显泰却是在复汉军海军的保护下,直接抵达了济州岛,却是让朝鲜君臣上下喜出望外。

    天使来了!朝鲜有救了!

    赵显泰最早是复汉军都督府时期的老人,后来成为了政务大学的讲师,并且因为其能力出众,升为了副院长,而后得到了崔万采的看重,提拔成为了外交部的左侍郎,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起来却是极为稳当。

    接到这个使命之后,赵显泰在心知皇帝的想法之后,便丝毫没有停顿,直接在海军的帮助下,前往朝鲜济州岛,原因很简单,他真担心这个时候朝鲜君臣耐不住投降了,到时候收拾起来反倒有些不容易。

    在济州岛临时的行宫中,赵显泰将宁渝的诏书诵读了一遍,而跪在地上的朝鲜国王李昀强行拖着病体,眼里含着泪接过了诏书,他的精神原本有些不太好,可是得到诏书后却振奋了些许,或许来自宁楚的信号让他看到了希望。

    双方在完成了这一系列的仪式之后,很快就展开了会谈,其中最为关键的问题,便是宁楚到底什么时候出兵朝鲜,驱逐鞑虏?

    赵显泰望着略微有些激动的朝鲜君臣,却是呵呵一笑,轻声道:“以如今局势来看,我朝出兵最迟就在四月底,不过到时候将直接攻打盛京,至于朝鲜方向的恐怕会迟上一些.........”

    听说四月会出兵,这使得领议政大臣崔奎瑞心里多少感觉到一些安慰,可是又听说是攻盛京,而不是直接出兵朝鲜,却是让他有些无奈,只得委婉道:“大楚拥有无可匹敌的水师,也有登陆作战的经验,为何不从朝鲜南部登陆,驱逐鞑虏呢?”

    朝鲜大臣们纷纷点头,这是他们认为最好的方式,倘若要从北部开始打,还不知道何年何月,而朝鲜大王的身体究竟还能坚持多久,这是让所有人都担忧的一个问题.......更让人担忧的是,当下的朝鲜大王并没有子嗣,如果他死了,恐怕汉城的王世弟,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赵显泰轻轻摇头道:“我朝兵力调遣自有枢密院做主,至于目前并没有登陆朝鲜南部的计划。”

    在这一句话之后,双方却是陷入了无言的沉默,将来可能会到的援兵,在眼下却成了一句空话,让朝鲜君臣都有些提不起心思来。

    金一镜脸色有些凝重,低声道:“既然使者未曾带来援兵,如今出使又有何益?”他的汉话说得非常流畅,却是让人看不出是一个朝鲜人。

    赵显泰面带微笑,“我朝陛下曾经言说,朝鲜君臣忠义事明,即便是在丙子之后,依然将明朝衣冠奉与宫中,却是令人钦佩之至,陛下尤为赞赏朝鲜人的风骨,因此此番大难来到,陛下依然相信朝鲜上下的决心,至于本使前来朝鲜,便是为了给朝鲜上下带来信心。”

    这话说得漂亮极了,除了通篇的溢美之词,却是没有半点有用的东西,可是这对于爱面子的朝鲜君臣而言,似乎也有相当不错的效果。

    李昀眼圈微红,他高声道:“建夷南征朝鲜,朝鲜虽小可绝不屈服,如今予重临丙子胡乱,正当奋起反击,绝不与贼苟和。”

    赵建泰深深伏下身子,高声道:“朝鲜王果然深明大义,绝非他人所能比拟,我朝陛下亦曾说过,朝鲜若有王,必然以王上而为。”

    金一镜听到了这里,却是安下心来,双方刚刚说的其实就是一件事,那就是宁楚重申了一点,朝鲜王只会以李昀为正朔,至于在汉城称王的王世弟李昑,那只不过是乱臣贼子罢了,这番话倒是像个样子。

    只不过等到这番话说完后,双方又陷入了不咸不淡的气氛中,却是有些让人尴尬不已。

    赵显泰对于这种气氛却是不以为意,他同朝鲜大王李昀再次行礼之后,便选择了回到临时布置的使馆中,安安心心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局势变化。

第五百零四章 进攻盛京

    四月底,复汉军出兵盛京,超过四万大军朝着盛京方向出发,而此战将由中央集团军军长宁祖毅亲自指挥,当大军出动之时,从宁锦至盛京方向的清军探子们,也飞速将消息传递给了留守在盛京的清军盛京副都统富德。

    富德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愁容满面,由于清军主力虽然已经开始从朝鲜返回,可是也还在路途当中,想要在复汉军抵达盛京前赶回,只怕不太可能。

    而此时的盛京,仅仅只有不到万余人,想要在复汉军四万大军面前坚守,根本就显得不太现实,他一方面去给乾隆皇帝发去紧急的报告,另一方面便是给俄罗斯使臣萨瓦乌拉伯爵求援,而此时的萨瓦乌拉伯爵率领的一千五百人,已经抵驻了珲春。

    在之前的条约当中,萨拉务拉伯爵连同清军一同进驻关外,而等到了盛京之后,他便会直接率领大军前去吉林接管珲春,这也是当初的条约内容。

    不过富德这封信件注定没有什么用,因为萨瓦乌拉伯爵也已经通过东西伯利亚总督沙耶洛夫知晓,女皇所派来的一万援军,在经过漫长的征途后,将会分成两批于八月以及十月,抵达伊尔库茨克与恰克图,与此同时还有女皇带给萨拉务拉伯爵的一封信件。

    在这封信件当中,女皇给萨拉务拉伯爵的命令十分简单,并不是去挽救这个已经不值得挽救的鞑靼国家,而是想办法占据珲春至海参崴一线的领土,到时候即便复汉军消灭了鞑靼人,俄罗斯帝国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因此,萨拉务拉伯爵在收到盛京副都统富德的信件后,仅仅只是回信告诉他,要坚守下去,俄罗斯帝国的援兵马上就要带来,而在援兵抵达盛京之前,清国人只能依靠自己。

    简单来说,萨拉务拉伯爵在吃下了所有好处之后,已经开始打算赖账了。

    没有沿途的清军重兵阻击的情况下,复汉军的兵锋几乎势如破竹一般,到了五月份的时候,就已经接连拿下了庄城、海城、鞍山驿以及辽阳州,朝着盛京而来。

    然而就在盛京危急之时,朝鲜清军却是刚刚进驻镇江堡,这下子就连乾隆皇帝都已经看出来了,想要从镇江堡跋涉远途去救援盛京,只怕已经来不及了——从双方到盛京的距离来看,等到清廷大军赶到盛京,只怕努尔哈赤的骨灰都给复汉军扬咯。

    无可奈何之下,乾隆皇帝只得把大臣们召集了起来,针对眼下的局势进行商讨,其实就是在做选择题,到底是救援盛京还是留在朝鲜?

    到了这一步,即便是原先以‘孝义’为理由的马齐等人,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说救援盛京,因为这个等于是死路一条,清军在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望着众人焦虑的神色,乾隆皇帝也从征服朝鲜的狂喜中清醒了过来,他叹气道:“盛京之失,已然无法阻挡,可若是留在朝鲜,那么应该怎么办呢?”

    张廷玉恭声道:“皇上,盛京乃祖宗之地,绝不可轻易丢失,当派大员前往盛京统合战局,至少不能丢得那么快,至于朝鲜之地人心动乱,当下难以形成助力,不如安排大军退到汉城,再做打算。”

    “汉城?朝鲜王那边要不要.......”乾隆皇帝说的是刚刚在汉城继位的李昑,他在心里思虑了一番,却是有些别的想法。

    张廷玉自然能够看出乾隆的意思,当下直接道:“皇上,如今局势不比往日,朝鲜上下仇视我大清实多,若是没有朝鲜王在台前稳住人心,只怕大清也没办法转化朝鲜一国人心.......”

    这话已经说得够委婉了,要知道清军在朝鲜各地可谓是疯狂劫掠,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却是杀得朝鲜沸反盈天,若不是大军一直强压着,只怕朝鲜各地义军已经四起了,而且就在清军回援盛京的时候,朝鲜各地的义军已经开始冒头了。

    尽管清军收编了大量的朝鲜军队,还将他们的头发给剃成了辫子,可是这些人并不算可靠,一旦真正打起来,只怕是也会随时反水。

    乾隆皇帝抿了抿嘴唇,终于放弃了在朝鲜当皇帝的想法,只得闷声道:“那派谁去盛京比较好呢?”

    这一下众人的神色便有些精彩了,按照道理说,马齐作为盛京总督是肯定要去的,马尔赛是盛京总管也逃不过,而张廷玉身为奉天府尹,同样难辞其咎。

    但如果三个人都回了盛京,乾隆皇帝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只能听从徐元梦和庄亲王二人的话了,因此要派到盛京的人,不能仅仅只有盛京方面的人,还要有从京师过来的人。

    双方开始展开了争论,而经过了乾隆皇帝的裁定之后,最终确定下来的结果,则是盛京总督马齐还有庄亲王允禄,回盛京总领全局,倘若能守则守,不能守就带着宗族等退回到老营兴京厅,也就是原来的赫图阿拉。

    马齐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现在回去指定就是死路一条,而庄亲王允禄则担心还在盛京的太后太妃的安危,因此也就同意了下来,二人率领五百骑兵朝着盛京的方向前进。

    至于其他的人,则簇拥着乾隆皇帝,重新往汉城的方向赶去,大家伙一路上都没有怎么休息,生怕走得慢了被复汉军给逮住了........

    .........

    五月初九,中央集团军军长宁祖毅率领的四万大军赶到了盛京城下,而马齐和庄亲王王则是在此前两天,跑死了一百多匹马儿,紧赶慢赶之下,终于赶回了盛京。

    盛京驻防副都统富德见了马齐身后的数百名骑兵,不由得心凉了半截,他原本还以为是大军主力,可是没想到就回来这么点人,当下却是显得无比绝望。

    “马齐大人,皇上他们呢?”

    “皇上回汉城了,哦,不对,现在应该改名叫满城了。”

    “啊?皇上回满城了,那咱们可怎么办?”

    庄亲王听到这里有些不耐,高声道:“怎么办?凉拌!咱们能守多少日子就守多少日子,还有先前从朝鲜运来的金银财宝,赶紧着往兴京运吧——要是被楚逆给截住了,那可是发了一笔大财!”

    确实,由于清军玩命的从朝鲜搜刮,因此在过去的一个多月时间里,大量的金银财物、古董字画、珠宝玉石甚至还有大批大批的粮食,都被清军从朝鲜运回了盛京,再加上原来从京师运来的财物,现在的盛京里面,藏着的财富几乎堆成了山一般。

    可是,随着复汉军一打过来,这些金银财宝反倒变成了拖累,清军顿时抓了瞎,大家伙又只能抓紧将财物往兴京运,说不定过段时间还要运回到朝鲜去,一连串的大车就在清军骑兵的护卫下,开始往兴京折腾。

    除了大量的金银财宝之外,还有三万余名从朝鲜抓来的百姓,他们基本上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女,原本是会分发到八旗老爷家里面去种地,将来种出来的粮食也好养活不干活的八旗老爷,可是没想到复汉军这么快就打下来了,这批奴隶也就种不了地了,而是被推到盛京城墙上去守城去了。

    富德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这些人是什么成色难道你们不清楚吗?先不说可靠不可靠,光是这批豆腐渣一般的兵,弄到城墙上去又能济得什么作用?

    “大人,朝鲜兵实在不堪战,末将担心到时候被复汉军直接打垮.......”

    马齐眉头一挑,冷声道:“现在哪哪都缺兵,八旗的年轻人也基本都入了行伍,眼下也没办法给你调拨更多的人,这些就凑合着用吧,等咱们都运到了兴京之后,盛京守不守也就无所谓了.......”

    听到这里,富德心里也就明白了过来,合着大家伙都成了弃子!那这个盛京,无非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可是自己到时候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富德心里就有些慌了,他连忙把麾下的协领们召集了起来,悄悄地吩咐了一遍,无非就是打不过了就赶紧带人开溜这些话,而协领们又照模照样跟麾下的佐领们吩咐了一遍,这一下却是让清军人人都不想打了........

    五月中旬,清军士气越发低落之时,复汉军这边却是越发高涨起来,数千名复汉军士兵在盛京城下摆开了阵型,还有两百余门的火炮也拉开了阵势,对盛京城展开了进攻。

    在火炮的轰鸣声中,过去的八旗铁骑消失了,如今的八旗新军似乎也不见了,就仿佛当日的八里桥一战,耗尽了八旗最后一丝血勇,他们能在朝鲜军队面前寻找到的,不过是最后的虚妄,而在复汉军面前,则彻底回归到了现实。

    火炮的爆炸声带走一片片尸体,清军根本无力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反击,城头上的士兵被不断撕碎,鲜血逐渐流淌在地面上,混合着空气中的硝烟味道,构成了一幕幕的惨像,而城头下,则是大批大批的复汉军士兵,开始进行了攻城。

    禁卫师第二团第三营第三连连长石德伟,左手手里挥舞着六连发手铳,右手拿着指挥刀,在鼓声中开始发起冲锋,而在他的身后,则是上百名复汉军士兵,举着火枪刺刀,脸上带着几分嗜血的意味,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展开了对盛京的进攻。

    “杀啊!”

    火炮声与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让人难以忘怀的一幕,而对于阵后的宁祖毅而言,却已经到了进攻的关键节点,他猛地挥了挥手,随后便又是四个营的复汉军士兵,朝着盛京城的方向扑去。

    厮杀、爆炸、血雾,经过了一天的大战,清军士兵再也坚持不住,提前溃退了下去,而盛京城也迎来了更为残酷的巷战,大批大批的复汉军士兵开始有组织的对街道进行清理,越来越多的清军士兵开始跪在地上,选择了投降。

    恭亲王早在开战之前,就已经带着宗室的女眷,朝着兴京的方向溃退,与之随心的还有一支镶黄旗八旗马队,以及数十辆装满了财宝的大车,可是就在他们退往了萨尔浒的时候,却是复汉军骑兵给直接拦截住了。

    这一支复汉军骑兵属于禁卫师胸甲骑兵第一团麾下的第三骑兵中队,数百名骑兵原本只是为了拦截清军的逃亡军队,却没想到提前抓到了这么大的一条鱼,却是让中队长徐定然兴奋不止。

    徐定然手中举着千里镜,望着正从盛京方向过来的清军马队,对着左右高声笑道:“以后可别再老子没照顾你们,今天只要啃下这条大鱼,你们就能吃香的,喝辣的!”

    其余的复汉军骑兵们虽然处于纪律,没有欢呼,可是他们的双手却已经稳稳抓住了骑枪,脸上更是带着几分兴奋的味道。

    恭亲王允禄脸色有些难看,他现在手底下的骑兵只有八百多人,而对面虽然也只有五百多人,可是很明显,清军这点人数的优势,根本无法抹平战力上的差距。

    “和林德,赶紧带着人缠住这股楚逆的骑兵,本王在兴京等那你们!”

    “喳,王爷放心,只要和林德还活着,一定保王爷太平!”

    一名身材高大的清军佐领高声道,他望了望身后的八旗镶黄旗马队,拔出了自己腰上的马刀,高声道:“诸位弟兄,跟我来!”

    八百多名镶黄旗马队,已经属于盛京城内最后的骑兵力量,他们人人脸色凝重,双手握紧了长矛,在和林德的率领下,朝着远方的复汉军骑兵发起冲击。

    萨尔浒,当年明清双方在这里爆发了最后一场关键的决战,也最终奠定了大清的帝业。然而在今天,萨尔浒却成为了清廷残存宗室的逃亡地。

    清军镶黄旗马队发起了誓死一般的进攻,然而在复汉军的骑兵面前,却变成了一个笑话,只见复汉军骑兵们勒住缰绳,双手平端着火枪,在随着一阵枪声之后,清军马队便倒下了一大片人,约莫有七八十人。

    其余的镶黄旗马队进攻之势没有停歇,继续朝着复汉军骑兵进攻,而此时的复汉军骑兵们则是拔出了马鞍上的两把手铳,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过后,清军马队又接连倒下了二百余人——这一次双方的距离拉得极近,因此冲在最前面的清军马队,几乎无一幸免。

    随着镶黄旗马队伤亡惨重之际,徐定然拔出了马上挂着的马刀,狠狠往下一劈,却是看见数百骑复汉军骑兵手里都举着马刀,如墙推进一般,却是将清军的马队砍了个稀巴烂,清军马队再也坚持不住,直接当场溃散,而和林德亦被人所斩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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