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二万万银元
当清军骑兵彻底溃散之后,复汉军骑兵很快便直接拦截了庄亲王等人的马队,将庄亲王允禄则连同太后太妃等宗室数百人给直接俘虏了,除此之外,还获得了数十辆大车的财富,算是大获丰收。
而盛京城之战的结束,则比想象的更快,数千名清军士卒直接选择了投降,而从朝鲜抓来的壮丁们更是在战时一开始,就彻底溃散,至于盛京总督马齐,则选择在总督衙门府中吞金自杀。
复汉军中央集团军军长宁祖毅在听说庄亲王等人被抓获之后,整个人却是喜出望外,毕竟一连抓获数百名清军宗室,可是之前都未曾有过的战绩,如今除了还在朝鲜的乾隆皇帝以外,整个爱新觉罗家族都算是一网成擒。
除了这件好事以外,剩下的便是从盛京皇宫中缴获的财富,却是让进城之后的宁祖毅大为意外,金银器物、玉石珠宝、字画珍玩等等让人想都想不到的宝贝,几乎堆满了数十件屋子,就这些还是剩下来的,还有数十车最珍贵的财物,原本要被庄亲王给带去兴京的,如今却是幸好都给截住了。
由于随军并没有相关的专业人士评估,因此就连宁祖毅也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不过在经过了查点造册之后,保守预估价值在二万万银元以上。
二万万银元差不多就是能合两亿两银子,这是一个令人极为吃惊的天文数字,却是让宁祖毅都有些吓一跳,他望着手中厚厚那一摞登记造册的文件,低声道:“这个能确定下来吗?为何有这么多的钱?”
负责清查造册的是派驻到辽东的军情处副处长邓天伦,他原本是军情处处长石薛的亲信,后来因为积功升为了副处长,此次来到辽东,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顶住清廷最后一批财富,重点是绝不能让它们流落俄人手中。
如今眼见得财富被截留了下来,邓天伦微微松了口气,笑道:“宁大帅有所不知,这些钱除了清廷皇室和王公大臣历年来积累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朝鲜搜刮来的,至少也有个四千多万银元,不过这些应该也不是清廷的全部财富,应该还有一些在兴京.......”
宁祖毅点了点头,笑道:“北京截留了一批,盛京截留了一批,看来把兴京再给抄个底,估计大清也就成穷光蛋了,咱们还得抓点紧才行。”
邓天伦点了点头,随即便轻声道:“只是眼下这批财富事关重大,还请大帅派遣一个团,护送这批财富回京师,到时候下官会将所有的财富和相关的造册呈递给陛下。”
“这是自然,护送的一个团已经准备好了,等着咱们这边完事就出发。”
宁祖毅摸了摸下巴,望着已经逐渐平息下来的盛京城,却是在心里有些鄙夷清廷,明明那么有钱,却舍不得多花一些在军备上,如今打起来又是这般绵软无力,倒是让人提不起劲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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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盛京方向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回到汉城的乾隆皇帝,内心却充满了恐惧,就如同在他面前跪着的朝鲜李昑一般,二人都对未来产生了浓浓的迷茫之色。
李昑比乾隆大十七岁,如今也有三十一岁,是前任朝鲜王李淳的第四子,而在他的人生前面三十年里,过的并不算多好,从小就开始经历波折动荡,特别是在张禧嫔还在位的时候,其生母淑嫔崔氏协助仁显王后复位,并一手告发张禧嫔的巫蛊事件,可以说一直都是张禧嫔的眼中钉,也使得李昑屡受摧残。
一直到张禧嫔被废杀之后,李昑的日子才稍微过的好一点,后来在李昀当时朝鲜大王后,李昑便以延礽君、王世弟的身份居于外邸,可也因此成为了朝廷派系斗争的焦点,没有过上一天安心日子。
等到清廷入寇朝鲜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李昑并没有及时跟上哥哥李昀的队伍,反倒是被清军俘虏,然后就糊里糊涂的在汉城继位成了朝鲜王,可是对于李昑而言,他并不想当这个傀儡一般的朝鲜王。
原因很简单,李昑的老师申晚告诉过他,倘若大王驾崩,到时候就是他继承朝鲜大王的位置,根本不需要去做一些别的——可是如今虽然提前当上了大王,可是也成为了清人手里的俘虏,回头要是被复汉军逮到了,只怕没有一个好下场。
因此,当李昑见到面前这个穿着锦衣的少年时,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浓浓的畏惧,其次就是对未来的绝望,因此便一直跪在地上,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相对来说,乾隆皇帝好歹受过比较完整的皇室教育,再加上从小就基本确立了储君地位,因此整个人的气质都十分雍容华贵,与寻常人大为不同,因此他的年纪虽小,可气质却稳稳居于李昑之上。
“朝鲜王,近来可好啊?”
“小王尚好,多谢皇上问候。”
“朝鲜王,自从归顺我大清以来,可曾有过怨言?”
“小王绝不敢有丝毫怨言,若非皇上,小王只怕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二人一坐一跪,互相说着一些客套话,不过乾隆皇帝终究是年幼,他很快就忧声道:“眼下楚逆已经进了辽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来打朝鲜,这件事你怎么想?”
李昑却是在心里低叹一声,若是宁楚大军真能早点来倒也好了,何至于朝鲜千万黎庶惨遭这般荼毒?虽说清人让他当了大王,可是这个所谓的大王,不当也罢。
当然,这些话是李昑万万不敢直接说出来的,他低声叹息道:“小王以为,有大清皇上在朝鲜,自当可保朝鲜之太平。”
乾隆撇了撇嘴,他索性直白道:“我大清自然是与楚逆不共戴天,而朝鲜王如今也要明白这一点,你哥哥还在济州岛,他只怕是恨不得让楚逆赶紧打到汉城来,然后杀了你——所以你要明白,想要保命,就得老老实实跟我大清合作。”
李昑茫然地点了点头,道:“既然皇上这么说,那自然是有这个道理,可是小王一不能上阵杀敌,而不能下马抚民,却是不知跟大清合作。”
乾隆微微一笑,却是叫来了张廷玉和徐元梦,道:“合作倒也简单,以后徐大人就是朝鲜领议政大臣,申晚当右议政大臣,至于张大人就做左议政大臣,而六曹判书均有议政大臣拟定,交由朕来做主。至于两司衙门,同照此例。”
这一下李昑听懂了,乾隆皇帝这一套做法几乎是将如今朝鲜的所有重要官职都放在手里,像领议政、两司乃至于六曹判书都不能由李昑自己做主了,而他老师申晚也只是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右议政大臣,也就说他李昑这个傀儡却是做的瓷实了。
可是,李昑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毕竟眼下他连自己的王府卫队都没有,身边的所有人都是清人派来的,就算弄死他这个所谓的朝鲜王,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因此李昑只能跪下地上,道谢遵旨。
在后面的日子里,汉城也初步从战火中恢复过来,可是一道新的《剃发令》也从领议政官邸中发布出来,它基本上是沿袭了清廷当年入关以后的政治措施,除了剃发之外,还有数道命令,包括《逃人法》、《圈地令》、《投充法》、《屠城令》也都被发布了出来,可以说几乎是当年的翻版。
在这些恶政面前,八旗自然是囊括了最大的好处,甚至包括那些跟着八旗入住朝鲜的汉人,也得到了不小的好处,毕竟在眼下的朝鲜,也分为五等人制度,一等人便是满洲八旗、二等人是蒙古八旗,三等人是汉军八旗、四等人是朝鲜八旗,至于五等人则是最底层的朝鲜百姓。
在这些恶政的加持下,如今的朝鲜表面上还是李氏朝鲜,可是实际上却已经沦为了八旗控制下的傀儡,一时间朝鲜诸地都打出了义军的旗号,其中大部分人打出的旗号是‘驱逐鞑虏,济州光复’,即要求在济州岛上李昀大王的率领下,光复整个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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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五,正在京师的宁渝,却是得到了两个方面的好消息,一方面自然就是盛京之战的消息,以及价值两万万银元的财物缴获,另一方面则是大义军自从开春西进以来,终于在秦州与年羹尧大军打了一仗,并取得了大胜。
实际上,在整个北伐期间,西北的年羹尧以及岳钟琪所部,都曾经设想过援助清廷,他们虽然对雍正没有多少忠诚的意思,可是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一旦复汉军腾出手来,他们也就迎来了灭亡之日。
可是自从大义军在陕西堵着,年羹尧尝试发动的数次进攻都没有取得成效,反而自己损兵折将了许多,不过此时的西北清军,依然保持着对大义军的优势。
一直到复汉军开始北伐时,宁千秋在宁渝的授意下,给大义军提供了相当大的支持,超过三万杆鸟铳以及一百五十余门老式火炮送到了西安,为此给大义军多编练了四万军队,而有了这四万军队,也使得双方的攻防之位出现了变化。
在陈道显的率领下,在将西安移交给复汉军之后,便率领接近六万大义军,直接朝着甘肃方向发起了进攻,在秦州之地与年羹尧的四万清军进行大战,成功斩杀清军四千余人,并且俘虏清军八千多人,算是将年羹尧所部彻底打残了。
而此时位于青海的岳钟琪部仅仅只有八千余人,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插手进去,因此也只能坐视年羹尧所部的溃败。
宁渝笑了笑,道:“陈道显能做到这一步,倒也不算白费了当初的援助,不过针对甘肃局势,枢密院有什么打算?”
总参谋部副部长宇治景轻声道:“回禀陛下,第二师、第七师以及第十九师将会从榆林、绥德、鄜州直接南下,穿插到庆阳和固原,一方面自然是策应陈道显的大义军,另一方面也是对他的警告,让他老老实实进青海。”
“没错,只有青藏才是大义军的归途。”
宁渝站起了身子,望着舆图上面的行军路线图,低声道:“蒙古的事情只怕今年就会有一个初步的结论,到时候无论是打还是和,总要有个说法——在此之前,一定要控制西北的局势,绝不能出现太大的变乱。”
“是要跟罗刹人........”宇治景却是开始猜测了起来,他心里多少有些担忧。
“不,短时间内不会跟俄人打,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宁渝微微叹了口气,“枢密使六月前就会抵达昆明,到时候筹备已久的征缅之战就要打响,咱们得先把南边的刺拔一拔才行。”
宇治景点了点头,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原本在枢密院里,早早就拟定了征缅计划,原本预计是在今年开春展开,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征缅之战的计划,因此眼下宁忠义亲自赶到昆明坐镇,便是为了能够将征缅一战稳步推进下去。
朝鲜、蒙古、缅甸,这三个地方如今已经成为了宁渝手头上的重中之重,关键就在于,这些地方都不适宜久战,一旦久战则靡费钱粮过甚,对于后续的计划相当不利,因此宁渝更希望能够干净利落解决掉。
其中朝鲜以政治为主,军事为辅,缅甸则以军事为主,政治为辅。至于蒙古,则相对来说要复杂很多,想要妥善解决干净,宁渝不得不多做一些打算。
不过好在从盛京得到的两万万银元财富,却是让宁渝有些喜出望外,这些东西如果真要折价的话,肯定是卖不到这么多钱,可是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几乎能比现在宁楚三年的年入,一旦有了这笔钱,到时候的复汉军即便是开辟两三个战场,也不会感觉到特别吃力。
只不过,想要将这些财富真正转化成为银元,还需要一些过程。其中像金银之类自然好说,直接折价铸造金银圆便是,而真正难以处理的还是那些古董字画、玉石玩物,它们的价格很难去真正界定。
宁渝想来想去,却是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组织皇家拍卖会,直接将这些东西全部冠上皇家的名头,然后拍卖得到的钱财直接纳入到国库管理当中。
特别有一点,那就是多了皇家的认证,别的不敢说,这价格肯定不会吃亏太多。
想到了这里,宁渝还有些得意,看来自己还真有一些做生意的才能,若不是当这个皇帝,只怕早就发家致富了。
第五百零六章 共君之制
就在朝鲜局势逐渐变化之际,身在济州岛上的朝鲜大王李昀终于坚持不住,于济州岛行宫中崩逝。要知道他的身子骨原本就不好,长期卧病在床,如今经过了这么久的折腾,因此自然是一命呜呼了。
当李昀一死之后,济州岛的其他大臣们顿时傻了眼了,因为在他们看来,只要李昀眼下还活着,朝鲜局势就还有希望,可是当李昀一死,那岂不是说汉城的李昑成了名副其实的朝鲜王?
可是对于这一点,无论是领议政大臣崔奎瑞,还是少论派大臣金一镜等人,都有些无法接受,前者讲究君臣大义,心知李昑只是个清廷的傀儡,而这一点倒还好说,可是后者却是真正你死我活,因为眼下李昑手底下都是老论派的大臣,他们少论派就算想投降,也没有了任何的办法。
万般无奈之下,崔奎瑞只得派人将宁楚使臣赵显泰找来,想着共同商议这件事。
当赵显泰走进济州岛行宫的时候,看到崔奎瑞等人一脸哀色与愁容,心里顿时有了底,估计就是朝鲜大王一瞑不视了,只能默默低着头,也不开口说话。
崔奎瑞见到赵显泰来了,连忙道:“赵大人,如今天朝大军已经征伐盛京,此乃大胜,只可惜我朝大王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是过于开怀,以致于与行宫崩逝。”
听到这里,赵显泰连忙站起身来,惋惜道:“大王临喜而崩,却是有些遗憾,本使也有些感慨不已,只可惜大王不能见到朝鲜光复一日。”
崔奎瑞却是继续道:“陛下如今派使者前来济州岛,相信也是知道了李昑于汉城之变故,只可惜朝鲜千万黎庶,如今已经彻底沦为建奴之仆,若是陛下能够早日发兵朝鲜驱除鞑虏,朝鲜甘愿内附大楚......”
赵显泰心里呵呵一笑,他自然知道朝鲜人的打算,所谓的内附说法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宁楚这边的想法,自己心里是肯定不愿意内附的。
原因很简单,无论怎么样,他们这些大臣都是职掌一国牛耳,可是一旦内附,到时候充其量也就是分成数省,有几个三司的位置罢了,怎么比得上如今的领议政大臣和议政大臣呢?
当然,崔奎瑞和少论派大臣此时的处境的的确确很尴尬,毕竟他们出于各种原因,没办法承认李昑的正统之位,可是李昀又没有留下子嗣,再加上外患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根除,因此才会通过这种说法,来试探一下宁楚君臣的想法。
一旦赵显泰答应下来,他们肯定就会以解救子民于水火的借口,催促宁楚赶紧出兵,等到真的驱逐鞑虏了,到时候崔奎瑞和少论派大臣们,自然会有一百个借口否认内附之议.......这个套路基本上就是骗冤大头的。
因此,赵显泰根本不搭理这茬,笑道:“内附倒是免了,毕竟我朝陛下已经嘱托过本使,当竭尽全力保全朝鲜一国,若是化为大楚藩省,却是不免以为我大楚从一开始就怀了这般心思.......崔领相的意思,本使却是明白,不过此事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哦?敢问使者,到底是什么办法?”
崔奎瑞和金一镜这些人对视了一眼,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真的吞并朝鲜就好,至于其他的条件,能答应下来的都可以答应下来,毕竟朝鲜好歹也是一国社稷,总得多给些好处才行。
赵显泰呵呵一笑,轻声道:“内附虽不可行,但是我朝出兵耗费甚多,自然也需要一些补偿,寻常金玉之宝自然不可,本使思来想去,如今既然朝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做大王,不如就让我朝陛下当朝鲜大王?”
“这........这合适吗?”
不光是崔奎瑞傻眼了,就连其他的大臣也都傻眼了,他们望着一本正经的赵显泰,却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去形容。
赵显泰呵呵一笑,这一点实际上是皇帝授意的,道:“如今朝鲜局势糜烂,李昑的身后就是清廷,若是你们不想投降清廷,那么就只能另立国王,可是眼下李昀死了,却无子嗣传承,还不如与我大楚实行共君之制。”
共君制度,崔奎瑞还是知道一些的,主要是西人国家当中常常有此制度,乃两个或者更的国家选一个人当皇帝或者是大王。
然而,崔奎瑞从内心就抵制这个建议,他绞尽脑汁反驳道:“朝鲜自有国情所在,陛下乃天朝皇帝,如何能够屈尊当弊国大王,实在有失体统,况且先王虽无子嗣,可是王室也有一些庶流,倒不是不能选出来一位品德高尚的大王。”
赵显泰冷冷一笑,“品德高尚的大王?在本使看来,倒不如说是一个傀儡,你们若是这个想法倒也不是不行,可是先前有言说好,若是真的立了大王,那么无论是你们还是两班,都要还政于大王,你们可曾愿意?”
“还政大王?这自然是应该的......”崔奎瑞有些不太明白赵显泰的意思,唯独金一镜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赵显泰道:“既是还政大王,自然也要保证大王的体统所在,传统两班户的特权也就要取消才行,否则哪有余财来供养大王?”
此话一出,却是让崔奎瑞和金一镜等人心慌意乱,对于他们来说,两班户的特权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倘若真要彻底取消两班户的特权,只怕大祸就要临头了。
所谓两班,便是指在上朝时,君王坐北向南,以君王为中心,文官排列在东边,武官排列在西边,便被称为‘文武两班’。
而在朝鲜,两班制度要从高丽时代开始说起,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两班的称呼,后来等到朝鲜立国之后,两班制度也承袭了高丽时代的旧制,形成了新兴的文班与武班,更关键的是,此时的两班制度开始实行世袭制,因此也就成为了朝鲜真正意义的统治阶层。
可以说,从两班制度形成确立之后,朝鲜的阶层便停止了流动,所有的官员和贵族都出自于两班,而普通百姓根本没有任何出人头地的机会,甚至在李成桂时期进行的科田制改革中,两班开始通过各种名目,即科田、功臣田等方式圈占兼并百姓的民田,因此使得两班的财富日益庞大。
不得不说,在对士绅的处置上,朝鲜与大明基本上都是一种货色,那就是士绅几乎是不交税的,因此当两班巧取豪夺民田的时候,也使得大量农民成为了佃农,导致朝鲜税源日益捉襟见肘,纲纪紊乱,社会秩序失调。
由于两班身份世袭,因此随着时间推移,两班户的人口也越来越多,因此为了控制两班人口过快增长,后来的朝鲜王又出台了《庶孽禁锢法》,即将两班户中的庶子贬为中人,从此以后就不能再享受两班待遇,只能当像医官、捕校等低级基层官员。
可即便如此,两班的问题发展到巅峰时,依然会带来许多的问题,因此也就使得两班阶层内部开始互相拼杀,继而上升到门阀与党争,这也是后来朝鲜屡次政争的根本原因,它将儒家的‘内残外忍’之道发展到了巅峰。
正因为如此,到了壬辰倭乱和丙子之役的时候,朝鲜朝廷能够征召的良民少之又少,军队战力急速腐化,根本无力进行有效的反抗,与宋末明末之格局一般不二。
不得不说,但凡采用儒家治国的东亚国家,最终都会走上这一条道路,大明如是,朝鲜亦如是。
如今赵显泰的话已经很明白了,想要找李朝庶子当大王,那就先把你们两班户的所有特权取消掉,以后人人都要交税。
崔奎瑞如何敢答应这个条件?他连忙摇头道:“赵大人,您误会了,崔某的意思绝不是如此.......共君之制,崔某只是担心朝内反对声太大,到时候却是让汉城那边有可乘之机。”
赵显泰呵呵一笑,“本使奉诏而来,自然有全盘的准备,若是能够奉陛下为朝鲜大王,陛下长居两京,则朝鲜诸多庶务尽付尔等之手。你崔奎瑞继续做领议政大臣,金一镜做左议政大臣,赵显命做右议政大臣,至于六曹判书和两司,皆由少论派担当皆可。”
在场的朝鲜大臣们心中一凛,知道这是宁楚开出了条件,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几乎都能看到对方眼里的火热之意,很显然大家是想答应下来的。
要知道,像这般根本不居住在汉城的大王,那才是真正的好大王!
因为这代表了一件事,以后的朝鲜再也没有王室的束缚,大家伙就可以开开心心的做大官,每天想着怎么盘剥百姓就可以了!更关键的是,有了宁楚朝廷的保障,也就意味着哪怕有刁民造反,也有天朝爸爸来出兵平叛,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还好的事情了!
到了这一步,大家伙似乎都已经忘记了所谓的李氏,再说当年的李成桂还不是一个所谓的‘权知高丽国事’,谁能想到这家伙权着权着就权成了朝鲜大王了!
既然李成桂能够当大王,更何况原本就贵为天子的宁楚皇帝?
若是弄个所谓的李氏庶子来当大王,大家到时候还得随时提防着这小子长大了夺权,毕竟像这种事可是真的发生过的。
就好比当年燕山君搞得天怒人怨的时候,逼得大家伙没办法发动政变,废黜了燕山君,迎立晋城大君李怿当大王,结果这帮子功臣仗着有拥立新君中宗的大功,在朝野内大肆扩张势力,甚至由于当时的端敬王后慎氏之父被功臣们所杀,便逼迫中宗在继位后八天时间里,就把端敬王后慎氏给废掉了。
对于这些情况,中宗肯定是不乐意的,因此到了后期,中宗通过种种手段,好不容易才彻底肃清了功臣的势力。
眼下大家伙的处境就跟这个差不多,如果真的迎接庶子继位,只怕大家伙将来也会轮到这么一天,想到了这里,众人便没有什么抗拒的心理。
对于金一镜而言,他心里更是无比乐意,少论派原本就处于岌岌可危的地步,真要是以后让其他人上位,谁知道会有什么下场?那些政争失败的前辈们,可是用生命和鲜血书写了这一惨况。
因此,金一镜反而更加乐意让一个局外人进来当大王,像宁楚皇帝这般根本不在汉城的,那更是最佳的选择,到时候等到崔奎瑞这个老头子退休了,朝鲜就是他金一镜的天下了。
其他人跟金一镜的想法也颇为类似,唯独崔奎瑞脸色有些犹豫,他对李昀的提携之恩始终都铭记在心,因此在李昀尸骨未寒之际,就开始商讨断绝李氏的承嗣,心里自然有些犹豫。
“那李氏如何安排?”崔奎瑞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赵显泰道:“李氏好歹也是朝鲜王室,其承嗣由旁庶选拔一人,由我大楚皇帝封为郡王,移驻南京。”
崔奎瑞点了点头,张着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大家伙商量完毕了,当下崔奎瑞便连同其他的大臣写下了两个折子,一个是朝鲜大王李昀的遗诏,奉请宁楚大皇帝陛下为朝鲜国王,朝鲜一国将与宁楚结为兄弟之国;另一个折子就是崔奎瑞以自己连同少论派大臣的名义,奉请皇帝为朝鲜国王,并恳求宁楚出兵朝鲜,驱逐鞑虏。
等到用了大印之后,赵显泰心里也就安稳了下来,他知道只要有了这两封折子,这件事基本上就算妥当了,当下编将这两封折子,连同自己发给皇帝的奏折,一同用蜡封装完成,便派遣信使乘坐海舟前往天津。
第五百零七章 要跑路了
京师,紫禁城奉天殿中,宁渝端坐在高位之上,群臣分列两排站在左右,召开了自宁渝到京师以来的真正第一场大朝会,因此人人都是一副屏气凝神的模样,生怕发生一些低级的小错误。
严格来说,自从宁楚确定两京制度一来,很多人就会担忧会重演前明旧事,以致于演变成为党争的苗头,甚至有些老臣已经委婉劝道,国家不可有两个中心,两京制度并无必要,还会造成大量的冗官产生,着实有些得不偿失。
众所周知,由于靖难之变的缘故,大明在迁都北京之后,出于种种原因,仍然保留了南京的都城地位,并保留了一套中央机构,两京都设六部、都察院、通政司、五军都督府、翰林院、国子监等机构,官员的级别也和京师相同。
可是人人都知道,虽然品级都一样,可是南京官员的管辖范围仅仅限于南京,因此权力大不如北京,于是当时大家伙都把南京官员视为闲职,若官员由北京调往南京,那便是一种贬斥。到了明朝后期,党争激化,将对方的官员贬去南京便成为了一种常见的手段,因此得势一派与失势一派常常分据两京,互相攻击。
宁渝自然能够明白这种想法,因此他对两京制度也进行了一定的改变,首先两京只设立一套班子,并不设立两套系统,以此确保事权统一,另一方面两京虽然都有派驻官员,但是不会选择常驻,而是根据事由而定。
就好比宁渝自己,也不会一直常年居住京师,也不会常年居住南京,完全可以在二京之间来回折腾,弥合南北,至于距离的问题,在如今这个时代,确确实实是一个问题,可是也可以想办法去改善。
根据转运部的计划,若是沪宁铁路得以贯通之后,待技术进一步成熟,便可以考虑开设南北之间的一条主要铁路,即京宁铁路,从而打通南北之间的陆上交通线,而在此之前,完全可以利用海舟或者运河来交通南北。
实际上宁渝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那就是等到研究基地早日研究出无线电,到时候也可以利用无线电来实行互相交流,只是眼下其技术方面还在进行研究,因此还不知何时能够具体运用起来。
宁渝心里想着二京制的多种建议,却是没有顾忌到朝会上的一些东西,不过像这种大朝会原本就是面子上的东西居多,因此也确实没有什么真正实际上的内容。
“启禀陛下,北方各省商会业已成立,如今皆已经纳入到中华总商会之下,只是尚有一节,晋商与此之前颇多不节之事,不知该如何处置?”
工商部尚书宁忠海脸上露出苦笑之色,自从南北商会开展共同促进大会以来,就有很多这种类似的问题。其中像山西刚刚彻底平定下来,对于晋商的定位问题,也就成了一件让人头痛的事情。
大家伙都知道,晋商在明末的时候充当了不光彩的角色,甚至还给清军提供了大量的军事情报,因此在处置山西商会的问题时,难免就代入了许多感情因素。
宁渝微微皱了皱眉头,“先前北伐之战结束后,针对汉奸的清算也已经基本落实,特别是像晋商八大家基本上就已经全部审判完毕,如今南北商会共同发展是大事,自然不能对山西商会拒之门外。”
对汉奸的审判自然是必须要做的,但是宁渝也不想这股风气一而再再而三扩大到整个晋商领域,否则对于晋地其他商人也是不够公平。
“是,陛下。”
有了皇帝的这句话,宁忠海无疑要轻松了许多,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皇帝来表态的,否则事情到了下面就会出现重重阻力。
在大朝会结束后,宁渝直接将崔万采以及宁忠义二人召到御书房中来,目的自然是为了商谈朝鲜共君之事。
当崔万采看完了赵显泰派人送来的折子之后,眉头明显舒展了几分,低声道:“陛下若是当了朝鲜大王,倒也是一件好事,只怕终究对朝鲜局势起不到什么作用。”
话语的意思无非就是在说,哪怕宁渝当上了名义上的朝鲜大王,可是朝鲜的事情他说了依然不算,还是朝鲜两班当家做主。
宁渝眉头微微一挑,他当然明白这里面的实质,不过也是丝毫不在意的模样,轻声道:“拿下这个君主的名分,目的只为了将来更好的插手朝鲜政局,特别是这一次清人征朝鲜,已经干掉了更大一部分两班户,剩下的人在短时间内不会成为祸害。”
“若是为了将来插下伏笔,倒也是一招好棋.......”崔万采咂摸了一下嘴唇,他总感觉这里面有些宁渝还没有透露出来的东西。
宁渝不置可否,望着宁忠义道:“王叔近来却是辛苦了,白发都多了些许,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啊!”
宁忠义呵呵一笑,道:“陛下有所不知,近来上战场的机会少了,倒是让臣感觉都长肥肉了,此次陛下相召,莫不是要打仗了?”
宁渝站起了身子,走到新挂着的朝鲜舆图面前,微笑道:“没错,这一次该是彻底解决清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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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城,战火虽然已经基本平息,可是平静的表面下却藏着重重暗流,特别是当李昀病死济州岛的消息传来时,百姓们更是自发地穿上了白色的孝服,为这个可怜的朝鲜大王戴孝——倒不是百姓们多么爱戴大王,更多的还是对如今朝鲜王的不满。
自从清廷入主朝鲜之后,便借着朝鲜王的旗号胡作非为,种种措施的实施,不仅使得朝鲜百姓对八旗深为不满,甚至对李氏都充满了怨愤,若不是李氏当政胡作非为,朝鲜岂会沦落到两遭胡乱的下场?
当汉城百姓们自发为李昀戴孝的时候,作为新任朝鲜大王的李昑,却感觉到难以言说的尴尬,他此时正在乾隆皇帝的驾前老老实实跪好,一言不发。
领议政大臣申晚同样跪在乾隆皇帝面前,他手中捧着一份折子,恭敬道:“启禀皇上,奴才以为济州贼子已经群龙无首,还请八旗天兵能够早日收复济州,一举荡平逆乱。”
好家伙,这口气就已经把济州定义为乱臣贼子了,可实际上谁是乱臣贼子,他们在场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一旁的张廷玉帮腔道:“申大人所言极是,朝鲜百姓人心离乱,济州岛便是其中源头,若能荡平济州,当可一挽人心之颓。”
乾隆皇帝沉吟了一番,他倒不是不想收回济州,可是眼下八旗大军之所以止步济州,还不是因为没有船只的缘故,道:“荡平济州自然是应有之理,只是船只如何解决?”
眼下的朝鲜水师基本都掌握在济州手里,尽管他们不可能长期坚持下去,可是临时一段时间也可,至少现在的乾隆没办法直接变出船来。
申晚笑了,他高声道:“皇上,奴才于朝鲜水师之中,亦有几分人脉关系,若是皇上能给奴才几份封官折子,自然能够去劝说其中一些人反正大清。”
乾隆皇帝听到这里自然是大喜,他没想到用这个申晚还真用出了效果,若是有了船,到时候不仅可以荡平济州,还能防备宁楚海军从南边发起突袭。
一旁跪着的朝鲜大王李昑却是惊讶无比,他抬头望了一眼申晚,却是发现有些不太认识这个老师了,没想到这老师从一开始就有这般的关系,也就说当时申晚完全可以带他一同前往济州的,如今沦落到这个下场,想来便是申晚有意为之了。
申晚自然能够感受到李昑的目光,他并没有丝毫的羞愧,反倒是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因为在他看来,倘若跟着少论派一起去了济州岛,只怕将来也躲不过一死——还不如投了大清来的爽快,当然在投降之前,还得给大清准备一份大礼,也就是王世弟李昑。
就在君臣上下一片和气融融的时候,却只见徐元梦捧着一份折子走进来,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愤恨之色,竟然在乾隆皇帝面前都没有过多掩饰,却是让其他大臣有些诧异,这也未免太不把皇帝当回事了!
“皇上,大事不好了,从济州那边传来秘密消息,说......说崔奎瑞他们要奉宁楚皇帝为朝鲜大王!”
这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呆住了,没错,因为徐元梦说的是汉话,因此在场无论是满人还是朝鲜人,都能听得懂,而他们听懂的第一瞬间就是,这个消息是假的!
乾隆皇帝呆呆地望着徐元梦,吃惊道:“这......这怎么可能?朝鲜百姓如何肯答应?”实际上他心里想的却是宁渝也太不要脸了,他都没好意思去当这个朝鲜王,还扶持了李昑这个傀儡,可是宁渝倒好,直接一屁股坐在朝鲜大王的位子上了!
早知道......早知道朝鲜人都这般骨气,那还不如他自己来做这个朝鲜大王!
跪在地上的李昑也惊呆了,他一直以为只要能好好跪着,就能坐稳这个朝鲜大王的位置,毕竟眼下李氏子弟当中,以他的身份最为尊贵,而其他的庶流子弟根本无法威胁到他的位置,只要朝鲜还是李氏的朝鲜,那他李昑就是妥妥的大王啊!
可是如今听到这个消息,李昑瞬间都惊呆了,他望着徐元梦气急败坏的脸庞,苦涩道:“徐大人所说属实吗?会不会中间有什么误会?”
徐元梦瞥了李昑一眼,没好气道:“好教朝鲜王知晓,这个消息是从济州上的心腹亲信传来的,消息绝对属实,至于为什么让宁渝当朝鲜大王,以及崔奎瑞为什么答应,这点目前还不可知。”
乾隆皇帝感觉到一阵心烦意乱,他站起身子挥了挥手,“你们继续查探消息,一定要尽快弄清楚真相。”说完后他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李昑,心里却多多少少有些不屑,让这样的人当大王,还真不如自己亲自干呢!
一旁的张廷玉微微叹了口气,随着朝鲜局势的奇怪变幻,他已经有些看不懂宁楚接下来的操作了,只是这件事已经让他闻到这里面透出的危险气息。
“皇上,若这件事是真的,只怕宁楚大军不日就会南征朝鲜,咱们还要早做准备才是。”张廷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起话来又急又快。
李昑听到这里又有些慌张了,在他看来自己头上顶着个朝鲜王的名头,已经与宁楚是不死不休,若是被复汉军抓住了,只怕将来就是死路一条,当下面向乾隆央求道:“皇上,要是复汉军真打过来了,我可怎么办啊?”
乾隆皇帝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冲着申晚道:“朝鲜王累了,先扶他去休息。”
“是,皇上。”申晚低着头,一脸谦卑地扶着李昑离去。
等到二人离开之后,乾隆皇帝才轻声叹道:“朝鲜只怕是宁楚志在必得,可是大清都已经丢了祖宗之地,如今又能去哪?”
众人的心里不由得沉重了几分,他们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可是又没有办法解决,八里桥之战已经彻底打没了八旗的志气,而如今的八旗根本就不愿意打仗,即便是继续逃,也好过将宝贵的性命扔在战场上。
既然打不成,就只剩下了和谈,可问题是现在的复汉军几乎已经明示了,不存在和谈的空间,只有无条件投降这一条路可走,而这一点根本不会得到八旗上下的认可。
张廷玉沉吟了一番,缓缓开口道:“皇上,前些日子俄罗斯使臣萨拉务拉给奴才来信,声称俄罗斯人如今在郓春和海参崴筑城,而郓春距离朝鲜颇近,若是将来事有不逮,或可去郓春........”
乾隆皇帝先是眼前一亮,随后神情黯淡了下来,因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句话背后的东西,郓春那边都是荒凉之地,无论如何也养不活数万八旗将士,到时候真要去郓春,估计身边能带几千人就很难得了。
特别是在丢了盛京之后,八旗存下来的家底都被复汉军给抄了,以至于乾隆眼下都没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更不用说去跟俄人谈判了。
哎,这以后该怎么办呢?
第五百零七章 三宣六慰
革新四年五月底,云南昆明总督衙门内。
数十名穿着整齐复汉军军装的高级将佐正站成了一排,肩膀上的将星熠熠,看着却是颇为不凡。
“陛下有诏,缅甸无道,行暴戾之政,又侵我疆土,自当伐之。今特命蜀国公程铭为征缅大都督,特此诏之。”
宁铁山手中捧着诏书,神色中带着几分凝重,而其他的复汉军将佐们,也大多都是这副神情,实在是因为他们等待这一天,等待的实在太久了。
在经过了整整一年的准备下,整个昆明终于呈现出一股紧张的态势,云南与缅甸的边境上,此时已经秘密集结了五个经过训练的步兵师,合计兵力五万三千余人,他们由征缅集团军主帅程铭的率领下,悄无声息的正式拉开了征缅之战的序幕。
实际上,在宁楚枢密院当中,征缅之战的作战计划早就已经正式通过,只是因为北伐之战的缘故,征缅之战一直被拖延了下来,以至于等到北伐之战基本结束之后,就立马翻出了征缅之战的方案,由熟悉西南作战的枢密院副使程铭总帅。
望着众人的神色,程铭在心里微微感叹了一声,尽管经过了许久的等待,可是等待本身并没有浪费,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参加进攻缅甸的五个师,全部都经过了丛林作战的相关训练,对西南的潮湿气候也有很强的适应能力。
为了应对缅甸存在的疫病瘴气等问题,宁渝还专门指示过枢密院组织特训医疗班,即在征缅的步兵师中,每个队抽取一人前往医疗班,然后接受相关的医疗培训,其中特别是像“只能喝烧开以后的水”“用石灰来进行营地消毒”等等基础知识,都进行了培训,从而保障他们能够在战时得到一定的防护。
除此之外,军情处以及影子都会同对缅甸进行了军事情报渗透,因此目前已经初步掌握了缅甸东吁王朝目前的军事动态,对于各大土司的军事力量也有所把握,因此对于眼下的征缅都督府下属的参谋处而言,缅甸已经跟一个被剥光的人一般,不存在任何的战略秘密。
程铭轻轻点了点头,望着众人道:“对于缅甸之战的意义,你们应该都能明白,自从我大楚收复西南之后,缅甸趁着我军还没有实控边境,便一直在蚕食我大楚之地,即便外交部曾发去警告,亦被其故意忽略.......前面因为种种原因,咱们忍下来了,可是后面不会再忍,也不需要再忍。”
没错,所有人心里都在想着,北伐之战已经宣布基本结束,朝鲜问题也快要解决,到时候战略重心将逐渐从东向西,而西南问题也就得到一个彻底解决的机会!
“没错,应该给他们一个教训!”
“哼,敢在老虎口里拔牙,就要做好死的准备!”
宁铁山、李石虎、岳凌峰等人也是一副冷笑的模样,一个所谓的缅甸小邦,也敢在气势正盛的复汉军头上打主意,分明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程铭敲了敲桌子,望了宁铁山一眼,道:“好了,后面的作战具体计划,就由参谋长来说说。”
宁铁山点了点头,随后便拿起了指挥鞭,指着舆图上的缅甸地图道:“征缅之战,由征缅都督府属下五个师构成一线军队,倘若兵力不济,将会从云南组建两个本土师为策应,相关的兵员已经登记造册,也进行了初步训练,一旦有需求可以在五天左右动员组建完毕。”
众人听到这里,顿时神态一凛,他们眼下可以开开玩笑,可是一旦正式进入了战争的节奏,那就不能再肆意妄为,得牢牢守住军规军纪,对于敌人更不能有丝毫的小看。
在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门前,竖着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一行字,‘任何一个细节上的错误,都将由你的战友生命来承担’,铁笔银勾,却是让所有出入军校的师生为之心神一凛。
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出现错误,可能代价仅仅只是财富上的损失,亦或者是自己生命的损失,可是对于军队而言,哪怕再小的错误,所造成的代价可能就是一整支军队。
在军官们正襟危坐的时候,宁铁山继续道:“此次征缅之战,将会分成两路行军,其中一路由大都督程铭率领从宛顶出发,下辖三个师,进攻木邦土司,而另一路则我率领,下辖两个师,进驻铁壁关,进攻蛮暮土司。”
“等到原定计划达成之后,两路分别沿着龙川、孟密以及腊戊进攻,最终在缅甸都城阿瓦下合兵,攻下阿瓦就代表此战的基本结束。”
众人听得聚精会神,不时进行提问,不过都是关于战事安排的一些细节问题,等到所有人都确认了自身的任务之后,这一场军事会议却是到了尾声。
程铭神情严肃地望着众人,“陛下虽然在京师,可是他对于征缅之战非常重视,望诸君竭心尽力。”
“是,陛下万岁,大楚万岁!”
........
六月初一,位于云南缅甸交界的腾越府、永昌府和顺宁府方向同时响起了隆隆的火炮声,特别是位于腾越府边境的铁壁关,更是成为了战火爆发的关键地带。
早在复汉军进军云南之后,缅甸就曾经尝试性的对铁壁关发起进攻,结果被当地驻守的清军鸡腿,后来在复汉军接管了铁壁关关防之后,缅甸土司亦曾对此地发起了进攻,结果在关城下无功而返,反倒还丢失了不少性命。
作为征缅大都督的程铭,他为了更好的统辖前线战事,便直接将指挥部放在了宛顶,而宁铁山就来到了铁壁关,下辖两个师,其目标就是在三天内攻占缅甸新街,尽量消灭位于新街的三万土司兵。
原本六月的天气就酷热无比,而缅甸相对更加潮湿闷热,蚊虫滋生良多,因此宁铁山等一众高层将佐抵达铁壁关的时候,他们的身上都已经涂抹了防蚊的药草,军衣上面也涂抹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
“启禀参谋长,咱们这一次进军已经找到了熟悉本地地理环境的向导一百人,将会分散到各营当中去,至少保证每个单独的营有两名以上的向导,他们也基本能通汉话,然后我军当初每个连的医务兵在培训的时候,也学过一些当地的缅甸话。”
参谋杨应元在一旁低声禀告,他原本就是云南本地的土司出身,因此对当地也有颇高的人望,像找一些向导这种事情,对于他来说再简单不过了。
实际上,在复汉军平定云南土司势力之后,并没有选择一味的强硬政策,在坚持推行改土归流以来,也将其中一些愿意合作的土司家族,引入到云南地方政府以及复汉军正规军当中,以此加快融合,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其中像杨应元这种土司参谋并不算少见。
宁铁山微微一笑,拍了拍杨应元的肩膀,轻声道:“杨参谋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后面的很多事情也需要杨参谋多多操劳,如今到了铁壁关,就请杨参谋给我们这些人简单介绍一下吧。”
众人闻言顿时哈哈大笑,他们当中或许有了解铁壁关的人,可是更多的人确实不清楚这道关隘的重要性,对于战事自然会有些不利。
杨应元轻声道:“铁壁关是腾越八关之一,也是控扼缅甸东犯的关键要道。前明时,缅甸曾经多次派兵进犯德宏,万历二十一年更是率领号称三十万大军,战象百头,攻灭了蛮莫土司,后来为云南巡抚陈用宾抵御,而后陈老大人为了防止缅甸再犯,便在盈江、陇川、瑞丽三地设置八处关卡,即神户关、万仞关、巨石关、铜壁关上四关,铁壁关、虎踞关、汉马关、天马关下四关。”
“断属夷挑衅之路,绝缅人私兵之端,树天地自然之险,省刍粟转运之劳,斯亦封疆之永利也。”
宁铁山很显然对腾越八关也有颇多了解,感叹道:“只可惜此等做法,却未免多少有些局限自身,若是长期以往,还有多少人记得‘三宣六慰’?”
三宣六慰,原本才是明朝对西南地区和中南半岛实行的管辖机构,也是土司制度的外延,像云南各地都广设土司,而大古刺等处的土酋“乞设官统理”,因此明廷“以大古刺、底马撒二处地广,各设宣慰司”,设置了大古剌宣慰司,同年底设置了底兀剌宣慰司、底马撒宣慰司,算是早期的宣慰司实践。
等到了正统十一年的时候,明廷针对西南边疆重新进行了调整,算是正式设置了“三宣六慰”,其中三宣指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陇川宣抚司,而六慰指车里宣慰司、缅甸宣慰司、木邦宣慰司、八百大甸宣慰司、孟养宣慰司、老挝宣慰司,基本囊括了大半个中南半岛。
然而好景不长,等到明朝国力衰落之后,对三宣六慰的控制力度自然大大降低,而原本中南半岛就十分混乱,其中掸族统治的阿瓦王国同孟族统治的白古王国,在三宣六慰制度之前,就已经接连打了四十年。
在这个过程中,大量的难民纷纷移居他国,其中像以缅族为主的东吁获得了最大的好处,由于远离战区,未遭战争破坏,成为缅族逃避战争和灾荒的避难所,因而人口不断增多,国力也不断增强。
后来东吁崛起之后,通过一连串的操作,将当时的白古王国攻灭,基本统一了缅甸的中部和南部,而明朝后期对于缅甸的兴起,很难采取一些有效措施,以至于当时的东吁国王莽瑞体都率领缅甸军打到了云南的腾冲、施甸、风庆地区,对永昌府都造成了很大的威胁,逼得明廷不得不从内地调重兵,设置姚关、腾永两个大营。
而后莽应龙继位,通过种种手段,消灭了阿瓦王朝,征服各掸邦,完成了缅甸的第二次统一。
从嘉靖三十五年到万历末年,中间大约半个世纪的时间,经过明王朝和东吁王朝的反复较量,明王朝丧失了原辖的木邦、孟养、孟密、老挝、八百宣慰司,原来的三宣六慰,只剩下车里一个宣慰司和南甸、干崖、陇川三个宣抚司。
可以说,东吁王朝就是踩着明廷三宣六慰的尸体上崛起的,而当时的明廷国力已经日益衰弱,对这个过程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众人对‘三宣六慰’的历史并没有太陌生,因此听到宁铁山提出的时候,一个个都显得愤恨不已。
李石虎冷笑道:“寇可往,我亦可往。当年东吁王能将大明的‘三宣六慰’占下来,咱们今天自然也能收回来。”
杨应元亦是感慨一番,道:“当年的东吁处于鼎盛时期,而大明处于衰落时期,自然难以保住,可是大楚如今乃新朝立鼎,如日东升,而那东吁却是老迈腐朽,不堪一击了。”
宁铁山微笑道:“杨参谋看来对于东吁也颇为了解,还请一并介绍吧。”
“不敢不敢......”杨应元谦虚了几句,随后才道:“眼下的东吁已经有几分王朝末期的感觉,其国内的掸族和孟族对缅族都深为不满,再加上越来越多的阿赫木旦都沦为私人奴隶,因此整个东吁的处境都十分危急,咱们眼下出兵的胜算是非常大的。”
所谓的阿赫木旦,其实就是指东吁王直属的私人农奴组织,像国王直接掌握着大量土地,把土地分配给各种阿赫木旦组织,而作为封建农奴的阿赫木旦,本身就是兵农合一的制度,因此也是国王的财力、人力和兵力的主要来源。因此一旦阿赫木旦沦为私人奴隶,就类似与卫所制度的瓦解,直接代表了东吁王本人力量的衰弱。
宁铁山点了点头,“这一次出兵,既是对缅甸土邦侵略边境的惩罚,亦是一报当年三宣六慰之仇,咱们需得一战攻灭其国,重新收复故地......”
在宁铁山话音未落的时候,复汉军方向的炮群发起了怒吼,而一队队的复汉军士手中举着火枪,身上背着行囊,腰上挎着刺刀,朝着新街方向发起进攻,而这也代表了宁楚征缅之战正式打响。
第五百零九章 新街之战
新街,处于大盈江与伊洛瓦底江汇流处,也是缅甸北部的中心枢纽,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因此缅甸在这里布置了重兵驻守,而后在复汉军调集兵力的时候,缅甸也在新街加强了兵力,如今大概已经有了三万缅军。
作为驻守在新街的缅军将领诺牙吉,他出身缅族,是如今东吁王达宁格内的心腹爱将,因此他也是如今缅甸在勐养的镇守大将,其中多多少少有些防备宁楚大军进攻的意思,只是对于诺牙吉而言,他委实不愿意打仗,更不愿意跟东面这个庞然大物打仗。
对于眼下的东吁王朝而言,中央权威不断削弱,地方实力派逐渐做大,而孟族、掸族与缅族之间的矛盾也日益扩大,因此这个时候在跟东面的强敌打仗,几乎是自寻死路。
当然,诺牙吉自然知道去年的边境纠纷事件,然而这些事件的真正幕后黑手并不是王室,而是那些勐养、木邦的地方土司,他们一方面擅起边衅,另一方面又将祸水西引,让东吁王室成为被复汉军第一波打击的对象。
不得不说,他们的想法确确实实实现了,但是宁楚并不介意被人当成刀,因为先干掉东吁王,再干掉这些地方孟族、掸族实力派,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轰隆隆——”
当复汉军的火炮声从铁壁关方向响起时,诺牙吉心下一沉,明白复汉军已经打了过来,当下便直接走出府邸,望着远方浓密的烟雾,和己方已经有些混乱的阵营,不由得深深叹口气。
眼前爆发的这一场战事,对于如今的东吁王朝而言,堪称是雪上加霜,倘若无法快速结束战事,只怕会直接摧垮目前的东吁王朝。
“将军,他们好多人,手里拿着好多火枪,还有很多大炮,已经冲着咱们这边来了........咱们挡不住他们.......”
一名浑身带血的缅甸军官小跑过来,他望着诺牙吉催促道:“将军,快下令吧,要不然再晚,军队就彻底拢不住了.......”
诺牙吉点了点头,随后便开始下令,只见一名名缅甸军传令兵得了命令,然后便大步流星走出府邸,他们将会带着诺牙吉的命令,尝试着将目前已经逐渐崩溃的缅甸兵,给重新拧成一条紧密的绳索。
只是在众人离去之后,诺牙吉脸色忽明忽暗,却是直接带人离开了新街,朝着老官屯的方向而去。
新街方向很重要,可是位于老官屯的大营更加重要,缅军的所有粮草都囤在了老官屯,一旦被复汉军攻下,将会是比新街失守更加恐怖的事情。
........
如今的复汉军远征在外,真正最要命的从来都不是敌人如何,而是关键的后勤问题,才会真正决定复汉军能够打到什么位置。
目前宁楚摆在西南的一共有五万三千人正式军队,而为了给这些军队提供充足的粮饷供应和弹药供应,光是马驴牛就征用了足足六万余,民夫更是多达十万人之巨,而这也是宁楚在云南辛辛苦苦准备了一年的结果,其中消耗的心血难以计数。
也就是说,如果复汉军靠五万人打不下缅甸,那么也没办法去调集更多的兵力,因为后勤补给就跟不上了,除非宁楚能够将云南本地的经济水平发展到一定的规模,才能尝试提供更强的后勤保障能力。
邓三金肩上扛着火枪,身后拉着一匹骡子,踩着泥土朝着新街的方向前进,他并不是第一波攻打新街的复汉军官兵,只负责将弹药送到前沿阵地上去,只是对于他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毕竟当了兵,特别是当了复汉军的兵以后,心里想的其实还是立下功劳,给自己和家人挣下一些军功田,如此才不会辜负自己血里火里走一遭,若是有机会能进了陆军军官学院,那更是天大的造化。
而邓三金如今表面上没有什么危险,可是也注定分不到功劳,这些过去的幻想自然也成了泡影。然而他却也没有办法去改变什么,毕竟他在新兵营的表现不够出色,上官才把他分到后勤部队中去的。
“三金,瞅瞅!”
正在邓三金低头想着自己的前途时,却听见远方传来一声呼唤,他便不由得抬头望去,却只见一名复汉军年轻少尉正趾高气扬地骑着一匹马,而在马的后面,却有数十名衣着破烂的缅甸兵,正被绑着双手往前走着,还有几名复汉军士兵也在跟着。
年轻少尉骑着马到了邓三金面前,却是嘿嘿一笑,“咋了,开始运弹药了?好好干,毕竟这活计可死不了人,哈哈哈哈哈......”
邓三金脸色一变,却是不阴不阳道:“哼哼,你个驴日的,这一次立下大功了吧?”
“那是,你可不知道,这些缅甸军可连绿营都不如,老子带人一个冲锋,他们就慌不择路了.......”
年轻少尉嘚瑟了一番,道:“你别看前线噼里啪啦打得热闹,咱们这边根本就没一个伤亡的,好像就一个倒霉蛋崴了脚,至于缅甸军那边,已经被打垮了好几阵了.......”
邓三金一听少尉这话,心头更是酸楚,却是默默不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拉着骡子,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去。
少尉却继续洋洋得意道:“听说这一次凡是立下大功的,都会赐予缅甸肥沃的土地,像我这样的功劳,勉勉强强也有个三百亩,前三年一分税都不用交的!”
邓三金听到这里却是有些疑惑,道:“虽然能分三百亩地,可是这里的土地有什么好的?能有老家的好?要是我,我还是更想要家里的地!”
“你懂个屁!”
少尉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随后又解释道:“内阁已经连同枢密院发下了资料,像缅甸可不是什么荒凉之地,比如伊洛瓦底江三角洲就是难以想象的肥美之地,哪怕是跟江南水田比起来也不会差的,而且这里至少能够开辟出一万万亩田地来.......只要咱们占了这里,几百亩地那都是小意思而已。”
邓三金有些惊呆了,一万万亩田地?这是多大的一个数字?
只是还没等邓三金问出来,少尉便主动道:“一万万亩到底是多大,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明白一点,无论多大的面积,咱们都得打赢才行,只要打赢了,这田地自然也就有了........”
邓三金被少尉的话鼓动起来了,他握紧了拳头喃喃道:“是啊,只要打赢了,什么都有了.......我不要再运输弹药了,我要去前线,我要去请战!”
少尉嘿嘿一笑,却是不再言语,望着邓三金的斗志被逐渐点燃,不由得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就在二人分别之时,新街前线的复汉军,举着手中的火枪刺刀,已经朝着新街的缅甸军发起了进攻,如同波涛一般的攻势,却是将新街的缅甸军歼灭了足足三千余人,而其他五千余人,则朝着缅军大营所在的老官屯方向而去。
在战事十分顺利的情况下,复汉军进攻新街的两个师,也开始朝着老官屯方向靠拢,准备在老官屯跟剩余的两万余名缅军进行大战,至于在宛顶的复汉军三个师,则在程铭的率领下,利用大金沙江水陆并进,直取木梳、阿瓦,至于宛顶则留下了一个团的兵力,作为后续的牵制作用。
由于金沙江水势湍急,再加上云南境内支流大盈江不能行船,只有在蛮暮附近才能通航,因此复汉军在战事开启之前,就曾经到蛮暮上游野牛坝打造战船,在经过了不懈的准备下,拥有小型战船三十余条,却是足够复汉军士兵使用了。
因此,程铭号令许明远率领一个师,乘坐战船从野牛坝出发,而后在两江交会处立寨,从而在缅军中心打下了一根深深的钉子,有效遏制了西岸哈坎方向的缅军向老官屯进行的支援,由此老官屯算是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当复汉军两个师同老官屯两万缅军开始大战的时候,驻守在金沙江西岸的哈坎守将莽古隆,此时却有些坐立不安,尽管复汉军没有打他,可是莽古隆明白,一旦复汉军消灭了老官屯的诺牙吉,那么下一步也就是会打到哈坎来,到时候他在大军围攻之下,根本无法做到自保。
莽古隆心里很清楚,眼下的局势于缅军已经极度不利,从河对岸传来的轰隆炮声,就能够说明一些问题,那就是复汉军的火力优势将会大大超越缅军,也意味着在正面战场上,已经没有了机会。
“来人,派水师去控制金沙江,若是遇到了敌人的水师,就尽量消灭对方的船只,然后本将亲自率领大军,前往支援新街,决不可让诺牙吉就这么死了!”
思来想去之下,莽古隆却是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用水师直接隔断金沙江,或许还能起到一些作用。
........
缅甸水军的规模并不算很大,仅仅只有三十几艘战船,而且吨位很小,与复汉军临时在野牛打造的战船倒是一般无二,不过毕竟是在金沙江里行驶,因此倒也算够用了。
三十几艘战船在江水喷涌下,朝着复汉军战船的方向前进,一名缅甸水军将领手中举着千里镜,望着远方逐渐逼近的复汉军战舰,心里多少有些诧异,因为无论从对面战船的样子来看,却是与现如今的战船存在很大的区别。
实际上,对于征缅大都督府而言,他们自然不可能专门造出一支真正的水军来,因此在野牛坝上建造的战船,并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船只,首先它全面取消了火炮,而后却将火箭弹搬到了船上,作为主要的克敌制胜武器,可是平时上面都会蒙着布,因此不了解的人自然看不懂这船只的强大所在。
“杀啊!”
随着缅军船只越发接近,上面的缅军士卒情绪越发高涨,他们挥舞着长刀,准备着靠近后打下一轮齐射,将对面这些奇奇怪怪的战船给打成碎片.......
就在这时,从复汉军船队当中,却闪烁起了一丝光亮,那光开始变得越发闪耀,只见光亮之后,一颗颗小黑点却是从天而降,落在了这片水域。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却只见缅军战船在爆炸声中开始颤抖,而后不断有黑点落在船上,直接将船只撕碎、击沉,缅军士兵落入水中不断挣扎,随后又被沉没的船只造成的水流给吞没........
一艘艘缅军战船在复汉军的火箭弹打击下,却是根本没有齐射的机会,只有残存的几艘战船开了火,然而实心炮弹却落在复汉军船只数百米处,激荡起一阵阵的水花。
复汉军战船似乎非常熟悉这一幕,他们并没有对自己造成的战果而感到半分好奇,而是趁着缅军战船一片混乱时,采取果断出击,一艘艘战船如同离弦的箭支一般,涌入到了缅军战船附近,他们用缅语齐齐高声呐喊,要求剩下的缅军战船投降。
然而在几艘战船用实际行动表示反对之后,复汉军战船又果断的发射了火箭弹,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几乎只用了几发火箭弹,便将缅军战船给送入了海底,而剩下的船只再也不敢做别的,直接打出了白旗,表达了投降的意思。
金沙江上的水军战斗并没有像往常一般持续太久的时间,因为在过去的水军战斗中,双方所发射的炮弹,精度和威力都不高,所以往往会持续太久的纠缠时间,可是如今的复汉军却不一般,火箭弹的出现直接终结了水战的一切可能。
一直在岸边观战的莽古隆却大张着嘴巴,他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复汉军船只上是什么武器,只是心里一阵发寒,若是复汉军像这般强大,那么他的军队即便有再多,那也是自取灭亡。
只是眼下的莽古隆再想终止计划已经不太可能,因为随着双方军队的持续加入,围绕老官屯的战斗规模已经越来越大,已然成为了复汉军与缅军的决战之地。
第五百一十章 飞蛾扑火
“轰隆隆——”
“砰砰砰——”
剧烈的爆炸声和一排排的枪声从老官屯传来,只见大队大队的复汉军正排列着整齐的枕芯,手中举着火枪,同对面的缅甸军进行对射,浓密的烟雾几乎遮盖住了整个战场上,到处都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道。
与目前装备整齐统一的复汉军相比,缅甸军则显得多多少少有些不伦不类,大部分人穿着花花绿绿的衣物,其中一半人手中拿着火枪,另一些人拿着刀剑长矛,至于火炮则只有寥寥数门,看上去一点都不起眼。
像这般的缅甸军,放在复汉军眼里自然是不够瞧的,然而此时负责指挥大军战斗的宁铁山,神色中却透出几分凝重,他望了几眼缅甸士兵手里的火枪,终于发出一声感慨。
“他们的火枪比清军手里的鸟铳,倒是强上不少,不过与我军的火枪比起来,还是有所不如的。”
杨应元微微一笑,道:“缅军的火枪都是从西人那里来的,虽然也都是以火绳枪为主,可是也有一些是燧发枪,还有缅甸军中,还有不少佛朗机人呢!”
“佛朗机人?真的么?”
宁铁山有几分好奇,他之前在南京的时候,也接触过不少西人,其中便有一些佛朗机人,他们都是一些传教士,倒没说过在缅甸也有他们的人。
杨应元笑道:“上缅甸的那些孟族豪强里,就雇佣了不少的佛朗机人,据说都编成了一个佛朗机营,战力相当强悍。”
实际上,在如今这个年代,东南亚地区已经被西方殖民者疯狂渗透了,在十七世纪末的时候,法国人和英国人就已经在缅甸南部港湾沙廉建立了据点,而当时已经衰弱无比的东吁王朝对此没有任何办法,中央权威不断衰落,地方诸侯各行其是,西方殖民者则肆意扩张自己的影响力,无论是王室军还是地方军,都有不少的外国雇佣兵。
由于缅甸潮湿的气候所致,这里的士兵都没有着甲,军队中的火器装备率非常高,又因为缅甸地形复杂缘故,火炮不便于运输,火枪更胜于火炮的作用,因此缅甸军中的火枪比起清军都要强上不少,但是火炮却聊胜于无。
宁铁山举着千里镜望着远方战场,笑道:“缅甸国力低微,能够弄得这许多火枪,倒也不易,若是与他国在此交战,若是遇到似清军这般重火炮轻火枪的军队,或许还能讨得不少便宜,可是用来对付我复汉军,则有些不太够了。”
实际上宁铁山有一点还没透露,那就是复汉军更新式的燧发枪已经在研发当中,根据流露出来的一些消息,当这款新式燧发枪服役之后,目前复汉军的战术都会因此而发生巨大的变化,因此也得到了皇帝和枢密院的万分重视。
当然,像这些绝密消息自然是不好拿到大庭广众下说的,宁铁山收敛心神,望着逐渐有些散乱的敌阵,当下便很快下达了命令,准备进行最后的总攻。
无论如何,今天都要拔掉老官屯这颗钉子。
......
对于此时的诺牙吉而言,他已经能感受到汉语中‘度日如年’的感觉了。
老官屯拥有两座缅军大营,前方还有三道阵线,再加上两万多人的大军,原本应该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可是在复汉军面前却脆弱得像一张纸,却是被复汉军接二连三给捅穿,派上前线的士兵更是或死或逃,在复汉军火力面前几乎如同被屠杀一般。
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对于复汉军而言,他们过去面对的敌人都是誓死要保住大清的八旗子弟,这些人对伤亡的承受能力十分强,尽管打不过复汉军,可是一边承受着复汉军的火力,一边发起进攻,简直就是再寻常不过的操作。
可是对于这些奴隶出身的缅甸兵而言,根本不会存在这种所谓的气节,更没有坚持打下去的理由,一旦感受到复汉军的强大后,溃散便成为了唯一的的选择。
“上啊,你们要是再敢逃跑,我就把你们的头砍下来!”
诺牙吉没有大清的王公大臣们有钱,自然拿不出足够让人心动的赏钱,可是他惯于用手中的弯刀说话,然而就在诺牙吉威胁着士兵的时候,其他更多人的心里,却升腾起了一丝恶念,那就是杀掉诺牙吉。
“杀啊!”
听到对面传来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厮杀声,诺牙吉终于坐不住了,他一方面派遣自己的护卫去抓紧联系来援的莽古隆,另一方面就亲自带着人压在阵后,一旦遇到有溃兵,便上前将其拦截住,使其返回战场。
然而,当复汉军的总攻命令下发后,作为开道先锋的掷弹营站在了最前面,他们穿着甲,将随身携带的手榴弹给点燃扔出去,随着一连串的爆炸声中,缅甸军却是倒下了一大片,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的武器,却是再也坚持不住,朝着后方溃退。
到了这个时候,复汉军的士兵齐齐上好了刺刀,他们发出一声吼,朝着缅甸军的方向发起了追击,数千人冲锋的规模让缅甸军更是狼狈逃窜,成片成片的缅甸军从阵前溃退下去,他们也顾不得身后的诺牙吉,丢盔弃甲,散成一地。
“混蛋!给我回去!”
诺牙吉带着卫队狠狠砍杀了几个溃兵,他面容扭曲地望着剩下的溃兵们,大吼道:“你们谁也不准跑,谁敢跑我砍死谁!”
不得不说,诺牙吉浑身带着鲜血,手中持着利刃的形象,却是吓唬到了不少人,一些溃兵原本就对诺牙吉心生畏惧,在这般铁血手段下,却是被震慑住了,几人开始慢慢往后退却。
而就在这个时候,复汉军的喊杀声却是越发接近了,一些刚刚逃过来的溃兵,却是顾不得其他,疯狂朝着后方溃去,这一下子却是连诺牙吉都挡不住了,只见随着一阵混乱的厮杀过后,诺牙吉自己却是身中溃兵数刀,倒在了地上奄奄一息,而他身边的亲卫,则都已经身死当场。
没有了诺牙吉这唯一的因素,剩余的缅军也再难以进行有效的抵抗,他们或许选择了投降,或许朝着后方溃散,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散沙。
复汉军在这种情况下,一口气接连打下了两座大营,所缴获的粮食、火药以及火器等物资,几乎数不胜数,让后面上来的复汉军军官却是喜不自胜。
“报,启禀参谋长,我军已然攻下缅军老官屯两座大营,诺牙吉身死军中,而其下数十员将佐均被我军拿下,至于俘获的缅军至少在万人以上......此战已然大获全胜!”
一名复汉军军官拱手禀告,当他的话音刚落的时候,整个帅帐内都响起了一阵高声欢呼,而宁铁山的脸上也带满了喜色,有了这一仗作为基础,缅甸就算再怎么蹦跶,也不会有其他的结果。
宁铁山心中虽然高兴,可是他也明白当下什么才是最关键的,连声道:“速速派人通知各团,开始收缩战线,清楚剩余顽抗敌军,然后打扫战场,准备包围来援的莽古隆所部,一战彻底打垮缅军主力!”
“另外,通知程大帅,新街以及老官屯一战,已然大获全胜,将于六月初抵达阿瓦城,实施斩首之战。”
“是,将军。”
随着众人的忙碌,整个帅帐几乎恢复了之前的紧张模样,可是与先前还是有些不同,至少人人的脸上已经挂起了几分笑容,他们对于征缅之战的结果再也不会有丝毫的怀疑。
次日清晨,复汉军彻底结束了老官屯之战,经过了相关的盘算,此战斩杀缅军三千八百余人,俘获缅军一万一千七百余人,而剩余的缅军则被复汉军赶进了金沙江之中,却是随着江水被冲到了下游,可以预见的是在,这数千人活者十不存一。
在消灭了缅军的同时,复汉军的伤亡却仅仅只有八十七人,其中大部分的伤亡都是最终的肉搏战中产生的,除此之外,复汉军还缴获了八万石稻谷米粮,而光这些米粮就足够目前的征缅集团军食用两个月有余,而其余缴获的火药等物,也可以减少对后勤线的严重依赖。
之所以能够取得这样的胜果,纯粹是因为复汉军在这一战当中,几乎用闪电一般的速度,直接打垮了老官屯的缅军主力,而且缅军主将诺牙吉在弹压溃兵的时候,却是突然被杀,以致于剩下的缅军将佐,根本来不及燃烧粮草等物。
获得了这般的缴获之后,征缅集团军主帅程铭也是大喜过望,直接号令全军朝着莽古隆包围而去,而此时的莽古隆也没有料到诺牙吉败得这么仓促,以致于大军被复汉军直接突袭,全军两万余人损失惨重,率领数千残军朝着阿瓦的方向败逃而去。
在接连获得两次大胜的情况下,程铭并没有一味朝着阿瓦的方向前进,而是在西坎进行修整,毕竟这一次获得了如此多的缴获,倒也不用担心后勤方面会出问题,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好的去稳固后方,避免将来缅军会打后勤线的主意。
除此之外,程铭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接见孟族和掸族的领袖,为将来的缅甸格局打下基础。
毕竟无论从什么角度上来说,宁楚都不可能将整个缅甸吃下去,实际上这并不理想,为此宁渝在战前就已经给程铭开好了药方,那就是利用孟族、掸族与缅族的矛盾,将缅甸的大部分肥美之地划为己有,而后将上面的民众前往他地,让孟族、掸族与缅族分裂为三个小邦,同属于宁楚新式藩邦体系麾下。
因此,在取得了这一场具备决定性的大胜之后,程铭并没有直接朝着阿瓦进军,而是开始等待着其他缅甸大族的到访,等到他们开出自己能够开出的价格之后,复汉军才会进一步,彻底奠定当下的缅甸局势。
“回奏陛下,缅地局势错综复杂,臣自当以圣意为念,以蚕食以及分裂之策,彻底奠定当下缅地局势,或可使之不再为我中土之患......”
灯光下,程铭奋笔疾书,一行行如同蚊蝇般大小的墨字出现在折子上,写到夜深之时,他便站起了身子,甩了甩手腕,却是盯着一只飞舞的蛾子,如今缅甸的蚊虫密布,因此即便有药水之故,依然有蛾子进入到中军大帐之中。
那蛾子在空中飞舞了片刻,却是朝着正中央的灯火扑去,却是使得程铭哑然失笑,飞蛾扑火,乃自取死路之策,何以如此不智?
然而很快他就想到了如今的缅甸,或许眼下的缅甸是不太可能会有这般的勇气,然而真要是出来了一两个如同飞蛾一般的勇士,真要是盯上了大楚这样的庞然大物,也不是不太可能,或许今日之策,却是能够让这些人得到一个崭露头角的机会........
.......
澳报,一座位于上缅甸妈搭耶附近的小城,往日里城里都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暗流涌动下却是藏着令人生畏的力量,而到了今日,这一股力量确实开始逐渐发出了自己的怒吼。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族人们,我们掸族终于有机会重新建立起自己的阿瓦王朝了!咱们再也不用容忍缅族骑在咱们的头上了!”
一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望着面前数十名族人们,神情激动无比,却是让其他人的眼神中,也开始闪烁着火苗。
很显然,所有人都知道了宁楚攻打缅甸的消息,也得知了缅军在金沙江畔大败的战况,对于东吁王朝而言,这自然是一个难以让人接受的惨痛事实,可是对于掸族和孟族人而言,却是足以让人欣喜若狂。
那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便是如今的掸族领袖宫里雁,他一直努力于推翻东吁王,恢复当年的阿瓦王朝,特别是如今这个东吁王朝无比衰落的时期,更是让宫里雁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掸族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我已经联合了下缅甸的孟族,双方都在三天后准时起兵,等到消灭了东吁王,我们掸族与孟族,便可以共分缅甸,重建阿瓦王朝!”
第五百一十一章 重建都护府
随着新街以及老官屯大战的余波,缅甸的局势也在迅速地发展着,掸族在其领袖宫里雁的带领下,发动了针对东吁王的起义,而位于下缅甸的孟族也群起响应,在白古拥立一僧人为王,号称斯弥陶佛陀吉帝。
掸、孟二族为东吁王朝主要大族,因此当他们发动了起义的时候,对东吁王朝造成的打击不亚于这一次老官屯大败,甚至犹有过之,一时间从上缅甸到下缅甸,处处都传来烽烟,却是让缅族各地总督为之焦头烂额。
阿瓦城,北面是缅甸著名的伊洛瓦底江,东面是伊洛瓦底的支流米坦格河,南面和西面是连接上述两条河的运河。它的整个城市布局不同于缅甸的其他四方形的都城,而像一只蹲坐的狮子,也是从阿瓦王朝以来的缅甸都城。
在莽应龙继位之后,他消灭了阿瓦王朝,征服了缅甸各掸邦,并将阿瓦城当成了自己的都城,因此在之后的一百多年里,阿瓦城依然是整个缅甸的中心。
当掸族发起起义之后,威胁最大的无疑便是阿瓦城,毕竟此地的掸族人口众多,对缅族反而能起到压制作用,因此如今的阿瓦城内已然暗流涌动,人们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担忧,掸、缅二族之间的仇杀是否能够避免?来自大楚的威胁,又该怎么办?
在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当代东吁王达宁格内召集了东吁大臣们,开始商讨对策,冀图于能够找到一条合适的出路。
“王上,眼下掸、孟二族群情汹涌,他们一直梦想着恢复阿瓦和白古,甚至专门趁着这个机会跳了出来,咱们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眼下应该遣使同大楚言和,然后全力镇压掸、孟二族。”
大臣蓬奈温跳了出来,他一直都倾向于镇压国内的掸、孟二族,对于来意汹汹的宁楚反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
东吁王达宁格内长长叹了口气,东吁的衰落根本就不是从他这一代开始,实质上早在弥丽提和娑尼执政时期,东吁就已经开始逐渐沦落,以至于到了他执政以来,局势几乎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种种弊政更是一股脑爆发开来。
严格来说,宁楚的进攻只不过是给这头快要病死的骆驼身上,添加了最后一根压垮它的稻草罢了,真正让东吁彻底失去力量的,严格来说还是东吁王朝内部的巨大族群矛盾和政治**,即便没有复汉军,掸、孟二族的起义也只是会推迟十年罢了。
东吁君臣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对于眼下的他们而言,缺乏自身改革的勇气和时间,也只能浑浑噩噩下去,等待着最后的总爆发。而当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才会如同快要溺死的人一般,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达宁格内微微皱起眉头,道:“可若是他们不愿意议和又该怎么办?”
说起这个问题,众人多多少少有些头疼,这个问题实在是太过于棘手,不过对于东吁君臣而言,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怪罪宁楚,因为这根本就是他们自己作出来的苦果。
早在宁楚与清廷进行决战之前,所爆发的西南之战不仅影响到了国内的格局,对于当时的缅甸也造成了很大的冲击,特别是跟缅甸君臣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有很大关系,以至于冒险发起了对铁壁关的进攻。
自从嘉靖三十四年开始,东吁王朝国王莽应龙北伐攻克阿瓦,统一缅甸之后,并没有遏制自己的野心,而是继续向北推进,为的便是能够控制缅北等诸土司,特别是云南那一带地区,可是被明廷给胖揍了一顿之后,缅甸人便将野心收敛了起来,开始等待着机会。
后来到了明清变局之际,缅甸自身也陷入了严重的内乱,因此才没有进一步去试探进攻,可是等到宁楚在云南交战之后,却又让此时的东吁君臣,自以为看到了机会,不惜发兵进攻铁壁关,试探宁楚的虚实。
可是这一发兵不要紧,先是被复汉军给反击了回去,接着又被小气的宁皇帝给盯上了,当时还是因为考虑到北伐的问题,所以才没有进一步做些什么,可是如今刚刚腾出手来,自然也就出兵了。
蓬奈温轻轻摇了摇头,道:“无论他们同不同意,我们都不能继续这么打下去了,王上,还是赶紧出兵平定叛军吧!”
达宁格内望了望其他人,见众人没有反对的意思,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
.........
六月末,京师,畅春园。
正值炎炎盛夏,可是在畅春园里却是一片阴凉,此处最早是明神宗的外祖父李伟修建的“清华园”,占地面积颇大,号称“京师第一名园”。
后来清廷入关后,清廷利用清华园残存的水脉山石,在其旧址上仿江南山水营建畅春园,作为皇家行宫所在,后来等到畅春园落成之后,康熙皇帝尤为喜欢此园,每年却是有一半的时间居住在园林中。
而如今宁楚占据了京师以后,自然也将畅春园修整了一番,以供宁渝赏玩居住,其中的景色大部分都得到保全,倒颇具几分江南格调。
此时清溪书屋内,宁渝穿着一身单薄的青色长衫,手中把玩着一把折扇,看上去不像个皇帝,倒更像一个年轻的书生,整个人都凸显出几分温文尔雅的气质来。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臣等拜见陛下!”
朝鲜领议政大臣崔奎瑞和左议政大臣金一镜此时正跪在地上,对着宁皇帝三拜九叩,高呼万岁。
一旁的次辅崔万采则微微带着笑,侧着身子望着跪在地上的二人,却是一言不语。
宁渝等到二人行完大礼之后,方才轻轻抬起手,笑道:“二位卿家不必客气,还请就坐。”
崔奎瑞连忙高声道:“臣不敢,臣跪着就好。”而金一镜也是这般作态,跪在地上连连点头,尽管清溪书屋内颇为凉爽,可是二人却是态度十分谦卑。
见二人不敢站起来,宁渝也就不再阻拦,轻声道:“如今朝鲜局势虽然艰险,可是朕还是将二位卿家请到京师来,尔等可知为何?”
“得以聆听圣训,臣等心中自然喜不自禁。”
崔奎瑞心里却是有些奇怪,可是他面上却不敢这么说,便说了一句托词。
宁渝却是悠悠一叹,“朕请你们来,自然是因为朕——实在不应该当这个朝鲜大王啊!”
崔奎瑞和金一镜二人心中一跳,却是没有半点欣喜之情,二人已经看了出来,想要重新拿回过去的权柄以及地位,宁渝这个朝鲜大王还真得做,不做都不行!
“陛下何出此言?若陛下不做这个朝鲜大王,岂不是将千万朝鲜黎庶置之于不顾?如此何以能够安定天下百姓民心?”崔奎瑞大声道。
“大胆!陛下圣意,岂是你等所能明白?”
崔万采在一旁假意呵斥,却是让两名朝鲜大臣几乎为之瑟瑟发抖。
宁渝却摆了摆手,“崔卿切勿如此,二位卿家的职责,朕还是要听的.......”说着却转头望向了崔奎瑞和金一镜,故作姿态道:“可是朕在京师,却已经听说朝鲜人不欢迎朕,他们要迎接李氏为王?”
崔奎瑞的心里却是放下了心来,道:“陛下,此等荒唐之言,绝非朝鲜之忠臣所言,无非就是那等侍奉鞑虏之人,畏惧陛下虎威所致,他们的这些话,不过是骗些乡下的愚夫愚妇,切不可党争,朝鲜千万黎庶,始终都是心盼陛下......”
宁渝笑了,轻声道:“那对于这等不忠不义之人,应该如何处置?”
“自当杀之!”金一镜在一旁咬牙切齿,他是恨极了这些造谣的人,要真是李氏当权,岂有他金一镜的好日子过?
“好!”
宁渝高声大笑,却又突然敛起笑容,道:“二位卿家的忠义,朕自然是相信的,可是朝鲜有些人,却始终都在做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梦,你们明白吗?”
崔奎瑞咬着牙,道:“臣等明白,只要陛下早日出兵驱逐鞑寇,陛下便是理所应当的朝鲜之主,若是有人胆敢反对陛下,那么就是在反对朝鲜上上下下的千万黎庶!”
“如果是李氏有人反对怎么办?”崔万采笑眯眯地补上了一句话。
“自当杀之!李氏之恩德于朝鲜一国已绝......朝鲜自当奉大楚为正朔,奉陛下为朝鲜之君!”
宁渝点了点头,笑道:“好,既然如此,次辅,那就封崔领议政为庆州公,奉金议政为清州公,如何?”
“陛下所言,自为圣裁。”
崔奎瑞和金一镜听到了这里,却是心中大喜,连忙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要知道这可是两个公爵,仅仅只在朝鲜王之下,特别是如今宁渝兼任朝鲜大王之后,整个朝鲜可以说都成为了二人的天下。
当然,前提自然就是宁楚能够出兵,驱逐八旗,从而恢复朝鲜统治。
就在二人心中狂喜之际,却是从书屋外走进来一人,却是枢密院派来的一名枢密副承旨,他快步走到殿中,却是奉上了一封折子,并高声道:“回禀陛下,缅甸大捷!”
“缅甸大捷?”
崔奎瑞和金一镜顿时心里一跳,他们在来到京师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宁楚在极为遥远的西南之地,还在进行一场战事,而这一场战事的规模亦是多达数万人,却没想到今日正好赶上了。
“好好好!”
宁渝认认真真看完了折子,却是高声叫了三声“好”字,随后才满怀深意道:“今日还有他事,二位卿家就先下去吧,可以在京师游玩数日,过些时候让外交部好好欢送一番。”
“是,陛下。”
崔奎瑞和金一镜连忙跪下磕头,只是在离去的时候,二人却几乎有些忍不住内心的好奇,皇帝连说三声‘好’字,莫非是在缅甸打了大胜仗?
想一想八旗如今的情况,二人顿时无比肯定,以宁楚的实力,只怕天底下再也没有敌手,不管取得什么胜利,恐怕都是理所应当之事,然而以朝鲜目前的情况,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谋求一胜。
就在二人离去之后,宁渝却是将折子递给了崔万采,道:“这一次程铭干得不错,一战几乎尽灭缅甸精锐,后续应该没有什么大战,对缅战略基本上成了一大半。”
崔万采看完折子后,低声道:“陛下让程铭在缅甸招抚掸、孟二族,莫非是为了重新立起当年格局?”
宁渝微微一笑,道:“没错,在东吁崛起之前的缅甸,才是朕心中的理想格局,如今既然有这个机会和实力,绝不能再让其国内的枭雄重新一统缅甸社稷。”
什么是东吁崛起之前的缅甸?说白了就是群雄争霸,诸侯纷争的年代。
缅甸与中原的格局大为不同,可以说其真正的一统时间少之又少,反倒是分崩离析的状态才是真正的常态化。
在蒲甘王朝建立之前,缅甸就一直是一个松散的状态,蒲甘国王阿努律陀积极向外发展,结束了当时缅甸地区列国争霸的局面,成为了第一个实现一统的缅甸国家。
只是到了后来元朝建立之后,忽必烈曾多次遣使到蒲甘国招降,然而当时的蒲甘国王丝毫不加理会,使得忽必烈大怒,便派人接连多次进攻蒲甘,特别是在元朝灭宋之后,由于国力大增,由此成功攻破蒲甘城,使得蒲甘成为了元朝的傀儡。
等到蒲甘失势之后,其国内的分裂化就不可再阻挡,而后不到百年,掸族在缅甸东部建立阿瓦亡国,而孟族在缅甸南部建立白古亡国,中间则分散着像东吁、木邦、孟养、孟密、阿拉干等国,还有诸土司邦国。
崔万采眼神一凝,道:“陛下之意,莫不是要重建‘三宣六慰’?”
“不,传统的‘三宣六慰’不是朕想要的.....”
宁渝摇了摇头,道:“事实上,过去的‘三宣六慰’全靠中央支撑着,一旦中央力量衰竭,则不可持续,因此朕以为,不如重建都护府,唯独新的都护府模式,才能更好的维持我大楚四方藩属地位。”
第五百一十二章 分封建国
在华夏传统历史上,在对待外部藩属以及边境等地带,有过许多种政策方面的尝试,其中像都护府便是一种极为典型的模式,而这种模式的典型程度,几乎只有汉唐这两个时代真正大规模实行。
人们在想起汉唐时代的繁盛强大之时,都会将都护府联想到一起,从汉代的西域都护府作为发端,到盛唐时期的安东、东夷、安北、单于、安西、北庭、昆陵、蒙池、安南等九大都护府为盛世,最后到北宋时期在河湟地带设置的陇右都护府为结束,都护府与华夏之间的联系便从此彻底断绝。
都护府是什么?掌抚尉诸蕃,辑宁外寇,觇候奸谲,征讨携贰。长史、司马贰焉。诸曹,如州府之职。
简单来说,它属于中央政府插手到边远之地的一种手段,实际上也是一种羁縻制度,只不过与明清时期的土司制度有很大的区别,关键就体现在土司制度更加深入到统治中去,而都护府制度更多属于一种王朝的军事存在。
当王朝强盛的时候,都护府自然无所不利,人人都要给面子,谁不听话就可以出兵去打谁。可是一旦王朝衰落的时候,那么都护府自身的影响力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难以继续维持下去。
当宁渝重新提出要恢复都护府的时候,崔万采的脑海里瞬间闪回过无数片段,却最终还是归于现实,道:“陛下所言之都护府,莫非是以汉唐为旧例?”
宁渝摇了摇头,笑道:“如果直接照搬都护模式,自然不是朕的本意,实际上在朕以为,如今实行的都护府模式应该同分封制度结合起来,这样才能充分扎下根基。”
“分封制度?”崔万采不由得心头一颤,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宁渝点了点头,道:“周王朝便是以分封制度奠定天下,此制度并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当然在目前大一统的国内自然是不能实行的,可是在其他地方,却是可以考虑的。”
在华夏数千年的历史中,尽管总体上是由分封制度到大一统制度演变,可是这并不意味分封制度没有优点,也不代表大一统就是万能灵药——实际上它们都有各自的利弊,特别是在扩张中,能够充分体现其特点。
简单来说,传统的帝国在扩张的时候,并不是直接打下来就完事了,而是要在占据的地盘上,建立自己的政权组织,要坚持一段时间的统治,并且需要在新征服地区达到收支平衡,才能基本算是完成吞并,而中间任何步骤出现问题,都会导致前功尽弃。
在这个过程中,大一统国家由于其统治中心,与新纳入土地过于遥远,以致于在现有的通信条件下,很难进行准确和及时的掌控。一旦出现了紧急状况,那么来回请旨的时间,都会导致任何事情彻底泡汤。
就好比明朝征伐交趾的例子,前面一切都很顺利,通过军事手段进行军事占领,也建立了交织布政使司,可是真到了实际统治的时候,交趾本身的反叛却一直不断,收支未能平衡,导致交趾布政使司始终需要中央财政的援助,到最后也只能选择放弃。
宁渝道:“有不少大臣上奏,要将朝鲜、缅甸均化为郡县,在朕看来实在不可,倘若化为郡县,一应制度自然需要向汉地看齐,这并不利于财政的收支平衡,朕绝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崔万采心里也不是很赞同行郡县,可是他对于宁皇帝常常挂在嘴边的生意经,却常常感觉到哭笑不得,道:“若是为千年计,或许前面亏一点也未尝不可........”
“不,崔卿你不明白,这生意一旦前面就开始做亏了,后面在想让人投钱进来,可就更难了.......”
宁渝一脸意味深长道:“在朕看来,咱们得把朝鲜也好,缅甸也好,当成一个生意来跟全国人来做,只有从这两个地方能赚到钱,那么百姓们自然也就会支持打下去,即便有人想要放弃都不行,反而要是亏本,那强撑下去却也难为。”
崔万采深思了一番,道:“微臣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宁渝笑了笑,直接详细解释道:“朝鲜与缅甸情况又有所不同,朕就只说缅甸此地,到时候朕会在缅甸实行分封,将缅甸特别是下缅甸的肥沃土地,分封给国内功臣勋爵,让你们都可以在缅甸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封国。”
“封国?”
崔万采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自然明白这里面蕴藏的意思,也就说一旦能够在缅甸建立封国,到时候可就是地方上光明正大的土皇帝了。
人口、财政、土地,都将成为封国所有!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宁渝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也给崔万采几分消化的时间,然后才道:“没错,朕到时候会根据大家的功劳,在缅甸乃至于将来的安南以及东南亚诸地建立封国,你们可以自己带着自己的财产过去,成为大大小小的封君。”
“到时候成了封君之后,此地自然也就是世袭传承,给你们子孙后代留下一些盼头,当然了,朝廷肯定还是要收取一些税的,不过跟国内不同,到时候封国的税法会采用包税制度,咱们可以根据封国的面积和人口,谈一个初步的数字出来,只要封君们能够完成规定的税收,其他的朕都不会再管,不管多收了还是少收了,那都是自己的事情。”
“这便是朕所说的,咱们就把封国当成生意来做,但凡是我大楚功臣,尽可以来参与这桩买卖,当然盈亏都是自己负担,如果封国财政坚持不下去,那就转封给其他人.......朝廷不会在这里面多出一分钱。”
“可是陛下,此法一出,怕不是会让一些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念头.......”
崔万采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这皇帝的胆子可真是大啊!
历朝历代都严防死守的地方藩镇系统,居然被皇帝这么轻而易举释放了出来,却是不知道那些辛辛苦苦跟藩镇做斗争的皇帝们,在知道这么个政策时该怎么想?给自己制造一堆朱老四来?
宁渝呵呵一笑,“所以在分封制度的基础上,还需要一个都护府,都护府将会把所有的行政权力放给下面的封国,但是所有封国的军事权力都将会收回到都护府中,都护府的兵力将根据封国们交纳的税收而定,简单来说,交多少钱咱就能拥有多少兵额,至于军队都会从内地抽调过去,都护府的所有官员都必须经过陛下和枢密院才能委任。”
对于枪杆子这一块,宁渝比谁都盯得更紧,为了避免封国们坐大,最好的办法就是收兵权于中央,但是行政权力和收税权力则全部下放到封国,从而使得封国有更大的自主权,从而避免封国变成一个赔本的买卖。
崔万采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回禀陛下,臣虽然看不穿这里面存在的问题,可是此举还需要慎重.......”
宁渝无所谓地点了点头,道:“朕这一次正好要回南京,有了这么一个大礼包,相信能给一些人带去个交代.......”
.......
七月初,在清廷入寇朝鲜大半年之际,正位于盛京等地的复汉军却是终于开始集结了起来,开始往朝鲜进军,当然这一次进军的名头可就不一样了,不仅仅是重新拯救朝鲜社稷,也是迎立大楚陛下成为朝鲜大王。
当这个旗号真正打起来的时候,朝鲜上至两班,下至平民百姓,都不由得有几分惊愕,不过大家伙虽然很好奇这天朝的皇帝为啥变成了朝鲜的大王,可是却并没有表示什么反对,甚至还有很多人心里还很高兴,因为他们总算有一个强大的大王了!
要知道,朝鲜这个地方属于典型的小国寡民的心态,那就是在屡屡产生的外在威胁下,对于强大有着一种疯狂的向往。
从隋唐开始,朝鲜这块地界就不断与外界的势力发生摩擦,而朝鲜由于其本身的地域和实力限制,常常属于被摩擦的一方,从壬辰倭乱,到丙子之役,再到如今的丙午胡乱,屡屡发生的战事却是把朝鲜百姓的内心都打出了阴影。
因此,如今在听说朝鲜换了一个天朝皇帝做大王,却是让很多人欣喜不已,因为有了这样的朝鲜大王,想必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于侵略朝鲜了吧?
“天朝万岁!大皇帝陛下万岁!”
“皇帝万岁!大王万岁!”
当复汉军大军气势汹汹地跨越了鸭绿江,进入了平安道之后,许多朝鲜百姓见到军队上面挂着的旗帜,顿时眼泪纵横,一个个跪在道路边上,感谢着天朝大军的到来,他们还不时地用朝鲜话高声喊叫着。
此时正骑在马上的宁祖毅,瞧了一眼路边的朝鲜人,却是有些感慨,对一旁的朝鲜使节金世俊道:“哎,咱们出兵实在是太晚了啊!朝鲜的千万黎庶,想必是吃尽了苦头。”
被宁楚从京师打发到盛京,不对,如今改叫沈阳的朝鲜使臣金世俊,在听到宁祖毅这番装模作样的话,顿时心里气不打一处来,要不然复汉军有意拖拉,岂会等到七月才进军朝鲜?真要有这个心,最早四月份就可以进军朝鲜了。
当然,金世俊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媚笑道:“大将军,天朝大军此时前来正是时候,想必能够风卷残云一般,彻底消灭鞑寇。”
宁祖毅点了点头,微微一笑,“收复朝鲜自然不是问题,至于鞑寇也已经无路可逃了.......等到拿下了汉城,朝鲜自然也就重新光复了,到时候咱们也算是同朝为臣了。”
一说起同朝为臣,金世俊便想到了宁楚皇帝成了朝鲜大王的事情,当下只得苦笑道:“没错,臣与大将军也算是同朝为臣了.......”
在金世俊等两班子弟心目中,对于宁楚当皇帝这件事,谈不上反对,可是也谈不上多么欢迎,毕竟相对于更容易拿捏的李氏,大楚皇帝自然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存在。
好在宁渝已经给出了承诺,他不会干涉两班对朝鲜的统治,只要大家伙认认真真交税就好,至于平时其他时候,想要干点啥他也管不着,也不会去管。
二人都满怀心思地骑在马上,复汉军长长的队伍却是如同洪流一般,朝着前方一直前进,这一路上的进展却是相当神速。
几乎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复汉军也是一路行军般地拿下了平壤,却是比清军进军朝鲜还要快上许多,一来清廷由于兵力的问题,在平安道并没有布置太多的军队,二来便是不少朝鲜义军在配合复汉军的进军,因此复汉军的行军却是更加顺利。
.........
当消息逐渐传到汉城的时候,乾隆皇帝却正在景德宫里,跟宫女在玩不和谐的游戏,他脸上洋溢着笑容,一副十分开心的模样。
“别跑,让朕看看你的模样,嘿嘿.......”
“呀.......皇上.......”
乾隆眼睛上面蒙着黄绫布,正在跟一群宫女玩着捉迷藏,他的眼前看不清楚方向,却是通过声音似乎发现了什么,便猛地往前一仆,却是抓住了一个人,然而他摸了摸,却又感觉到不对劲,便摘下了眼睛上的黄绫布。
“老师?你怎么来了?”
原来乾隆皇帝却是将徐元梦给抓住了,而此时的徐元梦,脸上却挂满了焦虑之色,而在徐元梦的身后,还有几名重臣也都一一站着,人人神色不愉。
徐元梦深深叹了口气,道:“皇上,大事不妙了!”
“莫不是复汉军打来了?”乾隆皇帝一脸的惊惧之色。
徐元梦却是点了点头,然后掏出一份折子呈递给了乾隆,随后才说道:“启禀陛下,复汉军已然从北面打了过来,他们的前锋大军占据了平壤,正朝着汉城的方向前进,更让人担心的是,济州岛方向......也有复汉军登陆!”
“完了.......八旗也要完了.....”
乾隆听到了这个消息,却是如同雷殛一般,他手中的黄绫布却是不知何时,已经飘落在了地上。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不许将军见太平
徐元梦朝着面前的这个年幼皇帝,不由得深深思考了起来,大清朝真的还有希望了吗?怎么越看越觉得不靠谱呢?
相对于还算英明的康熙皇帝,以及相对还算果决的雍正皇帝,眼前的乾隆皇帝却是一点也没有继承下来,他不仅一点都不英明果决,而且还有十分要命的缺点,比如色厉胆薄,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
前面还想着当朝鲜大王的事情,后面一听说复汉军要来了,就彻底慌了。
“皇上,眼下南北两边的复汉军还没有打到汉城来,咱们还是有机会坚守的.......”徐元梦捡起地上的黄绫布,重新放回了乾隆皇帝的手中。
他望了望神情未定的乾隆,终于摇头道:“皇上还是早点歇息,奴才等先去商量商量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解决。”
乾隆皇帝才如同梦中惊醒一般,回头望了一眼众臣,道:“诸位臣工先去商量商量,朕照准就是.......”
等到大臣们都退出了景德宫之后,徐元梦带着众人到了议事大殿,望着已经显得十分孤零零的大臣们,叹口气道:“先前不应该让庄亲王去盛京的,如今皇室却是调弊如此,皇室若是能够诞下一二个子嗣,大清还是有希望的。”
不得不说,这番解释还是非常到位的,毕竟在场不少人已经看到了乾隆不靠谱的模样,估计心里头已经开始琢磨大清的摊子能不能继续支下去了,而徐元梦这番解释,却是把乾隆塑造为一个专注考虑子嗣之事的好皇帝。
在后宫玩不和谐的小游戏,那叫昏君。
可是要是为了繁衍子嗣后代,那就是好皇帝。
大家伙也都是纷纷为乾隆皇帝的辛苦而感慨万千,并且已经开始期待将来宫里的朝鲜妃子们,能够给乾隆皇帝生下儿子什么的,丝毫不想把话题转换到复汉军南北夹攻的事情上,人人心里清楚,这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徐元梦不由得苦笑连连,他望向了张廷玉,道:“衡臣啊,你看眼下到底还能怎么办呢?”
张廷玉抚着胡须,深深叹了一口气,他从康熙到雍正再到乾隆,服侍了整整三代皇帝,可是眼下的他真的感觉前途无亮了,不过眼下还要坚持着将这艘船坐下去,只得犹豫道:“眼下宁楚既然已经将朝鲜纳入囊中,那咱们硬挺着肯定不是办法。”
废话!人人在心里暗骂一句,谁都知道这道理,可不是除了硬挺着已经没了其他招嘛........
张廷玉也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继续道:“以下官之见,朝鲜格局已然类似于北伐之势,咱们面前只剩下了三条路,第一条就是坚持打下去,可是之前的例子已经说明了不能打,因此此路却是不通,第二条路则是跟宁楚和谈......只是先前宁皇帝要咱们无条件投降,似乎也是不可。”
众人听着张廷玉说了一通废话,当下便有人不耐道:“张大人,还是赶紧说说第三条路吧。”
张廷玉这才叹口气道:“这第三条路嘛,自然就是去投奔俄人,之前的时候也是说过这个法子的,可是皇上这不是没下定决心嘛。”
没错,在当初复汉军进军盛京的时候,大家伙就已经慌了,当时先派了马齐和庄亲王允禄回盛京安排,而张廷玉当时就已经看到了今日,还给乾隆皇帝支了这么一招,那就是去投靠俄人,而当时的乾隆心存侥幸,认为局势不会到这么恶劣,也就没有同意。
徐元梦心里也有些不大对劲,道:“衡臣说的确实有些道理,可是真要去投奔俄人了,那咱们的皇上,那还是皇上吗?岂不是变成了李昑?”
李昑就是目前明面上的那个傀儡倒霉蛋,他没有资格参与这种机密会议,也就听不到领议政大臣对他的无情评价,当然即便听到了,他也只会点头说个好。
张廷玉有些不耐,“徐大人,都到了这个时候,变成李昑总比被复汉军用乱枪打死的好,到时候没了性命说再多又有什么用?”
“哎,也是,那就有劳张大人,给那个俄人使者写信,商议我八旗入俄之事。”
徐元梦心里头苦叹一声,说是入俄,其实还是去郓春这个大清祖宗故地,只不过如今被划归了俄人。
张廷玉点了点头,笑道:“听说俄人的援军都快到了,不过郓春的兵力大概还是两千人左右,尽管不是不多,可是在极北之地却也难得——咱们这呼啦啦好几万人,恐怕是不能都去,总要留一些人守在汉城。”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却是脸上齐齐变色,谁也不愿意被当成弃子留在汉城,可是他们也明白,先不说俄人答不答应,就郓春那片苦寒之地,无论如何也是养不活这么多人的。
徐元梦微微叹口气道:“眼下咱们的人只有五万人不到,其中大半是从关内过来的骨血,还有一万多人是原先留在关外的八旗,咱们要是把他们舍弃了,这将来又该怎么办?”
张廷玉却是沉默不语,众人也都是沉默了下来,唯独宫殿外的天色却越发显得阴沉起来,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
.......
南京城,暴雨倾盆,夹杂着电闪雷鸣,向着世间众人展示着大自然的威力,寻常的百姓们除了倚在窗边望雨,便是随口骂上几句老天爷。
毕竟一旦下了暴雨之后,南京城里的那些铺面,生意几乎都要下滑一大截,大家伙可没有趁着雨水的功夫出来花钱,就连一些有益于身心健康的活动,都少了很大一部分。
而在此时的南京紫禁城奉天殿里,却是一副大家伙其乐融融的景象,几乎整个宁楚的勋贵大族,以及内阁、枢密院的巨头们都汇聚与此,上百人的欢声笑语却是将整个奉天殿变成了菜市场,大家伙的脸上都带着欢欣的笑容。
宁渝坐在龙椅上,笑呵呵地望着殿下的大臣们,却是没有半分要阻止的意思,而在他的身旁还设置了一张稍小的椅子,上面坐着的人,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太上皇宁忠源。
如今的宁忠源在摆脱了政务上的压力之后,整个人轻松了一大截,先前带着太后去了南方诸省进行巡视,好好体验了一把天子出行的威风,还专门跑到了故乡来请老乡们喝酒,就差点学着刘邦当庭唱歌跳舞了,却是让宁渝羡慕得不行。
“皇儿,你所说的分封制度,当真可行?”看着越发显得年轻的宁忠源,此时正红光满面的回过头来,手里还端着一爵酒。
宁渝点了点头,笑道:“没错,我大楚富有四海,眼下会先考虑把整个亚洲给整合起来,将来还会扩张到美洲之地,因此没有分封是万万不行的。”
这年头随着西人传教士的到来,大家伙对于自己的位置,以及所谓的美洲并不是那么陌生,因此即便是身处宫中的宁忠源,也明白这两个地理名词背后所代表的的意义。
宁忠源笑了,“那既然如此,我宁氏子弟自然要在国事上多操劳一些,你的那两个弟弟眼下也快长大了,不如就把他们分封出去吧,将来也好替你这个皇帝哥哥多分分忧!”
宁渝是有两个庶出的弟弟,他们并不是嫡子,也从来都不会对宁渝造成任何威胁,因此在宁渝登基之后,为了表示兄弟之间的友爱,便一人封了一个亲王,算是给养了起来,平日就让他们跟着老师们学习,没有给什么真正的差事。
如今听到了宁忠源这番话,宁渝却是笑道:“如果父皇心里舍得的话,儿臣自然是愿意的,我大楚将来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到时候给他们一人在缅甸封个藩王并非难事。况且在儿臣看来,不光是这两个弟弟,将来几个皇叔都可以分封出去,让他们也去当藩王!”
“哎哎哎,这可不行......”
宁忠源却是吓了一跳,道:“眼下你的几个皇叔,那都是国家的栋梁之材,若是把他们也分封出去,咱们宁家对于朝廷的掌控却是要放松不少了......终归还是咱们自己人,用起来更加放心。”
宁渝可是要跟士绅大族们继续斗下去的,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几个亲叔叔给赶走,当下解释道:“父皇,儿臣的意思可不是让叔叔们去那些偏远之地,而是给他们的子嗣封王,让他们去那些地方做大王好了,到时候等到叔叔们退休了,他们也能多一个养老的地方——到时候咱们宁家可就到处都开枝散叶了!”
“唔,这样也好........”宁忠源点了点头,也就没有了反对的意思,可是台下的大臣们都已经等待许久了,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宁皇帝,希望能够针对分封这件事有个结果。
实际上,在宁渝还在回南京的路上时,相关的分封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南京,而这个消息自然是宁渝有意派人传播的,原因很简单,他要用这段空闲时间,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调动起来,让所有人为这个分封的大饼疯狂。
对于南京的勋贵们而言,实际上他们眼下也处于一个十分尴尬的困境,按照传统的剧本戏码来说,他们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的将军们和大臣们,对于大楚自然是有功的,什么公爵、侯爵的也已经有了一大堆。
可问题就来了,眼下北伐也胜利,大清也被赶到朝鲜去了,将来灭掉也只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西南的问题也在解决,整个大楚只剩下了西北、蒙古、青藏和台湾没有收复。
然而根据皇帝宁渝的意思,蒙古已经在进入洽谈阶段,到时候他会亲自前往蒙古多伦召开蒙古首领大会,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根本不需要打仗,就可以把蒙古基本给纳入到麾下,到时候也就一个准格尔要打一打——这场仗跟西北是一块打的,到时候会把蒙古问题和西北问题放在一起解决掉。
青藏问题虽然会复杂很多,可是眼下宁渝已经安排大义军前往青藏,到时候有了大义军这把利剑,收复青藏也是指日可待。
至于台湾,由于目前让朱一贵占领了,而复汉军还在台湾扶持了黄殿这个代言人,两边眼下虽然没有打起来,可是内部的隔阂也愈发深重,说不动哪天两边火拼一次,然后剩下的人就献表内附了,说不定根本不需要出动军队。
简单来说,复汉军的数十万军队,眼下是出于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地步,没有了敌人,自然也就没有了进一步的动力。
而大家伙都成了开国功臣,心里自然是有数的,都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也知道下一步就要上演杯酒释兵权——都得配合着演完这一出戏码,到时候就可以回家养老,老老实实当贵族了。
可是,自复汉军于鄂省起义至今,恍然不过六载,放在历朝历代都属于出类拔萃的地步,特别是那些从雏鹰营出来的将军们,年纪更是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想起剩下的时间要在养老中度过,他们就从内心感觉到有些不甘。
这个心理是非常正常的,毕竟就连宁渝在当上皇帝以后,还为不能亲自指挥大军而感觉到难受,因为这种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惯了,就很难习惯过太平的日子。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这句话原本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在得知了分封制度之后,几乎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他们一想起日后可以在大楚之外建立一番功业,整个人就变得无比激动澎湃,要不是宁渝还没真正回来,他们都想连夜觐见皇帝,确认到底有没有这么一回事。
等啊等,等啊等,等到心里都被猫爪狗咬一般难耐的时候,宁渝却是终于回来了,而大臣们和将军们也都极为默契的呈递了觐见的折子,可是除了少部分核心人物能够觐见之外,大多数人的折子都被留中了。
而如今在大朝会上,众人终于可以安心地等待宁渝揭晓谜底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封国之道
在奉天殿内,此时挂着一幅庞大的地图,几乎长两丈有余,高一丈多,而地图上则绘画着十分精细的图案,其正中央画着一块红色的土地,上面还标注着一个大大的‘楚’。
大臣们几乎都围拢了过来,盯着面前的地图,他们的眼神里透露着几分好奇,除此之外还不时地窃窃私语。
“上次陛下的那个地球仪就已经让人震撼了,如今这么看,更是让人吓一跳!”
“可不是,老夫都觉得咱们大楚已经够庞大了,可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庞大的土地,就那个.....那个所谓的美洲,就比咱们要大许多!”
“咳,下官可是听那些传教士们说了,那美洲之地现在荒凉无比,怎能比得天朝之繁华?”
“可是咱们周边也有很大的土地啊,前不久打的那个缅甸,好像比咱们湖广的面积还要大出许多呢!”
.........
宁渝望着众人在下面窃窃私语,脸上却带着笑容,他就好比一个精明的卖家,正在打量着这些潜在的买家,要给他们好好上上一课。
“启禀陛下,封国一事可是真的?”首辅宁忠景率先开口道,他倒不是为自己考虑,实际上若非两京制度耽搁,他今年就要退下来了,可是眼下朝野上下因为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的,不由得不多问几句。
宁渝笑着点了点头,“不错,封国之事已经确定下来,后续只不过要去完善一下章程制度罢了。”
当皇帝确认下来之后,几乎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涨红无比,他们喘着粗重的呼吸,打量着面前的地图,眼神里已经带着**裸的贪婪,很显然,大家伙都认为大楚之外,或许皆可为封国之地。
从东南亚到澳洲,从北方苦寒之地,到美洲广袤之土,似乎都已经成为了众人的盘中餐,那是多么庞大的一片土地啊!
“江山打下来了,朕给你们的承诺也都差不多要实现了,可是你们不愿意现在解甲归田,朕也不愿意就此安享太平,那就来一起下盘棋吧!”
宁渝放声大笑,他抽出了腰上悬挂的长剑,点在了大楚的位置上,高声道:“大楚之地,绝不仅仅只限于目前之一隅,先说北方,这极北之地人烟稀少,当为我大楚之战略屏障,由此不可划出。”说这话的时候,却是用剑在地图以北虚画了一个大圈。
“由此以东,朝鲜、日本当为我大楚之藩篱,不为封国之地。”
“由此以西,青藏、西域当为我大楚之西部屏障,不为封国之地。”
“由此以南,台湾、琉球、马尼拉都将成为我大楚之要地,亦不为封国之地。”
说道这里,宁渝却是笑了笑,道:“至于亚洲其余诸地,美洲诸地乃至于世界诸地,都将有机会分封出去,建国立业,永世镇之。”
当宁渝这一番话说完之后,众人却是开始心跳加速,他们站在庞大的地图面前,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成为大王,顿时便有些窒息。
“陛下,若为封国之主,需要什么条件吗?”当下便有大臣面色凝重地问道。
宁渝收剑入鞘,淡淡道:“若为一国之主,自然不是毫无条件,首先需得是我大楚功臣或者是功臣之后,方有报名资格,然后具体分封范围以及分封地域大小,均已功臣名爵来衡量,若无功爵者,不可为封君。”
这一下子却是限定死了条件,想要当大王,赶紧去军方报道吧,先立下几个功劳,有了爵位再来说吧!
当然,对于殿中的公侯们而言,这自然不是什么条件,甚至在他们大部分人心里,还恨不得条件越高越好,要是人人都能分封,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宁渝瞧了瞧众人的神色,又笑道:“既然都要分封了,那成本自然不当由朝廷来出,前面打下这些地方所用的军费,终究需要封君们回报一番,所以但凡想为封君者,要先交上一部分保证金,至于标准同分封地域的面积大小和人口财富而定。”
啊!还要交钱啊.....
当下殿中的勋贵们,心里顿时有些感觉不够踏实了,他们虽然都是开国功臣,也当了公侯,可是他们手底下真没多少钱......别说这些功臣们,就连宁渝的两个庶出弟弟,实际上也没什么钱的,以致于宁忠源已经在想着要不要补贴一下了。
“陛下,臣等清廉为官,宦囊空空,实在是没办法交这个保证金啊......”
众人抬眼一眼,正在哭穷的人却是外交部尚书宋恩铭,顿时鼻子都有些气歪了,你一个宋家大族之后,怎么可能没钱?
与众人想的一样,宋恩铭其实是有钱的,他出身于大族,家族每年都会回馈一大笔钱,再加上自己也置了不少业,寻常上百万两银子还是有的,要交这个保证金也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问题是,他必须要问这个问题,因为这是宁渝吩咐的。
君臣二人在这个问题上,实际上是在扮演双簧,目的自然是在抬高价格的同时,也不至于把潜在的买家给吓走,因此便需要一个人,出来把尴尬的局面破解掉。
宁渝心中微喜,笑道:“宋卿家为官清廉,拿不出这许多钱也是正常的......实际上朕以为,大部分人应该是很难拿出的,那你们可以去寻找商会支持啊!”
“什么?找商会支持?”所有人都被宁渝这话吓一跳,这不是明摆着支持官商勾结吗?
就连首辅宁忠景都看不下去了,他皱着眉头道:“启禀陛下,商会往往无利不起早,若是寻找商会支持,只怕要给出一些条件来,于政事却有大害。”
宁渝呵呵一笑,道:“首辅莫急,你们可是误会朕的意思了,其实在朕看来,封国要建立,到时候要投入大量的银子,咱们的功臣们肯定是很难拿出来的——可是商会却是有钱,而他们没有名义去做,那么双方不妨合作,到时候把封国当成项目拿出来做,只要是有利可得,不愁商家拿不出钱。”
众人听明白了,也听懂了宁渝这番话背后的另一重意思,什么?封国没有利益可得?那就说明要么是你人不适合去当封国之主,要么就是这块地不适合作为封国,而无论哪种原因,都不可能支持朝廷为这里花钱。
说句更残酷的话,为了保障从封国里有足够的利益产生,所有的封君都要想办法从封国里搞钱,就不能再把封国的子民当成自己人,而是要想办法盘剥他们,想办法将当地的资源掠取干净,只有这样才能产生大利,才能使得朝廷和商会都来支持封国。
崔万采当初在京师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这背后所藏着的恶毒,因此他才会认为此策难以推行。毕竟一个两个功臣或许不会当人,能够昧着良心去做这些事情,可是不代表所有的功臣们都会选择去放开心中的良知。
宁忠景当了许久的首辅,他自然也能看出这里面的问题,细细一品味更是毛骨悚然,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眼下的宁渝,早已经不是当初他那个还算良善的侄子了。
宁渝神情淡漠地望着众人,这人只要一旦当上了皇帝,心里自然不会再将俗世的道德标准放在眼里,更不会用道德去作为衡量大臣们和自己的标杆。
唯独只有足够的利益,才能使得所有人心甘情愿地团结在他身边,供他驱使。
“陛下,若为封君,还需要做什么?”便有大臣继续问道,而剩下的人也都是满脸崇拜地望着面前的皇帝陛下,在他们的心里,这样的皇帝才是他们永远值得追随的皇帝。
宁渝微微一笑,道:“若是能够交纳足够的保证金,剩下的就是封君们自己的事情了,所有的内政事物都将会放权给封君们自主,唯独军事一途,将由都护府全权管辖,到时候封君们可按照比例给朝廷缴纳军费和税赋,而都护府提供对封国的保护。”
一听到又要交钱,所有人的眉头都紧皱了起来,这里要钱那里要钱,到时候还能不能赚到钱,会不会亏本?
“陛下,这四方荒蛮贫穷,不比大楚膏腴之地,只怕到时候收不上来太多的税赋.......朝廷这块定的是多少?”宋恩铭又跳出来当托了。
宁渝笑了笑,“朕不会给你们定下太高的数字,实际上这个税赋将会作为封君的条件而存在,比如说这块地方,你们几个人都想当封君,那么到时候会进行拍卖,谁出的税赋总额更高,谁就能成为当地的封君——如果连续三年未能达标百分之六十,或者连续五年未能达标百分之百,都将会取消封君资格。”
“定下的税赋总额,是你们跟朕跟朝廷许下的承诺,至于你们能够从封地收多少税,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不管你们怎么折腾也好,朝廷是不会管的——就算有人造反,也有都护府出兵平定。”
大家伙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个死要钱的皇帝,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听到没,什么叫折腾到百姓造反都没事?这不是鼓动着大家伙去封地多收税吗?
“陛下,要真是这样,岂不是有违朝廷仁义之道.......”
很快,就有不识趣地大儒跳了出来,开始准备站在道德高地上,狠狠鄙视宁渝一番,顺便教授宁渝一些‘内残外忍’之道,让宁皇帝对外广施雨露了。
宁渝却是冷哼了一声,盯着那大儒道:“既然郑大人以为仁义之道可行,那就不妨去缅甸教书,将儒家精义传播到缅甸去,如何?”
“这个......臣......该死........”
收拾完口是心非的大儒以后,宁渝长叹一口气道:“绝非朕不愿实行所谓的仁义之道,可是你们要明白,朕是大楚的皇帝,你们是大楚的官员,我们要负责的只有我大楚的百姓,唯独他们的日子过好了,咱们才能算得上仁义——”
“至于其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
众人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深深愕然,随后才长揖一礼,齐声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等愚昧之至,竟不能体会陛下之良苦用心。”
不得不说,在此之前已经有很多大臣,要将宁渝同历史上那些暴戾之君画上等号,可是经过宁渝这么一番话,大家便不由得深深思考了起来,却是发现宁渝说的实在是很有道理。
因为在这个天下,只有宁楚的百姓是真正的自己人,其他的只是属于‘虽远必诛’范围的邻邦罢了,要是华夏足够强大,大家伙自然还能其乐融融的一起生活,可是一旦华夏开始衰落,这些友邦就开始磨爪子准备吃肉了。
平日里对他们仁义,到最后换来的却是杀戮和劫掠,这样的仁义,到底有什么意义?
反倒是宁渝的这一番表态,却是让不少人真正看明白了,只有把自己的百姓当成子民去好好对待,才算是真正的治国平天下的圣人,至于他国如何看来,他国子民如何评价,这重要吗?
彼之仇寇,吾之英雄。
当道德上面的问题彻底一扫而空之后,大家伙很快也就做好了心理上的建设,准备尝试着做一做封君的准备——当然眼下只有缅甸可以做,自然也就盯住了缅甸一地。
“陛下,如今缅甸之地,到底要怎么处理?”首辅宁忠义也顺水推舟开始问起来,毕竟眼下大军还放在了缅甸,长期下去也不是个事情。
宁渝原本对缅甸还有另外一些想法,可是眼下见到众人如此热情,却是有一些改变,笑道:“如今缅甸土地还算颇大,朕打算在缅甸设置安南都护府,至于其下亦可光置封国,诸位卿家均可申请报名,只要能够通过审核,朕照准不误。”
“是,陛下!”
众人兴高采烈地回复道,至于一些人却是已经开始想着要哪块地方了,毕竟眼下的缅甸可是一块真正的大肥肉,要是运作得当,或许还能在缅甸谋取暴利。
第五百一十五章 双方心机
“缅甸,可真是一个好地方啊!”
发出感叹的并不是宁渝君臣,而是远在缅甸西坎的征缅都督府中,此时的征缅大都督程铭正站在缅甸地图面前,一脸满足地感叹道,在经过了详细的了解之后,他发现了缅甸蕴藏着难以想象的财富。
参谋杨应元跟在了程铭的身后,他如今算是得到了程铭的赏识,连军衔都晋为了中校,因此对待程大司令却是越发恭敬有加了。
“杨参谋,你说缅甸最宝贵的是什么?”程铭脸上带着几分饱含深意的笑容。
杨应元微微细思了一番,才低声道:“缅甸多有玉石翡翠,莫非大都督指的是这些?”
“不。”
程铭却是摇了摇头,随后才感慨道:“真正最宝贵的绝不是这些石头,而是缅甸的土地还有人口。”
土地,永远都是华夏人最为热衷的财富,因为作为一个以耕种立足的民族,只要能够在上面种地,那么就再也不会轻易放弃那块领土,而缅甸便是一个拥有大量可耕种田地的地方,其本身的耕地资源更是多到令人难以想象。
缅甸属于一个典型的地势北高南低的国家,其北部为高山区,西部有那加丘陵和若开山脉,东部为掸邦高原,可以说这些地方本身都是条件非常艰险的地区,可是在西部山地和东部高原之间,却拥有一块伊洛瓦底江冲积平原,而这一块平原本身,就拥有三千万亩耕地的可开垦潜力。
“根据军情处在缅甸得到的情报,光是目前的耕地至少就拥有上千万亩,还都是上好的水田,要不然枢密院也不会给出这么高的封赏来,征缅全军上下五万三千人,其中光是水田就要分出去三百万亩——”
程铭缓缓说出了一个庞大的数字,随后低声道:“除了这些土地以外,缅甸各土司下面的人口也有好几百万人,到时候无论是修路还是开矿,都不愁没有足够的劳力。”
杨应元心情有些忐忑,道:“可是咱们毕竟不能占据全缅.......掸、孟二族可是在上下缅甸虎视眈眈,就等着咱们撤军了。”
程铭冷笑了一声,掸、孟二族已经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不过他却是没有继续开口,有些事情虽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没必要同一个参谋去说,至少目前还不行。
“先不说这些了,老夫心中自有考量,可是眼下却还有一件很关键的事情,那就是彻底打垮东吁人!”
“拿下阿瓦,势在必得!”
七月中旬,复汉军趁着雨季天气刚刚停歇,立马挥军发动了进行阿瓦之战,而此时的阿瓦城中却仅仅只有为数不到六千人的缅军,其余各地的缅军则都陷入了被掸、孟二族围攻的境地中,却是无人来援。
仅仅只有一天一夜的进攻,阿瓦城便被复汉军用火炮彻底击垮,大量的军队进入了城中,而此时的东吁王公却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复汉军根据抓到的俘虏才得知,东吁王连同他的大臣们,此时都丧生于火海之中。
在拿下了阿瓦之后,程铭一方面组织人手整修阿瓦城墙,稳固民众,另一方面却是派人去邀请掸、孟二族的头领,要求针对东吁王朝留下来的土地进行分割,也算是宁楚为支持阿瓦和白古立国所践行的承诺。
实际上,在复汉军进军缅甸之前,就已经派人联系过掸、孟二族,要求共同分割东吁王朝土地,只是当时东吁虽然已经呈现衰败之势,可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谁也不敢贸然面对东吁王朝的最后一次反扑,由此只能让复汉军先进入缅甸之后,二族才会择机进行起义一事。
对于这种**裸地想着捡桃子的想法,程铭并不以为意,反而更加热衷邀请二族加入到起义之中,一直到老官屯一战结束后,掸、孟二族这才看到了机会,发起了对东吁王朝的起义,一时间席卷全国。
如今东吁既灭,程铭也就顺势发去了邀请,而此时的掸、孟二族,在刚刚擦干净手上的鲜血之后,对于这个外来的势力发来的邀请,却是产生了极大的戒惧心理。
彬马那,此地是位于缅甸中心的一座城市,坐落于白古山脉与本弄山脉之间的河谷地带,人口相对于阿瓦和白古要少上一些,可也是目前缅甸的繁华之地,如今却成为了战火所波及的地带。
在掸、孟二族起义之后,双方自然是分别围绕着上缅甸和下缅甸发展,因此中部的彬马那自然也就一直处于东吁人的手里,可是随着复汉军攻下阿瓦之后,掸、孟二族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便一同攻下了彬马那,算是将东吁最后的势力堡垒给拿了下来。
在拿下了彬马那之后,掸族首领宫里雁和孟族首领斯弥陶佛陀吉帝二人,便一同展开了会谈,其中除了商量各自地盘的分界以外,便是开始商量怎么对付外来户宁楚。
对于这一点,掸族首领宫里雁有一种切肤之痛,因为掸的根据要地就在阿瓦,可是眼下阿瓦却沦落到了宁楚手中,这使得宫里雁受到族内不少非议,而他自己也感觉怪怪的,若是阿瓦弄不回来,到时候如何能当阿瓦王?如何恢复阿瓦王朝?
“斯弥陶佛陀吉帝,我的兄弟,如今东吁已经彻底成为了过去,可是缅甸的土地上,却依然被一群外来人所占据,这不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局面。”
孟族首领斯弥陶佛陀吉帝原本就是一个和尚,后来由于名望比较高,算是被赶鸭子上架,当上了孟族的首领,可是他并不像宫里雁那般是个实权首领,因此说话的时候相对毕竟谨慎,给人的感觉却显得十分庄重。
“宫里雁,眼下我二族都花费了不少代价,才击灭了东吁,如今正是你我二族各自立国之际,倒是不好与宁楚作对......”
斯弥陶佛陀吉帝说话当然很轻巧,复汉军又没有大肆进入到下缅甸,他何苦去帮着宫里雁与宁楚作对?再说了二族虽然联合起兵反对东吁,可不代表他们的关系好到哪里去,当年要不是以掸族为代表的阿瓦王国和以孟族为代表的白古王国,活活打了四十年,哪里又轮得到东吁坐大?
听到斯弥陶佛陀吉帝话语里的推脱之意,宫里雁心里自然非常不满,他敛起笑容,冷冷道:“我想,现在应该先放下阿瓦与白古之间的斗争,共同抵御外敌才是更重要的事情!一旦让宁楚在缅甸扎下根基,你以为下缅甸就能幸免吗?”
人人都知道下缅甸的富庶,人人也都盯着下缅甸的土地。
斯弥陶佛陀吉帝冷哼了一声,却是不再反驳,只是低声道:“如今宁楚都给咱们发来了邀请,既然要坐下来协商解决,那就好好商量吧,若是一旦动了刀兵,只怕后果难以预料.......”
宫里雁微微一笑,他心里明白斯弥陶佛陀吉帝已经有所忌惮了,道:“谈嘛自然是要谈的,只不过怎么谈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五百一十六章 不需要谈判
复汉军征缅都督府。
杨应元在一名少校军官的带领下,朝着府中走去,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复汉军军衣,腰间悬挂着佩剑,神情庄严肃穆。
二人顺着长长的亭廊朝前方走去,只见院中尚有一些人在收拾花壤还有假山,一排火热朝天的模样,却是让杨应元微微有些惊讶,“大都督真打算在长期在阿瓦久居了?”
“那倒不是,大都督平日里就喜欢这些物事,如今到了阿瓦以后,也就操弄了起来。”少校微微一笑,用手指着远方的那片宅子,“大都督住不惯缅甸人的房子,到时候肯定都要拆掉重建的。”
杨应元若有所思,却是不再多言,跟着少校走进了大都督府的书房中,只见程铭此时穿着一身深色长衫,脚上踩着便靴,整个人都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他看见杨应元走了进来,却是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杨参谋来了,可是要辞行的缘故?”
杨应元低头答道:“原本是要辞行,可是眼下心中却多了几分忐忑,更不知将来是否还能见到大都督。”
“哦?”
程铭脸上透露出几分惊讶,笑道:“杨参谋何出此言?”
杨应元微微叹了一口气,“大都督虽然喜好良屋美宅,可是从来公私分明,绝不会在此时枉顾私事,以属下浅薄的见识看来,大都督与此事没有半点隐瞒之意,想来无非是做给他人看的,至于在这阿瓦城中,还有什么人值得大都督高看一眼,无非就是掸、孟二族......”
程铭收敛起笑容,目光深沉地望着杨应元,道:“继续。”
杨应元心中一慌,脑门子上的汗珠却是都流了出来,低声道:“属下看来,大都督此举无非就是迷惑孟族,让他们以为大都督在上缅甸有久留之意,这样他们就不会起疑心.......想必此次的彬马那之会,便是大都督苦心孤诣之所在.......”
“那你说说,你是什么角色?”程铭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鱼饵。”杨应元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一时间,书房当中的气氛却是变得无比凝重,特别是在程铭眼下的这种气势下,几乎压得杨应元都喘不过气来,他微微低着头,可是也并没有完全低下去。
“好,有胆识!”
良久之后,程铭终于打破了书房中的紧张气氛,他高声抚掌大笑,却是一把拉过杨应元的手,朝着书房外走去,一边走着还一边笑道:“当初来缅甸之前,军情处的石少将专门跟我推荐了一个人,说西南之地的英才虽然众多,天资聪颖者有之,家世深厚者有之,可是在你杨应元面前,余子不足道哉。”
杨应元轻轻摇了摇头,“石大人实在过誉了,属下不过是略懂得一些西南人事罢了,真要说起来,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属实庸人一个。”
“哼哼,庸人?可是天下的大大小小事,却离不开庸人。”
程铭招呼着杨应元坐在花厅中的一张小方桌前,只见上面已经摆着七八个盘子,里面荤素冷热,却是应有尽有,还都是中原的菜色,旁边还放着一个小陶壶,一阵淡淡的酒香从中飘散而出。
二人各自饮下一杯酒之后,程铭却是微笑道:“杨参谋,你博学多才,更兼实务之长,应该能够明白老夫的苦心吧。”
杨应元放下了酒杯,叹口气道:“大都督的意思,无非就是让属下去做一回唐俭,唯今而计,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所谓唐俭,指的便是初唐时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的莒国公唐茂约,此人生平才能出众,能言善辩,最精彩的典故便是于贞观四年,受到太宗所遣,乘驿车驰往突厥进行说降,然而实际上唐太宗却派遣李靖暗地出兵袭击,几乎置唐俭于死地,所幸唐俭为人机灵,这才从乱军中逃出。
杨应元之所以点出唐俭这个例子,是因为与这件事相仿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楚汉相争之际,刘邦派郦食其游说齐王出降,可另一方面也派遣韩信率军突袭灭齐,只不过郦食其的运气就比较差了,他没有来得及逃跑,被齐王活活烹杀了。
做唐俭还是做郦食其,本质上只是一个运气问题。而要不要做,他们可没有别的选择,毕竟连李靖都说出了唐俭之死不足惜的话,就连皇帝,大约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眼下的征缅总督府内,杨应元也没有办法拒绝这个使命,除非他想更早一点死。
程铭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他知道杨应元已经想明白了这里面的关节,也就不再相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杨参谋,等到此事功成,老夫亲自举荐你去就读南京中央军官学院高级将领班,到时候出来以后,至少是一个大校,等到再立下一些功劳,迈入将途,未来可期。”
“多谢大都督恩赏。”
杨应元握紧了掌心,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
三天后,复汉军征缅总督府派遣使团前往彬马那,连同掸、孟二族一起坐下来商量划界之事,而使团代表正是参谋杨应元,亦是此次会谈中的全权代表。
然而双方就在进行会谈之际,程铭却是早已经集结了三万大军,大军昼伏夜出,朝着上缅甸掸族聚集地秘密前进,而这一次的目标便是彻底占据掸族所在的上缅甸,然后再一股而下,荡平下缅甸的孟族大军。
计划十分简单,可是也意味着十分高效,当掸、孟二族还在思考着如何逼迫宁楚让步的时候,却根本没想到这次会谈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借口,宁楚从来没有将他们当成一个平起平坐的对手。
就你们也想谈判?你们不配!
当大军运动到了腊戍城外十里的时候,掸族义军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却是等到复汉军摆好了阵势,用火炮进行齐射的时候,他们才惊慌失措地开始到处组织援军。
不得不说,程铭的这一次突袭,时机安排得却是恰到好处,毕竟只有掸族义军高层才会对复汉军表示敌意和戒备,可是底下的士兵们并没有那么灵敏的嗅觉,他们并没有对复汉军的突然袭击做好准备,再加上双方军队火力和训练程度的悬殊差异,几乎使得这一仗从一开始就变成了一边倒。
“轰隆隆——”
在炮火轰鸣声中,大量的弹丸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了掸军群中,却是带起了一股股血雨腥风,大量的尸体如同杂草一般扑在地上,构成了一副极为惨烈的景象。
掸族义军根本没有半点抵抗的勇气,他们在过去半年前,还只是手拿镰刀的农奴,如今手上也只是拿着长矛和短刀,为数不多的火枪也都是分配到少数精锐军队手中,至于弓箭则根本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拿着长矛和短刀的掸族义军,在面对复汉军的进攻下,几乎上演了一场大逃亡,大量的溃兵朝着后方跑去,而复汉军则一个劲地进行追逐。
大量的长矛和刀剑被扔在了地上,还有一队队的掸族义军俘虏跪在了地上,他们的眼中一片茫然,还夹杂着几分恐惧,很显然他们都十分担忧自己可能会面临的未来。
“顽抗者死,投降不杀,是我军的宗旨!”
“你们不用担心,从这一刻开始,你们都能活下去了!”
“老老实实听话,千万不要试图逃跑和反抗,否则你们的结果将会无比凄惨!”
数名会说缅甸语的复汉军士卒高声大喊,由于滇省与缅甸接壤,因此也有一些靠近缅甸的百姓会说简单的缅甸话,因此复汉军便将这些人也编入了一部分到军内里,在很多时候都能够起到翻译的作用。
在这种劝降战术的主导下,大量的掸族义军放下了手上的兵器,他们一批批走进了复汉军的战俘营中,而根据战前的规划,这些俘虏都会发回到国内进行强制劳作十年,而到时候复汉军就可以在缅甸实行画地分封了。
等到完成分封之后,封君可以上交一定的保证金,然后就可以招募人手前往缅甸进行武装屯垦,却是与东北此时的武装屯垦一样的举措,保证自身能够得以在缅甸长期生存下去。
当然,为了尽可能保障封君们的利益,不让他们的钱白花,等到战后征缅集团军就会改组为安南都护府,其中两个师的兵力会暂时划入安南都护府,为封君们提供保护,等到都护府自身兵力满额之后,才会撤到国内。
在复汉军攻下腊戍之后,剩下的事情也就变得简单了很多,大量的军队以团营为规模,深入到上缅甸各土司中,实控当地土司的各族族长,从而保障上缅甸能够彻底为复汉军所实际拥有。
由于动作实在太快,以至于掸族义军竟然没有能在第一时间,去给远在彬马那的宫里雁报信。
彬马那,还蒙在鼓里的掸族首领宫里雁,依然在一门心思地拉拢着孟族首领斯弥陶佛陀吉帝,而对于宁楚的使团到来,则几乎怀着**裸的敌意。
在彬马那专门用在会谈的会场上,宁楚的使团人员在同掸族使团展开了十分激烈的争辩,双方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却是让一旁看笑话的孟族使团心中暗暗自喜。
争吧!抢吧!最好打个你死我活,到时候上缅甸他们也不会去参合,只需要坐拥富裕的下缅甸笑看风云就好。
斯弥陶佛陀吉帝望着满脸不渝的宫里雁和神情淡然的杨应元,慢吞吞道:“孟族还是很感谢大楚的,若非大楚出兵,我等孟族人依然生活在东吁王压迫之中,如今我们已经夺回了故土,许多人甚至都喜极而泣.......”
听到斯弥陶佛陀吉帝在说一些废话,杨应元也丝毫不慌,他只是笑咪咪道:“本使今日至此,自然不是来听二位的这些话,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实际的东西——比如对于眼下的缅甸土地,二位到底是怎么想的?”
斯弥陶佛陀吉帝微笑道:“孟族自然是以重建白古国为目标,原先白古王国的所有土地,理应归我孟族所有。”
宫里雁也不甘示弱,冷哼道:“我掸族理应恢复阿瓦王朝的荣光,上缅甸的土地绝不能少一寸.......”
“哦?那我宁楚来缅甸岂不是白来了?”杨应元一脸冷笑。
“自然不算白来.......原先东吁王所侵占的一应土地,全部奉还,另外贵军在阿瓦的收获,也算得上颇为丰厚了。”
斯弥陶佛陀吉帝连忙出来打着圆场,而此时的宫里雁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他猛地站起了身子,望着杨应元冷声道:“缅甸是缅甸人的缅甸,还轮不到贵国在指手画脚。若是贵军再不撤出阿瓦,我掸、孟二族也绝对不是吃素的。”
杨应元却是呵呵一笑,自从他带着使团赶到彬马那以来,像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就一直持续到了今天,只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为了真正进行谈判,因此自然也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口水。
在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不可能获得。
这句话是程铭在宴请他的时候所亲口说出来的,据说是来自于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之口,对于那位坐在南京的皇帝而言,谈判从来都只是辅助手段,真正能够决定一切的东西,只有手中的火枪。
杨应元深为同意,双方谈判原本就是建立在可以交换的利益的基础上,可是对于那些不能让步的核心利益,则根本没有谈判的余地。
想要缅甸?那就在战场上来拿吧!
因此在得到了密探紧急传来的消息之后,杨应元也就不再打算继续虚以逶迤,他将会在军情处的护送下离开彬马那,当然在此之前,他还需要做最后一件事情。
杨应元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衣领,随后微微抬起头来,高傲道:“针对缅甸划分一事,原本是大楚给你们的恩赐,可是你们似乎不需要这份好意——”
“不过没有关系,从现在开始,谈判正式破裂,再见!”
第五百一十七章 金币还是友谊
在谈判正式破裂之后,杨应元在军情处隐秘的渠道护送下,往阿瓦方向转移,而在路途当中,到处都可以看到正在逃避战火的缅甸百姓,还有一队队的复汉军士兵。
“不知道这场仗,究竟打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杨应元望着那些衣衫褴褛的百姓们,微微叹息了一番,他虽然不是那种迂腐的士大夫,可是心中终究怀着几分仁慈。
然而一旁的军情处军官却误解了杨应元的意思,他热情道:“杨大人你应该还不清楚,咱们针对上缅甸的一战,已经取得了空前的胜利,战事在七月份之前将会全面结束。”
“可是下缅甸也要打的......”
杨应元脸上满怀深意,实际上在他得知安南都护府即将成立以后,心中就知晓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附近的安南国、广南国、大城国以及万象都躲不过这一天。
何为安南都护府?自然是要恢复历史上的那抹荣光,更别说皇帝还在如今的安南都护府体系下添加了一些新东西,到时候来自南京的勋贵、财团还有京师要团结的北方商会,他们都会选择以海外之利,来弥补因为一统而产生的利益损失。
北伐,自然是一件利于千年的盛事,可是从短期上来看,是需要承担一部分的损失的,特别是对于南方的勋贵和财团而言,他们不是普通的老百姓,不会因为一些表面的口号去支持北伐之战,能够拉拢他们的只有利益,也就是原本北方的利益。
可是皇帝在这件事上看得清清楚楚,南北一统不仅仅在于战争,更在于其他方面的融合,如果放任南方勋贵和财团掠夺北方,只会使得南北双方产生巨大的裂痕,并不利于一统,因此在北伐结束后,才会制定南北商会平等交流的原则。
当然,到了目前为止,大局肯定是能够顾上的,可是对于南方那些出钱出力的勋贵和商会们而言,他们迫于皇帝的压力捏着鼻子认了这件事,可是心里终究是有些不爽的,由此缅甸一战,便是为了给这些人寻找到新的利益。
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的安南都护府,只会比过往的那些都护府具备更强大的战斗力,也具备更大的野心和消化能力,它会慢慢吞吃安南周边的一切国家,并且将它们化成自身的养料,也将进一步回馈到国内,助长勋贵和财团们向外扩张的野心。
杨应元相信能够看穿这件事情本质的人,绝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甚至可以说当分封制一出来后,对大楚形成的刺激是相当强大的,也是非常有利的。
像将军士兵们都已经开始梦想着能够得爵赐封,于是便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而普通百姓为了得爵,更是踊跃参军入伍;像官员士子们,则开始希望能够通过宦途得爵赐封,于是人人勤勤恳恳,不仅新政推行里连贪腐之事都少了许多。
人人都在为自己心中的那片小江山努力着,并且对制造这一切的皇帝陛下,发自内心地表示着自己的崇拜之情。
“这是秦政!”
说出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杨应元,而是在南京居住的西人传教士魏德生,他在康熙年间就来到了南京,后来在复汉军起兵之后,几乎见证了宁楚整个夺天下的过程,因此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中国通。
魏德生捏着《清流报》的一角,感慨道:“没有想到,如今的大楚也这么迅速而决绝地走上了这条道路。”
在魏德生的对面,如今大楚造币委员会主任以及大楚皇帝宁渝的好朋友恩斯特,此时正端着一碗甜汤,笑道:“你是说殖民吗?”
“没错,带着些许外壳掩饰,可是骨子里却是**裸的殖民主义,当大楚的分封制得到贯彻以后,所有的野心家都会跳出来,他们带着火枪带着种子,将自己看中的土地纳入怀中.......而且以大楚的武力而言,整个亚洲不会再有其他人能够阻拦。”
恩斯特不置可否,他自然能够看出皇帝深藏在心底的野心,可是这对于他本人来说,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是皇帝仅仅只是满足于现状,他的一身才能如何才能得到赏识呢?
“魏先生,你是从西方来的传教士,可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是哪国人.......听口音似乎是一个法国人?”
魏德生深深地望了恩斯特一眼,道:“原本我只是怀疑,可是眼下我已经彻底可以肯定,大楚皇帝派你过来,应该还有更深层的目的,那就说说吧。”
恩斯特的眉头微皱,道:“没错,皇帝派我前来,确实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关于欧洲在亚洲的利益问题。”
“任何一个国家在强大之后,都会迫不及待地将眼光投向周围,眼下的亚洲,主要是俄罗斯、西班牙、英国还有法国的势力,可是我以为,皇帝在打败俄国人之前,应该并不会过多牵涉到南洋的格局中。”
魏德生冷静地分析了一遍,“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冲突,想来就是缅甸的战事,已经开始让英国人产生警惕心理了。”
恩斯特呵呵一笑,点头道:“魏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在我来之前的时候,外交部就已经得到消息,英国东印度公司驻扎在缅甸沙廉的贸易大班达斯,曾经向英王建议要求派驻华大使,特别是对于东南亚的利益,要求能够与华夏实现利益共享。”
“所以你的意思是?”魏德生有些吃不准恩斯特的意思,或者说没有搞懂那位隐藏在幕后的陛下是什么想法了。
恩斯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笑道:“陛下的意思很简单,做生意自然是要利益共享,眼下无论是英吉利还是法兰西,都并没有真正在东南亚建立影响力,也就不要急于吃这口未来的蛋糕了,再说它到底是蛋糕还是毒药,陛下说了才算。”
实际上在如今这个十八世纪初期,西方各国对于马可波罗UU小说的中国,还是十分感兴趣的,并且不断有民间或者是官方的冒险者,乘着海船于万里之外漂洋过海,抵达中国这个传说中的财富之地。
就好比恩斯特去西方招纳了那么多的人才,用重金来吸引他们到中国一样,这些人往往都十分乐于前来,并没有太多的抗拒,因为他们确实很向往这片财富之地。
早在1503年,全副武装的葡萄牙人乘着帆船来到马六甲,并在这里建立了亚洲的第一个殖民地,而当时的马六甲已经是东南亚最繁荣的贸易中心,汇聚了来自亚洲各地香料,大米,黄金,瓷器和丝绸,因此使得葡萄牙人从中获取到了暴利,也使得西人尝到了甜头。
再往后的数十年里,葡萄牙人先后占领了盛产香料的马鲁古群岛和印度尼西亚,甚至还抵达了中国广州,而当时明廷还属于鼎盛时期,因此葡萄牙人才不敢轻易动手。
在成功的老邻居例子下,羡慕得眼睛快发红的西班牙人也不甘示弱,很快也发起了大航海船队,历时三年时间,完成了人类历史上首次环海航行,并且成功来到了亚洲,占领了吕宋岛,建立了马尼拉城。
不过在当时的欧洲,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海上霸权逐渐沦落,并且很快转移到了荷兰和英国手中,因此这俩货后续也就没有力量支撑在远东的扩张,一直等到十六世纪末时,当时的海上霸主荷兰抵达爪哇以后,获得了满载船队的香料返回欧洲,使得他们人人都变成了阔佬,而这一切也使得西方人对东方的热情再一次抵达高峰。
再往后便是荷属东印度公司宣布成立,并且还占据了葡萄牙人的马鲁古群岛,再往后甚至还占据了台湾,所幸当时的明郑成功复台,才避免台湾沦落到荷兰殖民者手中。
可尽管如此,当时的荷兰人依然确立了自己在亚洲的地位,并且在西人于亚洲海外扩张竞赛中取得了领先地位,而这一切也都被英国人看在了眼里,他们对于荷兰人掌控香料群岛十分不满,也成立了英属东印度公司,要求来亚洲分一杯羹。
当然,英国人最开始的力量还很弱小,船队规模也不如荷兰人,因此在同荷兰人发生冲突后,不得不退出印尼,转而主要集中经营印度,从事棉布和胡椒的贸易。
等到英国本土爆发资产阶级革命之后,英国的国力得到了迅速增强,并且于1652至1674的二十二年时间里,英荷发生了三次殖民战争,而这三次战争也将荷兰本身实力消耗殆尽,使得英国成功取得了海上霸权。
尽管英国已经基本确立了霸主地位,可是在目前的东亚的扩张当中,英国却只能依靠东印度公司,而东印度公司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始终都在印度进行开发,在十七世纪末期同莫卧儿爆发的战争中还遭遇惨败,可谓是滑铁卢......
至于法国也建立了东印度公司,可是前面几次都屡屡破产告终,前几年虽然好不容易改组成功,可是也只是稍微日子好过一点,却是连英国东印度公司一般的成绩都没有。
简单来说,在眼下的亚洲,这些万恶的殖民者们,根本没有太大的力量,像英国东印度公司还在广州开了个贸易点换银子,而法国东印度公司则是守住本地治里晒咸鱼了......
当然,英国东印度公司和法国东印度公司都在缅甸沙廉开设了贸易点,因此才对缅甸的情况有所掌控,并由此引发出英国东印度公司向英国政府建议,那就是赶紧派驻华大使,以此跟宁楚合作,也想掺和到东亚的利益中去。
魏德生冷哼道:“眼下的宁楚甚至还没有完全统一整个华夏,对于南海事物更是没有丝毫的插手余地,东南亚如何就成了他的禁脔?”
对于长期接受汉学教育的魏德生而言,他的汉话甚至说得比很多华夏人还要好,因此他才能以金发碧眼之外貌,在南京的上层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
不过恩斯特可不吃他这一套,他竖起了一根手指头道:“陛下无意同西方各国在海面上打一场漫无目的的仗——你应该明白,陛下的目标只有土地,特别是北方那些还没有收回来的土地,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俄罗斯?”
魏德生的眼神一凛,实际上他的身份相当复杂,本人虽然是法国人,可是却同时在为英法做事,甚至还有一些其他的欧洲国家,也会通过他来进行东方贸易,算得上是一个国际掮客,而对于他来说,所有跟俄罗斯有关的消息,都能卖上一笔不小的价钱。
恩斯特却是没有肯定下来,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笑道:“你应该明白,无论是英国、法国还是西班牙人亦或者是葡萄牙人,甚至是瑞典的那位国王,他们其实很希望在东方能够找到一个朋友,一个能够一起赚钱的朋友。”
“如果是这样,我有什么好处?”魏德生眼睛一转。
“一枚金币或者是......来自陛下的友谊。”
“成交!”
二人哈哈大笑,谁也没有说明这个所谓的好处到底是金币还是友谊,但是对于二人而言,他们其实都已经明白了过来,自然不必多言。
等到恩斯特回到皇城之后,宁渝此时一只手握着着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一卷柔软的细布,正在慢慢地擦拭着长剑。
恩斯特连忙走上前去,行礼道:“陛下,我已经跟魏德生接触过了,相信有他的参与,英法甚至是瑞典都会派大使前来东方,与我大楚建立正式的外交关系。”
上一次恩斯特回欧洲的时候,宁楚毕竟没有真正北伐,因此与西人的联系也只是浅尝辄止,而这一次却是多少有些正式的味道,想来应该可以顺利建立外交关系。
宁渝一边听着恩斯特的汇报,一边拿着一个小瓶子,却是从中倒出了一些油来,然后涂抹到了剑身上擦拭,轻声道:“有些事情还是要早点做比较好,比如在这个时候宣称对亚洲的利益,将来翻脸也会比较顺理成章。”
第五百一十八章 大清的土地
恩斯特眼神一凝,他有些不太理解皇帝的意思,从皇帝的语气中来看,似乎这一仗根本就是注定要打的,只是似乎目前还不是时候。
“陛下,那建立外交关系,是否有些仓促.......”
“不仓促,一点也不仓促。”
宁渝呵呵一笑,站起身子将长剑收回剑鞘,径自将长剑递给了身旁的女官,随后便站起身子朝着殿外走去,他如今的身体的肌肉线条十分匀称,搭配着唇上的胡须,看上去却显得十分英姿飒爽。
畅春园中的花鸟树木众多,林荫地也非常密集,因此伴随着阵阵清风,却是根本让人感受不到丝毫热意,只恨不得能够在这般的凉爽中,好好地享受一番。
宁渝走在前面,他双手负在身后,轻声道:“眼下咱们的眼光,也要逐步转开了,上个月程铭在上缅甸取得大胜,基本上奠定了在缅甸的优势,相信彻底占据下缅甸也不是什么问题,可是在彻底拿下缅甸之后,帝国不会再在西南方向大动干戈。”
恩斯特若有所思,“陛下是想看看分封制度和都护府制度.......在缅甸的效果到底怎么样?”
“没错,缅甸是帝国将来对外发展的一块试验田,如果不能取得足够说服力的结果,那么这些都要推到重来——”宁渝微微转过头去,“因此只要没能得到相关的结果,那么朕也就没办法将钱粮继续扔进水里。”
其实还有一句话宁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当分封制度彻底失败之后,则说明国内的勋贵和商会根本不值得去进行扶持,到时候的他也只能选择另立根基,可是眼下能够相信的力量,就只剩下了军队,到时候发生什么自然也就不言而喻。
当然,这些话自然也没必要同恩斯特去说。
恩斯特摇了摇头,“陛下,事实上西方各国的殖民活动也是充满了苦难,到现在为止,英国和法国尽管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可也只是在印度取得了一点点成绩,而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虽然占据了香料群岛,可是任何人都知道,帝国想要占据那里,并不算困难。”
“陛下目前的分封制度,具备更高的调动资源能力——因此臣以为,只需要坚持下去,就能够取得不小的收获。”
宁渝摇了摇头,道:“朕绝不是那种为了面子死不悔改的人,因地制宜才是正道,相对于缅甸,东北则是另外一个发展方向,移民和武装农场制度的践行,也能够给我们提供以外一种选择。”
说到这里,宁渝又叮嘱道:“不管咱们将来跟英法的关系如何,这都不会妨碍咱们眼下跟他们打好关系,特别是眼下跟英国还存在很大的利益关系,比如对英国的贸易,可以提高到更大的规模级别上,而在俄罗斯的问题上,似乎也能找到共同点。”
恩斯特笑了,皇帝对西方局势认知的准确性实在让人很惊讶,毕竟在如今的西方各国当中,英国人跟俄罗斯人的关系可是非常微妙。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俄罗斯为了夺取波罗的海的出海口,与瑞典王国爆发了一场大北方战争,而这一次战争当中,英国始终都对俄国采取敌对立场,给予瑞典以外交上的支持和物资、军事援助。
尽管战事已经结束了好几年,瑞典也被打到了最低谷,俄罗斯人也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出海口,可是英国人并没有放弃钳制俄罗斯人在欧洲的扩张脚步,因此与俄罗斯人的关系一直都十分冷淡。
“联合英国、瑞典,将俄罗斯人的目光重新拉回到欧洲。”
恩斯特沉吟了一番,道:“或许可以尝试重新构建三国联盟,那么瑞典将会成为重中之重......”
宁渝点了点头,“没错,不过联络瑞典反俄的事情反倒可以缓一缓,他们现在还在舔舐伤口,只怕没有了那个意气了.....咱们可以先多做贸易,只要贸易额提升起来,咱们对于瑞典的影响力也会提高。”
对于宁渝而言,瑞典只能作为他在欧洲落下的一枚棋子,他不指望瑞典击败正强势无比的俄罗斯人,但是在复汉军与俄罗斯在远东交锋的时候,也能拖拖俄人的后腿。
严格来说这件事情,更应该让外交部的人去办毕竟好,但是如今的宁楚外交部,对于欧洲人的一些小套路还不够清晰,还不如让恩斯特去交涉,反正到时候也得他这个皇帝来亲自把关,倒也不用担心会出问题。
而宁渝之所以会眼下去处理这件事,除了缅甸是一方面的原因,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在远东的俄人。
他已经越来越能预感到,与俄人之战却是越来越近了。
.......
八月,咸镜道镜城。
一队队八旗士兵将这座位于朝鲜半岛东北部的城池占据,他们大肆搜罗着咸镜道各地百姓的物资,甚至发展到了疯狂劫掠的地步,却是将好好的一座城池,几乎变得如同地狱一般,到处都是焚烧的烈焰与哭喊的百姓。
八旗士兵这一次很明显是有组织的劫掠,他们在各个佐领的率领下,针对各地的百姓们进行集中搜捡,凡是财货或者是粮食等物,都被他们给直接抢走,甚至但凡有百姓阻拦者,几乎都被屠戮殆尽。
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之下,镜城却是再也没有了过往的安宁,冲天的黑烟几乎染黑了半边天空,而镜城内哭喊的百姓,则几乎使得八旗兵们变得越发亢奋。
“张大人,八旗.....不,.大清有必要这样做吗?”
乾隆皇帝身上穿着一身明黄缎绣五彩朵云金龙纹甲胄,衣正中悬钢质护心镜,镜四周饰鋄金云龙纹,两袖用金丝条编织,袖口月白缎绣金龙,下面围着围裳,头上还缀以紫貂毛盔缨,顶镶东珠一颗,他的年龄虽然尚小,可是在这套甲胄烘托下,却是显得十分威武。
张廷玉深沉道:“回禀皇上,眼下我大清是不可能继续统治朝鲜了,汉城的守军估计也坚持不了太久,等到他们发现咱们到了镜城,只怕也会大举攻伐过来,还不如早些将咸镜道洗一遍,到时候也能够带着足够多的财物去郓春。”
乾隆皇帝支支吾吾地点了点头,却准备还想说一些什么,只是旁边的徐元梦却也开口了,“皇上,张大人说得对,等到了郓春以后,光靠咱们这几千个人,只怕也做不了什么,到时候若是手里有一笔财富,也能请动俄人多出一些兵。”
乾隆皇帝心中有些不屑,他可是知道俄人距离这里有多远的,别说出兵,就眼巴前这么一些人,就费了老鼻子劲了,还不知道等他们过去,这粮食什么的够不够吃......
就在乾隆皇帝有些愁眉不展的时候,从远方过来了一名八旗骑兵,却是很快就停了下来,然后蹭蹭蹭小跑到乾隆皇帝面前跪了下去,而这下皇帝却是看清楚了,原来是八旗目前的青年才俊申穆德,当下脸上却是露出几分笑容。
“启禀皇上,奴才申穆德刚刚得到消息,楚逆已经攻下了汉城.......”申穆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愤愤之意。
“什么,汉城这么快就丢了?”
还没等乾隆皇帝着急,徐元梦和张廷玉两个人就开始着急起来了,不光怎么说汉城也有三万多人马,再加上坚守汉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失陷啊!
申穆德微微叹息道:“没错,皇上,还有二位大人,汉城丢得实在是太快了,先是朝鲜人背叛了我们,然后趁夜把楚逆都给放了进来,措手不及之下,便让他们一下子占领了汉城,至于我三万八旗军当时虽然拢住了兵力,却被赶出了城外,只怕现在已经凶多吉少。”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乾隆的脸色瞬间变白了,连说话都变得都有些颤颤巍巍了。
张廷玉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原因所在,说到底还是因为八旗在朝鲜干得太过火了,再加上时间过短,以致于复汉军打过来以后,朝鲜人人几乎都是不要命地给复汉军带路,甚至还给复汉军提供大量的情报,以致于清军根本没有办法抵挡。”
幸好大清君臣上下早早就知道事不可为,便选择了提前从汉城出发,到了目前的咸镜道,要不然真被复汉军堵在了汉城里面,只怕就彻底被一锅端了。
尽管清廷眼下在咸镜道只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可是眼下这三千人却都是八旗里面的最精锐,就算去了郓春也不用担心会有寄人篱下之危,到时候实在不行,就再往北跑.........所谓壁虎断尾之法,自然是越断越小的。
想到了这里,张廷玉随即便果断道:“皇上,咱们得赶紧跑路了......等到了郓春之后,大事尚可为之!”
又要跑路了......
乾隆皇帝心里有些不满,他从关内跑到关外,从盛京跑到汉城,如今又要跑到郓春,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往哪跑呢.......
不过为了小命考虑,乾隆皇帝很明智地点了点头,随后道:“申穆德,赶紧收拢大军.....让他们别再杀了,准备郓春走.......”
“嗻,皇上。”
申穆德连忙跪下接旨,随后便一路小跑过去,骑着马儿带着一队亲兵,开始收拢正在城中肆意妄为的士兵们,却是到了日落时分,所有的士兵基本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开始徐徐返回营地,至于镜城本身,则几乎化为了一片焦土。
三天后,数千名清军簇拥着乾隆皇帝等一众君臣,却是抵达了郓春边境前,众人抬眼望去,只见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座初具规模的军堡正在拔地而起,它不是那种方方正正的城池,四周都是弯弯曲曲的城墙,看上去却是怪异极了。
在军堡前方五里处,还矗立一座极为高大的瞭望台,上面似乎有一些俄人士兵正在站岗,他们看到一大股清兵正在逐渐接近,却是敲响了警钟,仅仅片刻的功夫,只见近千名俄罗斯士兵已经聚集了阵型,还摆好了方位,似乎正在等待着命令的下达。
张廷玉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顿时额头上的冷汗都流出来了,他虽然同萨瓦乌拉伯爵伯爵通信过,要求到郓春避难,可是并没有说是今天,如今若是双方真要不小心擦枪走火,不说以后跟俄人的关系如何,就眼前这关他们就过不去。
至于乘机占据郓春?这根本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臆想。
通过眼下的这一幕幕,张廷玉基本可以断定,俄人在郓春的两千人看上去虽然不多,可是精锐程度远远超过清军,真要同清廷目前的三千人打起来,还指不定谁赢谁去了。
不光是张廷玉想到了这一点,就连其他人也想到这一点,他们都朝着张廷玉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面前的俄人可不好对付啊!
就在张廷玉筹谋着要求去面见萨拉务拉的时候,却是只见俄人方阵突然出现了一道口子,只见萨瓦乌拉伯爵从口子中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几分笑容,高声朝着清军方向道:“我的朋友,你们能够来到这里,我心里真的非常开心......可是有一点,你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如果就这么把你们放进来,我实在是不会放心的。”
由于萨瓦乌拉伯爵一直是以极快的语速说着俄语,却是将清廷这边的翻译给为难住了,他努力地听完了萨瓦乌拉的俄语,然后极为艰难地翻译出了两句话。
“启禀皇上,罗刹人的意思,是要让我们大部分人离开这里,只有少部分人可以进去......”翻译战战兢兢地望着脸色逐渐发黑地大清君臣们,硬着头皮的翻译了一句。
“少数人?那朕算不算这个少数人?”
“皇上自然是算的。”
“那为朕出身入死的臣子们算不算呢?”
“这个........”
眼见得乾隆皇帝越来越生气,张廷玉只得站出来,他低声道:“皇上,不如让奴才先去见一见萨瓦乌拉.....奴才可以跟他说清楚这里面的根由,到时候再来回禀皇上。”
乾隆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望着那些在远方耀武扬威的俄罗斯人,却是突然从内心底感受到一种耻辱。
这里,原本应该是大清的土地。
第五百一十九章 血雨腥风
在经过了张廷玉的一番艰难的交涉后,萨拉务拉终究是退让了一步,他同意乾隆皇帝带着不超过三百人的卫队进入郓春,但是他也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剩余的清军都将混合编入俄军中,接受俄罗斯军官的指挥。
“你们的军官都十分无能,只会让士兵白白丧命,还不如让我们英勇的帝**官,在代替你们进行指挥。”
萨拉务拉伯爵脸上带着几分傲慢的神色,望着张廷玉的眼神中,更是有几分鄙夷。
仅仅只是一年多的时间,清廷就丢掉了整个北方,如今更是不得不祈求他们俄罗斯人的保护,这实在是太过于无能,如果是英勇的俄罗斯人,只会彻底打败敌人,绝不会像个老鼠一样苟且偷生。
张廷玉无奈之下,原本有心解释一番,可是当他看到对方的神情时,心里便已经明白过来,对方恐怕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决计不肯再退让了。
当张廷玉返回到清军大营中,却见到乾隆皇帝依然是一份气鼓鼓的模样,当下脸上便浮现出几分难色,这件事跟皇帝说了,只怕还会火上浇油。
“张大人,俄罗斯人不让咱们去郓春吗?”乾隆皇帝脸色青中泛白,他虽然受不得俄人的气,可是也知道眼下已经别无选择,总不能被复汉军直接堵在这里全部消灭掉......
有了俄罗斯人这个挡箭牌,宁楚无论怎么样都会慎重一些.......当然乾隆皇帝也不敢肯定这一点,只是眼下已经没有了办法。
张廷玉摇头叹气道:“俄罗斯人实在是太过于猖狂,他们的意思是只能让皇上去郓春,可是皇上要是没了咱们这些奴才,岂不是成了俄人手中的人质?因此奴才好说歹说,终于说动了俄人,他们同意皇上带奴才们进郓春,可是有另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乾隆皇帝心里感觉似乎有些不妙。
“俄人的意思是皇上只能带三百人去郓春,其他人都在编入俄人的军队中,听从俄人的指挥.......”
“他这是痴心妄想!他这是狼子野心!”
还没等张廷玉说完,乾隆皇帝就已经炸了毛,他狠狠地瞪着张廷玉,似乎已经将他当成了那个老毛子,“卑劣无耻至极!朕是大清的皇帝,这里是大清的领土,他竟然敢提出这种要求!士可杀,不可辱!”
不得不说,张廷玉带回来的这番话,将剩余八旗将佐们给刺激得不行,他们一个个高声怒吼,脸色涨红,却是把张廷玉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到最后,还是八旗最后的满洲大学士徐元梦出来解了围,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跪在了乾隆皇帝的面前,涕泪纵横。
“皇上,奴才无能啊,不能提皇上分忧,更不能替皇上雪耻!奴才愧对大行皇帝的重托,奴才恨不得一死了之!”
乾隆皇帝瞪着眼睛,望着面前跪下的老人,他终究没有继续发火,而是沉默地站在了原地。
见到乾隆皇帝已经慢慢平静了下来,徐元梦连忙擦了擦眼泪,道:“皇上,奴才以为,当年勾践能够卧薪尝胆,一报大仇,皇上未尝不可......况且我我大清无论在关内还是关外,依然是有很多人支持我们的,还有很多人盼望着大清能够重新回来!”
“如今爱新觉罗最后的希望就在皇上身上,皇上无论如何都要忍下去.......将来把毛子拖进战争里面,让毛子跟楚逆打,让他们为北方打生打死,还有策妄阿拉布坦,让他们去打,只要打到楚逆衰弱了......将来爱新觉罗,未尝没有机会!”
“这.......”
乾隆皇帝有些傻眼,他当初跑路到了朝鲜的时候,心里未尝没有过这种想法,可是在朝鲜待的日子久了,这种想法并没有变得浓烈,反而越来越淡了.......或许他从心底里面,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
甚至在乾隆心里,也未尝没有幻想过,就这么当个朝鲜的国王吧,好歹也算个王,如果宁楚能够接受他的诚意,他甚至都愿意向宁渝称臣。只可惜,到了最后宁楚也没有放过他,以致于被逼到了这个地步。
如今徐元梦告诉他当勾践?可是这个老头子有没有想过,当勾践忍受屈辱也就算了,甚至还要吃大便,他爱新觉罗的天子怎么能吃大便呢?
太荒谬了。
乾隆皇帝心里是这么想着,可是面子上却在说:“徐大人说的也对,可是朕.....朕去了郓春后,其他人怎么办?”
三千多的八旗兵,只有三百人能去郓春,其他人要全部打散编入俄军,然后守在这里,想一想都是一种极为残忍的手段。
徐元梦已经习惯了这种牺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的状态。
“八旗的将士,无论到了哪里,都是皇上最忠心的奴才!”
.........
汉城,久违的战火再一次重新被点燃,只是这一次的规模要小上很多,在朝鲜内应的安排下,复汉军进入汉城的过程十分顺利,而与清军的交战也变得非常轻松,仅仅只是一夜的功夫,就彻底拿下了整座汉城。
除了汉城本身之外,复汉军南北两路大军正在逐步接管朝鲜地方,大量的朝鲜八旗又一次选择了投降,只是这一次他们同样也不够幸运,在复辟归来的崔奎瑞以及金一镜等领议政府面前,这些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作为叛徒的下场。
“将军,朝鲜绝不会允许叛徒还能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这对于每个朝鲜子民来说,都是一种莫大的屈辱。”
崔奎瑞站在了宁祖毅面前,他的神情激昂狂热,与过往时的温文尔雅有着十分明显的不同,甚至让一旁的金一镜都感觉到有些奇怪。
宁祖毅作为这一次入朝作战的统帅,相对于在南京的皇帝,他在朝鲜事务上反倒拥有更多的决定权,比如像那些投降的朝鲜八旗的生死,就只是宁祖毅一句话的事情。
尽管拥有莫大的权力,可是宁祖毅性子十分谨慎,他绝不敢有违皇帝的命令,“崔大人,如何处置八旗朝鲜叛军,陛下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跟我来做主。”他在说话的时候,尤其强调了一句‘你’。
崔奎瑞脸色变得涨红无比,随后微微低着头,“将军,下官绝非此意......只是还望将军能够将朝鲜民意,传达至陛下。”
宁祖毅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崔大人,你要明白一点,陛下虽然不在朝鲜,可是终究是朝鲜的君主,而朝鲜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对于陛下而言,他怎么会不了解子民的想法?但是你要明白,像这样的事情在大楚亦是发生过的。”
崔奎瑞下意识点了点头,毕竟大楚一路推翻清廷,像这种处置叛徒的问题,还是非常多的,听说皇帝的手段也十分狠辣,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下意识问道:“朝鲜亦将仿照大楚旧例吗?”
“崔大人,本将军都已经说过了,这将会由陛下做决定!”
宁祖毅有些不满说道,随后才轻轻叹口气,“其实你根本就不用问,那些叛徒当中的为首者自然都是死路一条,至于其他人,将来也会发往大楚各地去挖矿,他们的日子不会比活着好多少,但是这一步也很重要,至少要让八旗朝鲜叛军们,都放下武器才行。”
“是是是,将军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鲁莽了。”
崔奎瑞松了一口气,与身旁的金一镜对视了一眼,二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这一下终于可以放心把老论派给搞死了........
二人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接下来却又禀告了另外一个比较敏感的问题,那就是如何处置李昑.......
在宁楚大军攻入朝鲜之后,第一目标自然是乾隆和朝鲜王李昑,只不过乾隆早早就跑路了,而李昑作为朝鲜王,自然还待在汉城,被复汉军直接给拿住了,不过也没有特别去苛待他,只是将他关在了一座小院子里面,等待着发落。
不得不说,李氏在朝鲜人心中的地位还是非常特殊的,尽管眼下的朝鲜王是让皇帝宁渝在当,可是在其他人一些人眼里,李氏依然拥有着特殊的身份,因此并没有随意处置。
崔奎瑞感觉到很头疼,这个王世弟实在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当初就是因为他搞出了辛壬士祸,后来又因为这个王世弟的身份,被八旗立为了傀儡,而眼下落在了复汉军手里,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摆布呢!
当然,现在崔奎瑞学聪明了,他只是将问题提了出来,并没有给出丝毫的建议,害怕因为建议中的问题而被复汉军给怀疑上了,因此在处置上闭口不言。
宁祖毅却根本不体会他的想法,径自问道:“崔大人觉得,此事怎么处理更好?”
崔奎瑞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心道前面该问的不让问,现在摆明了不该问的又让问,这到底是几个意思?
不过他可不敢跟宁祖毅尥蹶子,只得老老实实道:“不如将他遣往南京,好生养着如何?”
“好,就这么办,崔大人这两天抓紧上个折子,然后就可以正准备送人了。”
宁祖毅十分果断地拍了板,这件事其实早就有了定论,只不过是为了让崔奎瑞先主动说出来,以表明此举绝非宁楚的原因,实在是因为朝鲜百姓的民意嘛.......
当然,无论民意如何昭昭,对于李昑本人来说,这一段时间的日子却几乎如同一个噩梦,他十分担心有一天会被八旗杀掉,因此如今终于等到了脱身的机会,他自然是不肯放过。
“去南京?好呀好呀!罪臣多谢陛下隆恩!”
经过了这么大半年的软禁,李昑头上的白头发都多了不少,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尽管他心中明白,自己去了南京也是当一个闲散的郡王,可是总好过目前这般的傀儡,天天处于水深火热的状态。
宁祖毅微微笑道:“陛下当初说过,大王当上这个朝鲜王,实际上也是身不由己,尽管处于这个位子上,平日里也颇为节俭,陛下还是很欣赏大王的品性,将来到了南京之后,大王也能多过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是啊,这天底下最倒霉的差事,莫过于君王了.......当然,罪臣以为像陛下这般的圣王,自然不会有罪臣的苦恼,只是罪臣心里也以为,能早些日子卸下这个重担,才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李昑的脸上挂着几分感慨,尽管众人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可是像眼前这般神态,似乎也没有半分作假。
数日后,宁祖毅派遣了一行人,护送李昑乘坐海舟前往南京,而与此同时还有他的两封奏折,一封是关于朝鲜相关的处置问题,另一封便是关于乾隆逃到郓春的问题了.......实际上就在乾隆跑到郓春边境的时候,他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宁祖毅并没有去想办法阻止。
根据宁祖毅对皇帝的了解,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猜测,那就是皇帝有意纵容乾隆跑到俄人那边去......至于原因嘛,他现在还不是那么清楚,可是皇帝既然要这么做,那肯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对于东北的武装农场计划以及缅甸的封君计划,宁祖毅在最近这段时间也有所了解,可是他也能够肯定,像朝鲜这种地方,实在是很难推行下去,关键是吃力不讨好......与其搜刮原本就很贫瘠的朝鲜,还不如想想其他的办法。
当然,他作为臣子,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配合皇帝,然后将奏折写上去禀告皇帝。
八月,在李昑乘坐着海舟离开汉城后十余天,汉城上空却是突然阴云密布,空气更是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来气,很明显一场大暴雨即将落下来,而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只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
宁祖毅站在刚刚修葺过的朝鲜领议政总督府办公室窗前,望着窗外密布的阴云,整个人也都表现出几分凝重感。
在他的身后,一个厚厚的档案袋正趴在办公桌的桌面上,上面写着一行娟秀的汉字。
“朝鲜老论派将于三日内,被少论派全面清洗,涉及人数四千七百八十余人......”
在汉字的下面,还有一个血红的小字,“准”,它用朱笔草就而成,让人看着却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而唯独只有站在窗前的宁祖毅明白,那是宁渝的笔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