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五章 大决战之死中求活
宋可进是一个真正的狠人,这个出身甘肃靖远的汉子,尽管出身将门,从小就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为了活下去,他甚至不惜去城里给人家当小工度日,为此宋可进忍受了无数人的讥讽和异样眼光。
从那时候开始,宋可进就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句话,一定要学会忍耐,一定要坚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有出人头地的希望!
没错,宋可进等到了希望,他成功的继承祖上衣钵选择了从戎,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京城内外巡捕,成为了他的立身之阶。
后来,宋可进等到了机会,他勤勤恳恳忠于职守,升为了京营参将,而后跟随年羹尧北征,率领精锐之师激战六昼夜,斩叛匪首级六百余,后来更是屡立功勋,被升为了直隶提督,就连雍正都对他器重万分。
如今,在面临艰难抉择时,宋可进再一次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选择了向复汉军投降,而且他一旦决定投降,就直接下令斩杀营中所有八旗兵,既能防止出现意外,也是对新朝的投名状。
宋可进派人将头颅送到了复汉军军营当中,当下就得到了钱英的认可,因为作为一名绿营降将,这是最好的证明方式!
而随着宋可进的投降,不仅代表着天津方向已经彻底失陷于复汉军之手,也代表着清军没有了别的退路,只有退往京城。
因此,在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雍正再一次吐血了,他的脸色灰白,眼睛里透着赤红,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抽搐,而这一幕也吓坏了所有的大臣们,众人连忙叫来了御医,过了好久才让雍正恢复了平静。
从愤恨、恼怒再到无奈和绝望,雍正的内心经过了反反复复的曲折波动,他实在是感觉自己有些太累了,甚至累到让他感觉自己被人一点点埋进土里,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而其他所有人,似乎都不能理解他的感受。
“药......”
雍正嘴里嗫喏着,他还没办法说出更完整的句子来,其他人听到以后,却根本不能理解是说什么意思,又不敢随意给皇帝喂药,只得跪在地上。
若是原先的总管太监苏培盛在这里,他已经能够明白雍正的想法,也就是他随身携带的丹药,可是苏培盛在出征前就被雍正打发去了盛京,如今换上来的小太监,根本不明白雍正的意思。
雍正见无人明白,只得费力地呼唤了一声,勉强吐出了几个字节,这下却是有人听明白了,原来雍正说的是‘灵宝丹’,那是比‘既济丹’药效更强的丹药。
徐元梦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那个灵宝丹是什么玩意,实际上就是李卫搞出来的,自从李卫被人从山东赶出来之后,回到京城后后严格来说是要下狱论罪的,毕竟朝廷是让你去当山东总督,结果你被山东巡抚给赶出来了?还连带着山东一起投降了复汉军?
放在以往的时候,这事绝对是一件大事,当事者不光要被处死,九族估计都得论罪。
可问题是,这件事情最终在雍正的庇护下不了了之了,仅仅只是将李卫重新贬官为户部郎中,算是一脚踢回了原来的位置,让李卫逃过了这么一劫。
之所以李卫仅仅只是贬官,原因就是他给雍正皇帝秘密奏报,声称遇到了一个高人,唤作贾士芳,在民间有神仙之称,特别能炼丹药,然后就在雍正默许之下,送到了宫中来。
而这个所谓民间高人贾士芳,其实就是一个骗子,原来是京城里的一个道士,因为行为不端而被开除出道籍,后来便流落到了其他地方,以骗取钱财为生,而李卫本来就经常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经过一番交流后便认为此人颇有本事,便将他献给了雍正,以此博取下次复起的机会。
而贾士芳自从进宫之后,也算是干了不少事情,他不知道从哪里从来了一套‘按摩之术’‘秘咒之法’以及‘炼丹之术’,将雍正服侍得十分愉悦,连头疼都减轻了几分,因此对其深信不疑,常常随身携带贾士芳炼出来的‘灵宝丹’。
经过了雍正的提示之后,随侍的太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从百宝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里面就装着‘灵宝丹’,给雍正皇帝服用了几颗下去。
说来也怪,当灵宝丹服用之后,雍正皇帝整个人直接打了一个哆嗦,接着说话也正常了,脑子也正常了,整个人除了精神比较萎靡之外,其他的都恢复了正常,唯独脸上的神色却透着几分不正常的红。
“宋可进此辈,着实阴险狡诈,此番叛乱想来密谋许久,只可惜天津诸地八旗兵丁未能识得此辈用心,如今惨遭了毒手.......朕心实痛惜不已。”
雍正是真的很痛心,可是他痛心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不能将所有的汉臣给换下来,在他心里,已经将所有的汉臣头上打了个叉,只是却没有足够有能力的满蒙臣子替代而已,以致于眼下也不得不咬着牙继续用。
徐元梦这个时候也没有了攻击汉臣的意思,在他看来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实在太正常不过,汉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年大清入关时意气风发,处处都是明廷的降臣,而今日大清日落西山,大家伙自然也就重新另投他人了。
指望绿营人人都对大清忠心不二,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很显然,雍正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并没有继续牵连到所有的汉臣身上,因为这样除了将其他的汉臣都给逼反以外,没有任何意义,而眼下的大清或者说八旗,还离不开汉臣和剩余的绿营。
“蒋廷锡,拟旨给张廷玉,让他立刻跟俄使谈判。朕命庄亲王允禄、大学士张廷玉作为全权大臣,便宜行事,与俄国使臣议定出兵条款,只要俄国愿意相助大清,前番所议一应条款,业已照允。仍饬该全权大臣将详细节目悉心酌核,量中华之物力,结俄国之欢心......”
“嗻,皇上。”
蒋廷锡脸色沉重,他明白一旦通过这条圣旨,只怕以俄人的性子,非要狠狠咬下来一块肉不可,可是局势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雍正脸色苍白无比,却又坚定无比,随后望向了一脸惊诧莫名的徐元梦,低声道:“如今我大清虽然尚未决战,可是只剩下三成的胜势,若是将这三成都给赌进去,只怕将来就是亡国亡族的下场,朕不欲如此决绝........”
“还请皇上明示。”徐元梦跪在了地上,局势发展的实在太快,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乱了。
雍正皇帝微微长叹一口气,“天津既失,京城危在旦夕,朕需要回京稳固大局,与那宁楚之争,只能先放放了.......徐元梦,朕要你去联系宁渝,不为其他,就只为一点,倘若能够议和,我大清愿意放弃一切关内领土,就连京师朕都会原模原样留给他,只为双方罢兵言和,且需要锦州的复汉军彻底,朕就即可率八旗出关,可与他称臣.......”
徐元梦涩声道:“皇上,奴才只怕......只怕那楚逆不肯善罢甘休......”
雍正嗓子有些沙哑,他微微叹气,“无论成与不成,你都要拖住宁楚的脚步,哪怕一天或者是半天也好,朕要带着大军返回京师布防,还要组织八旗上下出关,眼下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都要宝贵,明白吗?”
“奴才明白.......”徐元梦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眼下的八旗,真要到生死关头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大决战之汉臣处境
诏狱,稀疏的阳光洒进来,给这片昏暗潮湿的环境里多了些许暖意,尽管如此,可是寻常人走进这里,也只会感觉到毛骨悚然。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里只是一片充斥着恐怖的绝望之地,可是对于历史来说,它却相当于是一种见证。
它见证过天下文明的大明于少保,在这里写下的忠肝义胆,见证过小小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杨继盛,在这里刮下的铮铮铁骨;然而,它也同样见证过那些奸臣与权宦在这里的最后岁月,在默默无闻地观察着。
五十三岁的张廷玉自从进入了诏狱之后,便一直在默默地思考着,思考着过去,思考着未来,但想的更多的,依然是现在。
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杂草上,也不顾身上的污秽,还有脸上的泥垢,就这么静静地思考着,仿佛眼下的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诏狱当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是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白,对其他监室苦苦哀求的囚犯一概不理,直接奔着张廷玉所在的监室走来,而此时的张廷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置若罔闻。
“张大人,皇上有旨意。”
庄亲王允禄走进了监室,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胡茬,神情更是倦怠不已,很显然这段时间的奔波,让他已经有些疲惫不堪,而在他身旁的则是户部尚书蒋廷锡。
张廷玉听到这句话,眼珠子才转动了一会,随后便望向了允禄,它的主人连忙坐了起来,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罪臣接旨。”
在还没有得到雍正的恕罪之前,张廷玉是不能自称奴才的,他只能以‘罪臣’来进行自称。
允禄随后便将雍正给张廷玉的旨意念了一遍,念完后方才补充道:“恭喜了,张大人,皇上封你为奉天府尹——虽然不比之前的差事,可是这等皇恩,寻常人可是没这个资格。”
蒋廷锡也笑道:“衡臣此番着实受了不少罪,赶快接旨吧,等接完旨且还有得忙呢!”
张廷玉微微沉默,他没想到局势变化得这么快,却是有些消化不过来,只得低声道:“皇上的一番恩情,罪臣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罪臣内心惭愧无比,却是唯恐辜负了皇上的重恩。”
允禄年纪尚轻,对人情世事都还有些摸不透,不太明白张廷玉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得望向了蒋廷锡,像这种老狐狸,只能让另外一头老狐狸去对付。
蒋廷锡自然明白张廷玉说的意思,低声道:“衡臣,你要明白这一次放你出来,是有大用的......纵使皇上恩德如天,可是你也要明白,大清需要忠臣,更需要能臣,而你就是这样的能臣!”
能臣.......
张廷玉不由得微微苦笑,或许在雍正看来他能解决问题,可是眼下的问题,他张廷玉还真没有什么信心........
“酉君兄,下官心里自然明白......只是这奉天府尹难做,与俄人谈判之事更是难上加难!”
一听到张廷玉这么说,庄亲王允禄便有些不明白了,他这次是与俄人谈判的正使,而张廷玉虽然是副使,可是雍正点名让张廷玉主导的——因此在这件事上,他反而要听张廷玉的意见,因此便好奇道:“衡臣此言何意?”
张廷玉微微苦笑着摇摇头,之所以说这两件事难干,那是因为这都是得罪人的活计,像奉天府尹很明显是要跟盛京将军过不去的,而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盛京将军必定会是八旗根正苗红的老一辈来担任,而他将会作为皇帝的挡箭牌,来吸引这些传统八旗的仇恨。因此,奉天府尹注定是个得罪人的活。
可是与俄人谈判这件事,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得罪人,而是要得罪全天下人,因为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卖国求存的谈判,到时候一旦签订了条约,不光是清廷内部会鄙夷他,就连宁楚那边也不会饶过他!
原本双方交战,那都是各凭本事,眼下大清看着要垮了,连忙去抱着俄人的大腿,而他张廷玉就成了这么一个要背锅的角色,到时候只怕后世史书上,都会遗臭万年。
一想到了这里,张廷玉就恨不得干脆待在诏狱里不出去好了,雍正皇帝眼下是真正的将他放在火上烤,还是那种熊熊燃烧的大火,就他这个体格子,岂不是两下就成了烤鸡?
只是眼下想要拒绝,张廷玉还得找个法子,他苦笑道:“回禀王爷,并非其他原因,实在是罪臣身子骨不够硬朗.......这一次经过了诏狱这么一遭,整个人都要垮了.......实在难以担当大任。”
庄亲王允禄当下就傻眼了,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张廷玉,只是明面上大家都是体面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望向了蒋廷锡,看他能不能拿个办法。
蒋廷锡无奈,他当然能看穿这件事背后有多大的坑,对于张廷玉的选择也颇能理解,只得轻叹一声,“王爷,衡臣原先身体就有些不好,只怕这一回确实有些问题,要不这样,还请王爷先回府,下官再请名医来好好看看张大人的毛病。”
“名医?要不直接请御医来吧!”允禄为人单纯,心急口快直接说道。
蒋廷锡有些苦笑不得,只能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张大人的病并不是御医能治的,他需要一些偏方子才行,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允禄咂摸了下嘴唇,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接着便知趣地离开了诏狱。
张廷玉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等到允禄离开监牢之后,他才望着蒋廷锡苦笑道:“酉君兄,难不成你有药能治我这心病?”
“心病无药可医,衡臣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蒋廷锡慢悠悠道,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张廷玉微微沉默,“既然酉君兄有偏方子,那就不妨拿出来吧。”
“衡臣,如果你不答应,皇上只会认为我等汉臣皆以有了异心,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异心?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不起异心才不正常吧,我等汉臣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道统承嗣,为的治国平天下而已,可是大清已经没有希望了。”
张廷玉的脸上带着几分痛苦,他其实是那种很传统的臣子,希望能够有一段君臣佳话流传下去,就如同史书上面的那些前辈一样,哪怕是异族皇帝也在所不惜——儒家臣子往往在这方面都很现实。
蒋廷锡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年范文程等人想的,无非也是这个道理,可见这种道理害死了人,就连夫人被豫亲王所辱,还不是咬着牙忍下来了.......”
张廷玉知道这是一桩有名的公案,涉及到的双方分别就是范文程和豫亲王多铎,当年范文程作为皇太极的得力干将,在很多事情上都触怒了多尔衮、多铎兄弟,因此多铎对范文程深感恼怒,一直想着报复范文程。
而当时的范文程属于镶白旗的包衣,正好多铎是镶白旗的旗主,便将范文程的妻子给掳掠回府淫乐,然而范文程对此却没有任何办法,因此根据制度,旗主夺取属下包衣的妻子乃天经地义之事,就连当时的大汗都不能管。
可毕竟范文程已经是朝中大臣,且参与了许多重大决策,一向为皇太极所看重,因此这件事最终还是闹到了皇太极那里,而皇太极对多铎向来看不上眼,再加上为了拉拢范文程,便借故对多铎罚银万两,夺去其所属的三分之一的牛录。
在当时所有人看来,这件事能这么处理已经很不错了,因为按照原来的规定,多铎是不会有任何损失,如今少了三分之一的牛录,甚至在很多人眼里都过了。
可是对于范文程而言,这并不能洗刷耻辱,然而以当时他的能力和地位,也只能选择罢手,因为这就是汉臣,说起来比包衣好不到哪去。
眼下蒋廷锡提到这件事,便是为了告诫张廷玉,别看皇帝现在客客气气的,你要真敢拿捏起来,到时候所有汉臣一家老小都得死。
听到这里,张廷玉终于的站起了身子,他长叹一声,“有时候真不知道,当年家祖的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了......”
.........
对于谈判之事,张廷玉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心结,毕竟在知道黑锅肯定会扣在他头上的时候,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在乎这黑锅到底有多沉了,只是眼下的真正难题是,俄国人真的就那么靠得住吗?
“我的朋友,我还以为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下次见面要等到明年,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看来帝国已经遭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打击。”
萨瓦务拉伯爵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脸上则是带着轻松的笑意,他对于清廷的局势十分清楚,便故意揶揄了一声。
张廷玉倒没有这个闲心思去跟萨拉乌拉打嘴仗,他缓缓开口道:“我朝陛下的大军主力尚未受损,不日就会在战场上击败叛军,就不劳贵使操心了。”
萨拉务拉伯爵耸了耸肩,他来到中国已经大半年了,对于中国人的行为做派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也不以为意道:“既然皇帝陛下要取得久违的胜利,那么我就在这里先提前庆祝了,只是不知道,张大人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张廷玉脸色十分严肃,冷冷道:“当然是关于额尔古纳河的边界划分之事,我朝陛下已经传回消息,一切均可由贵使先前要求而定。”
如果放在半年前,或许萨拉乌拉伯爵还会认为这是一份不错的诚意,可是眼下这个洋鬼子已经彻底明白了清廷的处境,便耸耸肩道:“贵国有一句话很有名,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咱们如果还想真正谈一些有用的,那么张大人就不能继续伪装自己,或者来愚弄我了。”
张廷玉轻轻叹口气,低声道:“那不知,贵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张大人还没有弄清楚贵国的处境,我可以帮助贵国进行分析一二。”
萨拉务拉伯爵冷笑了一声,随后喝一口咖啡,“以大清目前的处境,只怕距离灭亡只剩下了两个星期或者更短。”
张廷玉知道在西方星期的意思,对于他的说法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静静地望着萨拉务拉伯爵,示意对方继续。
“就在你们的京城不远处,非常近的距离,就已经出现了叛军,而在你们通往东北的退路上,也出现了叛军的踪迹,这意味着贵国虽然还拥有一支主力,可是他们即将灭亡于同叛军的作战中。”
萨拉务拉伯爵侃侃而谈,他轻声道:“现在的你们,已经无法打败叛军,只能借助外在的力量,而俄罗斯帝国,将会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不得不说,萨拉务拉在中国的大半年里并没有闲着,张廷玉可以断定他已经在清廷的内部,发展了级别不低的内线,否则像这种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想法却是让张廷玉心里一沉。
张廷玉决定反过来试探一番,他望着萨拉务拉伯爵低声道:“你们对我们很了解,可是我们对你们并不够了解,你凭什么说能够帮助我们?”
“如今在京师的一千五百名英勇的俄罗斯勇士,还有正在路上的一万名俄罗斯勇士——就在上次见面之后,我就已经给女皇陛下写了信件,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到。”
萨拉务拉脸上带着十足的自信,就好比他在上一次的时候,就能断定清廷妥协的时间一般,他已经对大清有了足够多的了解了。
“如果只是一万多人,恐怕这个数量还不够,他们至少能拉出五十万人来......”张廷玉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复汉军到底有没有,可是夸大一点也没什么。
“有的时候,数量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就好比贵国的军队,即便再多也没有丝毫的用处——可是俄罗斯帝国不一样,我们不仅仅有精锐的军队,而且数量也足够多。”
萨拉务拉并没有带着吹嘘的口气,而是用最平淡的语言来叙述这个事实。
“所以,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张廷玉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一切。”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大决战之大战宁锦
萨拉务拉提出来的一切,即在原来的条件基础上,更加得寸进尺了几分,还包括对黑龙江地区提出了领土要求,原本这里就是俄人一直所渴望的土地,用他们的话来说这里叫做阿穆尔河。
张廷玉没有办法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现在是大清有求于人,即便那里再怎么重要,可是对于眼下来说都只能先进行取舍。当然,张廷玉也不是完全没有提出条件。
“贵使所提出的条件,我朝均可应允,唯独有一点,此战叛军或将进攻京师,贵国使团的一千五百人,需要加入到我军作战当中来。”
萨拉务拉略微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轻声道:“帝国对于朋友一向都非常友好,如果贵国坚持如此,俄罗斯勇士自然很乐意加入到贵军当中,只是有一点,我们是来帮助大清国作战的.......倘若出现贵军逃逸的情况,我军将视情况自行撤退。”
严格来说,一千五百人对于一场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张廷玉之所以如此要求,便是为了在这个协议上敲上一根钉子,只要将俄人拖进战事中来,到时候是否退出可就不由他们了。
因此,张廷玉略微思索了一番,十分爽快道:“一言为定,此协议可以马上签署。”
萨拉务拉伯爵心里自然也清楚张廷玉的打算,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无论什么情况下,俄罗斯帝国都不会畏惧。
“一言为定。”
清俄双方从这一刻开始,算是真正成为了实质上的盟友,尽管清廷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可是依然是能够接受的范围,至于俄罗斯帝国也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可是到后来的发展,却使得他们惊呼这是最大的错误。
可是未来如何发展,对于眼下的张廷玉和萨拉务拉伯爵而言,他们并不清楚,当庄亲王允禄在协议上签下名字之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
在宋可进投降之后,直隶的局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且导致了一连串的连锁问题,就好比雍正所统帅的清军并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选择了回援京师。
而当清军开始转向之际,盛京的清军却已经开始集结,他们虽然还没有得到雍正的旨意,可是出兵消灭宁锦方向的复汉军,也是他们应有的权力和职责。
由于时间匆忙,盛京方面还没有得到雍正换将的旨意,而盛京将军伊礼布已经在短短几天内,集结了一万七千多满蒙八旗和汉八旗,他们一个个以最快的效率,汇聚在了盛京,等待着出征锦州。
不得不说,在面临生死危机之时,八旗上下还是非常团结高效的,他们抛弃的往日的成见,甚至拿出了从未有过的决心,将上到五六十岁的八旗老丁,到下至十四五的八旗少年,都给编入军中,这才凑够了一万七千多人。
临近出征之前,伊里布给吉林将军巴泰和黑龙江将军那苏图写了信件,目的自然是要求他们汇聚全军,赶到盛京驻守,无论这一仗是胜还是败,提前做好准备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这两方面的清军,最早也要到明年开春才能抵达盛京。
和硕宝亲王弘历虽然才十来岁的年纪,可是他已经懂得如今的局势有多么严峻,因此便亲自在盛京城门前,礼送伊里布率领全军出征。
“伊礼布将军,如今国事艰危,幸得将军不辞劳苦,远征宁锦,此行路途遥远,还望将军能旗开得胜!”
年轻的和硕宝亲王脸上带着几分严峻,实际上在他的心里,更希望此战能够由自己出征,毕竟在弘历心里,对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南蛮皇帝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有机会,当也能带领大军走向胜利。
伊礼布是个粗人,自然不懂得弘历内心的所思所想,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方才凝重道:“楚逆不是一般的贼人,奴才此战无论如何,都要将敌寇消灭于锦州,否则大事不妙.......王爷当好生在盛京跟着师傅学习,将来我大清还得要王爷出来支撑......”
严格来说,这番话非常忌讳,可是伊礼布心里明白,冲着前面的事情,自己都很难有个好结果,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的忌讳,将弘历隐为储君的身份给点透,他自然是希望弘历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八旗重新崛起。
弘历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阿玛在关内苦苦支撑,本王身为人臣,原本应该替阿妈分担,如今战事危机,弘历恨不能身披铠甲,为我大清征战四方.......”
听到弘历这话里,隐隐约约带着点上战场的渴望,伊礼布当然明白对方的想法,可是这自然是不会被允许的,当下也丝毫不客气,低声道:“王爷能够想着为皇上分担,已经是颇为不易,只是王爷身份贵重,关系大清国势,却不可妄动。”
弘历抿了抿嘴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盛京的城墙上,望着八旗大军朝着锦州的方向进发,车马滚滚,士气如龙。
记往昔,天聪元年的时候,大金大汗皇太极就是这般,率领了六万大军围攻锦州和宁远,当时对方是大明辽东巡抚袁崇焕、中官刘应坤、副使毕自肃等人,而这一战打得极为惨烈,结果是大金士卒损伤无数,锦州终不可破。
弘历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个往事,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当时还不叫大清,而是叫大金,正值国势上升之时,与现状正是截然相反.......弘历努力地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可是心里的忧虑却越发深重。
十一月下旬,清军盛京将军伊礼布、盛京副都统盛京副都统富德、熊岳副都统玉瑞、兴京副都统德林以及锦州副都统瑞林等人,率领一万八千余大军抵达中前卫城前,与严阵以待的复汉军禁卫师遥遥相望。
尽管大清跟宁锦这个地界犯冲,可是伊礼布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他虽然还不知道处置他的诏书已经快要过来,可是他心里已经有所预感,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在这里立下足够高的战功——比如将复汉军全军赶下大海,那么他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做他的盛京将军,否则就等着下狱吧。
不得不说,关外八旗在很大程度上保存了当年老祖宗的风范,他们十分迅速地组织好了进攻的阵型,接近三千人的马队正在远方虎视眈眈,剩下的八旗步卒们则是拿着鸟铳腰刀,还有一些人举着长枪,阵前还拉出了七八十门的子母炮和威远炮,一溜烟摆开,看上去还显得颇为阵势。
可是在对面的复汉军看来,清军的到来无异于是一种惊喜。原因很简单,如果清军再不过来,他们就要过去打宁锦了,不能一直在中前卫城盘踞,毕竟他们真正携带的存粮有限,后勤始终都是一个大问题。
相对来说,复汉军目前占据了地势上的优势,也不用担心身后的山海关守军会弄什么幺蛾子,倘若山海关的清军真敢出来,那么复汉军也敢反手夺关。
“眼下的这一战,倒有些宁锦大战的意思了,看来清鞑也是要拼命了。”
宁祖毅微微一笑,在他的千里镜的视野里,可以看出清军士兵正在做战前的准备,士气似乎也比较蓬勃,有几队骑兵一直在双方阵线呼啸而过,不过他们想来也知道复汉军火器的威力,倒也不敢做的太过。
闫之宜轻轻点了点头,从盛京方向会过来清军援兵,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就跟宁祖毅说的一样,这一战对于清廷的关键程度只怕不亚于当年的宁锦之战。
只是现在的清军不是当年的清军,眼下的复汉军也不是当年的明军。
“看目前的架势,只怕盛京方向的清军都赶到了,至于黑龙江和吉林应该还有一部分清军,只不过由于时间的问题,恐怕来不及到。”
“只要咱们打好这一仗,关内的八旗就算是彻底进笼子里了........等到将来彻底肃清关内清军,到时候咱们就能出关犁庭扫穴,彻底斩除后患。”
宁祖毅手里举着千里镜,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他就不信关外八旗还能再凑出这么一支精锐来........
参谋长闫之宜摇了摇头,轻声道:“根据军情处的情报,清廷之前发布的出关垦荒令,实行的时间太短,关外还养不活太多的人,而且主要的耕地都集中在辽西走廊还有盛京一带,咱们控制这里,等于是控制了他们的生命线。”
这倒是一个大实话,实际上清军不得不过来跟复汉军打,因为实在没了办法,眼下关外的几十万八旗妇孺老幼,都是一张张吃饭的嘴,如果没了关内和宁锦地区的粮食,到时候只怕饿都能饿死一大堆人。
除了一部分的生女真还能在关外的老林子捕猎,其他的八旗早就不靠渔猎为生了,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的冬季,很多人都是靠着仅剩不多的存粮在过日子。
可以说,对于眼下的清军而言,这是他们不得不打的一仗。
闫之宜又看了看那些在远处的马队,特别是他们麾下的马都是关外的好马,只能轻声叹息道:“可惜咱们唯一的那么一支宝贝疙瘩没跟过来,要不然倒可以跟他们硬碰硬一下,咱们那些马可比这些强多了。”
宁祖毅瞥了一眼闫之宜,没好气道:“咱们这边才不到三千马队,可是陛下那边要面对的是五万满蒙马队精锐,再说了,等到将来马场里的存栏量上升了,自然也就不用愁马匹问题了。”
“至于眼下嘛,清军的两三千马队,成不了大气候。”
.........
对于清军而言,他们可不会认为马队成不了气候,实际上在这一战中,盛京将军伊里布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两千七百多人的马队,甚至认为是这一战的真正底牌。
与过往一样,清军开始试探性地朝着中前卫城防线发起进攻,由于他们的火炮射程相对较短,因此只能跟随着大部队开始一点点朝着防线的方向前进。
“轰隆隆——”
反倒是在复汉军的火炮阵地上,近百门火炮开始发起了炮击,大量的开花弹被击发了出去,落在了清军人群当中,制造出了一片片血雾。
但是清军如今也学聪明了,由于目前阵型距离还远,不需要集中起兵力冲击,因此他们将队列都散得很开,复汉军的开花弹落入到人群中时,并没有制造太多的伤亡。
对于清军而言,他们的打算便是等到快到突击的距离时,才会形成严密的阵势,然后发起冲击,因此眼下的散兵阵线并不会影响到战力。
与此同时,清军的马队也开始了运动,他们从防线的两端开始迂回,就像草原上的孤狼一边,打算寻找着复汉军的破绽和漏洞,只要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狠狠扑上去,撕咬着对方的喉咙。
“轰隆——”
清军的火炮也响了起来,他们的火炮数量跟禁卫师差不多,但是质量上要差许多,因此打出来的时候,声音十分沉闷无力,其中大部分都是实心弹,真正砸到复汉军阵地上的并没有多少,制造的伤亡更是少得可怜。
根据之前的战例,双方的炮战还得持续好一会,只有等到清军进入了适合冲锋的位置时,他们才会选择停止炮击,进行下一步战术。
因此,当双方的火炮不断发出轰击的时候,彼此的指挥官也在观察着战场上的动静,而对于清军统帅伊礼布而言,眉头却是不断皱起,因为他发现复汉军比想象中还要难缠,还要可怕.......
原因并不是炮战的结果,而是双方士兵的表现,严格来说清军这次都是关外的八旗军,算得上一等一的精锐,打起仗来士气还是相当高的,根本不会被一些伤亡给吓倒,可即便如此,他们在复汉军的炮击面前,依然有些散乱。
至于复汉军则不一样,他们就仿佛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仅仅只是围绕着中前卫城这座小城摆开了一道单薄的防线,对身后虎视眈眈的马军更是没有丝毫畏惧,这就让人有些不太理解了。
他们凭什么会不害怕?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们不害怕?
伊礼布的眉头紧紧皱起,握着千里镜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从而变得有些青白。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决战之不惜一切
“打不赢的,这仗打不赢.....”
山海关城墙上,一名老者侧耳听着远方传来的炮火轰鸣声,脸上的神情凝重无比,他正是刚刚被委任为盛京总督的马齐,而在他的身旁站着两个人,分别是新任盛京总管马尔赛以及山海关总管纳都。
由于山海关距离中前卫城实在太近,因此中前卫城发生大战时,他们虽然看不到现场情况如何,可是完全能听到依稀的炮火声。
马尔赛和纳都的神情也十分凝重,他们知道盛京方向的清军在没有掌握情况之前,很可能会选择冒险进攻复汉军,从而解除复汉军对辽西走廊的封锁。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盛京方向的动作实在太快,甚至连皇帝的诏书还没有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大战。
或许也是因为盛京总督伊礼布内心的担忧所致,毕竟在雍正皇帝手下当官,终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担心被皇帝抓到把柄。
纳都听到马齐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其他的想法,“如果出动山海关的大军,前后夹击之下说不定能够彻底歼灭这股楚逆........”
马尔赛虽然当过镶黄旗蒙古都统,可毕竟没有打过仗,听到纳都所言当下也有些异动,只是二人在这件事上说了都不算,还是得由老臣马齐来做主。
马齐微微摇了摇头,他是跟着康熙亲征过楚逆的,当然知道楚逆那边的德行,轻声道:“如果复汉军是刚刚登陆来的,这个主意到可以尝试一下,可是眼下他们占据中前卫城,又修筑了好些时日防线,不用说阵前阵后都至少有三道壕沟,再加上铁丝网,就算是皇上来,也很难击穿这三道防线。”
纳都原本心里有些不服,可是听到马齐这么说却有些惊住了,原来之前探子回报的时候,就说过复汉军在面向山海关的那侧开挖了三条壕沟,虽然没说铁丝网的事情,可是也跟马齐说得差不多了。
马尔赛有些好奇道:“即便是有几层壕沟抑或是铁丝网,咱们负土填沟也就成了,至于铁丝网,只要一队骑兵就能将它们给拉开......”
马齐冷笑一声,低声道:“若真有这么简单,当年咱们也就不会输了,原因很简单,复汉军的火器太强大,等到咱们做完这些,只怕是前线已经被炸成了稀巴烂......”
一想到了这里,马齐心里顿时就有些担忧,他喃喃道:“咱们得赶紧派人绕过去,告诉伊礼布,让他带兵先撤回去......至于这里的楚逆,就先不要管了......”
“这不管可怎么行?到时候皇上出关怎么办?”马尔赛有些急了,他并不怕马齐,当下直言反驳。
“哼,眼下这局势就算是皇上亲自过来,他也会这么做!真当咱们眼下的八旗骨血应有尽有,告诉你,咱们现在能保存多少下来,会直接决定将来八旗还会不会存在!”
...........
实际上,马齐所说的已经充分应验,在伊礼布的指挥下,清军已经伤亡惨重,整个复汉军阵地前,都倒伏了大批的八旗兵的尸体。
一阵阵的枪声在复汉军阵地前响过,子弹如同泼水一般向清军激射,而他们也都咬着牙齿,硬生生推着盾车往前拱,浑然没有将复汉军的火力当回事。
“轰——砰——”
当距离逐渐缩短的时候,复汉军的火炮精准度也越来越高,将清军的盾车一辆辆掀翻在地,而地面躲藏的清军士兵们,则是被炸得七晕八素。
眼看着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可是在清军上下心里,却仿佛离胜利越来越远,因为复汉军的火力已经显得越发密集,而这已经不是目前的清军所能应付的,更何况前面还有三道壕沟,等着吞噬大量的尸体。
而在壕沟的后面,还布置了一道铁丝网,它们裹在木桩上面,深深插入了土地当中,却是再也难以撼动。
“他娘的,赶紧爬,别躺在地上装死!”
汉军镶黄旗下的佐领高长德脸上铁青,狠狠踹了躺在地上的汉军旗兵丁,吆喝着他们起来推盾车往前爬,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数百名汉军旗的兵丁们,正在有气无力的推着盾车,朝着那个遥远不比的方向进发。
在这一次伊礼布带来的八旗大军中,其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都是汉军旗下的兵丁,他们虽然也算是八旗,可是毕竟比不上满蒙尊贵,因此像这种填壕沟的苦差事,自然由他们来打头阵。
就在汉军旗兵丁们的后方,传来了一阵声音,那道声音时而洪亮无比,时而却又低不可闻,然而却成为了所有人的希望所在。
“你们都是咱八旗的勇士,士可杀不可辱!”
“先填平壕沟者,连升两级,赏白银二十两!”
“凡畏敌如虎,退缩不前者,均处极刑,全家流放宁古塔!”
高长德深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地推向了身旁的盾车,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别看他们的头上也有个所谓的汉军旗,可实质上那就是八旗最底层的奴才!
好比在八旗编制当中,披甲往往属于精锐,因此对各旗披甲比例都有限制,就好比在康熙二十一年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规定,‘汉军每佐领下,仍四名披甲一副,满洲、蒙古佐领,亦不得过四十副’,除此之外,像饷银最高的前锋、护军、领催中,要不就是像前锋、护军这样没有汉军的额缺,即使有额缺的领催数量也要较满洲少。
当然,若是放在高长德祖辈那会儿,那光景可就不一样了,虽然汉军旗在八旗里面属于底下的奴才,可是对于其他的汉人而言,那可是彻头彻尾的主子,平日里做些欺压良善霸占民女的事情,那简直就不算事,因此那时候就算想进汉八旗,都没那门路呢!
可是眼下八旗都濒临生死存亡了,汉军旗人自然属于最先倒霉的那一拨,像这种填壕沟的苦差事,都得汉军旗人先来。
只是望着远方的壕沟,再加上那一道铁丝网,高长德不由得有些自嘲,真要是能填平了,却不知眼下这些人当中,还有几人能全须全尾活下来?
也不管清军众人如何想,复汉军这边的火炮倒是不疾不徐地发射着,而清军阵营中的伤亡也开始越来越大,不少盾车都直接被击中,连带着下面的汉军八旗士兵们,一同倒了下去,彻底起不来了。
李如林脸色苍白地推着盾车,他的肩膀上早就已经被磨得出了血,可是整个人却不能有半点松懈,因为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那是他爹李全,二人原本都是汉军旗下人,这一仗自然也都少不了。
“儿啊,这前面,前面还有多远啊.......”
相对于年轻的李如林来说,六十多岁的李全可就不一样了,他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发青,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息着,整个人几乎都在伏在推车上。
李如林尽管也十分疲惫,可是父亲相问,他只得连声道:“爹,快了,快了,咱爷俩今天也就到这了,总得死在这了......”
李全费劲吧啦地应了一声,接着又开始推了,只是又推了一会,方才继续问道:“咱大清.......啥时候打进关里去啊.......等到入了关,咱爷俩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李如林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低声道:“爹啊,咱大清已经入了关了,都入了好几十年了!”
“嚯.......你看我这记性.......”
李全眼睛开始泛白,他的身子差不多是彻底靠在了盾车上面,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去推了,只是颤悠悠道:“你爷爷,还有太爷.......那时候就是这么入的关.......还是咱大清好啊.......”
只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李全便就此咽气了,从盾车上滑了下来,而正在推着盾车的李如林连忙松开了手,扑了过去,眼睛的热泪大颗大颗滴了下来。
“作死的玩意,你敢松手,大爷就砍了你!”
在盾车后面压阵的满八旗佐领瞧见了这一幕,他一边怒声喝道,一面拔出了自己的腰刀,走到了李全的身前,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刀。
只是李如林看了这一幕,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嘴角只是划过一丝苦笑,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报应,这都是报应.......”
一颗从复汉军方向发射过来的开发弹,正好砸了过来,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飞溅的碎片,将佐领和李如林二人直接吞没.......
........
伊礼布死死地盯着前方战事,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大批大批的八旗兵倒下,仿佛在他的心里活生生撕下一块肉,这些人不是一文汉,他们都是关外八旗的骨血,死一个少一个的骨血力量.......倘若都死在了这里,他伊礼布便是最大的罪臣。
“大人,让马军动一动吧!”
盛京副都统富德脸上带着些许坚决,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或许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已经再也无法忍耐。
“不行,现在冲只有死。”
伊礼布不是傻子,他是有带兵经验的,实际上他的打算跟马齐预测的一模一样,用盾车负土填平壕沟,然后出动马军将铁丝网拖走,接下来才是马军真正发威的时候!
可是问题是,现在壕沟才填了一条,还有两条正等着清军的尸体来铺,因此无论眼下伤亡有多么惨烈,伊礼布都只能咬着牙坚持到底。
富德长长叹出了一口气,他只是副都统,不可能违抗盛京将军的命令,当下也只能退在了一旁。
伊礼布望着对面复汉军的阵营,心里开始升腾起了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或许现在就应该撤兵才对.......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退,多少有些不好交代......
“再冲一次,告诉瑞林,让他亲自带着人冲,只要能够填平壕沟,接下来的战事就不用他上了!”
伊礼布终于下定了决心,而这个决定对于锦州八旗兵来说,却无异于是死亡降临。
当瑞林在接受命令之后,他将自己的头盔狠狠掷在地上,将辫子围在脖子上,抽出了自己腰刀,站在残存的锦州八旗兵身前。
“弟兄们,别的废话我瑞林也不说,这一战只要能活下来的,你们就都是我瑞林的兄弟!”
“咱们一起冲,填了这狗娘养的壕沟,只要兄弟们能活下来,咱们一起去八大胡同,那里的妞你们随便点!”
在瑞林十分粗俗的激励下,锦州八旗兵们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他们当中或许有人怕死,可是这些怕死的人却已经被瑞林和他的戈什哈们,给直接砍了,剩下的人无奈之下,只能发起冲锋。
高长德脸上带着几分疯狂,他刚才所在的盾车已经被打散了架,其他人都死在了飞溅的木片中,唯独他自己只有胳膊受了伤,可是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投入到了下一轮的进攻之中........
而像高长德这般的汉军八旗实在太多,他们或许不幸地在前面战死,又或许幸运地苟活到了现在,可是无论他们是否幸运,都会被当成炮灰一般,送到战场上无休止地填壕沟.......
“冲啊,冲上去就能活!”
上千名清军士兵在瑞林的率领下,开始不顾生死地朝着复汉军阵型发起进攻,而复汉军的火炮也开始同时开火,数十颗开花弹纷纷落入到了清军的阵营里,带起了一片片的死亡,而这些将性命抛开在一旁的八旗兵们,终于将自己身上背负的土袋扔进了坑里,还有很多人直接将尸体抛进了坑里。
在这般不计伤亡的进攻下,壕沟终于被填平,而剩下需要面对的便是一层铁丝网了。
复汉军的士兵们已经排好了阵型,他们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端平手中的火枪,在连长的统一号令下,扣动了手里的扳机。
随着一股浓白的烟雾涌出,一排排弹丸如同暴雨一般,朝着清军扑来,在清军士兵的身上制造出一片片灿烂的血花,而顶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们,几乎倒下去了一大片,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可是,对于伊礼布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看重已久的清军马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大决战之最后通牒
对于清军而言,他们真正的看家本事并不是马队,而是悍不畏死的重甲步兵,而真正精锐的马队,还得看蒙古人。
可是眼下对付复汉军,满洲的马队也能拉出来好好过过招了,毕竟对方根本没有马队,只有火枪火炮以及刺刀。
清军马队在这一点上十分自信,两千七百余名骑兵身上穿着棉甲,手里拿着长矛,背上背着弓箭,在距离复汉军不到一里的位置上列好了阵型,花花绿绿的旗帜迎风飘扬,在这个冬日显得无比肃杀。
也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唿哨,只见两队骑兵开始朝着前方冲锋,而他们的手里还拿着钩锁,看上去似乎早已经有所准备。
对于远方的复汉军而言,他们并没有将所谓的骑兵放在眼里,壕沟能够填平不假,可是固定铁丝网的木桩有大半截都在土里面,又岂会是一些骑兵就能拉动的?
果不其然,在不断的火力倾泻下,许多清军骑兵直接被飞来的弹子给击中,落在了马下,而剩余不多的骑兵们用钩锁套住了铁丝网,他们已经用绳子将自己固定在了马上,开始朝着身后方跑去。
然而,十余匹马儿在跑到绳子彻底绷直的地方时,却根本拉不动后面的铁丝网,使得马儿的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嘶鸣,随后便被复汉军的子弹和开花弹所淹没.......
眼看着骑兵也无法奏效之后,瑞林心里明白,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拔除铁丝网,否则这一仗再怎么打都是输........
“冲上去,冲上去,破掉铁丝网!”
八旗士兵们不顾弹雨的洗礼,朝着铁丝网涌了上去,他们望着那些深深扎进土里的木桩,再看看上面盘绕的铁丝网,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冷气,有这么个玩意摆在前面,难怪冲不过去!
一些八旗士兵们当下便拔出刀来,狠狠砍在了铁丝网上面,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的破坏效果,当下便有些傻眼,这些铁丝网上面都还有大量的倒刺,稍微不留神就是一道血口,眼下用刀劈也没有效果.......
在八旗士兵愣神的时候,复汉军可没有停止自己的排枪,他们眼下根本不需要继续瞄准,只要朝着铁丝网的方向射击就够了,一时间枪声大作,而八旗士兵们则是被这一阵排枪打得焦头烂额,许多人直接倒在了铁丝网上。
当下有人着急发狠,用自己的腰刀猛砍,发现腰刀不管用之后,更是抓住铁丝开始拉扯,却没发现仅仅刚刚一拉扯,整个人的手掌便已经是鲜血淋漓.......
又过了片刻,才有人反应过来,骑兵不奏效是埋在地里木桩的原因,却不是这些铁丝网本身的原因,便高声吼道:“砍木桩!砍木桩!”
这一下倒是真的见了效,尽管清军士兵的腰刀砍铁丝网没啥用处,可是砍木桩还是没啥问题的,在花费了一定的功夫和伤亡的情况下,终于将其中几根主要的木桩给砍断了,接下来便有骑兵继续过来拖住铁丝网,开始朝着外面拖,而没有了木桩的束缚后,骑兵很快就破掉了铁丝网。
等到铁丝网终于被八旗的骑兵给拖走之后,倒在战场上的八旗士兵们已经层层叠叠铺了遍地,他们或许是为了心里的那一个虚幻的胜利,又或者是不甘心就此彻底灭亡,从而爆发了最后的血勇。
“冲!”
盛京副都统富德脸上带着一丝狂热,他双腿夹住马腹,轻轻一磕,手里的长矛平端着起来,朝着远方发起冲锋。
而在富德的身后,超过两千余人的马队也发起了进攻,仅仅只有一里左右的路程并不遥远,以他们的速度仅仅只需要数十次呼吸罢了,以面前单薄的复汉军阵型而言,很难抵挡住马队的冲锋。
就在清军马队发起冲锋的时候,复汉军阵营里的臼炮终于开始开火,像这个年代里,臼炮本身就是最为常见的火炮,像清军的威远大将军炮,就是臼炮的一种,炮身短,炮口粗,因此射程十分有限。
在过去的时候,臼炮都是用来进行攻坚的武器,然而在复汉军的发展下,现如今的革新二年制臼炮,装备的都是霰弹和碎铁片,专门打击近战部队,因此更加偏向于后世的迫击炮。
“轰轰轰——”
在复汉军十六门臼炮的开火下,大量的霰弹还有碎铁片被激射了出去,在马队前方制造出了一片死亡地带,无数的细小铁片在高速运动下,如同狂风暴雨一般扫射过骑兵群,只见冲在最前面的骑兵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纷纷倒在了地上,鲜血瞬间喷涌出来,将土地染成了褐红色。
前面的骑兵倒下了,后面的骑兵继续冲锋,却被地上的马尸给直接绊住了,瞬间又倒下去了一片,上面的骑兵直接被摔了下来,有的人只是摔伤了腰,可是也有很多人被直接摔断了脖子.......
伊礼布望着面前的一幕,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痛苦,这已经不是在打仗了,而是在屠杀!
富德终于骑着马儿,冲到了复汉军数十步前,他握紧了手里的长矛,望着面前的复汉军士兵们,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的长矛狠狠插进对方胸膛的时刻,那种畅快将能洗刷目前的一切憋屈......
面对高速奔跑过来的骑兵,从复汉军后方上来了一批人,他们身材十分高大身上都披着铁甲,头上罩着铁盔,身后背着一柄长长的斩马刀,正是复汉军的精锐军队掷弹营。
寻常一线老牌师里通常都会有一个满编的掷弹营,还编有一些候补的掷弹连出来,至于在那些新编的师里面,则往往连一个五百人的掷弹营都凑不齐,原因很简单,没有那么多身材高大的士兵,至于全军精锐的禁卫师,掷弹营的编制则拥有整整一千人。
上千名身穿铁甲的复汉军士兵,如同一道铜墙铁壁一般,挡在了清军马队前面,面对着高速奔跑而来的骑兵,直接扔出了一轮手榴弹,随后便解下了身上的斩马大刀。
一连串的爆炸声在战前此起彼伏,四处溅射的碎片又带走了一批八旗骑兵,而剩下的马队终于朝着掷弹营士兵狠狠撞了上去。
“斩!”
“斩!”
“斩!”
随着一声怒吼传来,一片片刀光如雪花一般飘落,映在清军骑兵眼里,却是世界上最为恐怖的事物,大量的清军士卒与复汉军士兵狠狠撞在了一起,一些清军士兵被度复汉军的刀锋砍成了两截,还有一些清军士兵狠狠挑起了复汉军士兵,双方在这一刻陷入彻头彻尾的你死我活中,没有分毫退路。
富德躺在了地上,他的胳膊处被齐根斩断,已经变得空荡荡,鲜血彻底染红了半边身子,许多被斩断的残肢散在一旁,浓郁的血腥味道充斥在这片空间中——就在适才的这一波进攻当中,清军马队遭遇了十分惨重的打击。
或许是几百人,或许是更多的人,他们都已经躺在了这片土地上,可是富德并不后悔,也许他们的死,能够为大清打开一条生存的道路,那也是值得了.......
就在富德脸上渐渐浮现微笑之时,战场上却突然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这让富德心里为之一惊——那声音是从对面传来的,随后只见清军的马队,开始朝着后方蜂拥退散,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有多迅速,此时逃亡的身影就有多狼狈.......
鼓声阵阵响起,数千名复汉军士兵开始朝着反方向发起冲锋,他们的枪口上挂着刺刀,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火红色的复汉军军旗更是一路漫卷,带着无比炽热的红,席卷整个战场.....
在这般的红色中,富德悄然断了气,只是他的笑容凝固了,而眼睛却一直都圆睁着,始终没有合上。
“撤军.......”
伊礼布望着面前的这一幕,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而身旁的清军将佐们,却都大惊失色,连忙跪在了伊礼布的身前。
特别是锦州副都统瑞林,痛哭流涕道:“将军,让我带着人再冲一次吧.......保证这一次能够拿下来!”
伊礼布恨恨地一脚踢了过去,将瑞林直接踢翻当场,才咬着牙涩声道:“拿下来?你靠什么能拿下来?你还嫌我们的人死得不够多吗?”
瑞林陷入了沉默当中,他终于想了起来,如今的汉人拥有数千万人,可是八旗却仅仅只有几十万人,就算一命换一命,那都是亏到不能再亏的买卖,更何况眼下八旗的伤亡可比汉人高达多了,真要是拼下去,只怕是八旗就要彻底灭绝了。
“不能打了,真不能打了!再打,八旗就要没了!”
伊礼布微微叹息,光是眼前的这一仗,就已经打没了四千多人,就这还不算后面被追杀的人,真要是认真算下来,关外八旗这么打上两仗,就可以宣告彻底没了。
打是不能再打了,可是未来又该怎么办呢?
.......
“必须要打,还要狠狠地打!”
天津城,如今变成了复汉军的行辕所在,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十万大军在此集结完毕,至于剩下的师则占据了保定,威胁着清军的侧翼。
宁渝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他斩钉截铁地抛下了这么一句话,却将原道而来的清军使者徐元梦给堵得进退不得。
徐元梦的脸色有些变幻莫测,可是并没有急于反驳宁渝的说话,毕竟眼下的局势对复汉军是大大的优势,而对于清军而言,却已经有了倾覆之危,无论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在这一刻选择放手。
在如今的天下,大清的人心算是彻底已经没了,就好比直隶和山西的其他清廷官员,在复汉军的刺刀面前,并没有表现出所谓的风骨和气节,他们不仅带着手里的绿营反正,而且甚至还有很多人,亲自率领大军围攻各地的八旗。
若是放在一年之前,只怕谁也额想不到,原来大清到处都是反贼,平日里那些口头上忠君爱国的官员们,在这一刻的表现几乎成为了无言的讽刺。
即便是徐元梦,他也无法对眼下的这一切表示淡定,然而世事难言,他如今为了大清朝,也只能跪下低声,悲声道:“陛下如今已囊括四海,只要肯放过我大清一条生路,双方或可效仿辽宋,约为兄弟之国,我大清愿尊大楚为兄!”
“兄弟之国?倒是想的挺好!”
宁渝冷冷哼了一声,“朕兴义师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在朕面前说这般话,我大楚为的是正本清源,为的是天下黎民百姓,自当竭力北伐,以报甲申以来的天下冤仇,更是一缓天下百姓的怨气!何来的兄弟情谊?”
眼看着宁渝将话已经说死,徐元梦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而是继续讨价还价道:“若陛下心中不满,我大清当自去帝号,只望陛下允许我八旗子弟退出关外,我八旗愿为大楚旗下藩国之臣!”
“藩国之臣?然后继续暗中养精蓄锐,将来重新入关夺天下么?”
宁渝冷哼了一声,他可是知道,在清廷不少人心里,到现在还抱着这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是他们也不想想,如今都什么朝代了,他们的这一套还有人愿意买账吗?
徐元梦并没有丝毫被窥破心事的打算,只得跪在地上磕头不止,低声道:“陛下欲兴兵事,我大清虽处下风,可是如今仍有数十万带甲之士,只怕陛下就算能够战胜我大清,也会狠狠丢下一块肉吧!”
宁渝眼睛眯了起来,他虽然不想跟清军鱼死网破,可是眼下这一仗却不能不打,因为当年甲申以来所受的数十年耻辱,可不是那么凭白就能消除掉的,即便是将来重定江山,可是也需要用血来洗刷一遍!
他要统一的不仅仅是这个天下,还有天下的人心,而作为洗刷天下人心的最好办法,就是在正面战场上,彻底打断八旗的骨头!
“朕说过,既然你们不愿意无条件投降,那么就请回吧,任何有条件的投降,朕都不会答应!”
“既然你们还以为自己有那么一些本钱,那么朕也不妨告诉你们,你们的十几万大军,于朕而言不过是土鸡瓦狗,想要活命,那就在战场上见真章吧!”
第四百八十章 大决战之大梦初醒
“北迎王师,天下终于恢复我汉家荣光,传令下去,集结义师,清剿八旗!”
汾州府,此时已经一片大乱,所有的野心家都趁着清廷倒塌之际都跳了出来,他们并不是真心拥戴复汉军,只是为了在这种特殊时候,能够谋取到更多的利益。
在这些跳出来的人当中,既有山西的地主老财们,也有山西地方的官员们,他们集结在了一起,打出了迎接王师的旗号,直接发动了叛乱,其中为首之人正是汾州府介休县知县慕容盛,他在本地的士绅支持下,纠结了上千人的民勇,对太原虎视眈眈。
慕容盛并不是正途出身,而是靠捐纳买的官,原本清廷卖官都是卖的虚衔,并不怎么卖实缺,可是自从去年清廷派来大员筹募军饷之后,整个山西的实缺官被卖了个干干净净,可以说除了山西巡抚以外,其他能卖的,如今都已经换成了银子。
在这种情况下,如今山西各府各县的官员,几乎都是那等买官买来的,他们为了捞回当初买官花费的银子,不仅仅下狠手盘剥自己的百姓,而且也在动着其他的心思,就比如如今等到复汉军北伐奠定胜局之后,就开始寻思着要改朝换代了。
“如今天下大乱,我等岂能坐视?”
慕容盛站在众人面前,他身上穿着一身布袍,头皮剃得发青,辫子垂在脑后,整个人都显得十分激昂,脸上更带着几分兴奋的红。
“我等当兴义师,伐无道!就要先去辫,去了辫,咱们将来才能成为复汉军的自己人!到了新朝,咱们才能继续当老爷!”
慕容盛撩起自己的辫子,接过一旁随从递过来的剪刀,将辫子搁在刃口上,随后犹疑望了众人一眼,便心里一横,将辫子给剪落下来。
众人齐齐围在了他的身旁,带着各种心思,可是脸上却都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也一同剪了辫子,等候着慕容盛发起大义,用书上的话来说,那叫什么‘天下云集响应,赢粮而景从’。
当然,慕容盛心里也明白,他的角色只是作为一个领头的而已,对于那些豪绅大族而言,并不可能真正做好俯首帖耳,真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无非就是换一个.......
对于慕容盛而言这已经足够了,他聚拢这些义兵后,若能够立下一些功劳,在新朝也能占据一个位置,别的不说,新朝皇帝给一个汾州知府总不是问题.......
够了,这就够了,无论是慕容盛,还是其他的地主豪绅们,他们心里想的始终都是保持自己的地位,无论朝廷怎么换,终归是要靠他们这些人来治汾州。
当然,要兴义兵伐无道,那就得杀一只猴子来祭旗,用来宣示自身秉承的正义。而对于这一点,慕容盛和其他的介休大族们心里很清楚,最合适的自然是那些商人,其中最关键的一只猴子就是介休范家。
所谓的介休范家,便是当年明末天下有名的八大晋商之一,其先祖范永斗曾于明末时在张家口经商,经常出入辽东,为满清提供军需物资和情报,后来等满清入关称帝后,范永斗也受到顺治的优待,在紫禁城设宴亲自召见,尝赐朝服,编入“御用皇商”行列。
除此之外,范家对清廷还立下了很多汗马功劳,像范永斗的孙子范毓宾,在康熙征准噶尔部时期,就曾经立下了很大的功劳。
当时的运送军粮花费十分巨大,运到前线的商人常常入不敷出,而当时范家作为皇商,不得不承担这项重任,而范毓宾根据自己多年经商的经验,认为不会亏,因此请求以每石米低于官价三分二的价格,自费办售军粮,得到了康熙的认可。
后来范毓宾辗转沙漠万里,不劳官吏,不扰闾邻,克期必至,足足凑够了一百四十四万两白银,还补运了军粮一百多万石,给康熙皇帝节省了六百多万两的军费开支,甚至连当时铜料急缺,范毓宾还自请远赴日本购买铜斤,从而解决了康熙的问题。
放在过去的时候,范家在山西可谓是大名鼎鼎,不要说慕容盛这样小小的知县,就连汾州知府在范家面前,也得小心伺候着,否则回头一道折子,就能让汾州知府丢官去职,因此堪称威风凛凛。
可是过去有多肆意,如今就要受多大的反噬。在如今慕容盛和那些人心里,用范家来祭旗,不仅能够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还能霸占他们的财产。
........
“狗汉奸!杀了他!”
“范氏一门,甘为清廷爪牙,实在可恨可耻,当杀之以谢天下!”
在介休县校场前,此时已经围满了百姓,这些人当中既有范家往日的仇敌,也有知县慕容盛鼓动的乡民,他们神色汹汹,望着被押解过来的范家一族,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一边怒骂着,一边扔着石头菜叶。
范毓宾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了大片,他打着赤膊,身上被绑着一根木牌,上面写着几个红色的大字,除了他的名字‘范毓宾’以外,还有一个血红的大字——剐。
在范毓宾身后,则跟着范家几十口人,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也被绑得严严实实,身上也绑着一些木牌,写着个人的姓名已经处置的手段,除了范毓宾是‘剐’字之外,其他的或为‘斩’,或为‘绞’。
范毓宾低着头朝着前面走去,一旁的义兵则是一副讥讽的模样望着范毓宾,这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如今落到这份下场,简直是大快人心啊......
“砰——”
一块较大的石头瞬间砸中了范毓宾的嘴巴,瞬间几颗牙齿带着血被砸了出去,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数人的怒骂之声。
“狗汉奸,想不到你介休范家也有今天,家祖家父在天之灵,当可安息!”
范毓宾只觉得浑身上下透着剧痛,他强自忍耐着,努力睁开眼睛望了一眼,只见那些怒骂的人当中,大部分他并不认识,脸上不由得泛起了一丝苦笑,如今是不是仇家还重要吗?这介休县上下,谁不想让他范家死?
从范家曾祖范明,再到祖父范永斗,一直到他范毓宾,介休范家的家世都如同烈火烹油一般,达到了一时鼎盛.......去年雍正派人到山西来筹款的时候,他范家还带头捐银一百万两,风头一时无两。
只是如今复汉军已经打到了山西和直隶,他范家在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结果,哪怕慕容盛不抓不杀他,他范家也活不到明年.......罢了,终归是尘归尘,土归土,范毓宾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事情了。
革新三年腊月十四,介休范家八十余口于介休校场被慕容盛处决,随后慕容盛誓师出征,率兵一千余众围攻孝义县,大破清军数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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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州,清军大营中,此时一片肃杀气氛,人人的脸色铁青,还带着几分绝望的神色。
雍正皇帝身穿铠甲端坐在帅帐之中,双目紧闭,脸上赤红如血,正是磕多了药的反应。
“回禀皇上,宁贼不愿和谈,甚至声称要我大清无条件投降,方可继续谈.......奴才实在没有办法,才被他们赶了回来,只是奴才回来前亦曾查探,楚逆大军只怕是已经在天津集结完成,很快就会来攻京师.......”
徐元梦跪在了地上,脸上多少带着几分难堪和愧色,他并没有完成雍正交代的任务,无论是和谈还是拖住复汉军的脚步,似乎都并没有实现。
雍正微微睁开双眼,徐元梦的消息并不出乎他所料,眼下复汉军不愿意谈完全是因为他们觉得能够稳吃大清,甚至都不用付出什么代价,而这便是他们的底气来援。
当然,之所以复汉军能够产生这般的感觉,也是因为自从北伐一战来,清军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之力,无论是山东还是直隶,连守城都没守出什么样子来.......更多的溃败和投降,一波接着一波的溃败,一波接着一波的投降!
实际上,就连雍正皇帝都已经没有打下去的信心了,就在宋可进投降之后,他就已经布置京师里的八旗开始准备收拾好财物,从京城中撤离,只可惜前往盛京最近的辽东走廊被复汉军彻底占据,因此清廷只能选择绕道喜峰口。
想要从喜峰口走关外,相对要远很多,因此并不可能一下子撤走,特别是如今还是冬季,对于清廷而言,他们必须要坚持到明年开春,才能将所有的八旗还有从京师搜刮的财富,带着赶到盛京。
因此,雍正所率领的大军,必须要坚守在通州一线,绝不能放任复汉军进逼乃至于包围京师,否则到了那一天,不光大清彻底没了,就连八旗也是彻底没了。
必须要打!至少要阻敌于通州之外.......
雍正的脑袋感觉疼痛欲裂,在如今的复杂形势下,他是一步也不能走错,可是如何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皇上,楚逆距离通州的路程很短,一旦被他们给黏住了,只怕后面也会很被动,不若皇上先带着一部分大军从喜峰口走.......至于奴才等人,可率领剩余大军守住通州。”
徐元梦的这话还是很有道理的,他并不认为皇帝待在这里就有什么作用,像锡保还有军中的一些将领留在这里就够了,要是皇帝死在了通州,那像怎么回事?
当年康熙拖着老迈的身体想要亲征,几乎在朝廷里面引起了偌大的风波,除了台面下的一些心思之外,主要还是担心一点,要是皇帝死在了路上怎么办?或者要是死在了楚逆手里,更严重的话被复汉军活捉了呢?
这些都是问题,而是还是不能不去想的问题。
雍正缓缓摇了摇头,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这一战他肯定要留在通州,为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重新收纳满人的心。
在之前的数年里,雍正得罪了太多的满蒙自己人,为的是进行充分的改革,从而避免大清走到这一天,只可惜与复汉军相比,清廷实在是行将就木,再也无法创造当年三藩的奇迹,以致于国势彻底崩坏.......
因此,雍正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八旗内部对他多有怨言,那就留在通州打,若是能打赢,自然是完事皆休,若是打不赢,那么他也不会继续活下去,到时候也能用他的死,来重新弥合八旗内部的分裂。
“朕不会走,朕也不能走。”
雍正脸上带着几分凝重,轻轻吸了一口气,“活到朕这个岁数,在民间也是什么都能看开了,将来无论毁誉如何,我胤禛心甘情愿,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为一个逃兵.......当年的崇祯都没有成为逃兵.......我胤禛更不会!”
诸位大臣脸色沉寂,他们隐隐已经猜到了最严重的情况,那就是皇帝竟然如此刚烈,打算就在通州跟复汉军大打出手.......可是这样一来,他们该怎么跑?
不是每个人能够坦然赴死的,雍正心里已经被绝望填满,所以他为了大清的列祖列宗,他也算得上死得其所,可是其他人的想法可不是如此,他们还有大把的逍遥日子,还有刚刚迎娶过门的小妾,有出生不久的子嗣........唯独没有对大清的成仁之心。
“皇上,当以大局为重啊!”
“皇上,胜败不过兵家常事,岂能将江山社稷付诸于一战?”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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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臣们开始劝导了起来,反倒的雍正却越发显得沉默,甚至显得有些寂寥,他十分悲痛地望着面前的这些臣子们,或许这些人的说法很有道理,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
大清都快没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朕意已决,无需再劝,宁贼既然要以一战定我大清生死,那朕自然不会示弱!”
雍正态度里带着几分斩钉截铁的味道,他的手指点在了舆图上的八里桥,低声道:“既然要守通州,那么就守八里桥!”
雍正三年十二月十五,雍正皇帝站在清廷大臣面前,身影显得十分单薄瘦削,却是与八十一年前的那道影子,渐渐重合了起来。
而在此时的京城里,数十万即将撤离京师的八旗,他们的神情里带着几分茫然与无助,似乎在京师以来的这八十一年的时光,仅仅只是一场还未彻底醒来的梦。
第四百八十一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一)
革新三年腊月二十,雪花飞舞,将天地染成白色,然而在这种寒冷的天气里,直隶四处依然炮声阵阵,枪声不断,复汉军与清军依然在直隶四处陷入了疯狂的绞杀。
相对于此时的清军而言,复汉军无疑占据着更加主动的姿态,特别是在夺下天津之后,十余万复汉军开始朝着通州方向逼近,与正在通州驻扎的清军形成对峙局面,而此时也是南北两个皇帝相聚最近的时候——仅仅只有三十里。
雍正派多罗郡王璘布统帅马、步兵两万余人,守在张家湾至八里桥一线,扼守通州至京师广渠门的大道,另外派镶黄旗蒙古都统多济尔,率领蒙古马队八千余人守在麻利桥,另外还派了正蓝旗满洲都统德里济率领五千马队,守在马驹桥东南,以防复汉军从马头西进,绕道进犯京师。至于雍正本人,则亲率新军六万人防守通州,以为八里桥后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万马队驻守齐化门以东至定福庄一带,这支军队的作用便是雍正用来以防万一,倘若正面真的打不过,他们将会协助庄亲王允禄,并三万新军掩护京城的八旗退往喜峰口,到时候也能作为大清东山再起的条件。
北伐已经有数月,复汉军的前进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复汉军与清军之间,并没有发生过真正的大规模决战,而都是以小规模的交锋为主。
如今到了八里桥,清军终于选择要大打一场了,对于复汉军而言,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毕竟在此之前,清军一直属于避战状态,复汉军就算想要打,也没有特别好的机会。
东安,如今已经成为了前敌指挥所在,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的高级将领汇聚一堂,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作战命令。
宁渝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他终究习惯了湖广和南京炎热潮湿的气候,对北面的干燥天气有些不太适应,脸色都变得有些蜡黄,不过精神上还是非常不错,毕竟决战即将到要到来。
“此次北伐,进度比之前想象的要快很多,不过局势发展如此,诸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北伐绝不以京师为结果,亦不以盛京为限。”
宁渝的声音略显生硬,这也是为了回应之前朝廷当中一些人的议论。
在北伐这件事上,没有任何人敢于反对,毕竟这是天下第一大事,可是也有很多人,认为北伐只需要拿回关内就好,恢复长城防线就算完事大吉,接下来就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些人始终都以更加警惕的眼光,看着目前越发强大的复汉军。
一些酸儒发自内心的认为,打仗不是一件好事,像宁渝这般疯狂扩军的皇帝,纯粹就属于穷兵黩武,他们不敢在宁渝面前说这些,可是不妨碍在一些其他场合宣扬。
因此,宁渝此次第一句话,便是反击这种北伐止步关内论,也是对军心的安抚,毕竟临到战前,还有人会担心裁军的问题,可是会很影响战斗力的。
“原本有些话,现在不应该说,可是不说也不行,咱们将来打下了关内关外不是问题,可是并没有彻底缓解我大楚的外部环境问题,因为在北方已经出现了一个新的敌人,那就是决意插手此战的俄人......”
宁渝微微抿了抿嘴,“我们的国家土地辽阔,也注定会面对很多敌人,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因此将来的大楚,始终都无法真正避免战争......八旗、俄人、日人、缅甸乃至于其他地方,将来还有太多的敌人。”
“吾辈大志尚未成功,诸位仍需努力!”
台下将星熠熠,众人望着宁渝的神色里,透露出狂热的崇敬之色,皇帝说的每一句话,几乎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战事结束,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是好事,可是对于这些当兵吃饷的军人而言,如果真有一天不拿刀枪,改换锄头,他们又怎么能够适应的了?
“陛下万岁,复汉军万岁!”
“此战必胜,我李石虎愿为第一线!”
“想得美,我钱英亦不服输,真要到了战场上,我部当第一个攻下雍正帅营!”
众人听到宁渝的保证后,顿时放下了心来,却又开始了争夺主攻的位置,毕竟这也算是这几年最后一场大会战,将来即便跟俄人在北疆打,那也是规模极小的战事了。
宁渝微微一笑,凝声道:“战事上的东西,朕也就不多说了,毕竟参谋部拟定的方案已经足够好了,但是在战事保障上,朕还是要提点几句,各部的军资需求一定要由各师各团司务处单独汇总,一应欠缺应当竭力筹集,着内阁及枢密院会同处置,能发下去的都先发下去,将来再汇总对账,但是发现问题,一定要解决问题。”
“陛下所言极是,与后勤之事上,枢密院已经万分重视,已经安排了多个工作组,进驻军中连队一线,多多少少也发现了些问题,着实惭愧啊......”
枢密使宁忠义脸色有些难看,他轻轻对着身旁一人耳语了一番,随后便有几名士兵抱来厚厚一摞档案,堆在了众人面前。
“在场各位都是各师师长、副师长还有参谋长,你们每天想的都是行军打仗的事情,对这些后勤上的事,自然是不太懂的,可是有些事情不管是不行的......”
众人神情略显凝重了几分,他们从宁忠义嘴里,发现事情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宁忠义轻声哼道:“根据这段日子的调查,全军三十二个军务处处长中,超过一半人有贪污受贿的情况,各处中贪腐的军资绝不是一个小数......相关的涉案人员虽然都已经被抓起来了,可是这也反应了我军目前后勤保障制度有待完善。”
在目前复汉军的后勤保障体系当中,能够标准化配给的物资,通常都是由总后勤部和总装备部供应,就比如火枪、手榴弹、火炮以及刺刀等一应军用物资,都是有相应的编号归属,查起来比较容易,因此通常不会丢失或者被人为吞没。
可是除了这些军品之外,还有大量的非标准军品,就比如每个士兵的被服还有饮食等等,这些东西本质上是由枢密院拨款,然后各自军队采购补充,也就给一些人提供了可乘之机,像雁过拔毛以及以次充好的问题也有所发生。
严格来说,在过去的军队里,这些都实在算不了什么事,甚至被默认为将领的利益,可是在复汉军中不一样,宁渝一直强调要解决的问题,就包括这些跟士兵生活息息相关的日常饮食住行。
在这个问题上,众将也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只能望着宁忠义,等待着最后的决定。
宁忠义脸色沉凝,轻声道:“为强化军队战力,后续各师团一应军需补给问题,将会由总后勤部统一协调,由总后勤部直接派员各师团,对基层部队的饮食、被服、军靴等供应问题进行集中管理。”
众人听到这里,方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枢密院要借此机会,将各军师的所有后勤部分,给直接剥离出来,也就说从此以后,各师主将将会失去插手后勤部分的理由,更有利于枢密院加强对军队的控制。
一拉一打,足以体现枢密院对军队下的功夫,因此即便是其他师长、副师长等知道枢密院的心思,可是也兴不起反对的理由。
宁渝冷眼旁观,通过这一次后勤方面的改革,别的不敢说,至少能够将过去那些可能会愈大的问题,解决个七八成,有了这些,想必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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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里桥,东与通州交界,西至果家店,北起东军庄,南至通惠河,是通州至北京大道上的必经之处,因此也成为了如今这一战的焦点所在。
腊月二十一,宁渝身上穿着厚重的黑色大氅,带着诸将亲临战场一线,远目望去四处都是一片火红,只见一面面复汉军军旗猎猎作响,还有更多的复汉军士兵,已经开始进行了战前的准备。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复汉军阵地前,响起了一片片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几乎随着宁渝的移动而移动着,几乎所有人都在用最为尊崇的目光望着宁渝,望着他们的皇帝。
宁渝在众将的拱卫下,顺着阵地慢慢走去,脸上同样带着几分激动的神情,那些面孔那些欢呼,曾经是那么的熟悉,只可惜自从他当上了皇帝之后,便很少再见到如今的这么一幕画面,因此今日确实让宁渝感觉到几分欢喜。
“将士们,你们辛苦了,此战获胜之后,朕将会在京师为你们庆功!”
宁渝望着那些那些正在行军礼的军官和士兵们,同样也回了一个庄严的军礼,他指着河对面的清军营地,笑道:“咱们的老对手,你们都知道怎么打,很简单,碾过去就是了!”
“回陛下,我师定当第一个碾过去!”
独眼将军郝昭高声吼道,而在他的身后的复汉军士兵们,也一同高声吼道:“我师第一个碾过去!”
一下子顿时惹得其他人不服气了,当下便有第一师的士兵们高声喊道:“论打仗,咱们一师才称王!”
其他的二师、三师以及原来的老牌部队也都开始了互相的叫嚣,至于那些新编的师也不服气,特别是他们的师长还都是老资格,更是开始带着众人一起高喊。
“十五师真英豪,杀得清狗嗷嗷叫!”
“说咱陆师二十一,白刃格斗算第一!”
“夸一夸咱二十八,号角冲锋谁不怕!”
宁渝望着士气如虹的士兵们,脸上也带起了几分笑容,世人只知道复汉军强,可是不知道复汉军强在何处。
武器?训练?纪律?
它们都是原因之一,可是最重要的是,复汉军里永远都不服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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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复汉军这边传来的高声欢呼,站在另一边眺望战场的雍正,顿时黑了脸,再看看自家这边八旗的状态,顿时便有些不满。
打不打得过是一回事,可是从一开始连打的勇气都没有,算个什么?
懦夫,真正的懦夫!
“告诉锡保,在阵前竖起朕的龙旗,既然宁渝小贼都敢在阵前叫嚣,朕如何能当缩头乌龟?”
可是他好歹还是个爱新觉罗,按道理来说至少比宁渝这种黄毛小子要稳重可靠许多......
可是没想到,宁渝在复汉军中居然能够得到那么多人的真心拥戴,而他这个皇帝却到现在连八旗内部的心都没收拢,想一想就觉得无比悲伤。
顺承郡王锡保在听到雍正的命令后,连忙快步走过来,跪在地上道:“回皇上的话,龙旗挂出去只怕对皇上有危险.......那楚逆的炮打的又远又准,要是让他们瞧见了,只怕会威胁皇上的安全......”
雍正却是瞥了一眼锡保,指着对面的大楚龙旗道:“可是楚逆已经将这龙旗挂了半天了!难道我们怕,他们就不怕吗?”
一句话却是将锡保堵得苦笑不得,自家的火炮跟对方的火炮完全没有可比性........他能保证清廷的大炮打不过去,可是不能保证对面的大炮打不过来啊,只是这番话却不是能够跟皇帝说的。
“皇上........”锡保本来还想继续劝阻几句,可是当他看到雍正冷厉的神色时,却又将临到嘴边的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挂龙旗,再多言者斩!”
雍正的神色里带着些许冷厉,他望着运河的对面,心里却在默默想着,朕总不能比他还差........
更何况,对于雍正而言,这一仗肯定是要打的,如果在战场上不能奠定他雍正的威望,就算活了下来,将来如何统御人心?如何收拢八旗?
问题从来都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对于宁渝如此,对于雍正而言更是如此。
巳正,宁忠义前往布置在河西的复汉军炮兵阵地,接管该阵地的指挥权,在他的命令下,超过二百多门火炮,朝着清军阵地发起了炮击,在炮声阵阵中,算是正式打响了宁楚与清廷之间的最后一次大决战。
第四百八十二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二)
在鼓声阵阵中,复汉军第一集团军的两万余名官兵,朝着张家湾的方向前进,准备直接占据张家湾,从而在侧面包围八里桥。
作为这一战的关键,八里桥上已经有清军重兵把守,想要贸然进攻并不是一个好主意,因此在总参谋部的想法中,攻占张家湾,随后进攻于家围,实现包抄八里桥的目的。
当然,清军在这一战当中也是有很多的准备,他们明白张家围在此战中的重要地位,因此多罗郡王璘布亲率马军一万,守在了张家围,除此之外,还有一万新军也在战前,加强到了张家湾。
因此,对于张家湾一战,将会是复汉军所面临的第一个硬骨头,一旦能够砸开它,将会直接带动全盘的局势,其中宁承祖作为第七师师长,如今担任了进攻张家湾主要阵地的重任,至于第二十三师师长谢庆春负责侧翼掩护,主要应对多罗郡王璘布率领的马军。
“轰隆隆——”
伴随着两岸激烈的火炮声,复汉军第七师在震天撼地的爆炸声中,齐齐朝着清军的阵地迈进,而在这个过程中,清军的火炮也开始拉了出来。
作为雍正新政数年的见证,清廷新军先不论其他的战斗能力如何,至少在火炮力量上面,已经比起往日有了长足的长进,在新军各镇旗下都会配备一个炮协,装备了三十六门六斤炮,还都是新式火炮,不是过去那种土掉牙的子母炮,虽然和复汉军目前的炮火力量相比较差,可是比起以往强了许多。
“开火!”
“轰轰轰——”
清军的火炮射程相对于往日已经长了许多,他们虽然开花弹的技术还是不够成熟,但是至少在这一战中发射的几乎都是开花弹,在数十门火炮的轰击下,不时有数颗落入了复汉军的人群中,犁出几条血路来........
“挨打了这么些年,总算是有些许还手之力了.......”
在清军的火炮阵地上,一名穿着大清正二品武将服色的八旗副都统,他的脸色十分凝重,显得无比沉静,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并没有多么振奋士气,更多的是一种无奈的自嘲。
站在他身旁的大清将佐们,却都深以为然,在此之前,以他们的火炮不要说压制复汉军,就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火炮威力、射程甚至是数量都不如复汉军,还动不动就炸膛,因此炮战往往成为了被复汉军从头压到尾。
只是还不等众人开心只是,却看见天空中已经出现了一大片的黑点,那些都属于复汉军火炮所发射的弹丸,很明显,这是一次针对清军炮兵阵地的覆盖打击。
八旗副都统依然站在了原地,不躲不闪,因为在这个时候躲闪并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目光沉沉地望着前进的复汉军阵型,神色平静无比。
“诸位,如今战事已经逼得我们不得不以命换命了.......炮兵无需管其他,全力向复汉军开炮,报效皇上,就在今日!”
“报效皇上,就在今日!”
一连串的开花弹爆炸声在清军阵地上响起,冲天的火光瞬间吞噬了清军上下,他们到死的时候,都没有真正逃离过战场半步。
在这个时代里,战事的残酷就好比两个没有穿任何盔甲的人,正拿着长剑在互相砍杀着,双方都不能后退一步,因为只要退一步,对方的长剑就会将脑袋给砍下来。
对于如今的复汉军和清军双方同样如此,在彼此的火炮疯狂打击下,双方的士卒却不能选择往后退,一旦退了那么在战场上就很容易演变成为混乱。
“前进!”
随着隆隆的炮声,复汉军的前进十分有节奏感,不急不缓,可是给对面八旗新军的心理压力却是相当强,因为在冬日的阳光下,复汉军士兵整齐的阵列下的刺刀,不时泛着寒光,让人看一眼只觉得毛骨悚然。
八旗新军瞬间紧张了起来,他们虽然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可毕竟比不了复汉军的强度,再加上大部分人都没有真正上过战场,因此此时虽有很强烈的战心,可是毕竟还有些发虚,甚至有人已经额头开始冒汗。
就在阵列都显得有些不稳的时候,甚至还有嗡嗡不停的议论声时,一名身着棉甲的八旗佐领却发出了一声怒吼,他用一种略带鄙夷的眼光,看着这些八旗士兵。
“怕什么!他们也是人,也是一颗头一条命!”
“你们手里的火枪,你们腰上的刺刀,那也是能够打死人的家伙事!”
“难不成还要继续跑吗?大清已经丢了除直隶以外的所有江山,若是再不敢打,将来就算是跑到关外又如何?”
佐领的声音带着些许悲意,“我大哥战死在了山东,我二哥战死在了河南.......我今天也要战死在这里,只要还是八旗爷们的,就跟着我好好打一场!”
任何一个集体在快要灭亡的时候,永远都不会缺乏站出来的人,尽管对于局势没有真正的用处,可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不应该被轻视。
只是,此时被振奋起来的八旗新军们,很快也会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小宇宙再怎么爆发,缺乏实战经验就是缺乏实战经验,在战场上很快就会被教做人的........
四个复汉军长长的横队开始并行,朝着清军的阵地接近,从两百步到一百步,再到八十步的距离。
宁承祖微微眯着眼睛望着对面的八旗新军军队,随后手里的指挥刀狠狠劈了下去。
“开火!”
在听到命令之后,复汉军士兵齐齐平端着手里的火枪,然后扣动了扳机,随着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浓白的烟雾,只见一排弹雨直接朝着清军的方向倾泻了过去。
只见清军阵列当中溅开一片血花,许多清军士兵纷纷中弹倒下,而随后清军方向的士兵顿时出现一片骚乱,只是很快又被清军将佐用刀背给狠狠平息了下去。
而后复汉军三轮齐射开始轮换射击,一时间密集的弹雨压得八旗新军都抬不起头来,仅仅是三轮齐射,就已经造成了八百余人的伤亡,这一下子却是让清军的将佐们着急了。
“保卫皇上,保卫大清!跟着一起上!”
八旗新军正蓝旗副都统多尔奇连忙下达出击的命令,只见八旗新军两个协八千余人朝着复汉军的方向迈步,他们同样也分成了三列横队,排成了漫长的阵型,朝着复汉军方向端平了火枪。
“把枪端稳咯,咱爷们只要消灭了对面的逆贼,将来那也是大大的功臣!”
一些八旗新军的参领和佐领们高声吼道,他们手里拿着长刀,望着对面的复汉军士兵们,脸上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
“砰砰砰——”
并非八旗新军的火枪声响了起来,而是复汉军新的一轮齐射又开始了,这里便清晰得体现出了清军目前的火枪的不足,装填弹药实在太复杂,射速太慢以致于根本无法跟复汉军的轮射相提并论。
“啪啪啪……”
在复汉军再一次打完一轮排枪之后,八旗新军士兵又倒下去了小一千人,而剩余的清军士兵们,终于将自己手里的火枪给扣响了,只是相对于整齐划一的复汉军排枪,清军的排枪更显得有些凌乱,不过总算将复汉军方向的士兵击倒了两百余位,取得了开门红。
可是双方在这个时候,对彼此造成的打击却是截然不同,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清军目前遭遇的颓势,只要再这么打下去,张家湾驻守的新军只怕是会被复汉军彻底消灭殆尽。
..........
“不能继续这么打了,马军必须得冲一冲!”
多罗郡王璘布眉头微微皱起,他已经将清军目前的颓势瞧得是清清楚楚,要是再这么打下去,只怕是死光了没用......终究还得靠马军来解决问题。
“他们还有一个师没有动,眼下要是冲的话,只怕要跟他们缠斗......”
八旗骁骑营正蓝旗都统僧保皱着眉头,眼下他手里的上万马军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出动的,当下便有些犹疑,不愿意将马军白白抛在消耗上面。
多罗郡王璘布冷哼了一声,“眼下局势艰危,不光是马队,新军也一样在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冲可就晚了,僧保,本王会让新军进一步策应,尽量把楚逆的另一个师给吸引过来。”
僧保微微点了点头,他通过千里镜看了几眼如今的阵势,瞧着双方还处于消磨时期,当下也明白,再等下去也不会有更好的机会。
“王爷,您就请好吧,咱大清的马队,可不是这些蛮子能对付的。”
“僧保,咱们大清如今正值生死存亡的时候,你可要给皇上瞧瞧,咱大清的铁骑,还是当年的铁骑!”多罗郡王璘布微微叹息。
“得嘞,王爷,咱这边去了。”
僧保给多罗郡王璘布行了个礼,随后便去调集马队,近万八旗马甲放在这个年代,无论从什么层面上来说,那都是个顶个的厉害,就连复汉军最关注的的也都是清军的马甲。
近万马甲浩浩荡荡,他们身上穿着棉甲,手里拿着木矛跟马刀,并没有从一开始就选择冲锋,而是在僧保的率领下,开始围绕着复汉军大营进行运动,,他们将会运动到复汉军的左翼侧后方,以伺机去进攻复汉军可能存在的破绽位置。
就在清军马甲动的时候,雍正皇帝也瞧见了这么一幕,由于战事上指挥不同步的原因,因此他也没有去派人询问问题,而是命令其他的清军马队还有新军做好准备,从而实现策应进攻,牵制复汉军的注意力。
因此,表面上看目前复汉军和清军仅仅只是在张家湾交战,可是张家湾的战事时时刻刻都关系到双方的整体战局,一旦有所动作之后,那便是全局展开进攻或者是后撤。
就在清军有所动作的时候,这一幕自然瞒不过复汉军的眼睛,在总参谋部制定的预案当中,自然有相关的应对之策,随着一阵命令声传出之后,只见战场上的复汉军也开始了汇聚,从张家湾到八里桥,再到马驹桥附近,开始收拢阵型。
双方调整收拢阵型自然不是在一瞬间就能完成的事情,它需要一个漫长的时间来调整,因此在双方调整的时候,张家湾方向的新军却吃了大苦头。
复汉军在打完了几轮排枪之后,几乎将八旗新军给狠狠削下去了一大块肉,被那如同雨淋一般的弹丸给打得头晕脑胀,造成了大量的死伤不说,就连开枪的速度也变得更加缓慢起来,双方的伤亡比例开始急剧拉大。
“不要慌,手不要抖......越慌越死的快!”
眼看着复汉军开始踩着步子一点点接近过来,清军参领和佐领们都开始慌了,他们高声呼喝怒骂着那些慌张的八旗兵们,他们往日的训练在战场上几乎开始失效,很多人都已经不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六十步......”
“五十步.......”
当距离越发缩短的时候,清军才好不容易打出一轮枪来,只可惜由于太多人过于紧张,导致很多人都忘记将捅条取下,导致大量原本以为的弹丸,变成了一根根捅条被发射了出去,击中到复汉军的身上。
见到这么一幕,复汉军的士兵们自然是大喜过望,他们知道清军的心态已经出现逐渐的崩溃,因此果断地开始往前继续压上去,对于八旗新军的火枪再也没有丝毫的忧虑。
“四十步......”
“三十步.......”
当距离只剩下三十步的时候,复汉军终于停了下来,他们齐齐端稳手中的火枪,随后扣动了扳机,只听见一阵剧烈的声音传递而来,再加上一股浓白的烟雾弥漫而出,刺鼻的硝烟味道终于成为了地狱的象征。
而更加恐怖的则是在三十步距离里所发射的数千颗弹丸,它们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带着无语伦比的速度,钻机了清军的身体里,爆出数不胜数的血花,几乎整整一排的清军,倒在了地上,保守估计伤亡人数超过了一千五百人........
而经过了这么一轮打击之后,清军在张家湾的守卫力量陷入了彻底的崩溃,阵地易手几乎成为了一个必然的事实。
第四百八十三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三)
不仅仅是多罗郡王璘布看到了新军崩溃的那一幕,就连雍正皇帝也看到了这么一幕,几乎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双方的对比几乎宛如一个成年人,在用各种手段教育一个小孩子那么简单,而对于雍正来说,却是指着他的鼻子在骂他,这几年的辛苦努力,终究不过是一种虚幻,在现实面前往往都会被一戳而破。
“不要怕,不要跑!跑不过的!”
各式各样的呼喊声融汇在了一起,他们寄希望新军能够自己及时冷静下来,若是对于其他已经陷入混乱的军队而言,自然是毫无用处。可是对于八旗不同,他们当中并不缺乏传统意义上的精英,因此他们也在尽力去挽救大局。
“大清就靠咱们了,不能再跑了!”
镶白旗参领格策面上带着杀气,他拔出自己的腰刀狠狠斩杀了数名溃兵,才止住了其他人的溃势,而剩下的清军士兵们,也在战战兢兢中重新加入了队列,尽管他们依然很害怕,可是他们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相对于清军的混乱而言,复汉军则宛如一台运作精密的机器,一排排复汉军士兵站在前面,他们的脸色沉凝,哪怕有人不时被清军火炮击中,后续其他人也会替补上来,重新组成完整的阵型。
“开火!”
一道整齐的白烟从复汉军的枪口前喷出,细密的铅弹如同雨幕般扫过清军的阵型,大批大批的清军士兵倒伏在了地上,他们的眼睛望着远方的天空,逐渐被黑暗所彻底笼罩。
镶白旗参领格策便是其中的一员,他的胸前被鲜血彻底染红,整个人的力气迅速流失,在弥留前的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他的阿玛他的额娘,还有那些已经踏上不归路的亲人朋友......最后他努力地望向了他的兄弟们,只见满地的尸体,充斥着凄凉。
“新军打不赢,得看我们马队......”
僧保所率领的马队终于运动到了复汉军的侧翼,只是由于双方的阵型相对于战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因此他所面对的复汉军从一个师,变成了一个半师,还有数千复汉军的马队,正在侧翼虎视眈眈。
望着还在不断开火的复汉军炮兵阵地,僧保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高高举起手里的长矛,身后的大旗在迎风飘扬,而在旗帜的背后,则是足足上万的八旗马队。
不得不说,八旗马队始终都是八旗的精锐军队,黑压压的一万骑兵,在行进过程中毫无声息,沉着而坚定,一切动向全由上下左右晃动的旗子示意,没有丝毫的紊乱,让人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对于清军的马队而言,他们的优先打击对象自然是炮军阵地,只是炮军阵地距离相对较远,马军并不能直接发起冲锋,因此僧保开始率领大军,进入到最后的调整阶段,等待着那个冲锋的命令。
........
复汉军中军大营中,一群复汉军的将校正围在一个大沙盘前面,上面正是直隶的地形,还插放着一些黑红的小旗帜,那些都代表双方的兵力分布,其中黑色的属于清军,而红色的则属于复汉军。
宁忠义、钱英、宇治景等人正站在宁渝的身旁,所有人似乎都在望着沙盘进入沉思状态,又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片刻之后,一名复汉军少校快步走进营帐,双手捧着一张白纸,传递给了总参谋部副部长宇治景。
“他们的新军已经扛不住了,张家湾的马队现在已经动了,目标是我们的炮兵阵地......二十三师挡在了前面,按照情报估计,大概半个时辰后,就会发起对炮兵阵地的冲锋。”宇治景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将情报汇报了一遍。
宁忠义微微点了点头,笑道:“上万马军的冲锋,之前也就在安庆遇到过一次,可是如今这次却不一样了......清廷其他的马队也会动一动了。”
众人点头,直隶乃平原之地,适合马军冲锋,与安庆府当时的大战截然不同,更关键的是,清军绝不可能放任僧保的马队独自冲锋,相应的手段也都会有。
在眼下的这一战当中,八旗新军在实际战力上并没有表现出过人的能力,用复汉军总参谋部评估而言,目前的新军八旗顶多也就是好几年前复汉军的水准,或许经过多次大战后,他们能够在战争中迅速成长起来,可是至少在眼下这一战,并没有构成真正的威胁,关键还是在于马军。
而从目前的复汉军而言,最大的弱点就是马军,不仅缺马也缺少足够熟练的骑兵,特别是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的积累,因此直到北伐之时,复汉军手里也就一万一千名骑兵,其中真正的胸甲骑兵也就三千人,剩余的八千骑兵都属于骑马步兵。
因此,什么时候动用这三千胸甲骑兵,只有皇帝本人才能决定,就连枢密院其他的将军,都不敢在这个问题上随便说话。
一时间,众人陷入了沉默,直到宁忠义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宁渝却抬起了手,脸上带着几分自信的微笑。
“既然客人来了,咱们总得做点什么,否则岂不是让雍正小瞧?”
宁渝的手指点在了僧保的那颗小黑棋上,冷笑道:“放他们进来,让二十三师顶上去,告诉谢庆春,拖住马队两个时辰,朕给他们全体嘉奖!”
一听到这话,众人不由得眼前一亮,二十三师这一仗遭遇的伤亡肯定会很大,可是这也是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相对于其他编号靠后的师来说,这已经是非常宝贵的机会了......
至于谢庆春这个老将,也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只要他能够顶住清军马队,将来少不得一个子爵......
........
战场上的任何动静,此时已经牵挂着所有人的心脏,对于雍正而言更是如此,他手持着千里镜,望着僧保的马队发起冲锋,脸上陷入了沉思。
除了僧保马队的冲锋,雍正也看到了复汉军的后续部队,正在朝着僧保的马队方向展开了反包围,简单来说一旦僧保突击不成功,便只剩下全军覆没的下场。
军机处大臣们以及顺承郡王锡保围在沙盘前,而顺其他的八旗将佐们,也是紧张地大气也不敢出,静静等待着雍正的决定,
“倘若置之不理,则多罗郡王璘布所部决难继续坚守张家湾,一旦张家湾失陷,复汉军完全可以从侧后包围我八里桥,到时候镇守八里桥,只会让我军更加被动。”
顺承郡王锡保年轻气盛,在考虑问题上更多还是从问题本身出发,因此他很快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那就是安排定福庄还有驻守八里桥的清军马队,直接对复汉军发起进攻。
在锡保看来,八里桥眼下已经失去了防守的价值,原先打算以八里桥来吸引复汉军主力进攻,从而打击对方的战略目的,本身就透着几分异想天开——对方不是傻子,他们不会傻乎乎地从那么狭窄的桥面上通过。
当然,锡保并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因为镇守八里桥本身是雍正的主意,而不得不说,外行人对于战争的思考,总是透着那么几分想当然,毕竟敌人可不会那么傻。
其他人自然不敢搭话,而雍正脸色也有些发青,冷哼道:“守八里桥是为了守住通往通州的要道,自然不能轻易放弃.......”他先是挽回了几句,随后轻声道:“定福庄的清军要动,通州的新军也要动,得把对面也给拖进来......”
在如今这个时代,战争指挥并不是像很多人以为的那般,能够根据敌方的情况进行细节上的调整,真要是强行这么干,那就等着吃败仗吧,就好比后世某位指挥机枪手前移十米的天才战略家,在战争中被打得一败涂地.......
对于双方统帅而言,他们能做的就是通过对局势的判断,将自己手里的棋子慢慢放下去,然后在漫长的等待中,得到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接着根据消息来进行判断,放下一颗新的棋子,但问题就在于谁也不知道这个选择究竟是否正确。
因此,作为统帅绝不可能第一手就把所有的棋子放出去,否则等到对方根据情况化解之后,那么自己就没有了插手的办法,只能干瞪眼看着局势逐渐恶化。
雍正尽管不懂得军事策略,可是对于这个道理他是明白的,因此当他不得不应手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拉着对方一起应手,通过拼硬实力的方式,来化解对方可能存在的底牌。
听到雍正这番话,徐元梦当下便大吃一惊,他颤声道:“皇上,只怕这太冒险了一些........”
反倒是顺承郡王锡保,倒是颇为赞同,他瞥了一眼徐元梦,不冷不热地顶了一句,“大学士不懂战事,如果不去策应僧保的马队,不光使得僧保他们的进攻被化解,还会导致他们被彻底包围,这太伤士气了,后面的仗可就不好打了.......”
徐元梦皱了皱眉头,他终究不太懂军事,只得轻轻叹了口气。
雍正见无人再有反对的意思,当下便点了点头,安排了大批的侍卫将消息传递了下去,等到消息逐渐传递了下去之后,只见整个清军防线上的近十万人都开始动了起来........
........
清军防线和复汉军阵列上的变动,并没有瞒过僧保的眼睛,他心里大概明白,恐怕这是皇帝已经注意到了他的动向,当下便有些振奋,一旦此战建功,将来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也就不一样了,一时间心里有些发热。
“为了大清,冲啊!”
冬日的阳光显得有些温暖,也有些略显此言,而僧保则端平了长矛,双腿狠狠磕在马腹上,而胯下的骏马在受力之后,如同利箭一般发射出去。
在僧保的身后,则是一排排的八旗马军,他们在此时也发起了冲锋,目标便是在三里外的复汉军炮兵阵地,而在他们中间,还有一个复汉军的步兵师,即复汉军第二十三师。
千军万马奔腾之时,所造成的冲击力绝非步兵所能比拟的,光是上万马军冲锋的那股子气势,就足以把正常人吓得尿裤子,而对于直面其锋芒的复汉军第二十三师而言,这一次更是一次极为艰难的考验。
实际上,早在总参谋部制定方案的时候,不是没有人质疑过这一点。毕竟用一个新编师去守炮兵阵地的侧翼,无论怎么说都有些冒险,倘若他们顶不住被突破了,尽管还有其他师能补上,可到时候炮兵阵地肯定会受到很大的损失。
可是最终宁忠义还是拍板,将第二十三师放在了这个位置上,原因就是第二十三师师长谢庆春,曾经是宁忠义曾经二师的一个团长,而宁忠义对其的了解,最终使得第二十三师担负了这样的重任。
在面对清军马队的冲锋时,谢庆春并没有半分畏惧,他双手拄着指挥刀,静静地望着面前冲锋的马队,这并不是因为他已经被吓傻了,而是这一切都早已做好准备,只需等待清军自投落网。
只见谢庆春身后,多达数百枚簇新的火箭弹,正斜斜指向了天空,而每一枚火箭弹旁边,则站着一名复汉军的士兵,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凝重。
就在当年的安庆之战中,当时新研制出来的火箭弹,将讷尔苏的骑兵给打得大败,轰杀骑兵数千人之多,甚至导致康熙的最后手段失效,因此火箭弹也得到了复汉军内部的高度重视。
后来在西人来华之后,一些相应的火药配方都被进行了完善,而且还将颗粒火药应用到了火箭弹,并对火箭弹本身的气密性进行了改善,因此新研制出来的革新二年制火箭弹,在射程和威力上都得到了大大加强。
对于北伐之战,参谋部十分重视火箭弹的重要战略作用,因此几乎每个师都进行了相关的装备,像二十三师这种需要拱卫炮兵阵地的部队,更是配发了足足两千枚重型火箭弹,堪称无比豪奢。
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急促,八旗骑兵身穿棉甲,头上戴着铁盔,他们手里拿着长矛,马上还挂着弓箭,只见呈现出一支箭头的阵型,而在箭头的最中央,便是僧保本人,他身旁的骑兵挥舞着黄色的旗帜,气势逐渐越发强盛。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面前的这道单薄的复汉军横阵,在大清的铁蹄面前只能选择退缩。
第四百八十四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四)
苍穹之下,白皑皑的大地上正谱写着一卷壮丽的画面,只见上万名骑兵正保持着统一阵型策马奔腾,汇聚起来的骑兵阵势,如同海浪一般朝着岸边疯狂涌去,几乎每一个见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在心里默默惊叹。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若非如此诗句,绝无法形容半分战场之壮阔。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冲锋的骑兵身上时,其对面的空地上突然亮起了无数星星点点,那些星光点点从地面升腾而起,逐渐化成了一些黑点,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弧线,随后又落在了骑兵阵中。
“轰隆隆——”
当装药量多达二十斤的重型火箭弹,落在了正在冲锋的骑兵阵营中,所造成的结果几乎是毁灭性的,伴随着剧烈的轰鸣声,密密麻麻的数千颗铁皮碎石子从爆裂的火箭弹中迸射而出,这些高速运动的铁皮碎石子,几乎将整片空间的一切都给打成了筛子,自然也包括那些战马和士兵。
像这般的火箭弹,足足有三百多枚先后落入了清军马队的阵列中,一团团爆炸的烟雾带来了一块块充斥着血雾的死亡之地,大量的清军马队在这般惨烈的打击下,几乎成片成片的倒下,鲜血仿佛河流一般,缓缓在战场上流淌着.......
僧保始终眯着眼睛,他不是没有看到那些落下来的火箭弹,也不是没有看到对面严阵以待的复汉军士兵,可是这些都已经没有了意义,因为当他的长矛指向了复汉军炮兵阵地的那一刻,他们便不可选择后撤。
要么踩上去,战胜一切,要么被打下来,全军覆没。
作为八旗马甲中的一份子,几乎人人都懂得这个道理,所有人都能选择撤退,唯独冲在前面的骑兵退不了。
一颗颗火箭弹在身边爆炸,将僧保身边的侍卫也给一个个带走,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欣慰,望着一直处于队列中央的僧保,或许只有他还活着,马队就还没有输。
在火箭弹不断怒吼的同时,复汉军方向的火炮终于也开始发威,数十门臼炮在炮手的操作下,开始喷吐出大量的碎铁片,在清军马队中继续制造着死亡,也无情地继续将更多人带走,他们躺在了地上,无助地嘶吼着。
一声轰鸣声响起来,僧保身旁扛着大旗的八旗兵被不幸命中,他坐下的马儿几乎直接朝着前方倒去,而他手中的大旗也似乎要倒了下去,就在即将倒下的一颗,僧保坐下骏马从旁边奔过,而他的手也稳稳接住了大旗。
周围的八旗兵们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开始努力地往僧保身前靠去,目的无非只是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用身体去挡住可能会溅射到僧保的碎铁片,凄惨而壮烈。
所有八旗士兵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将旗不要倒下去,只要还没有倒下去,其他人就会跟着旗帜往前冲。
........
谢庆春面无表情地望着这一幕,从他的视野里可以看到,清军马队虽然还处于高速冲锋的状态,可是在复汉军的高密度火力打击下,却仿佛是以汤沃雪一般,大量的骑兵倒在了地上。
可是即便如此,依然有大量的骑兵们挥舞长矛,手持弓箭,喊声震天,超这复汉军的步兵横阵冲了过来,他们在此之前虽然倒下了近两千骑兵,可是依然有八成的骑兵冲到了横阵前百步,远看着瞬息之间,骑兵手里的长矛就会刺了过来。
“开火!”
迎战的复汉军第二十三师士兵们,组成了三排阵列的战列步兵线,其中前排蹲在了地上,中排微微伏着身子,最后一排站在地上,当清军马队冲过来的时候,第一排士兵先行开枪,随后有是第二排、第三排,伴随着阵阵轰鸣声,刺鼻的硝烟味道弥漫在战场上。
随着一排排弹丸被击发出去,大量的清兵骑兵们倒在了地上,还有更多的马队直接当场陷入了混乱,而面前的近百步距离,几乎又倒下了七八百骑兵,才勉勉强强冲了过去,只是阵型却已经陷入了混乱。
就在复汉军士兵们打完排枪之后,他们却不慌不忙地重新变幻了阵型,而这个阵型却让其他的八旗将佐们看得眼前一愣,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传统步兵方阵,正面层层士兵都竖起了刺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芒。
通常来说,骑兵在进攻的时候,面前长矛方阵往往会遭遇十分严重的损失,且很难实现突破,因此通常在野战当中,会选择绕道侧翼进行突击,任何人都知道,没有侧翼掩护的步兵方阵,根本无法在骑兵的突袭下进行防御。
因此,当僧保瞧见了那些正竖起刺刀的方阵士兵时,他本能的选择了从侧翼突破的战术,在复汉军步兵方阵阵脚处拉开了一道弧线,带着手下的骑兵们朝着复汉军步兵方阵的侧翼突破,意在从侧面彻底击溃复汉军方阵。
可问题是,当僧保突破到了侧面的时候,才发现了问题的不对,因为之前视线的缘故,他并没有看到复汉军的步兵方阵并非传统方阵,而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空心方阵,他的侧面同样是几排刺刀。
“砰砰砰——”
随着侧面复汉军士兵的枪声响起,僧保感觉身上一阵剧痛,他手里的大旗随之而滑落下去,整个人连同马匹齐齐栽倒在了地上,只见他们的身体上以及布满了血洞,鲜血正从伤口处不断流失......
在枪声不断响起之后,复汉军阵脚处的臼炮也开始发威,他们通过大批的臼炮,不断地将铁碎片激射出来,而这样的火力所造成的伤亡的极其严重的,至少大量的骑兵直接在阵前被纷纷击倒.......
.......
在僧保的大军发起突袭的时候,驻守八里桥防线一带的清军,也开始纷纷移动,像驻守在八里桥的镶黄旗蒙古都统多济尔所率领的八千蒙古马队,还有正蓝旗满洲都统德里济的五千马队,以及驻扎在定福庄的镶蓝旗满洲都统富宁安,同样率领了一万余人的马队,也开始朝着复汉军的方向异动。
在他们的身后,则是通州方向的六万新军,也开始朝着张家湾方向异动,他们已经属于目前通州方向的所有军队,因此,由张家湾战事所引起的余澜,直接波及到了所有的清军部队,而与此同时,也将复汉军各师给调动了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事逐渐变得激烈,而双方的火炮也开始出现了炸膛的现象,就连复汉军的火炮,炮口处也开始变得红彤彤,逼得复汉军士兵直接撒尿给给它进行降温,从而保证后续还能继续发射。
至于清军原本火炮质量就不怎么样,再加上除了新军的一部分火炮,其他的火炮普遍陈旧,甚至大批都属于康熙早期铸造的,因此在连番的发射之后,屡屡发生了炸膛情况,甚至有几门炮的炸膛直接引燃了周围了炮弹,造成了不大不小的伤亡事故。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复汉军与清军展开了诸司的搏杀,从张家湾一线再到八里桥,双方开始还是使用火枪互相射击,到了下午的时候,便已经是刺刀对刺刀的结果,大批大批的伤亡,使得清军逐渐有些吃不消了。
到了下午时分,清军大军基本上全部出现在了复汉军的正面,超过六万八旗新军排列成一个个方阵和横阵,在重重鼓声中缓缓前进,至于还有三万五千余人的马队,此时也出现在了战场的侧面,算是清军目前最后的马军部队。
八旗新军按照八镇建制,去掉原来在张家湾驻守的八旗镶白旗镇以外,以及在喜峰口驻守的正黄旗和正白旗镇,此地还有镶黄、正蓝、镶蓝、正红、镶红等五旗新兵,算是清军如今的绝大部分主力精华。
在清军重重包围当中,一面巨大的黄色团龙旗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只代表了一件事,也就是雍正皇帝已经亲自抵达了战场的正面,与对面的复汉军仅仅剩下数里,这是一个非常危险而胆大的决定。
“皇上万岁!大清万岁!”
无论如何,当雍正出现在了战场上时,对于剩余的清军士兵而言,是一种莫大的激励,原本有些颓丧的士气,此时也迅速恢复了昂扬的状态,众人都用一种十分崇敬的目光,望着团龙旗下的那道身影。
雍正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他手里举着千里镜,瞧了一眼对面复汉军的情况,虽然看的不是很仔细,可是他也能发现一件事,那就是复汉军的阵型也在发生变化,想来便是进攻前的最后调整。
说起来,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实质上的决战竟然来的这么快,即便是下令的雍正皇帝,他也没有料到复汉军在张家围阵地上,竟然表现得如此坚决。
锡保、托赖、多济尔、德里济以及富宁安等八旗勋贵将佐,他们簇拥在雍正皇帝的身边,望着对面的复汉军阵型,人人脸上都有些凝重之色。
“皇上,如今楚逆阵型尚未彻底列好,再加上他们的张家湾方向,已经牵制了复汉军不少的兵力,因此奴才以为,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压上,先用马队冲一冲。”
锡保的性子一直都十分强硬,信奉先下手为强,再加上之前见到复汉军的火器之威,却是促使下定了要先用马军搅局的心思。
雍正却是有些犹豫,前面僧保所部马军的惨重损失依然历历在目,根据预估至少也损失了五千余骑,就这还没有算上僧保本人........因此损失可谓惨重,教训可谓惨烈,使得雍正不得不多加几分小心。
“皇上,若是等僧保马队彻底全军覆没后,复汉军也就腾出手来了,到时候再打起来可就被动了,当下机不可失啊!”锡保跪在了地上,脸上带着几分焦虑。
雍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终于缓缓点了点头,“那就让多尔济冲一冲吧.......另外下令,让新军向前进攻,缓解张家湾的压力,顺便牵扯楚逆大军。”
“嗻,奴才遵旨。”多济尔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
人人都知道,眼下用马队去冲复汉军的大阵是一个苦差事,毕竟僧保近万马队已经伤亡过半,剩下的马队还处于跟复汉军的绞杀中,岌岌可危,人人都在心里担忧,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僧保。
镶黄旗蒙古都统多济尔出身不凡,承袭了他的堂祖父哈那出的拜他喇布勒哈番世职,自侍卫历官镶黄旗蒙古副都统、都统,率军打仗不仅十分勇猛,而且并不是那种有勇无谋的莽夫,他熟读过不少兵书,更有一定的战略眼光。
眼下的多济尔麾下有八千蒙古马军,原本实力雄厚,可是他委实对复汉军的火器深为忌惮,因此在接到命令之后,整个人都有些头疼。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从营帐外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却是一名八旗佐领走进打仗,跪在了众将面前,高声道:“哨探回报,楚逆马军已经出了大营,疑似要去截杀张家湾的我军马队,数量大概有数千人。”
一听到这话,雍正便开了口:“楚逆尤善火器,从未听说过有马队,瞧着如何?”
那佐领听到皇帝亲自垂询,当下便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紧张道:“哨探远远瞧去,却看见那些骑兵骑得都是好马,不比咱们眼下的健骑要差......”
旁边的多尔济此时却眼前一亮,他原本还有些头疼去冲对面的步阵,可是眼下却立马来了支马队,终归是一个大好的脱身机会。
至于复汉军马队的战力如何,却不在多尔济的考虑范围内,在他看来,他们蒙古人只是不善于操弄火器罢了,可是论起马上的功夫,这天地下他们说第二,还没人敢说第一.......
见多尔济自告奋勇,雍正皇帝脸上随即便露出了一丝笑意。
“多尔济,朕知道你一向勇猛,此行必当打破贼寇,朕在大营里为你请功!”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五)
宁承祖脸上带着几分坚毅,他骑在了高大的阿拉伯马上,一杆火红色的复汉军大旗正在迎风飘扬,仿佛一团烈焰般,在积雪覆盖的大地上显得无比刺眼。
而在宁承祖的身后,则是整整三千复汉军的胸甲骑兵们,他们身上套着坚固的胸甲,手里举着一杆骑兵火枪,马匹两边还挂着两柄六连发手铳,除此之外,还有一柄雪亮的骑兵马刀斜斜地挎在马匹上。
在过去的古典骑兵战争时代,真正的王者始终都是枪骑兵,因为长长的骑枪不仅仅能很好的克制阵容齐整的敌方步兵方阵,对于对方的骑兵也有很好的冲击效果,像之前的法军枪骑兵,就用了长达两米七的长矛,能够优先进攻到方阵士兵,而清廷的八旗骑兵,也是典型的长矛加弓箭骑兵。
然而,枪骑兵本身存在的限制也非常多,不仅仅会受限于使用的环境,其训练上也更加困难,根据来到宁楚的西人骑兵专家介绍,想要训练成熟的枪骑兵,需要进行足足五十五种不同训练科目,其中二十二种属于对骑兵项目,十八种属于对步兵项目,还有十五种基本训练。
因此,想要在短时间内训练出一支能够上战场的枪骑兵,既不显得现实,也没有这么做的充分必要,特别是在这个火器时代,自然还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用火器取代长矛。
由于骑兵冲锋都是有距离限制的,因此宁承祖所率领的三千骑兵,几乎都是慢慢朝着僧保残余马队逃亡的方向而去,准备在那里直接截住剩下的数千八旗马队。
“清军马队过来了!”
一名骑兵从远方本奔来,他高声呼喊道,脸庞红扑扑的,汗水几乎打湿了军服。
随着骑兵的呼叫声,宁承祖不由得抬头望去,之间远方层层叠叠的人潮中,出现了一些黑压压的骑兵,他们此时都显得极为狼狈,不少人身上都挂了彩,还有更多的人已经丢掉了手里的长矛,仅仅剩下弓箭和马刀,完全不成阵型。
宁承祖脸上带着一丝冷笑,随手拔出马刀,遥遥指向了天空。
“冲!”
复汉军胸甲骑兵团的编制不同于寻常不对,每团编制五个骑兵中队,每个骑兵中队为三百人,可以作为独立的战术单位,而每个骑兵单位则有三到四个骑兵连所组成。
当宁承祖下令之后,整整三千马队分别按团里各中队一字排开,而中队里的每个连,都改为了四排小纵队,前后依次排开,形成更大规模的两列横队,宛如一道长长的海浪一般,场面显得十分巍然壮观。
“杀啊!”
望着远方排成整齐队列的复汉军马队,正在逃亡的清军骑兵们不由得瞳孔一缩,那些八旗参领佐领们,顿时暗暗叫苦,对面的复汉军马队很明显就不一般,光从这个阵型上就能看出对方的实力来。
要知道,在战场上的时候,阵型对于双方而言都十分关键,尤其是对于马军来说,精髓并不是就这么一冲了事,而是要以更为完整的阵型去冲垮对方的阵型,从而彻底打崩对方的指挥体系,那么这一仗也就能赢下来。
因此,在马战当中,保持阵型本身就是非常关键的因素,而清军原本经过了一番苦战,处于被包围的状态,阵型早就凌乱无比,如今面临复汉军的生力军马队突袭,自然是大事不妙了。
只是,清军很难在这种环境下,重新构建自己的指挥体系,因此复汉军的骑兵几乎如同海浪一般,直接冲刷着清军的马队,手中的马刀更是在交错之间,大发雄风,将清军骑兵径直斩于马下。
宁承祖高高举着马刀,他并没有让手下的骑兵们开枪,原因很简单,对付面前这股已经溃散的骑兵,根本没有必要动用宝贵的火器,毕竟马上无法填充弹药,打完后就只能下马装填,还不如直接以马刀冲锋。
“杀啊!”
复汉军的骑兵在宁承祖火红色的大旗号召下,始终保持着完整的阵型,雪亮的马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砍翻了大量的八旗骑兵,而八旗马队却几乎没有半点的反抗余地,仅仅只是片刻时间,便倒下了一千余骑。
八旗马队本身十分善于骑射,只是眼前的环境让他们并没有骑射的空间,也没有了汇聚在一起的机会,但凡有八旗骑兵尝试着汇聚在一起,则复汉军骑兵就会以骑兵连或者是骑兵中队的方式,彻底将他们给击溃。
在经过了几轮的冲杀之后,复汉军骑兵几乎以十分微薄的伤亡,砍翻了大批的八旗马队,而对方原本就经过了十分惨烈的搏杀,再加上这么一出截杀,其中的核心参领和佐领们或死或逃,因此八旗马队彻底没有了翻盘的希望,他们还剩下一千余骑,在复汉军的马刀下苦苦挣扎着.......
.........
在复汉军骑兵对包围圈中的僧保马队进行赶尽杀绝之时,多尔济所率领的八千蒙古马队也都到了场,他几乎完完整整看了一遍复汉军骑兵冲锋的过程,不由得深深倒吸了一口冷气,以复汉军目前的骑兵实力来看,根本就不像是一支新锐之师。
复汉军骑兵的分进合击,再加上阵型的完整程度,无疑不表明了一点,复汉军的骑兵实力根本就不在蒙古人之下,或许他们当中个人的骑术并不高超,比不上从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可是他们通过团体的配合,完全掩盖住了这一点。
其中,让多尔济感觉到惊讶的还有一点,那就是复汉军的战马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几乎都是能够比肩河西马的良骏,而且他们的骑兵在冲锋的时候,始终都保持着紧密的阵型,并没有露出半分破绽,这实际上是非常难以做到的一点。
就算是蒙古骑兵,也不是长于阵型,而是以超强的耐力,死死咬着敌人不松口,就好比草原上的狼群,用时间来战胜一切强大的敌人。
可是眼下复汉军骑兵的分进合击,再加上阵型的完整程度,无疑不表明了一点,复汉军的骑兵实力根本就不在蒙古人之下,或许他们当中个人的骑术并不高超,比不上从草原上长大的汉子,可是他们通过团体的配合,完全掩盖住了这一点。
就在复汉军对八旗马队进行最后的围剿时,蒙古马队也终于完成了集结,几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多尔济下达冲锋的命令。
然而此时的多尔济却犹豫了,他已经没有了必胜的信心,尽管他始终坚持认为世界第一的骑兵就是蒙古骑兵,可是在复汉军的骑兵面前,多尔济却认为,即便是蒙古骑兵能够获得最终的胜利,只怕代价也会变得巨大。
“不管了,总得试一试,否则回去也没法跟大皇帝交差,若是楚逆骑兵只是花架子,就立了这一功,要是对方真是块硬骨头,那就一触即走........”
多尔济在心里暗自思忖着,这个看似憨厚的蒙古汉子,实际上却拥有着不逊于他人的智慧与狡诈。
“杀!”
对于多济尔而言,他一旦下定了决心就不会再犹豫,更何况他心里还抱着一点小心思,那就是趁着复汉军马力没有恢复的功夫,来打一次突袭。
随着多济尔手中的马刀狠狠往下一劈,八千余人的蒙古马队跟着多济尔,向复汉军的方向发起进攻,由于他们的距离与复汉军的距离有三里多,因此前面一直压着速度,等到了最后一里路程的时候,才会放开马力。
八千余名蒙古马军在大地上奔跑着,他们似乎先前瞧见了复汉军骑兵的整齐程度,也在努力地使自己的马儿速度一致,然而无论怎么控制,却始终有些散乱的模样,与复汉军的如墙推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蒙古的马队开始发动之后,复汉军的骑兵团也开始整理着阵型,而在他们的周边,四处都躺着八旗马军的尸体,刺鼻的血腥味道几乎在告诉所有人,这里刚刚已经发生了一场你死我活的绞杀之战。
宁承祖抹了抹脸上的血水,浮现出一丝冷酷的笑容,他先前没有让手下的士兵们动用马枪和手铳,主要还是担心会有其他的清廷马军插手进来,如今果然是等到了,而且看样子不比僧保的马军实力要差。
“收刀!”
只听见一声呼喝声,所有的复汉军士兵齐齐地扬起手里的马刀,然后用粗布擦拭干净上面残存的血迹,随后便将雪亮的刀刃插回到了刀鞘之中。
“举枪!”
眼看着蒙古的马队开始逐渐进入了冲锋的一里范围内,又是一声高声怒吼,宁承祖和其他的两千八百多名骑兵,拔出了放在马匹上的骑兵火枪,遥遥地对着即将开始冲锋的蒙古马队。
在火枪时代,胸甲骑兵抛弃了长枪,选择了骑兵火枪,自然也会有一套新的战法,因此复汉军骑兵在面对对面的蒙古马队冲锋时,依然保持着冷静的姿态,他们身上的精钢打造的胸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蒙古马队的速度越来越快,他们甚至都已经开始在马上伏着身子,夹着长矛,如同鹰隼一般,盯着对面列好阵型的复汉军骑兵们,幻想着将长矛狠狠插进对方的胸膛当中。
眼看着蒙古马队的速度开始提升到峰值时,宁承祖手中的火红大旗开始挥舞了起来,接近三千名复汉军骑兵保持着整齐的步伐,平端着手中的骑枪,开始慢慢发力冲锋。
多尔济瞧见复汉军骑兵开始发力之时,眼睛里却不由得闪过一丝不屑,因为在骑兵作战当中,对于速度的把握是非常重要的,而以目前的距离,根本不会等到复汉军将速度给提升起来的机会,到时候他们就会以最巅峰的冲锋速度,将对面的骑兵给挑成肉串。
如果按照传统的骑兵对战方式,蒙古马队的想法自然是准确的,只有速度才能代表一切,谁更快,谁就能将长矛插进对方的胸口,而速度慢者,则只有死路一条。
到了这个时候,多尔济甚至认为自己面前的这支骑兵跟刚刚的那支骑兵,根本就不是同一只军队,因为前者将骑兵的艺术玩到令人绝望的程度,而后者则似乎变成了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农夫。
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多尔济都已经不去想了,因为胜局他已经彻底握在了手心里,就算是长生天来了,也留不住眼前的这股骑兵。
可是,就在双方距离只剩下短短的百步之遥时,复汉军骑兵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们仿佛根本就没有将蒙古马队的冲锋放在眼里,这让多尔济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砰砰砰——”
伴随着一声怒吼,复汉军的骑兵们齐齐开了枪,在巨大的轰鸣声中,白雾将他们的身影彻底包裹了起来,除此之外,还有两千多颗黑色的弹丸,朝着蒙古马队狠狠扑来。
冲在最前面的蒙古马队几乎像撞在了一堵无形的墙上,大量的血花从冲在最前方的马军身上溅射开来,他们纷纷连人带马,直接摔倒在了地面上,而仿佛是连锁反应一般,第二排、第三排的蒙古骑兵也纷纷摔了下去。
多尔济虽然也冲在了最前面,可是不知道为何缘故,他身旁的骑兵倒下去了一大片,可是他自己却没有倒下去,而此时的他也看到了对面的复汉军,他们的手中举着一杆正冒着烟的火枪。
“关宁铁骑?这怎么可能?”
与其他人不同,多尔济毕竟是有来头的,他曾经从家族长辈的嘴里,听说过这么一支拿着火枪战斗的骑兵,可是对方似乎要比关宁军强悍太多了......
宁承祖脸上挂着一丝嗜血的味道,他将火枪插在了枪套里,随后又拔出了马鞍上挂着的两只六连发手铳,而他身旁的骑兵也都纷纷如此,瞬间所有人手里的武器又换成了短小的手铳,而这一幕却是让对面幸存的蒙古骑兵,感觉到大为愕然。
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怪物?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六)
在复汉军当中,胸甲骑兵团几乎成为了一个传说,因为人人都很好奇,那支预算要抵上一个主力师的一千五百人骑兵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由于胸甲骑兵团属于军中机密,因此真正的详细资料,只有枢密院和骑兵团相关人员才知晓,而对于他们来说,胸甲骑兵团每一个人身上的花费,那都一笔不菲的数字。
对于每一个胸甲骑兵团的骑兵而言,他们每个人的战马、火枪、马刀以及马上的双铳,还有身上的铁盔和胸甲,都要花费好大一笔钱,而这些人本身的训练费用,更是一个让人恐惧的无底洞。
为了训练出这么两支骑兵团,枢密院不得不肉痛地取消了两个主力师的编制计划,甚至还在皇帝的内库里打了一些算盘,这才勉勉强强完成了这么三千骑的编制。
当然,如今在战场上,一起的付出都已经有了成果。
在蒙古马队倒下一大批的时候,复汉军并没有停住自己的脚步,他们十分熟练地将火枪塞回了枪套,然后拔出马鞍下挂着的两支连发手铳,朝着后续的蒙古骑兵开始射击。
“只打人,别打马!”
望着蒙古马队骑兵坐下的骏马,宁承祖多多少少有些心疼,他可是知道自己目前坐下的这些阿拉伯马的来历,那可都是皇帝花重金从海外买回来的,可以说死一匹那是少一匹!
虽然战马培育计划已经展开,可是宁承祖丝毫没有往那个方向考虑,毕竟根据马种培育专家的说法,想要或许真正成熟的战马,还要实现真正的大规模化培育,没有十年时间根本下不来。
因此,宁承祖一开始就想着能不能缴获一些蒙古马队的好马,这样将来战事进行多了,也不至于让自己这两个胸甲骑兵团完全无马可骑.....
复汉军的骑兵们听到自家副师长的怒吼声,瞬间都想明白了过来,他们将手铳都往上移动了几分,对准了马匹上的蒙古骑兵,随着噼里啪啦一阵乱枪之后,只见冲锋的蒙古骑兵就跟下饺子一般,齐齐地从马上栽倒了下去,只剩下一些无主的马儿还在继续往前冲。
多尔济瞧见了这一幕,顿时整个人险些气炸了,这些人到底还有没有一些作为骑兵的骄傲?先是用火枪,接着又用手铳,等会是不是还要丢手榴弹?到底还能不能整个真正的勇士,用长矛马刀来进行决斗?
实际上多尔济的想法,宁渝倒真不是没想过,他从一开始就想着能不能让骑兵去丢手榴弹,用丢完就往后跑的无赖打发........可是毕竟这个年代的手榴弹,使用起来太过于麻烦,在马上操作过于不便,因此才打消了这个阴损的想法。
至于像个男人一样在战场上一对一大战?抱歉,宁渝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光明正大的想法,只要能赢,他可以选择无所不用其极。
就在复汉军手里的手铳也打完了之后,骑兵们便将手铳重新塞回了枪套中,重新抽出了雪亮的马刀,而此时的蒙古马队几乎被打垮了好几层骑兵,剩下的几乎只剩下了五千多失魂落魄的骑兵。
以五千对三千,看上去似乎还是清军占据了上风,可是在此时的战场上,任何人都不会这么去计算,因为双方的士气截然不同,复汉军正处于最高昂的状态,而蒙古马队距离崩溃只剩下了最后一根稻草。
宁承祖心知机会不容错过,他刚刚竖起手中的马刀,高声怒吼道:“冲啊!彻底打垮他们!”
两千七百余名复汉军骑兵抽出了雪亮的马刀,将马刀平举着笔直向前,雪亮的刃口几乎给人一种阴森刺骨的感觉,带着死亡的味道,冲向了前方的蒙古马队。
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双方便彻底撞在了一起,长矛、马刀的交锋使得彼此都没有后退的余地,只是那么一瞬间,双方都有大量的骑兵直接摔落到了马下,其残酷可见一斑。
在骑兵进展当中,双方都会形成混战的局面,冀图于通过交错穿入对方队列,放慢速度后与就近的敌方骑兵短兵相接,从而将对方斩落在马下,而此时骑手对马匹的控制,以及对马刀的使用,将会直接决定骑兵近战胜负的关键因素。
在马术方面,复汉军确实不如蒙古人,可是他们的阵型更加完整,因此并没有暴露出这方面的差距,而马刀和长矛的对拼,除了双方的技巧之外,所幸复汉军还有胸甲和头盔的保护,因此在交锋的那一霎那,反倒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从马背上掉下去的骑兵大多都是蒙古马甲。
随着这一轮近战交锋之后,几乎被碾压的蒙古马军士气算是彻底崩溃,他们面对重新冲锋过来的复汉军骑兵,没有继续选择战斗,而是勒过马头开始撤退,而在这种战斗中,一旦有人坚持不下去,选择了撤离,那么其他人的崩溃也就成为了必然。
多尔济也无法挽救如今的局面,他只能在侍卫的左右护持下,朝着远方清军大营突围,而复汉军的马刀也仅仅跟随气候,开始对最后残存的蒙古马队进行收割,一旦发现对面有重新聚拢的迹象,便立刻会再次风卷残云般的冲锋.......
........
八里桥,清军大营。
雍正望着逐渐偏西的日头,神色一直都显得十分凝重,今日交战的结果几乎让他大为受挫,辛辛苦苦编练的新军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效果,而原本的马军似乎也有些不太顺畅,这些战果都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或许,眼下只能看看多尔济的马队,能不能给他带来胜利的希望,倘若能胜,那么或许还能继续咬着牙打下去.......
过了许久之后,一名八旗参领从帐外急急走进来,他身上几乎染红了血迹,随后也不知是跪倒在地还是栽倒在地上,却是让众人看得眼前一愣。
“启禀皇上,僧保马队已经全军覆没,多尔济马队苦战许久受挫,如今正往大营方向逃来........”
轰隆一声,仿佛一道晴天霹雳,让雍正感觉到头晕眼花,一天的时间几乎送出去了两万的马军,再加上一万多新军精锐......如此打仗,他雍正才是大清最大的败家子吧!
“怎会如此.......朕不是让多尔济去接应僧保马军吗?怎会落下一个全军覆没的结果?”说这话的时候,雍正浑然没有想到,他最初的命令可是要消灭复汉军的马队.......
当然,没有人敢于反驳,即便是一脸是血的八旗参领,也只能悲声道:“皇上,那楚逆马队拿出了火枪还有手铳......多尔济都统实在是没有料到.......”
说起来,八旗参领也没有完完全全说实话,复汉军骑兵的确是用火枪和手铳打垮了大批的蒙古马队,可是在最后的近战相交时,蒙古马队照样被复汉军骑兵给打了个落花流水,只是这些却是不应该跟皇帝提的.......
否则怎么说?火枪火枪打不过,马队马队也打不过?这话没法说,也就只能当成一笔糊涂账了。
众臣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神情瞬间一变,脸色如同死灰,他们实在没有想到,战场上会垮塌得这么快,似乎在此之前的几年努力,都好像是纸搭出来的房子一般,被人轻轻一戳就给戳倒了。
在所有人当中,锡保的神色最为惶恐,若是按照负责的情况来看,清军这边似乎是他的责任最大,总不能将责任追究到雍正皇帝身上去.......
想到了这里,锡保连忙跪在了地上,低声道:“皇上,眼下大军失利,却是不可继续久拖......一旦入了夜,只怕楚逆还会有别的招法......”
帐中其他的军机处大臣们纷纷点头,他们实在给打怕了,复汉军层出不穷的招数,几乎让他们都摸不着头脑,别说抨击前线将士作战不力,就算让他们自己上,也没办法在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手段面前讨得好处。
因此,当锡保声称要撤军的时候,徐元梦也忙不迭的跪下去,低声道:“皇上,此战恐怕非一时一日便能决出胜负,还需谨慎以待。”
瞧着身旁统军将帅还有军机大臣都要先罢战,雍正茫然的神色中也似乎找到了些许光彩。
“没错......收兵......收兵......让大军依次撤离张家湾,驻守八里桥.......”
雍正足足吞下了好多颗药丸,这才仓皇失措地发布了撤军的命令,原先赤红的脸色,如今却又显出几分苍白......
.........
整整一天的交战结束,复汉军获得了难以想象的胜利,打光了两支清军万人马队,又彻底消灭了在张家塘的八旗新军一镇,也就说对面的清军在一天的时间中,就损失了足足三万人,而复汉军的伤亡却仅仅只有四千余人。
在所有的复汉军将士心里,这是一个能够接受的伤亡数字,毕竟只要再这么打下去,大清指定要完蛋,到时候的复汉军便能真正夺下天下.......他们也都会成为大大的功臣,受到宁皇帝的封官加爵。
复汉军营地中,此时灯火通明,一队队复汉军士兵正在营地中巡逻,在外围还有几个师同样严格守着防线,防止清军使用夜袭的手段,尽管他们在白天已经被彻底打趴下了,可是依然不能放松半点警惕之心。
在营地最中央的帅帐中,此时却是济济一堂,除了少部分巡逻与执勤的将领之外,其他的所有高级将领都已经到了帅帐中,等待着皇帝给他们的指示。
大战到了今日,再也没有人对胜利有半分疑问,只是大家一旦想到能够真正成为天下的主人时,他们便有些欢欣鼓舞。
宁渝身上穿着一身大氅,他站在了帅帐中央,望着那些跟着自己出身入死的将领们,脸上微微有些凝重。
“今日此战,乃我军大胜,与诸位的牺牲都是分不开的,一定要妥善收好此战中所有阵亡的将士们的遗骨,将来还需要葬到南京的忠魂祠里,享受后世香火不绝。”
在南京城里,皇陵之侧便是忠魂祠,那里摆放着数万块神位,都是历年战死的复汉军士兵,他们虽然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却依然享受着人世间的香火。
在宁渝看来,这些虽然有些形式主义,还比不上实打实的田亩钱财奖赏,可是他也明白需要为所有人竖立一个希望,那个希望并不属于那些还活着的弟兄,而是为那些战死的弟兄,让他们寻找到自身存在的意义。
如今北伐一战一来,尽管复汉军自身损失极少,可是依然要在忠魂祠竖起超过六千座神位........宁渝没办法让所有的人活下去,可是在这些事情上,他不希望留下遗憾。
众人的情绪似乎被宁渝所感染到了,他们端稳了手中的水碗,微微垂下了头,帅帐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哀婉起来。
宁渝擦了擦眼角,重新端起了手中的水碗,神情有些动容道:“大军出征在外,不宜饮酒,今日便以水代酒,为他们送行。”
帅帐中的所有将领都站起了身子,他们的手中同样端着一碗水,人人神色肃穆。
“上敬战死的英灵!”
“下敬涂炭的生灵!”
宁渝将手中的水泼了一些在地上,随后高声道:“中间的敬,人世间的良心!”
所有人端起了手中的水碗,一口而尽,它虽然不是酒,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能够起到真正醉人的效果。
数年征战,数年厮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一个结果,可是他们需要的,也不仅仅只是将来史书上的那个结果,他们还需要一些有血有肉的东西。
宁渝眼睛有些发红,环视了众人一圈,将手中的空碗狠狠砸在了地上。
“明日出战,跟着老子打进京城!”
“打进京城,活捉雍正!”
“打进京城,活捉雍正!”
众人发出了欢呼声,齐齐念叨着这一句口号,却使得它逐渐从帅帐开始朝着周边的营地扩散,所有的将士们都在高呼着这一句,或许只有这一句话,才能舒展他们内心的豪气与壮志。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七)
当太阳逐渐从地平线升起之时,复汉军大军近十万人,已经开始朝着八里桥的方向行进,大军行进之间,人人背着长长的火枪,雪亮的刺刀在初生的阳光下反射着光芒,火红色的军旗迎风飘扬,仿佛为天地都染上了一层红色。
复汉军士兵们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紧紧抿着嘴唇,对于他们而言,在长时间的训练之下,保持整齐的整列几乎成为了融入血脉的东西,当然也有人在这个过程中,不自觉地表示着排斥,可是这些排斥的人,也都会有鞭子教他们做人。
宁渝身着大氅,骑着红色的骏马,在将领们的簇拥下,巡视着正在行进的士兵们,脸上带着些许疲倦之色,毕竟他一直在熬夜处理着政务,并没有太多的休息时间。
当然,对于皇帝来说,他在军中自然是有御辇的,完全没有必要整日骑马,但是宁渝一直都始终坚持骑马,他在之前就已经下过命令,无论各级文武官员并宗室勋贵,皆不得坐轿出行,只许骑马或者乘车,而在战事之时则只许骑马。
原因很简单,在宁渝看来,以人力为畜马不仅涉及到小民尊严的问题,而且也是对人力的极大浪费,因此只许骑马或者是乘坐马车,至于在战场上面,乘车会显得过于繁琐,且不够灵活,因此只许骑马。
有了宁渝在前面以身作则,因此复汉军中的高层也都是如此这般,他们也都骑着马儿跟在宁渝旁边,即便是内阁次辅崔万采也没有选择乘车。
随着日头逐渐升腾起来,远处却传来了一阵蹄声,正是宁楚军中的哨探,他们人人双马,因此能够长时间保持马匹体力,正适合用来刺探军中情报。
“启禀陛下,清军的炮兵阵地,已经被我骑兵侦知,他们已经转移到了定福庄方向,一旁便是清军的马队,似乎有其他的动作。”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丝毫的诧异,昨日大战历历在目,清军在双方的炮战中,损失了一半多的火炮,因此今日自然是不会继续进行炮战。
宁渝微微一笑,双方的差距绝不仅仅只体现在火器本身,实际上还体现在很多看不见的地方。
就好比双方火器的产量,复汉军一天生产的量就足够让清廷生产一两个月了,再比如人员培养上,宁楚在各地开设的军事院校,每年都会往军队里输送大量的专业炮兵人才,而清军的炮兵培养,则几乎还是传统的那一套玩意。
因此,复汉军由于后续的支援补给,有底气在战场上承受更大的损耗,而清军就完全承受不起损耗,毕竟产量就那么多,而且一旦丢了京城之后,光靠盛京的火器产量,他们甚至连现有的火器都无法进行很好的补充.......
“看这样子,雍正估计心里是发虚了......”
宁渝举着千里镜,观察着对面的清军营帐,嘀咕道:“现在唯一能制约清军想法的,应该就是还在京城的八旗和大量的财物........他们这是给转移到关外争取时间,说不定等人撤的差不多了,就打不下去了......”
在复汉军强大的情报系统支持下,清军目前的动向并不是什么机密,毕竟每天往城外转移的八旗子民可不是假的,除了人口以外,还有大量的粮食、财物等情报,都事无巨细地汇聚到了宁渝的案头上。
宁忠义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枢密院针对这件事已经有所准备,第十五师、第十七师、第十八师以及第二十师,已经往辽东方向转移,到时候将会配合在辽东的禁卫师,组成辽东集团军,直接攻下盛京,彻底断绝清廷的美梦。”
众人不由得嘿嘿一笑,倘若雍正以为复汉军会选择止步关内,那可就错了.......先前登陆,只不过是为了彻底断绝清军的后路,可是这一次就是犁庭扫穴了.......
.......
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犁庭扫穴的雍正,召集了这一次大战的八旗将佐们,一同前来商议此战的具体细节。
特别是雍正皇帝,在经过了昨日的惨败之后,特别是马军的惨败后,基本上已经将他心里的斗志给打没了,若非宁楚只接受无条件投降,只怕他早就想派去求和的信使了......
不止是雍正皇帝,其他的八旗将佐也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昨天的一战,使得对复汉军的战力有了更清晰的认识,心有也不由得有些戚戚然。
锡保低声道:“启禀皇上,今日一战,或许能让俄人参与进来,总不能将土地白白割与他们.......”
庄亲王允禄瞥了锡保一眼,心里便有些不满,这话说的好像当初割地是多大的罪过一样,只得低声道:“当初签订条约之时,俄使已经答应了出兵,不过他们也说过,战场之上终究是我八旗为主......”
雍正微微点头,实际上他看重的,并不是在京师的一千五百名俄兵,而是那个遥远的俄罗斯帝国,因此也没有逼迫俄人直接加入战场,轻声道:“今日大战,终究是我八旗之战,倘若不能敌时,便再遣俄人相助.......”
“嗻,皇上,奴才遵旨。”
锡保心里带着几分苦笑,若真能打得过,那么这些自然不必多说,可眼下明显是打不过了。
雍正望了众人片刻,终究低叹一声,语气里带着些许坚定。
“大清国运,在此一战!”
.........
由于昨日大战复汉军占据了清军的张家湾,因此导致清军在八里桥的防线并没有太多的意义,目前只有一部分人马占据,反倒是主力都摆在了定福庄,而这里将会是复汉军进军京师的最后关键支点。
不过与昨日不同,今日清军很明显是提前已经摆好了阵势,六万新军根据八旗各镇摆成了一个个大横阵,他们人人穿着八旗的各色棉甲,花花绿绿的好不耀眼,士兵们肩上还扛着鹰嘴铳,一百八十多门各式火炮列在阵前,倒也有几分气势。
昨日镇守在张家围的八旗新军毕竟人数不多,规模和气势都无法达到今日的状态,只是当这一幕落在复汉军眼里时,却并没有太多人把这只军队放在眼里。
因为通过昨天一天的战斗,基本上已经让复汉军摸清楚了眼前这支新军的实力——八旗新军里面太多人没有正儿八经打过仗,对于战术的理解基本为零,表面看上去算是一支劲旅,可实际上充其量只能算一个花架子。
根据参谋部的评估,清军八旗新军并不是因为火器不够出色,而是因为本身训练和指挥就出现了问题,以至于没有发挥真正的潜力,简单来说,当时负责训练整支八旗新军的人,就是个业余的菜鸟.......
如果雍正皇帝听到这句评价,应该会百感交集,因为负责整支八旗新军训练的是原来的平郡王纳尔苏,他虽然一直努力模仿复汉军的方式去训练,可是毕竟只得其形,后来虽然也延请了不少西人传教士作为教官,可是不是真正的军官,也没有真正的训练权力。
因此八旗新军号称是新军,可实际上真正的变化只有武器上,其他的还是换汤不换药的老玩意,以致于昨日被复汉军在同兵力下直接被彻底击溃.......
当然,战场上的真正菜鸟要么已经死了,要么还陷入不自觉的状态,因此八旗新军的整体士气并没有一落千丈,他们对自己还是保持相当的自信——至于昨天全军覆没的那只新军,则纯属是指挥不当。
不过自信归自信,大伙还是蛮紧张的,不少人攥着枪杆的手都攥出汗水,他们望着无边无际的复汉军,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始缓缓接近,顿时有些口干舌燥。
“这些该死的蛮子......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下来......”
“哼,大爷我可是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要是今天这一仗打好了,将来爵位也能升上一升!”
“听说那些叛贼的刺刀都很厉害,昨天打的时候,咱们几个人都不是人家一个人的对手!”
“胡说八道,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咱们过去也就是火器不如人,拼刀子什么时候怕过?”
“就是,咱们如今的鹰嘴铳,可比过去的鸟铳强多了!”
眼看着下面的人开始嘀嘀咕咕,锡保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看来大家伙心里还是挺放松的,这样就好,这样就能打!
只是望着对面缓缓前进的复汉军士兵,锡保心里还是有些不甘,若是他们就复汉军那般的火炮,就眼下这个距离就能开炮了.......
.......
“启禀陛下,炮兵指挥部已经集合全军各师火炮,合计三百余门,分作三处阵地,已经全部就位,随时可以开炮!”
一名复汉军少将军官走上前来,他正是负责此次炮群的指挥官黄德阳,出身复汉军讲武堂的学者派将军,整个人的气质都显得十分斯文。
在目前的复汉军体系中,炮兵的地位越发显得重要,再加上军事培养体系的完善,因此炮兵也从过去的宁铁山时代,走向更加专业化的新时代,而黄德阳便是典型的学者派将军,负责整个炮群的专业指挥。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目前复汉军集中在正面战场上有九个师八万多人,严格按照满编计算,全军的火炮应该在八百门左右,而目前复汉军炮兵阵地由于仅仅只集结了师属大口径炮兵,因此才只有三百多门,还有数百门小口径火炮以及臼炮,则作为步兵团营一级使用。
“开始吧!”
随着宁渝的命令下达,炮兵指挥部的一名少校军官,神情略显凝重,他将自己手中的红旗并行平举,随后猛地往下一挥。
“轰隆隆——”
数百门火炮在指挥下齐齐发出怒吼声,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升腾起来,笼罩在了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上,而数百颗黑色开花弹则划出了一道道美丽弧线,砸向了清军的阵地上。
大量的开花弹砸进八旗新军的阵型中,连绵不绝的爆炸声在清军阵地上掀起了一道道巨浪,数不清的碎铁片几乎如同骤雨一般,将八旗新军士兵扫倒下一大片,鲜血几乎流淌成了河水一般,与空气中的硝烟味混合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在炮声轰隆中,八旗新军自然不会继续挨打,在新军将佐的指挥下,他们开始朝着复汉军的方向前进,只是许多人已经变得脸色惨白,心里对于自身安危更是带着几分绝望。
终于,清军的火炮开始发出了怒吼声,只是一百八十多门中小口径的火炮,开炮时的气势并没有那么大,而且其中大半的火炮还是实心弹,准头更是惨不忍睹,砸进复汉军阵列时,造成的伤亡几乎皮毛......
复汉军与清军之间的距离开始逐渐变近,而双方的炮战也开始变得更加激烈,复汉军接近两百门火炮已经将目标放在了清军炮兵阵地上,大量的开花弹直接覆盖了上来,却是将清军的火炮击毁了数十门,逼得剩余的清军火炮也开始想办法转移阵地.......
“皇上,咱们的炮抵不过,再打下去只怕是要全军覆没,还是让新军加快步伐吧!”
八旗新军炮协协统荣礼脸上青一道白一道,这种被压着打的感受实在是太让人窝囊了,关键是还没有什么反抗的办法。
雍正将战事从头到尾都尽收眼底,脸上也有些灰暗,挥了挥手,低声道:“让新军抓紧速度接战,还有告诉富宁安,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听到雍正这番安排,徐元梦连忙跪下去,“皇上,新军可战,富宁安率领的一万五千满洲马队可绝不能动,否则将来如何掩护皇上撤到盛京?”
大臣们也都是纷纷赞同地跪在地上,清廷在战前是有五万马队的,可是其中有一万五千马队在喜峰口,而昨日又损失了几乎两万马队,剩下的马队都已经统合完毕,由富宁安来统一率领,将来准备作为雍正和大臣们跑路的资本,因此万万是不能动的。
雍正脸色阴沉,冷声道:“咱们既然要打这一仗,自然是要竭尽全力,否则何必在此与楚逆纠缠?”
这话一出,众人哑口无言,说到底雍正还是抱着几分赌博的心态,不输到最后是绝不会轻易下台认输的,又有谁能劝赌徒收手呢?
第四百八十八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八)
定福庄,往日并不算多么有名的一个村庄,如今却成为了一场大战的见证者。
在连绵不绝的炮火声中,浓白的硝烟笼罩在整个战场,再加上地面上的积雪,看上去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唯独那些战场上的红色和黑色,交织在一起的时候,才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八旗新军身着各色棉甲,因此他们的身影显得十分惹眼,大量的八旗兵排着一个整齐的横阵,扛着火枪艰难地往复汉军的方向前进,而远处的火红色方阵,也在朝着清军的方向赶来,双方的距离在逐渐缩小着。
“两百步.......”
“一百步.......”
“八十步.......”
复汉军排成了整齐的三排阵列,长长的队伍几乎横贯了整个战场,他们平端着火枪,活动着手指,脸蛋在寒冷的天气下显得有些红扑扑的,充满了肃穆之色。
“开火!”
“砰砰砰——”
随着复汉军军官们下令,第一排前蹲着的复汉军士兵们,立刻扣动了扳机,伴随着一阵剧烈的枪声,只见对面八旗新军最前排的士兵中,一道道血线顿时飞溅开来,许多士兵就此直接纷纷倒在雪地里。
“开火!”
还没有等清军反应过来,第二排伏着身子的复汉军士兵也开了枪,浓白的硝烟让不少士兵都呛出几声咳嗽,可是没有人在这个时候去关注这些,人人脸上保持着沉默,只见对方又倒下了一大批。
“砰砰砰——”
等到复汉军最后站着的那排士兵开火时,清军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选择了开火,只是相对于整齐划一的复汉军射击,清军的射击多多少少有些杂乱无章,不过由于数量众多,因此复汉军放下也倒下了许多士兵。
复汉军的军官们不断地高声发出命令,他们手里的弹药很显然上的非常快,相对于缓慢的清军士兵而言,复汉军在射击频率和精准度上要高出许多来,当复汉军士兵打出第二轮齐射的时候,八旗新军还在装填弹药。
可是这一下几乎许多人就看出不对了,以目前复汉军的射速和精准度,别说清军人数并不比他们多,就算多也没有什么作用——人家打两轮,你只能打一轮,这就是一倍的火力差距,再算上精准度上的差距,也就意味着这么打下去,复汉军的伤亡将会远远少于清军。
“前进!”
很显然清军当中也人看出这个问题,锡保冷冷发布了前进的命令,而随着一阵密集的鼓点声响起,清军士兵们终于停止了这种无谓的消耗,他们装填好了弹丸,但是并没有开枪,而是向着复汉军放下走去。。
在最前线指挥的宁忠义自然能看出清军的目的,他冷笑一声,而是继续号令复汉军士兵开始轮射,毕竟眼下的八十步距离,足够复汉军再打上两轮甚至到三轮。
不过八旗新军毕竟士气毕竟高,他们并没有被惨重的伤亡给吓到,而是继续坚定地快步走着,对于发射过来的子弹几乎是视而不见的态度,一旦有人倒下,则后续都会有其他的士兵顶替上去。
“五十步.......”
“四十步.......”
终于,到了三十步的时候,八旗新军终于停了下来,他们平端着火枪,与复汉军几乎同时扣动了扳机,而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只见双方同时倒下去了一大批人——仅仅只是这一轮射击,在距离的影响下,却造成了比前番更加惨烈的伤亡。
在远处观看战事的宁渝顿时一惊,脸上挂出几分冷笑,这八旗进步的速度也够快了,像这种三十步开枪的绝活,他们都已经开始尝试,还真不能小看这帮子人.......
实际上宁渝也是误会了,八旗如今面临生死存亡之际,自然还是会涌现出一批这种精英,但是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不怕死,只不过心里的那口气,还没有被彻底打下去罢了。
“上刺刀!”
当双方三十步这一波决死开枪之后,复汉军军官们高声怒吼道,他们将腰上的刺刀挂了上去,卡死卡扣,随后便放平了上了刺刀的火枪,在轰隆不绝的炮火声中,朝着八旗新军的方向扑了过去。
而八旗新军早就有肉搏的打算,数万人也同时拥了上去,双方都几乎撞在了一起,展开了激烈的近战肉搏,兵刃的碰撞声,刺入人体的声音,几乎响成了一片,令人听了都觉得不寒而栗。
“杀!”
所有人都血红着眼睛,望着面前的敌人,用着与生俱来的勇气展开激烈厮杀,刺刀、长矛、腰刀甚至是牙齿,都成为了他们的武器,鲜血喷溅得四处都是,到处都能看到互相同归于尽的士兵。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军队都已经陷入了绞杀,像清军还有一万五千马队,而复汉军这边则是各师的掷弹营,大概有五千人左右,还有归属于禁卫师的一万骑兵,其中有接近三千的是胸甲骑兵。
从纸面上来说,双方剩余的军队都差不多,只是前线却并不是势均力敌,至少还有八万的复汉军,已经压着只剩下五万的八旗新军再在打,而根据前线的战力对比来看,新军八旗的崩溃已经基本成为定局.......
........
四处的喊杀声笼罩在战场上,可是战场上的局势对于清军越来越不利,正面的几万八旗新军几乎自始至终都被压着打,根本没有办法发起半分反击。
而此时正在观战的雍正皇帝,却是脸色越发阴沉起来,步军步军打不过,炮兵炮兵打不过,现在连马军都打不了......
“皇上,看这个打法,还要早做考虑才是.......”
徐元梦不合时宜地在此出现,他跪在地上,脸上露出几分绝望之色,这一仗只怕会比昨天输得还惨。
雍正沉默不语,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如同铁石一般坚硬。
“朕还没有输,前线还在打,锡保他们还没有败.......更何况,朕的兵都上去了,宁贼的兵也都上去了,只要坚持到最后,如何没有胜机?”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在场的军机处众臣,望着明显已经顶不住的正面战场,不由得齐齐叹了一口气,如果坚持就有胜机,那么自然可以坚持......可是目前这个局面,坚持真的有用吗?
徐元梦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努力观察着战场的局势,一旦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就算是拼着死谏,也要劝皇帝离开战场。
毕竟,一旦真到了兵败如山倒的地步,雍正可就危险了,要是死在战场上倒还好说,可要是被俘虏了那该怎么办?远在盛京的四阿哥又该怎么办?
就在众人沉默之际,战场上的肉搏厮杀却显得越来越猛烈,八旗新军的阵型逐渐开始变形,大量的八旗新军开始节节败退,甚至都已经有人朝着后方跑去,怎么看都是即将溃败的征兆。
当然,八旗内的将佐们也都纷纷带着亲卫斩杀逃兵,稳固住摇摇欲坠的阵型,可是前线终究是抵不住复汉军的凶猛进攻,再次崩溃也仅仅成为了时间的问题......
在这种残酷到令人发指的近战中,双方的阵线上几乎都是挤满了士兵,一旦出现有人溃逃的情况,那么也就代表着对方可以通过这些缺口,进行反过来包抄,而防线也就会随随之而彻底崩溃。
因此从目前的这种情况来看,清军的崩溃几乎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而更关键的是,雍正已经没有了继续投往正面的兵力,他眼下面临了两个选择,一个就是选择撤军,率领剩余的一万多骑兵直接前往喜峰口,不再管战场上的八旗死活,另外就是选择殊死一搏,直捣黄龙。
在清廷众臣焦急的神色中,雍正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其实已经想明白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两个答案,他只有打下去的选择。
原因很简单,一旦雍正抛弃八旗新军这几万人,原本就存在裂痕的八旗团体,也将彻底瓦解,是从根本上彻底烟消云散的瓦解掉,因为这是八旗仅剩下的核心精英了,他们每个人都牵扯着八旗的核心部分,可以说,就是心脏。
因此,打吧,只有打下去,才有他们所有人的一条活路。
“宁贼如今与朕一般,仅剩亲卫护佑,朕以为既然要打,那就彻底绞杀敌酋,为我大清彻底扫除后患!”
雍正的脸色十分冷静,他并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半分担忧,反倒整个人彻底想明白了一般,语气中带着几分斩钉截铁的味道。
其余的清廷大臣们陷入了沉默,他们当然不会不明白雍正的意思,可是这背后所代表的疯狂,也让他们感觉到发自内心的心悸。
富宁安跪在了地上,他的头发中带着几丝花白,沉声道:“启禀皇上,奴才愿意带领铁骑直冲敌酋,斩下宁贼的狗头!”
雍正哈哈大笑,他的眼神里不再像过去那般隐藏自己,反倒是透露几分平日极少出现的霸气,冷声道:“朕知道宁贼的想法,就像宁贼也懂得朕一般.......我大清与之乃不死不休,朕与宁贼更是不死不休.......”
“他在对面等着,等着朕逃亡,等着朕带着残军灰溜溜地逃离这里,然后继续逃到关外去!”
雍正脸上带着几分疯狂的味道,“可是朕偏偏不会这样,大清逃得够多了,躲得也够多了.......朕就是要带着人冲到他的面前,朕纵使是死,也要亲自射他一箭!”
所有的人陷入了沉默,随即军机处大臣徐元梦跪在了地上,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大礼。
“吾皇万岁!”
大臣们高声呼道,他们都明白了雍正的想法,在如今的情况下,苟活不是错,可或许战死,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坏选择。
雍正傲视着众人,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身反射出一丝寒芒。
“诸位臣工,随朕陷阵!”
.......
清军大营中的马军出动声势浩大,并没有瞒过战场上的人们,特别是那些正在陷入厮杀的八旗新军们,陡然气势一振,因为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并没有抛弃他们,还可以继续打下去!
一时间,复汉军士兵陡然感受到了八旗的斗志,尽管对方并没有真正讨得便宜,可是原本那种即将溃散的势头却逐渐被扭转过来,这不得不让复汉军感到一丝棘手。
宁渝通过千里镜,望着从营中整顿出发的清军马队,脸上不由得一愣,他确确实实有些没料到,清军居然还真的敢殊死一搏了.......这也让宁渝意识到了一点,今日大战的真正关键胜负手,其实就在这一路马军。
“看来雍正笃定要吃定朕了........”
宁渝声音里有些微冷,原本在他的打算当中,只想吃下眼下战场上的几万八旗新军,对于对方的剩余马军并没有真正的想法,可是雍正的这一番举动,却让他产生了几分兴趣。
宁忠义微微颔首,双手握着千里镜看了几眼,才轻声道:“若按照原先的预估,我军拿下八旗新军就在今日,即便雍正剩余的一万多马军来攻我,也只会是有来无回。”语气里透出十分的自信。
原因也很简单,对于如今的复汉军而言,手里能够用的底牌实在是太多了,先不说那五千集合在一起的掷弹营,就说宁楚自己有的一万骑兵,就根本不会担心雍正的马军,更不用说那些已经准备好的火箭弹部队了。
没错,眼下的大营中,还有两千五百枚火箭弹,这些火箭弹原本就是给雍正的马军所预备的,真要完全打出去,光他目前的这一万多马军,至少得死上一半人,到时候在复汉军骑兵和掷弹营面前,清军马队还有什么威胁可言?
在双方都准备好了最强一击之时,站在前沿战场上的高成杰,却是已经浑身浴血,他原本手里的刺刀已经给扔掉了,换了一把斩马刀,在清军中肆意砍杀,而他的身上也出现了七八道伤口,道道狰狞无比,然而在此时的战场上,却根本算不了什么。
“杀敌!杀敌!”
高成杰拄着一把长刀,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因为在他的面前出现了十分令人震撼的一幕场景,那是数百颗火箭弹,正在徐徐升空........
第四百八十九章 大决战之八里桥之战(九)
冬日的阳光下,一万五千名骑兵发起了冲锋,战马的蹄子踩在了坚硬的冻土上,带起了星星点点的泥屑,他们如同洪流一般吞噬着一切,而在骑兵的中央地带,一面巨大的黄色团龙旗高高竖起,引领着所有人的目光。
“报效大清!报效皇上!”
领军在最前方的老将军富宁安,怒发须张,他望着远方厮杀的战场,不断地发出高声怒吼,也让更多的八旗子弟们,跟着一同高声怒吼。
在所有人的眼里,他们是多么的强大,或许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拦在他们的面前,即便有人,也会被踩成肉泥。
可是,在复汉军眼里,这些骑兵们却变成了一群冰冷的数字,通过计算他们的密度和数量,从而计算需要多少颗火箭弹才能实现覆盖......而当数字成为了命令的时候,那将会是世界上最为令人惊悚的一幕。
在一股浓白的烟雾笼罩下,数百颗火箭弹带着复汉军所有人的期待,砸在了冲锋的清兵骑兵当中,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几乎将八旗骑兵淹没,数不清的铁片石子飞溅出来,将一个又一个八旗骑兵击落......
几乎在同一时刻了,复汉军后方的火炮也开始了轰鸣,数百门大炮不断发出怒吼,一颗颗开花弹如同雨点一般落入了清军马队中央,爆炸声几乎掩盖住了一切,只剩下死亡与鲜血,只剩下满地的苍凉与悲怆.......
冲在最前面的八旗骑兵,几乎早已经注定了结果,在这般惨烈的爆炸中,他们成为了第一批的牺牲品,几乎人人如同破布一般被击落在地,鲜血流出几乎汇聚成为了一条小河,刺鼻的血腥味让每个人都有种法子内心的恶心......
雍正神情淡然,似乎并没有丝毫的恐惧,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箭,紧紧伏在马上,眼神里透着专注与坚定,望着对面那迎风飘扬的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楚”字。
他知道,宁渝就在那面旗帜的下面。
.......
宁渝望着对面冲锋的骑兵,他虽然看不到雍正的身影,可是他心里明白,对方一定在骑兵当中。
有句话说得好,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很可能不是你的知己,而是你的敌人。
对于宁渝而言可能同样如此,尽管他没有同雍正见面,可是也知道这个老四始终都在观察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一旦露出些许破绽,他就会不惜一切代价,狠狠冲过来咬上一口。
可是自己,会给他这样的机会吗?
宁渝嘴角的笑容逐渐变得残忍,他不会给雍正半分希望,只有让对方在绝望中死去,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传令宁承祖,告诉他,拦截清军马队!”
“是!”
一名骑兵十分迅速地接下命令,朝着复汉军骑兵所在区域驰去,他将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军令传递给宁承祖副师长。
宁忠义望着远方奔涌向前的清军马队,低声笑了笑,“陛下,若是咱们打死了雍正倒还好说,可要是活捉了怎么办?”
宁渝微微一笑,目却逐渐望向了遥远的战场上,轻轻摇了摇头,“如果是其他人,朕或许相信能抓到,可是雍正此人,只怕是宁死也不会被朕抓到了.......”
其实有一句话放在宁渝心里没有说,当年宁楚起兵反清之时,人人对前途感觉渺茫,唯独宁渝本人却信心十足,实际上在他的心里,也未尝没有过担心,而那时候的他就已经决定了,倘若一旦兵败,宁死也不会被清廷所俘。
如今身份异位,宁渝心里未尝不免有些感叹,想必雍正也是如此想法吧.......
..........
“杀贼平逆!报效大清!”
老将富宁安嘴里衔着辫子,在众骑兵的簇拥下一路驰在最前方,却所幸在复汉军的火炮下一直无事,而他身边的骑兵则是换了一茬又一茬,众人跟着他一路朝着宁渝所在的方位前行。
对于八旗骑兵们而言,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的目标,无论是正在搏杀的复汉军大军,还是出于保护下的炮兵阵地,都无法吸引他们的目光,所有人都死死盯住了宁渝所在的大旗,在他们看来,只要砍下那面大旗,大清就还有得救!
接连不断的轰鸣声响起,越来越密集的火炮却并没有打垮八旗马军,他们几乎是以一种悍不畏死的姿态,迎接着到来的开花弹,而更多的人则是沿着八旗的尸体,继续往前进行冲击,震地作响的马蹄声似乎从未断绝。
面对这般凶猛的八旗马军,任何人都会不由得发憷,可是对于宁承祖而言,他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的畏惧,先前的骑兵交战已经证明了一点,复汉军骑兵要比清军马军更加强大,也更加先进!
宁承祖拔出马鞍上挂着的雪亮马刀,脸上并没有多少紧张的神色,似乎接下来的大战对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诸位,昨天杀得通不痛快!”
“痛快!”
“今天还要不要更痛快!”
“要!”
复汉军骑兵们发出了兴奋的怒吼声,他们对于清军马队并没有半分惧色,反倒是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特别是昨天那些已经交战过的胸甲骑兵们,眼神里更带着几分嗜血的味道。
“好,既然如此.......”宁承祖回头看了一眼众多骑兵弟兄们,将手里的马刀高高举起,冷声道:“弟兄们,随我一起冲!”
“杀!杀!杀!”
上万名骑兵平端着手中的火枪,他们组成了一个完整的箭头,其中胸甲骑兵团组成了箭头的前半部分,而其余的龙骑兵们则组成了箭头的后半部分,在轰隆不不断的炮声中,毅然开始发起了冲锋。
瞧见复汉军骑兵也开始了冲锋,富宁安脸上带着几分凝重,在他看来,骑兵与步兵的交战,始终都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感觉,而只有骑兵与骑兵之战的冲锋,马刀与马刀之间的碰撞,才是真正的强者对战。
“杀啊!”
上万匹战马冲锋的姿态,始终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壮观的风景,他们骑在战马上,举着长矛或者是火枪,脸上带着万分的激动。
“砰砰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之后,复汉军骑兵十分果断地选择了开枪,只见一阵白雾喷出,成排的弹丸瞬间从枪口喷射而出,而面前遥遥相对的清军马甲中,瞬间有许多人连同马儿直接倒在了地上,就好像面前存在着一堵的无形的墙体一般。
富宁安心里一紧,只见数颗弹丸击中了他的战马,随后整个人几乎不受控制一般,随着战马直接倒了下去,在这种高速运动的时候,却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他,而富宁安很快便意识到了最为恐怖的事情。
通常在冲锋的过程中,骑兵坠马并不是一件罕见的事情,反倒却显得十分多见,而每一次的坠马,则代表着一种最为残忍的情况,因为高速运动的马儿,根本无法停下来,后续冲锋的骑兵更没有办法停下来。
踩踏,无尽的踩踏,使得富宁安很快就丧生于此地,而他的尸体则继续承受着战马的踩踏,直到变成一堆谁也分不清楚的肉泥。
八旗马甲们并没有丝毫的痛心,或者说他们知道眼前这个被踩踏的老人是谁,然而他们却根本停不下来,这是战争啊,或许,这才是每个人的最终宿命。
在火枪声中,宁承祖十分冷静地揣回了火枪,而是换上了马鞍两侧的六连发手铳,朝着对面冲来的清军马甲一顿连发,却是又打死了数人——像这样的一幕,实在是不罕见,许多复汉军士兵也是如此,将清军马甲纷纷击落于马上。
一连串的开花弹,再加上一连串的火枪和手铳,几乎使得清军马甲在还没有真正接触到宁渝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其他的可能。
八旗骑兵们瞧见了复汉军所使用的武器,几乎人人都在破口大骂,可是无论怎么骂,都难以挽回如今被击落马下的事实,他们的眼神里,逐渐重新变得绝望起来。
宁承祖脸上带着几分满意的笑容,他决定再给这些所谓的骑兵精锐们一些颜色瞧瞧,随即便揣回了手铳,拔下马鞍上挂着的马刀,雪亮的刀刃使得清军骑兵们有些一愣。
“杀!”
无数复汉军骑兵们,手中平举着马刀,脸上带着几分狂热,朝着清军马甲而去,这些所谓的骑兵们,根本不明白什么是胸甲骑兵,更不明白什么叫如墙推进,无论是火枪还是近战,都很难成为自己这些人的对手。
漫天遍野的嘶吼声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次八旗马队悍然发现,他们的人数正在急剧减少者,而对面的骑兵却似乎根本没有减少多少,整齐而密集的阵型让八旗马队心里感觉到有些发寒,他们感觉自己好像被风卷残云一般,给彻底扫荡了一遍。
清军马队的失败并不是偶然,就好比正面战场上的雄起,也只不过是一种错觉,大量的八旗新军彻底陷入了崩溃中,只见战场上到处都是清军士兵的尸体,红的、黄的、白的、蓝的,各旗新军士兵都被打得落花流水,再也难以抵抗.......
大清最后的希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