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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章 忠臣义士

    将泗州打扫干净,说白了就是要把泗州上下的岑家势力,以及其他的土司势力连根拔起,然后以流官代替土司,在泗州彻底施行新政,堪称一剂对付土司的猛药。

    郭定安从心底就十分赞同这件事,笑道:“泗州目前的土司还不算多,若是彻底实施下去,一个团的兵力基本上就够了。”

    在目前复汉军的编制当中,一个团通常在两千人左右,大大小小口径的火炮也有个二十余门,再加上人手一杆汉阳造火枪,用来对付那些乡下的寨子,确实足够了。

    “不过,罗甸的八千人一直在那里,却是像块大大的肥肉,引得我老郭都有些坐立难安了。”

    郭定安望着岳凌峰苦笑道,“若是让许明远这家伙知道了,怕是连今天都过不去,只想着一股脑将罗甸给打下来。”

    “嘿嘿,郭兄倒是对许明远颇为了解,既然这肉已经到了嘴边了,就让我十二师去验验成色?”岳凌峰也毫不客气,他去十二师的情况其实跟郭定安很相似,同样需要一些战功,才能塑造金身。

    没有战功的师长,可是没有太多话语权的,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十二师打罗甸......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想的是,罗甸跟泗州可不一样,他们不一定会留在那里等你来,怕是我们这边刚刚出发,他们那边就开始往贵阳跑了......”

    郭定安叹了口气,通过这次围攻泗州,他已经将对面清军的底细摸清楚了,说白了对面就是两个色厉内苒的货,真要打起来,怕是他们都不敢过来。

    岳凌峰心里明白,郭定安的猜测并非没有道理,就从这次泗州城之战就能看出来,举八千兵马愣是不敢出罗甸一步,何世吉几乎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他就是一个怂货,而且心甘情愿去当这个怂货。

    对付怂货,郭定安也有些无奈,他的手指点在了罗甸上面,“咱们得主动出击才行,不过要提防安顺府方向的清军援军。”

    “要不要等一等再说?至少要看看许师长那边的情况......”

    在岳凌峰看来,目前清军在兵力上根本不占据优势,若是许明远方向没有遇到清军,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清军的主力都在罗甸方向。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因此在它还没有被确定之前,还不能肆意妄为。

    二人正在思考的档口,却是从外面走进来了一名少校军官,正是军情处的一名军官,他的脸上带着几分惊讶之色,一边走进来一边将情报递给了郭定安。

    “郭师长,刚刚咱们的人传来了消息,鄂尔泰已经亲至安顺府,看来他对于咱们这一仗很重视啊!”

    “什么?鄂尔泰已经到了安顺府?”

    光从这个消息里,岳凌峰就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劲,若只是贵州巡抚毛文铨也就罢了,他来安顺府还算名正言顺,可是鄂尔泰这个云贵总督,又不是只管辖贵州一省,在这个时候来安顺府,是不是有些太闲了?

    郭定安望着地图沉思了片刻,“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很有可能就是鄂尔泰所设下的圈套。”

    鄂尔泰出现的时间实在太过于巧妙,几乎是在安顺府放了一块巨大的肥肉,吸引着广西的第三师和第十二师去吃。毕竟在一战之中,能够抓住或者击毙云贵总督鄂尔泰,那可是一项天大的功劳。

    毕竟这全天下的总督就那么几个,再加上复汉军前番作战也打死了好多个总督,因此像这种宝贵的机会,可不是每天都有,错过可就没了。

    “你是说,鄂尔泰有可能将何世吉甚至是自己当成了诱饵,反过来钓咱们?”

    岳凌峰的神情有些凝重了,这一幕不是不可能出现。

    郭定安点点头,“若说刚开始,清军肯定是没有这个计划的,可是现在鄂尔泰看到何世吉的表现,再看看咱们,很有可能会临时改变自己的对策,毕竟这一路下来咱们都很顺利,鄂尔泰很有可能会利用咱们的眼下的弱点,那就是军内日益高涨的好战情绪。”

    其实郭定安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当这种好战情绪没有得到及时的引导,就很容易变成自大,而自大会使整个军队都陷入到盲目的境地。

    实际上,在经历过这么多次大战的情况下,复汉军当中早就弥漫起了一股风气,说好听点叫自信,可是说难听了那就是自大,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被冲昏了头脑,倒是很有可能一头撞到安顺府,正中鄂尔泰的下怀。

    尽管复汉军的装备、士气还是训练,都碾压清军,可是这些依然建立在正确的战术和高效的指挥上面,若是以复汉军真的不管不顾的冒进,恐怕还真容易吃亏。

    郭定安在禁卫师的时候,其实感触还没有那么深,可是到了第三师以后,就发现了这一点,一线部队锐气十足,近乎于狂妄自大。

    “倘若是这种情况,咱们需要去禀告程副使,还要通知许师长才行,不过好在目前整个滇黔二省的清军都不算多,真出问题了应该也不会影响特别大......”

    岳凌峰沉吟了一番,给出的建议也是中规中矩。

    “可是岑家的案例才出来,如果其他的几大土司家族也加入了清军呢?咱们必须要将这些土司考虑进去。”郭定安十分冷静地思考着眼下的局面。

    “若这样一来,那咱们所预估的敌人,可就绝不止明面上的那些了......”

    在滇黔二省,清军从来都不算真正的敌人,顶天了四万战力羸弱的绿营而已,真要打起来一个师两个师也够了,郭定安即便料敌从宽,可是也不会觉得四万绿营能干出什么来,而在滇黔二省,是没有八旗的。

    真正的敌人,从来都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土司,若是他们都站在了清军那边,等于给清军增加了五万到十万左右的土司兵。

    这个数字并非开玩笑,实际上根据总参谋部的预估,十万左右的土司兵,西南二省的图四门还是能拉出来的,当然这十万人并非都是土狼兵那种精锐。

    由于清廷这些年也在不遗余力的打击土司,因此眼下的土司势力也处于收缩状态,十万土司兵里面,像土狼兵这种精锐,顶天了也就两三万人不到,其余的估计跟绿营也差不了多少。

    “哼哼,这样才有意思,若是一次性打扫干净西南,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大功劳.....”

    郭定安的眼睛盯在了罗甸那个地方,几乎都快放出光来。

    ............

    安顺府,是贵州布政司的直隶州,早在明朝时就已经改土归流,设置了流官进行治理,堪称整个黔省内仅次于贵阳府的要地,历来都十分受到重视。

    而后到了清初时,安顺府还曾经是贵州总督衙门的驻地,等到了吴三桂之乱平息之后,清廷设置了云贵总督,移驻贵阳,而贵州提督自贵阳移驻安顺,便就此形成定例。

    尽管安顺府地位非同寻常,可是当鄂尔泰驾临安顺时,依然把当地上上下下的官员给惊住了,虽说这前线战事紧张,可是还没到他鄂尔泰来安顺的地步吧?

    作为贵州巡抚的毛文荃此时便十分惊讶,他在接到了总督府传来的消息后,便立马从贵阳赶到了安顺,好在二地相隔距离不算遥远,因此反倒是赶在了鄂尔泰的前面抵达了安顺,然后率领众人齐齐迎接云贵总督鄂尔泰。

    “督宪大人此时于战乱之际来到安顺,却是让下官钦佩至极。”

    毛文荃是刚刚调到贵州巡抚任上的,并没有比鄂尔泰早来多久,对于这位鼎鼎有名的总督大人,也是颇为了解,当下便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

    鄂尔泰脸上也带着微笑,“毛大人这话说的倒是让本督有些不好意思了,自上任以来,公务繁忙,一直待在滇省整理,却还是第一次抵达黔省,都还没去过毛大人抚治所在的贵阳呢。”

    “大人实在是客气了,若是想要了解黔省一应情况,下官也可前往昆明。”

    毛文荃陪着笑,随后小心翼翼问道:“只是下官还是多多少少有些担心,那楚逆贼子已经在泗州盘踞,怕是过些日子就会北上,到时候安顺或沦为战乱之处,大人何苦涉足险地?”

    “毛大人,你有所不知,这一次本督前来,便是为了抵御楚逆,岂能让毛大人和何军门独自苦苦支撑黔省大局?”

    鄂尔泰话说得调门相当高,这让毛文荃心里起了疑心,莫不是他鄂尔泰已经有了退敌的把握?

    “毛大人不用担心,本督不光带来了督标五营兵,还带来了滇省各镇镇兵一万余人,而除此之外,本督还说服了滇黔二省几位大的土司家族,邀他们出兵援助,到七月份的时候,怕是能再多出五六万人的土司兵。”

    鄂尔泰自然是一副胸有成竹的神色,随后他身后便有几人走上前来,虽然身着大清官服,可是这些人的做派却带足了土司族长的味道,可能其他人分辨不出来,可是毛文荃却能一眼看出来。

    “下官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见过毛大人!”

    “下官镇雄土司土知府陇庆侯,见过毛大人!”

    ........

    数人见过礼之后,便一一在安顺府衙落座,主位自然是官阶最高的云贵总督鄂尔泰,其次便是贵州巡抚毛文荃,而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还有镇雄土司土知府陇庆侯等人,则是按顺序一一落座,安顺知府高德永则是敬陪末座。

    鄂尔泰扫视了一眼众人后,却是长长叹了口气,“相信几位都应该得到消息了,岑家上下已经都被楚逆给.......本督实在是惭愧,未能及时将他们救出来!”

    一番话虽然说得情真意切,可是在座的其他人谁心里不清楚?岑家原先是投降了复汉军的,如今眼看着复汉军提出的条件过高,又转头投靠了清廷,对于这种反复无常的小人,鄂尔泰怎么可能会有丝毫的感伤?

    说白了,鄂尔泰的态度完全是给那些三心二意的土司看的,也是在告诉这些土司,不要再对复汉军抱有任何幻想,他们除了依靠清廷别无选择。

    果然,禄万钟和陇庆侯都有几分物伤其类的感觉,他们倒不是为八竿子打不着的泗州岑家悲伤,而是完全考虑到了自己——若真的让复汉军一路收复西南,那么他们土司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彻底放下权力,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当然,这些是土司们出兵的原因,若不是有强硬的复汉军在对面,他们也不至于现在就加入到清廷的阵营里面去,实在是没办法了,再不支援清军怕是到时候大家都得玩完。

    “督宪大人,楚逆无道,如今更是屠戮岑家,人神共愤,我乌蒙土司上下都满怀愤怒,愿出五千土司兵,希望能够能为督宪大人尽一份力。”

    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很快就表现了自己的诚意,可是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无疑是在滴血的,毕竟根据前面岑家的表现来看,自家出的这五千土司兵,放在战场上估计也济不得太多事,若是打输了,怕也是难逃岑家的下场。

    有了乌蒙土司土知府禄万钟在前面做表率,其他的土司也就纷纷各自表态,将自家族里的土司兵给贡献了出来,你一千我八百的,倒也累计的六万七千余人,跟鄂尔泰前面的表态比较吻合了。

    贵州巡抚毛文荃这下是真的放下了心来,因为只要这些土司兵一到位,再加上鄂尔泰带来的一万五千多人,以及贵州抚标和各镇绿营,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有十万之众,而对面复汉军的兵力大概在四万人左右,还分成了好几路,打起来应该问题不大了。

    鄂尔泰当即大喜,连声道:“哈哈哈哈,诸位果然是我大清的忠臣义士,有了你们的相助,西南之战自当无忧!本督立刻给皇上请旨,给各位升官加爵!”

    众人连忙拱手为礼,不过倒也颇为开心,这出兵虽然是迫于无奈之举,可是有升官加爵的承诺,倒也不算太亏。

    见众人一个个气势高昂,鄂尔泰也表现了一把自己的豪气。

    “十日后,诸军汇集,出兵平贼!”

第四百零一章 马种改良计划

    六月底,复汉军第三师和第十二师前进至罗甸城外十里,但是并没有选择立马攻城,而是开始扎起了营来,两万官兵就在小小的罗甸城外干得热火朝天,硬生生用了七八天的功夫,挖出了三条长长的战壕。

    郭定安在禁卫师当旅长之前,可是从讲武堂出来的,在修筑阵地方面是绝对专家,除了三层战壕之外,还将铁丝网布置在了阵地上,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似乎根本没有进攻罗甸城的想法,甚至连都往罗甸城打上一炮。

    不用说,当这一幕出现贵州提督何世吉面前时,他算是彻底惊呆了。

    要不要这么怂?难道真正应该怂的不是他何世吉吗?

    实际上,当两万复汉军出泗州之后,何世吉就有些想跑的冲动了,他对于自家军队和复汉军的战斗力,都有很明显的认知,说句不好听的,对付他罗甸城里的八千清兵,差不多三四千人就足够了。

    因此,当复汉军摆出一副守势的时候,何世吉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能不打他自然是希望不打的,只是缓过来以后,便有些歪心思了,那就是给自己报功。

    虽然何世吉不知道复汉军为什么不进攻,可无论怎么说,他何世吉带领八千人一直坚守在罗甸城,到目前为之都没有让复汉军越雷池一步,这不是功劳什么是功劳?

    “速速将信件送给督宪大人,这回何某也算是要发达了!”

    何世吉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日日安排了暗哨盯着复汉军阵地上的动静,一旦有要发起进攻的迹象——他就立马带着自己的部队跑路。

    如果复汉军要一直在罗甸城跟他僵持下去,那就自便,反正他是绝对不会带人出城半步的,要是能天长地久下去那就更好了。

    在何世吉自以为是计的时候,却没发现自己在城外的哨探正在被不断捕杀,将他的战场情报空间无限压缩,几乎到了出城半里就有复汉军哨探追杀的情况,持续了几天以后,城内的清军就会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罗甸城被彻底封锁住了。

    郭定安自然不会跟他一个小小的何世吉大眼瞪小眼,实际上在他跟岳凌峰已经看出罗甸城是个香饵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别的想法,而且还是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将黔贵二省的清军,彻底拖死在安顺府!

    想要实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此郭定安是将整个计划呈递给了集团司令部,需要几个师来一起配合完成,完全是有可能达成这一战略目的。

    不得不说,郭定安自从经过上次的新会之战后,就已经爱上了这种大包围大歼灭的战术,打垮敌人算不得什么,只有彻底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才能让战争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

    为了达成这一战略目的,郭定安已经率领了第三师秘密前往平塘,与第五师汇合进攻都匀,而且关键是从湖南出发的第一师,已经成功拿下了思州,正沿着正远、黄平和平远行进,预计将会在平越州完成集结。

    通过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方式,郭定安完全可以绕开罗甸方向的清军集群,完成对贵州府的突袭,风险相对更小,因此程铭已经表示了认同。

    ........

    当朝霞露出天际时,天边第一缕阳光洒在了大地上,高低起伏绵延无际的草场上披着一层红色的霓裳,周围群山环抱,林木相绕,跃龙湖的支流延伸于牧场腹地,目之所及尽是牛羊、白鹭、草场、林木。

    远处不时有悠闲的牛羊群正在吃着青草,还有一些马儿在肆意奔跑着,远方的跃龙湖星星点点,还能看到一些白鹭正在飞翔,宛如人间仙境一般,充满了宁静祥和的味道。

    宁渝漫步于草场上,他并没有选择骑马,而他的身边则是围拢了一群人,一个个态度毕恭毕敬的跟在了后面,等待着宁渝的指示。

    这里并不是草原,而是位于皖苏交界之地的滁州,距离离南京不足百里,因此其战略意义十分重要。可是对于宁渝而言,他今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其他,而是为了巡视设置在此地的黄寨军马场。

    世人都以为草原在北方,其实在滁州也是有一片草原的,那就是黄寨草场,还是一处历史十分悠久的草场。

    在这个年代乃至于之前,战马的作用无需多言,因此在历朝历代中,马政都是中央朝廷十分紧要的一件事情,而设立在各处的草场也都十分关键,是直接影响到军队战马供应的重要因素。

    滁州丰山,此地山不高陡,水盛草茂,本身就是一处十分适宜于战马喂养和繁衍的好地方,因此早在明洪武六年时,兵部就曾经下令在滁州设立管理舆马与马政的官署太仆寺,并且在黄寨草场大规模养殖培育战马。

    尽管在靖难之后,明京师迁都至北京,也在北京设置了太仆寺,可是在滁州的南京太仆寺也一直保留了下来,一直到明亡为止。

    在一群大臣当中,有几个人是金发碧眼的西洋人,正是恩斯特先前从欧洲各国请回来的养马专家以及相关的骑兵军官,他们也穿着宁楚的红色官服,只是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

    “约翰,朕听说你这次从英国带来了十几匹阿拉伯马的马种?”

    宁渝望了几眼远方的马群,却并没有发现阿拉伯马的身影,大部分马都还是蒙古马,便有些好奇。

    一名眼睛颇大的西洋人听到翻译将皇帝的话翻译出来后,便向前走了两步,恭敬道:“大皇帝陛下,我确实为帝国带来了十二匹阿拉伯种马,这些马将会作为马种来培育适合帝国的战马。”

    听到约翰说的培育马种时,宁渝的心里不由得一动,实际上马种改良这件事并不是西方人率先开始的,中国目前的马种也都是经过了漫长的改良时期。

    早在汉朝的时候,为了应对草原匈奴的威胁,汉朝不惜花费巨大的代价去改良自己的马种,其中征大宛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获取大宛的汗血马马种,后来从大宛得到了三千匹汗血马,对后来的军马育种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由于历朝历代都极为重视马政,因此改良之举也没有停下来过过,唐宋时期也屡有改进马种的举动,甚至在宋朝还将官养改为民养,实行王安石的“保马法”,但是这些办法并没有很高的改变当时的马种。

    一直到了元代时,由于蒙古入主中原,却是使得养马业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当时的元廷的牧地,从东边的耽罗,到北边的火里秃麻,乃至于西边的甘肃云南,都建立了大量的马场,甚至连朱元璋后来的骑兵,都是选用的元廷马场的马匹,而蒙古马也基本成为了明清时的主要战马来源。

    不过除了蒙古马以外,还有两种战马马种,分别是哈萨克马和后来通过哈萨克马培育出来的伊犁马,不过这两种马种都是来源于新疆,相对数量较少,因此目前的主流战马还是蒙古马。

    “约翰,朕将你放在了滁州马场,你对于帝国目前的战马,有多少了解?”宁渝也不是直接一拍脑袋的主,还是想多听听相关专家的意见再做决定。

    约翰淡淡地望了一眼那些马场上的蒙古马,低声道:“陛下,若是您不说,我都以为那些马都用来拉货的驴子。”

    翻译听到了这句话时,顿时脸色一变,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翻译,却是引起旁边大臣们的好奇。

    宁渝对英语还是懂一些的,自然明白这个面前西人的意思,轻声道:“约翰,你认为这些蒙古马都不适用于作为战马而存在吗?”

    “陛下,蒙古马是一种十分古老的马种,它有很多优点,比如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体质粗糙结实,生命力顽强,在蒙古草原上会有很出色的表现——可是对于您的帝国来说,想要拥有一支强大的重骑兵团,就不能选择蒙古马,因为它太矮了。”

    约翰一脸认真的说道,他根本无意于去指责蒙古马什么,只是他明白光靠蒙古马,根本无法训练出一支合格的重骑兵出来。

    宁渝一直想要的胸甲骑兵,其实就是欧洲最典型、最普遍的重骑兵,他们穿表面抛光的钢制胸甲,头戴黄铜装饰的钢盔,光是胸甲的重量就多达7-8千克,而重骑兵的战马要求体壮高大,对速度和机敏性要求不高,但是一定要有冲击力。

    而蒙古马的身高通常只有120~142厘米,体重在267.7~372千克之间,这种身高体重的战马,自然不太符合约翰的需求。

    “陛下,现在欧洲各国所使用的军马,都是经过了不间断的培育出来的,像英国的纯血马、德国的汉诺威马,还有法国的塞拉·法兰西马,这些战马在身高和体重方面,都要远远高于蒙古马。”

    约翰一边说着,一边解释道:“像这些培育出来的战马,在身高上通常都有150厘米到160厘米之间,且体重也远远高于目前的蒙古马,因此我们也需要利用阿拉伯马,结合蒙古马来改良出适合帝国的马种。”

    “约翰,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宁渝宁渝不由得轻轻叹口气,实际上这个问题不是只有他遇到过,历史上的日本也曾遇到过,并在明治维新后掀起过一次马种改良的运动,可是那次的马种改良,却经历了几十年不间断的培育时间。

    早在明治维新之前,日本的马种通常是来自于蒙古马和日本本土的一些种马,像御崎马、木曾马、野间马、北海道和种马、对州马、与那国马、宫古马等小型马,由于日本本身条件限制,再加上马政上的不作为,因此一直到明治维新前,日本马的身高都在100厘米以下,简直比驴还矮。

    后来到了明治维新初期,法国曾经赠送给日本一些阿拉伯马,而当时的明治朝廷还在以本土的小型马作为军用马,实在是难以堪用,因此便痛下决心改良本地马种。

    这一改良就是十年,当然在这十年的过程中,日本马的改良工作也很到位,在册军马的平均体高达到了135~138厘米,而后为了近一步提高军马素质,日本政府于当年成立了近代化的马匹育种机构——三田育种场,并开始实施为期三十年的第一期马种改良计划。

    该计划从西欧各国学习先进畜牧技术,从世界各国引入类型各异的良种马,对日本马进行全面改良,以致于到了甲午战争之前,日本军马的平均体高已提高到142厘米,平均体重也达到了329千克,基本完全超越了中国的主流军马。

    可是即便如此,在后来的八国联军侵华战争中华,日本的军马与西欧各国的军马依然存在明显的劣势,在身高上仍然差了接近20厘米,在体重上差了近70千克,以致于引起了各方面的嘲笑。

    然而到了1906年时,日本的第一期马种改良计划结束,便设立了马政局,随即开启了第二期马种改良计划,依然持续三十年,而这一次也大量引入了欧洲的优良马种,使得改良后的军马在身高方面上升到了160厘米,体重更是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因此,对于这动不动就为期几十年的马种改良,宁渝打心里是有些担心的,若是真要花那么久的时间,他还怎么等到军马改良?只能先用目前的蒙古马凑合凑合了。

    “陛下,我计划在中国花十年左右,便可完成蒙古马与阿拉伯马杂交的改良计划。”约翰一本正经地说道,他当然不会想到宁渝还能联想到日本的马种改良。

    实际上,这一点就完全是宁渝产生的误会,日本马之所以花那么久的时间完成马种改良,一方面是原来的底子太差,不得不花更久的时间来补课,另一方面则是日本政府由于经费限制,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进行马种改良,因此自然耗时颇久。

    可是中国毕竟不一样,一方面原本的蒙古马根子都还在,二来是宁楚在经费方面要大方许多,因此通过大批量的马种来培育,是完全可以缩短这个马种改良时间的。

第四百零二章 夔州战起

    “好,既然你有这样的信心,那朕自然也不会吝啬,你但凡有所需求,朕自当照准。”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之色,军马培育堪称是百年大计,特别是在这个年代里,尽管火器已经开始迅速发展,可是骑兵的地位依然难以取代,始终都是不可或缺的战略兵种。

    对于复汉军而言,目前最大的短板就是骑兵,毕竟将来一旦北伐,就要在平原上面对八旗和蒙古骑兵的冲击,尽管宁渝在先前的大战中,已经战胜过八旗骑兵,可是那也有地形限制的缘故,若是真到了开阔地带,可就说不准了。

    因此在明年北伐之前,宁渝手里急需一支相关的骑兵部队,最好是经过训练完成的胸甲骑兵,才是目前复汉军最需要的力量。

    而在将来,复汉军当中也会装备大规模的骑兵部队,才能在北面跟老毛子争锋,否则没有骑兵的策应,这一切都无从谈起。正是因为这些需求,宁渝才会让恩斯特从西方搜罗马种专家还有相关的骑兵人才。

    约翰微微一笑,他已经从恩斯特那里知道了大皇帝有多么慷慨,倒也丝毫不客气,“陛下,如果是给我个人的赏赐,爵位、金钱都是我所需要的,如果是改良马种所需要的,那么首先是大量的种马,其次是苜蓿草。”

    当约翰说完之后,众臣脸上却是微微一皱,心里暗自鄙夷这西人就是没见过世面,哪有这般索要钱财爵位的?实在是太粗俗也太没有涵养了。

    不过宁渝听完后,反倒觉得此人颇为直爽,当下便大笑道:“约翰,朕绝不会辜负帝国的功臣,等你培育出帝国需要的军马之后,朕赐你伯爵爵位,再加上二十万元银元,如何?”

    伯爵?!二十万银元?!

    约翰脸上闪过一丝贪婪的神色,随后又转为了狂喜,这可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巨大赏赐,随后便连忙跪在了地上。

    “大皇帝陛下实在是太慷慨了!我愿意为大皇帝陛下培育出合格的军马来!”

    有了钱和爵位的诱惑,这人做事的动力也就不一样了,约翰连忙跟宁渝主动介绍道:“大皇帝陛下,若是想要培育阿拉伯马,现在的这些牧草还不行,必须得换成黑麦草和苜蓿草,才能更好的满足马匹的需求。”

    “苜蓿草?黑麦草?”

    宁渝尽管不懂畜牧养殖,可是也明白牧草的重要性,其要求也非常多,要产草量高,还要草质柔嫩,再生力强,并且需要多种丰富的营养,马儿的适口性还要好,才能作为牧草,因此并不是什么草都行。

    “是的,陛下,我们需要将这里的牧草全都换成这两种,然后还需要在其他地方也要种植牧草,才能扩大咱们的养殖规模。”

    约翰一脸认真的说道:“有了这两种牧草,可以混合起来喂养,避免单种牧草导致马儿出现生病的问题,还能更快的长成。”

    这个问题并不算大,因此宁渝也很爽快地答应了约翰的要求,反正军马的培育要持续展开许多年,花出去的银子怕是如同流水一般,倒也不重要了。

    宁渝从黄寨军马场离开后,随即就下旨令枢密院军马处,在黄寨军马场开展军马培育工作,而西洋人约翰作为军马处顾问,亲自参与到军马培育中,名义上虽然是这么说,其实就是总揽整个马种培育工作。

    为了军马培育工作,宁渝还专门调拨银元一百万元,让恩斯特继续遣人在各国搜寻阿拉伯马,尽数送到中国来作为种马,另外还要购买大量的牧草种子,要在南方寻找合适的地方种植,作为放牧之地。

    这也是宁渝眼下的无可奈何之举,毕竟眼下蒙古不在他的手里面,也只能选择在南方种植牧草养马了,不过等到统一之后的,到时候就有可以将蒙古草原给利用起来了。

    除了长期性质的战马培育工作,宁渝还调拨了足足二百万元,专门在西欧各国购买战马,由于战马的价格相对于种马便宜一些,大概在八英镑到十二英镑左右一匹,也就是八十银元到一百二十银元直接,基本能买两万匹战马左右。

    虽然说有两万匹战马,可是真要训练加上装备等等乱七八糟的,算上损耗,大概也就能装备一个禁卫骑兵师出来,大概也就八千人左右的水平。

    当然了,对于宁渝而言,光是一个禁卫骑兵师还不够,还需要发展大规模的龙骑兵,也就是骑马步兵出来,而骑马步兵用蒙古马也就足够了,在价钱上相对便宜不少,因此可以装备三到四个骑马步兵师出来。

    光有战马也还不够,毕竟在战争中还需要大量的挽马和驮马,充作后勤使用,因此相关的后勤马匹也在抓紧搜罗,不过好在这种马的要求不高,因此倒也花不了太多的钱,只是在数量上会比较庞大。

    由于骑兵部队本身的编制就在枢密院里,因此这部分预算原本就在账上,只等待着来自西方的战马就位即可,还有就是从各种渠道搜集蒙古马了。

    这样一来,宁楚有胸甲骑兵作为冲锋的箭头,也有骑马步兵作为快速运动的战略部队,在骑兵部队上与清廷就有一定的抗衡能力,不必过于担心骑兵方面的短板。

    至于更遥远的计划,就是在战马培育完成后,就要进行大规模培育存栏,未来的宁楚在战马方面至少需要五十万匹以上的存栏规模,在挽马方面更要突破一百到两百万匹存栏,以此实现大规模的配给。

    等到回到南京之后,宁渝才得到了西南方向的战事动态,宁祖毅已经将程铭等人新制定的计划呈递了上来,他也没有过多去表态,毕竟事关前线部队,后方难以掌握一手情况,尽量不要胡乱干预,这是宁渝定制的规则。

    “这一仗的结果,怕是比我们预想当中的还要快.......”

    宁祖毅脸上带着几分慎重,轻声道:“眼下程副使他们的计划,其实就是在逼鄂尔泰,若是鄂尔泰不保贵阳,现在就得撤,否则一旦被复汉军的三个师堵住了后路,怕是想走都难看了。”

    “哼,鄂尔泰不愧是雍正看重的人,他想将咱们的军,可是朕派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咱们就反将他一军!”

    宁渝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其实黔省一战原本没有这么复杂,主要还是土司那边都站在了鄂尔泰身边,才使得鄂尔泰下定决心要跟复汉军硬碰硬打一场,根源依旧在宁楚对土司的政策上。

    可是对于宁渝而言,如果是这样就能逼迫他退步,岂不是对前线将士的不信任?再说对土司之战,原本就在西南大战的计划当中,却是不能再改。

    “既然要打,干脆打得大一些,传令常山王,入川之战可以提前,不能让岳钟琪再空出手去帮鄂尔泰,至于程铭那边,让他放心去打!”

    “是........”

    ...........

    随着宁渝的一声令下,常山王宁忠义率领的五万大军终于掀开了入川第一战,那就是水陆二路过巫山,齐攻四川门户夔州府,由于岳钟琪在夔州府布置了三万大军,因此一时间倒也难以攻克。

    作为川陕总督的岳钟琪,在得到夔州府被围攻之际,正阴沉着脸看着桌子上铺着的舆图,而一旁的四川巡抚蔡珽同样是一副阴沉脸色,至于新上任的四川提督张广泗,则是满脸凝重之色。

    “楚逆五万大军早不打,晚不打,这个时候打夔州.......哼,怕是意在滇黔二省。”

    岳钟琪脸上带着几分不满之色,在南边打起来的时候,他还准备让张广泗带着手底下的督标和几个镇的绿营,去支援鄂尔泰来着,可没想到这看戏看的好好的,战火一下子就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四川巡抚蔡珽跟年羹尧一向不和,对岳钟琪倒没有太多的反感,他轻声道:“督宪,楚逆五万大军即便是别有意图,咱们也不得不谨慎为之,以下官根据之前的战事来看,若是不及时救援夔州,怕是三万大军也支撑不了多久。”

    此话一出,却是让岳钟琪脸色一变,他在之前的安庆城可是吃过复汉军的苦头,自然不会有丝毫的小瞧之意,因此当即点头道:“不瞒蔡大人,本督打算尽起川中大军,与复汉军决一死战。”

    听完这话,蔡珽点了点头,毕竟目前成都府各镇有清兵五万,加上夔州府的三万绿营,一共有八万人,抵御五万复汉军的进攻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夔州府地势艰险,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好去处,真打起来也不是完全守不住。

    “可是大人,咱们得提防楚逆有其他的阴谋......毕竟眼下的水路是楚逆掌控在了手里,若是对方从水路绕开夔州府,怕是与我军甚为不利.......”

    张广泗委婉建言,这话倒也不假,毕竟复汉军有强大的水师,你想守夔州可以啊,到时候直接来个直掏腹心,绕开夔州、绥定、忠州等地,直取重庆府和成都府,你拿什么来守?

    真要是被复汉军就这么轻易占据了腹心之地,怕是在夔州的八万清军,瞬间就会散伙,毕竟大家的后路被断,连家人老小都落入了复汉军手里,还打个什么打?

    蔡珽一听张广泗说的这番话,却是又觉得颇为有理,轻声道:“督宪,此番张大人所说似乎也颇有道理,咱们这般出兵,会不会太冒失了?”

    岳钟琪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谁说我一定要去守夔州?他楚逆能打我重庆府的注意,难不成本督就不能直取宜昌府了?”

第四百零三章 上当了

    张广泗听到岳钟琪这番话,却是眼前一亮,便望向了舆图仔细看了好一会,方才缓缓凝声道:“大人想打宜昌,莫不是要取道施州卫?”

    “有何不可。”

    岳钟琪的神色依然淡淡的,似乎心里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因此才信心满满。

    “可是大人,施州卫地形您也是知道的,若是楚逆在施州卫有所准备,咱们不仅没办法从施州卫取得突破口,反倒是有可能蒙受损失.......”

    蔡珽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尽管对方是总督,可是在这种军国大事上,他蔡珽自以为也不能不说两句。

    一旁的张广泗虽然没有出声反驳,可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已经透露了他的想法,那就是从施州卫取道并不可行,关键就在于施州卫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

    施州卫,即施州卫军民指挥使司,位于川鄂交界的地方,早先归属于四川,后来才被划到了湖广都司,并于洪武十四年设立了施州卫。

    与其他诸府不同,施州卫更多是一种沿袭前明的军事架构,在军事上的色彩更加浓重了些,用来镇慑鄂西各级土司,而在行政上主要负责控驭鄂西各民族。

    在复汉军起兵之后,施州卫并非从一开始就纳入了到了自己的管辖范围,而是用一种冷艳旁观的态度对待,原因便是施州卫内部错综复杂的土司结构,但是即便是清廷,在对于施州卫的问题上,也没有很好的解决办法。

    人人都知道,施州卫是一个险地,从前明施州卫建立开始,曾经连续几十年里,屡屡有鄂西土酋相继发动叛明动乱,像洪武十四年,洞酋覃芳诸攻破州城,知州李才、同知孙同明、州判王杰等被杀,可以说从上到下几无幸免。

    后来施州卫又出现过几次土酋叛乱,像洪武二十年时,桑植土千户夏德忠叛明,北上攻破施州,知州胡士能被害,又一次造成颠覆施州的惨剧。

    尽管叛乱最终都被平息了下去,可是鄂西土司的实力都还在,因此尽管在明太祖时期屡屡动兵,可是没有彻底镇压鄂西土酋,自然也就无法实行郡县。到了成祖士气,出于对鄂西深山腹地地形地势的特殊性,还有鄂西土司实力的考量,终究还是以土司制度为主。

    而如今即便经历了清廷几十年的治理,施州卫的问题依然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官府的力量始终无法渗透进去,再加上当下地势严峻,一直都没人敢走这条路,连同复汉军这一次都没有从施州卫出发。

    “二位多虑,此行大军路线本督已经命人探察,想来这两日就有了结果,这一点本督倒是不用太担心。”

    岳钟琪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人劝服的人,就连在雍正皇帝面前,他都有自己的一番主张,更不用说属下的劝告了。

    张广泗见岳钟琪意见已定,也就不再相劝,而是开始从实操层面给出了建议,“督宪大人,若是要走施州卫的路线,当地的守军还是要考虑进去。”

    施州卫目前的守军在名义上还是挂着清军的旗号,可不管是岳钟琪还是张广泗,心里都明白眼下的施州卫清廷根本插不进去,跟土皇帝其实也没啥区别,因为那里的所有绿营兵,还是其他的武装,都是土司势力。

    “施州卫大概有五千人左右,其中一部分属于那些卫官,像卫指挥邓庆、还有指挥佥事黄永这些人,不过他们手里的兵力顶多也就**百人,其余的基本都是酋阳的冉氏和石耶等司的杨氏、田氏、许氏这些土司世家的兵。”

    蔡珽相对于这两位来说,他在湖广和四川当官的经历要丰富很多,因此对于这些还算是毕竟熟稔,却是一点点将目前的状况讲了出来,随后又担心道:“想要从施州过,最主要的就是跟土司达成合作协议,如此一来我军便可隐蔽地穿过施州,抵达宜昌。”

    岳钟琪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蔡大人所说正是本督所想,本督早已遣人去施州卫,寻访各大土司家族,以为共谋。”

    听到岳钟琪这番话,蔡珽却是心里一惊,他没有想到这匹岳家千里马竟然心机如此深重,为了今天竟然已经在施州卫经营许久,看来此人倒不是仅靠家世和皇帝的信任。

    “既然二位再无异议,五日后我军出成都,过潼川、重庆以及酉阳州,半个月后进施州卫。一旦通过施州卫,便全力进攻宜昌,截断楚逆大军后路!”

    岳钟琪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他心里其实挂念的还是再一次跟复汉军交手的机会,尽管眼下的对手不是宁渝,可是也足以洗刷当年的耻辱了。

    ...........

    随着清廷与宁楚在西南的多番动作之下,西南之战迎来了一个新的高峰期,双方在四川、贵州二地争相厮杀,清军集结各方势力大约在十八万人左右,而复汉军西南集团军也拥有九个师加上一个旅的兵力,也有近十万人之多。

    “轰隆——”

    都匀府,位于贵阳府南面的另一处屏障,清军在这里布置了五千余人的兵力,因此在受到了许明远的第五师进攻时,依然选择了顽强抵御。

    “以五千清军就想守住都匀?哼,实在是异想天开。”

    许明远手里举着千里镜,望着远方在炮火中颤抖的都匀城,脸上有一丝不屑,不过他不屑归不屑,可是在打仗的时候也是一板一眼,打算用硬实力直接压垮城里的清军。

    在他的身边,站着一群穿着红色军衣的汉子,其中一部分是师属参谋,而其他几人则是各团团长,众人的神情里有些振奋,无论怎么说,这一路建功立业的机会总算到了。

    不断的轰鸣声在众人的耳边响起,那一颗颗黑色的弹丸被发射到天空中,然后在都匀的城头上制造出了一片片血雨,只是都匀的守军却一直都保持着沉默的姿态,在弹雨中苦苦死守。

    不知过了许久,一名传令兵却是急匆匆从帐外进来,随即便呈递了一封军令,“启禀师长,程副使命令我师与三天内拿下都匀,赶到贵定与第一师和第三师汇合。”

    “哦?”

    许明远听到这话却是来了兴趣,他接过了军令后,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大笑道:“诸位,咱们第五师可是来活了.......”

    “师长,到底是......”

    第五师所属的几名团长脸上有些惊讶,他们还没见过自家师长这般大笑过,甚至有些过于兴奋了。

    许明远恢复了平静,随即环视众人,低声道:“鄂尔泰所部已经汇聚在了安顺,甚至还有土司兵,而贵阳眼下只有不到三千人......你们应该明白下这意味着什么吧。”

    众人眼里出现了一片火热,他们当然明白这里面意味着什么.......贵阳乃黔省首府,也是清军后勤要地。其次,一旦占领贵阳,就能将大半个贵州给截断下来,到时候贵阳以东诸府基本不战而降。

    更关键的是,在西南一局棋上面,由贵阳北上,过永宁州、泸州以及资州,便可以直接打到成都府去......无论怎么说,战局的关键所在依然是四川,一旦复汉军的这几个师北上四川,等于是在岳钟琪的眼皮子底下插上一把刀。

    到了那个时候,鄂尔泰要是不玩命夺回贵阳,他如何去见岳钟琪?如何去见皇帝?甚至可以说,西南之战就赢输了一大半了。

    毕竟无论黔省打得多么热闹,那都是配合进川之战,若是没了四川的屏障,滇黔二省也就无险可说,打起来不要太轻松了。

    许明远自然懂得这个战略意义上的问题,其实这也多亏了郭定安,在泗州一战打得太好,一下子就灭掉了岑家,也在某种意义上吸引住了鄂尔泰的注意力,成了真正的香饵。

    现在十二师守在罗甸城下,也是在给鄂尔泰看的,想钓鱼可以,得先抛出鱼饵来,没有鱼饵他们是不会上当的,就比谁的耐心更好了。

    说起来,之所以促成眼下的局势,其实已经跟鄂尔泰关系不大了,纯粹是双方目标的差异,导致眼下的这种被动情况出现,而鄂尔泰已经深陷局中,难以自拔了。

    “第一团为主攻先登,第二团和第三团掩护,火速攻坚都匀,我希望咱们今天的晚饭,就在都匀城内解决了!”

    许明远握紧手中的千里镜,心思却是已经飘到了贵阳。

    “轰隆——轰隆——”

    “杀!”

    炮火声与喊杀声交织在一起的时候,也就意味着复汉军所发起的攻势也开始了,对于城上的清军而言,却无异于死亡的临近。

    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而言,攻城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情,毕竟在经验上已经相当丰富了,各种拔城的能力,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都匀这种小城。

    到了下午,复汉军先头部队已经登上了都匀城墙头,而清军则是慌不择路地溃退了下去,就仿佛是一个信号一般,越来越多的复汉军在火力的掩护城,成功实现先登,而清军也基本退下了城墙,守在了城内。

    双方打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清军的溃势基本上已经注定,作为守城的清军总兵王直而言,他也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信心,便率领自己的部下,直接投降了复汉军。

    都匀府陷落的消息并没有在那么快传到鄂尔泰的耳朵里,毕竟许明远针对清军哨探的猎杀也是非常持续的,因此趁着时间还算宝贵的关口,许明远率领了自己的第五师,急匆匆地赶往了贵定。

    而贵定作为贵阳的门户,本身也不是什么坚城,在赶来的第一师和第三师的夹攻下,几乎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便宣告了陷落。

    等到第五师赶到贵定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初五了,而对于鄂尔泰来说,他也汇聚了土司的五万土兵,连同手里的两万清军,合计七万人马,他再也不愿意继续等待,而是选择了直压罗甸,意图来一个里应外合,击溃在罗甸城外的复汉军。

    在得到安顺清军异动的消息时,却是一下子将岳凌峰给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终于明白郭定安为什么要在这里大兴土木了,他从一开始就在防备着鄂尔泰的大军南下!

    双方的暗牌虽然都在不断挑开,可是相对来说,复汉军一直掌握着主动权,因此对于情报方面的运用和压制,一直都比清军强出许多,也就造成了目前复汉军在局势上的主动。

    就像在贵定之战后,复汉军有意封锁了消息,以致于目前的清军还没有收到贵定的消息,唯独贵阳的守军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可偏偏派出去的探子,都被复汉军的哨探给猎杀了,除了知道贵定不对劲之外,并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说到底,双方的差距逐渐体现在这些还不起眼的地方上,并不仅仅只是武器装备的问题,可是对眼下的清军而言,他们更难以承认这种因素,因为一旦承认,就是说明自己的人也不如复汉军的人。

    等到鄂尔泰大军抵达了罗甸城之后,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对复汉军的阵线发起了进攻,而是带着贵州巡抚毛文荃和几个总兵,去观看复汉军的阵型。

    “大人,似乎有些不妙......何世吉没有说实话......”

    贵州巡抚毛文荃脸上有些不愉,在提督何世吉给到他们的消息里面,并没有复汉军在罗甸城下的防务信息,可是当他们一看,却是有些傻了眼。

    层层叠叠的壕沟,再加上铁丝网,却是将复汉军目前的阵地给拦了个严严实实,不要说清军去进攻复汉军了,就算复汉军出来进攻清军都很麻烦——可是何世吉却说他是经过苦战才守住的?

    鄂尔泰一边看着复汉军的阵地,脸上的神色也逐渐阴沉了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过于相信何世吉了,眼前的情况几乎在告诉他,从一开始复汉军可能都没有考虑过打罗甸,完全是何世吉自己在自吹自擂。

    何世吉光是自吹自擂还不够,他还说复汉军至少有两个主力师在这里,可是复汉军两个师一直守在罗甸,根本没有发起进攻,这让鄂尔泰更怀疑了几分。

    “复汉军的主力绝不在这里......咱们上当了!”

    鄂尔泰捏着千里镜的手几乎在颤抖,他忍了又忍,才没有直接冲进罗甸城去将何世吉的狗头砍下来.......

第四百零四章 顶不住就是死

    “上当了.......”

    发出这声惊呼的并不是鄂尔泰,而是此时镇守贵阳的镇远镇总兵姚汝成,由于贵阳空虚,而复汉军东进之势已经不可抵挡,便从镇压赶到了贵阳,而手底下的六千人马也被抽调了一半,赶去了安顺。

    可是当复汉军三个师一同突破龙里之后,姚汝成也得到了这一消息,近三万复汉军居然出现在东边,而不是安顺,这意味着安顺并不是复汉军真正的主攻方向,也意味着自云贵总督及他们所有人,都被耍了。

    一想到了这点,姚汝成内心便是一片冰凉,他可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能以三千人,去抵御来势汹汹的三万复汉军,能做到这点的,姚汝成不知道其他人行不行,而他自己很明显不是这个料......

    “速速报给督宪大人,就说三万楚逆已经突破龙里,卑职愿以身殉国,誓死守住贵阳.......还望督宪大人速速来援。”

    姚汝成吞了一口唾沫,终究是长长叹了口气,或许他自己也知道,此举无异于以卵击石,可是既然吃了朝廷的饭,自然也要做朝廷的鬼了......

    七月初十,三万复汉军抵达贵阳城下,随后便发起了猛攻,在两百多门火炮面前,姚汝成的三千人并没有抵挡太久,仅仅只是半天的功夫,贵阳城落,姚汝成战死。

    当贵阳城落之时,鄂尔泰正在率军往回赶,在刚刚抵达安顺的时候,就得到了姚汝成的消息,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他尽管已经有所察觉,可是依然没料到复汉军的速度有那么快。

    与此同时,岳凌峰的第十二师不紧不慢地朝着兴义府的方向前进,速度并不算快,主要还是起到一个策应西南战事的作用。

    贵阳失陷已经成为了定局,若是放在之前,鄂尔泰或许还没有那么在意,可是眼下的局面他却有些惊恐万分,毕竟他是知道岳钟琪要从施州卫的方向去进攻宜昌的.......

    而眼下四川战局顶住了,贵州战局却出了大问题,若是复汉军直接沿途北进到成都府,那整个局势将会彻底崩盘,不管是他鄂尔泰,还是岳钟琪,几乎都难逃一死......

    “立马派人给岳总督报信......贵阳已经失陷,楚逆有可能会转往成都府.....”

    鄂尔泰脸色铁青,他闭上了眼睛,长长叹出了一口气,随即坚定道:“传令各军,进攻贵阳,乘着楚逆还没有彻底站稳脚跟.....拿下贵阳.....快!”

    发布这个命令,其实就是鄂尔泰要用人命去填这个坑,哪怕死再多人,也要填住,否则还会死更多的人.....

    ............

    夔州府,作为入川之门户,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而对于宁楚而言,也是入川之战的关键要地。

    “轰隆——”

    像这般的炮火轰鸣已经持续了有一段日子了,对于奉节城内的守军而言,他们都已经有些麻木了,尽管每日里都有许多人死在了炮火下,可是守军依然没有任何反制的办法。

    奉节并不算什么坚城,上面的火炮早就被摧毁得干干净净,组织的夜袭也都被复汉军给打得落花流水,除了每天用人命来填以外,他们已经毫无任何的信心,甚至士气都已经下降到了一个谷底。

    张广泗作为四川提督,虽然也已经抵达了奉节城,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寄托于岳钟琪的战术能够奏效,因此他每日里虽然也会城墙巡视,可是更多的还是等待着岳钟琪发来的消息。

    可是眼下的复汉军也失去了耐心,常山王宁忠义并不想在奉节城下滞留太久,否则程铭所率领的几万复汉军,反倒有可能比他还早一步入成都。

    要真变成这种情况,那他宁忠义可就没脸见人了,毕竟眼下真正的主力还是他所率领的一路,拥有五个师和一个旅近六万人的兵力。

    因此,这一日复汉军的炮火相对于往日要猛烈了许多,足足轰击了一个多时辰,却是将许多炮管都给打得发红了,若非担心炮管炸膛的问题,怕是还要继续轰击下去。

    而张广泗当下通过复汉军的炮火轰击中,也预料到了一点,那就是复汉军要发动真正大规模的攻城了.......

    从前面诸战当中,他已经深切感受到了复汉军的强大,因此并不敢掉以轻心,也丝毫不顾火炮带来的威胁,连忙带着人在城头观察复汉军的动静。

    在炮火还未停顿之前,第二师副师长兼任第一团团长郝昭已经站在了许多复汉军士兵面前,他的右眼上面蒙着一块黑布,手里握着长刀,整个人显得斗志昂扬。

    在第二师当中,副师长郝昭堪称一个真正的传奇,他并非出身于雏鹰营和讲武堂,也不是宁、程等家族的嫡系,纯粹就是从最基层爬上来的副师长,为此他付出的不仅仅是他的右眼,还有他身上十几道伤痕。

    即便在新生的复汉军当中,像郝昭这般真正从底层爬上来的士兵,也并不算多,更多的人还是担任营连级别的职位,特别是随着讲武堂改制成为军官学院之后,这种现象恐怕也再难出现了。

    在炮火轰鸣中,郝昭用自己唯一的那一只眼睛,深深望着面前的每一个人,似乎要将眼前的所有人记在心里。

    而下面的所有的士兵,也都在望着郝昭,望着这个让他们发自内心感觉骄傲的男人。

    “兄弟们,仗打不了几年了,西南之战打完了,后面也就是一个北伐了!”

    郝昭用一种十分奇妙的语气感叹道:“咱也没想到,这清狗竟然这般没用,好多弟兄都还没立下能封妻荫子的功劳.......”

    “可是,这也代表了咱们的国家要迎来太平,再也不用顶着个辫子,去给八旗老爷们当狗了,你们将来都会有饭吃有衣穿有婆姨有孩子.......”

    “可前提是,这一仗,咱们得打赢,而你们还得活下去!”

    话说到这里,所有人的内心仿佛被一种东西给填满了,他们脸上带着一种红晕,双手有些颤抖,那是激动和亢奋混合在一起时,所能表现出来的感觉。

    郝昭拔出了自己的长刀,遥遥指向了奉节城,嘴里高声怒吼。

    “上刺刀,捅翻奉节城!”

    “上刺刀,捅翻奉节城!”

    所有的士兵发出了欢呼声,他们齐齐高喊着这一句,取下腰间的刺刀,挂在了枪口上,发出闪耀夺目的寒光。

    军人,就当气势如虹,就当豪气千云!

    常山王望着二师的誓师画面,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而身旁的第二师师长宇治景瞧见了,却是轻声笑道:“这帮兔崽子.......郝昭是个人才,将来二师交给他,我放心。”

    “是啊,他是个人才......李石虎去了第八师,许成梁去了新编第十六师,你也要去总参谋部当部长,如今老夫手底下正缺人呢,好在郝昭不错......”

    常山王宁忠义轻声感叹道,部队扩充的快,人员流动速度也快,幸而复汉军的人才选拔机制还算完善,倒也没出现青黄不接的局面。

    就在宁忠义与宇治景正在感叹之际,炮火声却是停了下来,而二师第一团的冲锋也展开了,他们将会以多个波次来展开冲锋,而郝昭则率领着第二个波次的士兵展开冲击,超过数百人以稍显零散的阵型,举着攻城云梯,开始准备先登。

    作为第一个波次冲锋的是第一营,营长宋彦原本是从讲武堂毕业的上尉军官,虽然表面看上去极为文质彬彬,可是打起仗来跟郝昭是一个路数,全都是不要命的带头冲锋,因此在得到营中弟兄敬佩的同事,也颇对郝昭的脾气。

    第一营的士兵们脸上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害怕,尽管此时的城头上已经开始响起了枪声,还有弓箭手正在朝下齐射,可对于眼下的第一营士兵而言,除了前进已经别无退路。

    复汉军军规严明,若是冲锋途中无故选择撤退,无论何由皆当斩。也就是说要么主官不要下令冲锋,要么就一个劲冲上去,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正是这种严明的军纪,加上高额的赏赐,才使得先登营始终都具备无比高昂的士气和战斗能力。

    当然作为先登营,也都是最快的升官发财的路子,像营连长都必须从先登营里面选,没有先登经历的会直接被取消资格。

    用宁渝的话来说,团以下考量的更多是士兵的勇气,而非智慧。

    毕竟没有勇气的士兵,根本难以承受近代战争的残酷性,也没办法在战场上取得胜利。

    “快,跟我上!”

    宋彦脸上凝肃无比,他知道先登之前才是最危险的,真正到了城墙上之后,便可以结阵厮杀,反倒危险性没那么高,而眼下只能看运气躲避清军的攻击。

    无论再怎么天纵奇才,在先登之时,一颗铅弹、一只箭矢,甚至是一块石子都会带来生命的危险,因此除了勇气,还有运气。

    清军士兵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手里执着鸟铳、弓箭还有长刀,城头上还有滚油和沸水,目的就是为了将所有的复汉军士兵,给赶下城墙上。

    很快,复汉军在付出一定的伤亡之后,云梯终于架设了起来,开始有人朝着上面攀爬,而郝昭所率领的第二波士兵,也开始了一路狂奔,至于第三路乃至于后面其他的复汉军士兵们,也都是目光炯炯地望着奉节城头。

    “杀!”

    漫天遍野的喊杀声似乎震慑住了清军,他们望着城下无边无际的复汉军时,端着火枪的手却有些微微颤抖着,尽管他们也都会一.asxs.燃引线,一起开枪,可是每次真正倒下的复汉军士兵并没有多少,因此甚至有人都开始渐渐往后退却。

    “杀!杀!杀!”

    复汉军士兵们经验很丰富,他们十分果断地把握住了清军目前表现出来的怯懦,踏着硝烟和烈火,攀爬到了城墙上面,与清军展开了最为血腥的肉搏战,刺刀与长刀互相碰撞的声音,刺刀穿透**的声音,几乎响成了一片。

    不断倒伏下去的尸体,渗透出来的血水几乎染到整个城墙上,看上去既恐怖又可悲。

    当一部分复汉军士兵终于在城头上站稳以后,他们开始换了战术,点燃了自己手里的手榴弹,然后朝着清军的人群当中扔,那些被点燃的手榴弹如同魔鬼的号角一般,收割着清军士兵的生命。

    眼看着清军伤亡惨重,张广泗脸上也浮现出一丝阴沉之色,若非眼下局面如此,他岂会让弟兄们就这么白白在上面被消耗?

    “一定要派人顶住......”

    张广泗殷切地嘱托着即将上城墙的士兵们,可是他自己眼下却在思考着退路了,毕竟无论从什么方面来说,当复汉军站稳了城墙时,清军便注定已经没有了机会。

    城墙上的厮杀声越演越烈,可是张广泗的表情也是越来越凝重,因为他知道眼下已经是最为关键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有了自己上阵的念头。

    顶住了,就能活。

    顶不住,只有死。

    清军很顽强,甚至从来没有这么顽强过,可是双方战力的巨大差距,使得这种顽强变得毫无意义,绝大多数倒下去的都是清军士兵,而复汉军站在城墙头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城头上的小阵地也几乎没有机会去处理了。

    “没想到这么快,咱们得继续帮一把手......扩大城墙上的阵地,最好是今天能够彻底拿下城墙。”

    宁忠义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色彩,他既没想到郝昭的威力,也没想到清军竟然变得这么不禁打......甚至都不如过去打过的那些清兵。

    其实宁忠义想的这一点也是其他人都想到过的问题,而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清军的老兵是越来越少的,有经验的老兵几乎都损失在了前面的战斗当中,而新兵的成长速度也都不可能那么快,以致于从实质上造成清军战力的低下。

    反倒是复汉军每战必胜,老兵也没有太多的损失,参与过两次甚至是三次以上战役的老兵,几乎是一抓一大把,这些人的存在,构成了目前复汉军稳定的基石。

    “看来,咱们能提前拿下夔州府了。”

第四百零五章 土司内乱

    七月十五,西南集团军夺下奉节城,张广泗率领仅剩下的三千余名残军一路退往忠州,而后在复汉军的追击下,直接退到了重庆府。

    而此时的岳钟琪刚刚率领五万大军抵达恩施,受到了鄂西土司的欢迎,而后数十家鄂西土司派遣子弟与岳钟琪大宴,并一道带来的了一万多名土司兵,以为援助。

    严格来说,在这一仗当中,土司对清军的帮助可谓不遗余力,在贵州给鄂尔泰支援五万多土司兵,在这里又给岳钟琪带来带来了一万多人,原因也就很简单,他们这一仗若是输了,全面郡县化也就会随之而来,传承过百年的土司各家族则烟消云散。

    他们要拼命,岳钟琪更要拼命。

    可是在这个时候,鄂尔泰和张广泗派来的探子也前后而至,给岳钟琪带来两个惊天动地一般的消息。

    首先是鄂尔泰派来的人,贵阳城失陷,他已经率军前往进攻贵阳,殊死也要夺回贵阳,至不济也会拖住南边的复汉军。而其次便是张广泗派来的人,夔州府失陷,清军战死数千人,降者达两万余人,而张广泗带着三千人逃到了重庆府。

    纵使岳钟琪再怎么天纵奇才,他也没料到自己寄予厚望的两个人,竟然同时变成了猪队友,或者说连猪队友都不如。

    岳钟琪望着面前的探子,脸上由青变白,胸口更是气得一鼓一鼓的,他都恨不得飞回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鄂尔泰现在手里多多少少也有七八万人,纵使大部分是土司兵,可是怎么就让三四万人的复汉军,这么轻轻巧巧的夺了贵阳?甚至连真正的大仗都没打过,结果贵阳就没了,这让岳钟琪很不理解。

    其次就是岳钟琪之前颇为看好的张广泗,仗打的也不少了,在西北也是立过功劳的,怎么刚刚到了夔州府之后,夔州府就丢了呢?不光是夔州府丢了,连同三万清军也丢了个七七八八。

    然而不管岳钟琪怎么想不通,他出击宜昌府的计划也随之泡了汤,因为从夔州府到成都府的这一路上,几乎都没有什么人防守,重庆府的几千残兵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再打下去四川指定是没了。

    岳钟琪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格,既然已经打算要撤,自然不会有所犹豫。

    当清军的大部队开始掉头的时候,还在恩施的土司们却是傻了眼,他们站在城墙上,望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岳钟琪,又看了看正在朝反方向行进的清军部队,顿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督宪,这......莫不是走反了方向?”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岳钟琪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走反,大军临时有变,要返回四川。”

    “什么?督宪莫不是在玩笑话?”

    土司们听到岳钟琪这番话,顿时一片骚乱,开什么玩笑?要说打宜昌的是你,大伙都准备好了随军的土司兵,还有大批的粮秣后勤,吃干抹净就要跑路了?

    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岳钟琪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道:“朝廷行事自有朝廷用意,何须跟尔等解释?”

    这一番话说出来,却是彻底撕破脸了。因此所有人都知道,朝廷跟土司们并不是实际上的统治关系,特别是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更多还是一种合作关系。

    既然是合作关系,岳钟琪这番行事自然是很不地道,土司们十分愤怒,他们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陷入了沉默当中。

    “还有,各部土司的土司兵已经被编入我大军当中,将会随军一同返回四川,本督感念各位的体量之心,将来朝廷必定会给大伙一个交代!”

    当岳钟琪面无表情又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所有在场的土司都被激怒了,他们眼睛都红了,如果说前面的行径还可以解释,而这番操作却是明摆着告诉土司们,他岳钟琪不光要扇你们的左脸,还要扇你们的右脸。

    “大人行此举动,莫不是欺我鄂西土司无人?”

    为首一名老者脸色阴沉,而他身后其他的土司首领们也都是如此,甚至还有人已经将手按在了刀柄上,现场气氛一触即发。

    岳钟琪并没有说话,他身旁的侍卫则是轻轻挥了挥手,只见从后面涌出来了一排鸟铳手,人人手里举着鸟铳,对准了目前城墙上所有的土司。

    “本督所作所为绝无私心,若是我大清一旦平定楚逆,将来也不会亏待你们,至于你们现在闹,对你们也没有丝毫好处。”

    岳钟琪冷哼一声,他虽然不是那种贪婪暴戾之人,也不会纵兵为祸地方,可是一旦逼得急了,他也不会去克制自己的想法。

    形势比人强,眼见得岳钟琪开始耍流氓了,土司们也只得无奈地低下头表示顺从,那名为首的老者盯着岳钟琪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道:“督宪大人既然开口了,我等自然遵从,还望大人此行旗开得胜。”

    .........

    鄂尔泰所率领的近七万大军,此时正朝着贵阳城的方向前进,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七月十七赶到了清镇,而此时的复汉军已经将贵阳城的防务修缮一新,甚至还多加了不少厉害的守城武器。

    当鄂尔泰带着人看到贵阳城上密密麻麻的复汉军时,只感觉心里苦涩无比,眼下的贵阳城可不比其他,由于原先的古城城址狭隘,城垣卑薄,因此在洪武十五年在原基础上经过了重建。

    而重建后的贵阳城已经完全用石料构筑而成,周长九里七分,高二丈二尺,墙宽二丈,建有城楼六个,城门五座,堪称十分坚固,易守难攻。

    之前复汉军进攻贵阳,纯粹是因为里面守军过少,连整个城池都塞不下来,才轻而易举拿下,而眼下的清军想要进攻这么一座重兵把守的坚城,实在是难比登天。

    可纵然是难比登天,鄂尔泰也不得不去填这个坑,毕竟是他这里出的漏洞,还不知道将来皇帝会有什么惩罚,能立功补过也还算不错了。

    清军在简单列阵之后,便对贵阳展开了进攻,上万名清军手里拿着刀枪和鸟铳,身后则有大概一百多门子威远炮排成一排,跟随着清军一路往前走,由于清军火炮射程较近,因此一时间并不能发射。

    “轰隆——”

    在清军前进时,贵阳城上的复汉军火炮开始发起怒吼,由于城墙高度的加持,因此火炮发射的距离相对来说更远了一些,不少弹丸落在了清军的队列当中,造成一片片伤亡。

    作为第一批进攻的清军,其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土司兵,而且并非那种精锐的狼兵,因此在复汉军的火炮面前,阵型一下子就变得有些凌乱,还有不少人在朝着后方跑去。

    见了这一幕时,鄂尔泰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对于土司兵并不能执行军纪,毕竟眼下的七万大军当中,真正属于清军的只有两万人,如果对于土司兵过苛,反倒容易会出现一些问题。

    在复汉军的火炮面前,不少清军士兵乱成了一片,他们有些茫然的望着前面还有一定距离的城墙,可是却已经没有走过去的信心——许多士兵就仿佛田地里的杂草一般,被弹丸的碎片击倒在地,如同被收割了一般。

    “赶快跑,赶快跑,跑过去就能活!”

    孟四一脸惊惶的招呼着身旁的同乡们,他们都是贵州孟家土司的人,这次出来作战也都是同乡同族为一伍,因此不少人跟在了他的身旁。

    不过孟四跑的方向并不是贵阳城,而是清军营寨的那边,尽管眼下战乱危机,可是孟四的脑子却越发清醒了,他知道攻贵阳成就是个死,唯独跑到清军营寨去,兴许还能活命,因此不少人跟着他们一块跑。

    战场上始终都是一小群不怕死的勇士加上一大群随波逐流的士兵,当冲在最前面的勇士死光都没能取得突破时,那些随波逐流的士兵,也只会被一股压垮、击溃。

    眼下就是如此,清军的勇士太少太少,在复汉军的密集火力面前,很快就被打了个七零八落,而更多的人则是开始往后方跑去,他们甚至都不顾后方的拦截,以致于拖垮了更多的人朝着后面跑。

    望着这一幕,鄂尔泰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冷冷地望着孟家土司土知州孟弘,“孟知州,你的兵实在是太猖狂了,若是再不狠手处置一批,这仗还怎么打?”

    孟弘脸上也有些难看,他势力不大,原本就这么多的土兵,若是全被斩了,将来他的土司怎么办?因此一时间也难以开口。

    “好,既然你不愿意动手,本督替你清除祸害!”

    说完后,原本在阵后的清军督战队,便扛着鸟铳走向前,举铳瞄准,随着一声令下之后,一排排弹丸激射而出,却是将孟家土兵打死了数十人。

    这一下却是不得了了,反倒激起了其他土兵心里的戾气,他们来这里作战不说,如今还送了命,人人心里都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伤,甚至还有不少人举刀枪以示清军,以致于发生了动乱。

    此时正在城头上督战的程铭,通过千里镜看着清军的内乱,脸上便带着几分遗憾,“若是我军现在有一支精骑就好了,这一仗也就结束了一半。”

    许明远心里一动,却是轻声道:“程副使,不如我带人冲一冲.......”

    “不急,咱们现在也要把他们吊住,第十二师已经绕道了安顺方向,现在清军还不清楚情况,等他们清楚情况了,咱们再打!”

    对于程铭而言,大败眼下的七万人不是难事,但是如何用最轻松的办法去解决这七万人,才是关键所在。不过好在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是战力与士气不足的土司,倒也不用过于担心,再加上这次内乱,怕是将来会有机会。

    在之后的几天时间里,双方围绕贵阳城又展开了几次进攻,可是一次却比一次打得更惨,一次比一次损失更大,而鄂尔泰似乎有意消耗土司实力,便故意派土司兵去消耗,这使得各大土司心里更为不满。

    不过鄂尔泰这一番动作依然没有什么作用,打到后来,并没有取得什么战果,只能选择罢兵不战。

    然而到了这个阶段,鄂尔泰又开始面临了一个关键的选择,那就是还打不打贵阳?如果打,很明显清军打不过,再打很有可能全军都崩溃,如果不打,那就只能坐视复汉军北上四川,到时候连同岳钟琪都得玩完。

    只是还没等鄂尔泰考虑清楚,土司们也都受不了了,他们原先已经够配合鄂尔泰了,可是却没有取得一个好的战果,反倒自家的兄弟被消耗了不少,当下便不乐意了。

    深夜,乌蒙土司禄万钟、孟家土司孟弘、镇雄土司陇庆侯、镇沅土知府刀瀚以及康佐长官司长薛世乾等人聚集在清军营地当中,而帐外则站满了土司兵,所有人的情绪都十分亢奋,甚至带着一些疯狂的味道。

    实际上若非这些土司通常是以宗族为纽带,土司兵在这般伤亡下早就崩溃了,如今尽管没有崩溃,可是对于这些土司们来说,也不会坐视自己手下的士兵继续被消耗殆尽。

    “诸位兄弟,鄂尔泰此番居心不良,他一直在让咱们的弟兄去送死......”

    乌蒙土司禄万钟脸上带着几分阴沉的神色,尽管在表面上他是最为支持朝廷的,可是该下死手时他也不会手软,“若是咱们在不动弹,怕是要被鄂尔泰全都给谋害了!”

    “禄大哥,我父与你原本是至交,我愿意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孟家土司孟弘脸上同样十分阴沉,前些日子他的实力折损最大,心里对于鄂尔泰也是最为不满。

    等到孟弘说完后,镇雄土司陇庆侯、镇沅土知府刀瀚以及康佐长官司长薛世乾等人也纷纷鼓噪起来,更是有人叫嚣杀掉鄂尔泰,去找复汉军议和。

    “既然他鄂尔泰不仁,也别怪咱们不义,今夜诸位兄弟随我杀到帅帐,抓住鄂尔泰!”

    “好,杀到帅帐,抓住鄂尔泰!”

第四百零六章 营啸之变

    深夜,清军营帐中一如既往地安静,似乎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啊——”

    清军营地中骤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嚎叫,却是惹得巡夜的铺长脸色一白,他连忙拎着鞭子,快步冲进发出吼叫声的营帐当中,噼里啪啦几鞭子下去,却是让那人打得鲜血淋漓。

    “狗奴才,不许再叫了!”

    然而已经晚了,随着这一生嚎叫声响起,整个清军营地仿佛一座干草地被扔进了一把柴火,瞬间引爆了整个营地,接二连三的嚎叫声随之响起,其他巡夜的铺长和千总们纵使持刀砍杀,也止不住了。

    鄂尔泰在睡梦中骤然惊醒,他听到帐外的嘶吼声时,顿时心里一凉,莫不是复汉军打进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起床,却是一名亲卫冲了进来,他的脸上都是鲜血,更带着止不住的惊慌之色,颤抖道:“大人,不好了,发生营啸了!”

    鄂尔泰一听此言,心里却是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复汉军打过来就好.......可是一想到发生了营啸,当下眉头又皱了起来,还是最近攻城太急切,伤亡太大所致。

    只是营啸之事,乃军中大忌,若是没能好生处理,只能听任士兵互相残杀直到天明为止,在这种情况下,甚至会导致大军全面崩溃。

    “随本督出营看看,还有让各军将领自行弹压。”

    鄂尔泰脸上阴沉,他终究是有些胆色的,倒也不会畏惧乱兵对他如何,因此也不顾亲卫的阻拦,要出营查探究竟。

    只是还没等鄂尔泰出大帐,之间外面传来了一阵喊杀声,鲜血甚至都飞溅到了他的帅帐上,染出一片刺眼的赤红。

    鄂尔泰眼睛一眯,他似乎嗅到这起营啸里面的问题,当下脸色一变,连忙拉住要出营帐的侍卫,低声道:“速速去集结侍卫......”

    还没等他说完,帐外传来了一声惊呼,“督宪大人,有人作乱......”还没等那人说完,便是一阵砍杀声传来,随即又陷入了沉默。

    鄂尔泰阴沉着脸坐在帅帐当中,他已经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当下也不出营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等待着。

    过了片刻之后,乌蒙土司禄万钟、孟家土司孟弘以及镇雄土司陇庆侯等人一同走进了营帐,而在他们的身后,则跟着数十名土司兵。

    “督宪大人,营中有逆贼作乱,我等已经率军扑杀叛逆,特来向大人问安。”

    乌蒙土司禄万钟脸上毫无表情,望着面前的大清云贵总督鄂尔泰。

    鄂尔泰却是没有丝毫动怒,只是缓缓叹口气,“既然叛乱已定,你们下去歇息吧。”

    “不,叛乱还没有彻底平定,像督宪大人您身边,不正是有个反贼吗?”

    禄万钟呵呵一笑,随即便有数名土司兵上前,抓住那名侍卫的胳膊,将他拖出了营帐,随后又是几声刀剑刺入**的声音,整个营帐内便陷入了一种沉默。

    鄂尔泰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望着面前貌似安顺实际狂悖的禄万钟,他再也忍耐不住,厉声道:“禄万钟,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那是朝廷给本督配备的御前侍卫,你这是想谋反吗?”

    禄万钟神色更加谦卑,低着头轻声道:“大人实在是冤枉下官了,大人的侍卫早已经都死在了战阵上,这些人不过是逆贼而已。营中如今还不太平,还请大人不要出帅帐,以免遭到了歹人的毒手。”

    图穷匕见,鄂尔泰彻底死心了,他环视了一眼众人,才缓缓吐口气,闭上了眼睛。

    原本以两万清军统辖五万土司兵,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大之事,只是前番土司的种种表演,终究让鄂尔泰给迷惑了双眼,着了他们的道。

    而就在此刻,只见一阵如同惊雷一般的爆炸声传来,却是让众人的脸色一白,那爆炸声似乎无边无际一般,竟然没有丝毫的停顿。

    禄万钟脸上瞬间变色,只见外面一名土司兵闯进来,跪在地上道:“大人不好了,楚逆发兵了......”

    鄂尔泰脸上挂着一丝冷笑,这帮子自以为聪明的土司,一番苦心谋划,到头来也只是给他人做嫁衣罢了.....罢了,罢了,且看他们如何收场吧。

    实际上,在清军军营中发生骚乱的时候,自然没有瞒过复汉军的眼睛,特别是土司们有意作乱时,整个清军大营都陷入了混乱中,官不知兵,兵不知官,而在这个时候,程铭纵然性子谨慎,可也不愿错过这个良好的机会。

    在清军混乱之时,复汉军第一师和第三师秘密从贵阳城各城门出发,仅留下第五师作为后援留在贵阳城内,超过两百多门火炮也被运动到了清军营帐之外二里地,开始构筑炮兵阵地。

    即便是已经厮杀在一起的清军,也发现了复汉军的动静,可是在没有人统领的情况下,几乎没人组织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复汉军发起攻势。

    “轰隆——”

    在黑夜的掩护下,复汉军的火炮炮口上出现一缕火焰,而上百颗开花弹被抛向了清军的营地当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在清军人群里制造出了血肉一般的地狱。

    复汉军排成了整齐的队列,扛着燧发枪对清军大营展开了进攻,在黑夜的掩护下,连开枪所弥漫出来的烟雾都变得那么不显眼,越来越多的弹子,如同瓢泼大雨一般,倾斜到了清军的营地里。

    越来越多的清军士兵倒在了地上,他们虽然已经停止了厮杀,可是依然陷入了无人带领的困境当中,而禄万钟这些土司们,平日里哪里经历过这般局面,除了一个劲带着自己的亲卫朝着营地外突围,便再也做不了什么......

    一场近乎于屠杀的大战一直持续到了天明,清军七万大军彻底被击溃,内乱加上复汉军的进攻,所导致的死伤者多达三万多人,而被俘者也有近四万人,只有禄万钟等几名土司带着几十人的侍卫逃离了营地。

    对于程铭而言,这场大胜近乎于是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清军的七万大军就这么被解决掉了,连同清军最高统帅鄂尔泰都被活捉,而复汉军所付出的死伤不过只有数百人。

    “报捷!向南京报捷!”

    程铭哈哈大笑,他望着几名师长,脸上带着几分得色,“诸位,此战过后,西南几无威胁,咱们可是打了一场真正的大胜!”

    ........

    在西南战场上,最先接到捷报的还是一路奏凯的西南集团军主力,由于清军一路败退,最先头的第二师已经抵达了忠州。

    常山王宁忠义穿着一身整齐的戎装,脸上留着一大把乱糟糟的胡子,眼睛里则是带着赤红,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马刺,望着程铭派来的报捷信使,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个消息了。

    “你说什么?鄂尔泰的七万大军已经全军覆没?西南二省再无清军?”

    不光是宁忠义,就连帅帐里的第二师宇治景,以及西南集团军军部参谋们,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这到底谁才是西进的主力?

    传奏捷报的信使是个少校军官,此时此刻感受着众人的目光,心里多少有些紧张,便急急说道:“没错,鄂尔泰大军已经全军覆没,连同鄂尔泰本人也都被生俘了。”

    “嘶——”

    众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也太生猛了......满打满算,鄂尔泰才来西南多久,就成了俘虏?怕是连陛下都想不到这一点吧。

    常山王终究是打过许多大战的,倒也没有那么惊讶,反倒哈哈大笑了起来,“程副使那边倒打得精彩,咱们也不能拖后腿,传令诸军,此战一定要逮住岳钟琪,要不然将来回南京,咱们有何面目去见皇上?”

    鄂尔泰是云贵总督,岳钟琪是川陕总督,倒也差不多。

    第二师师长宇治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咱们只要能抓紧时间占领重庆府,到时候岳钟琪可没之前的运气了........”

    众人心里顿时一喜,根据军情处的密报,岳钟琪所率领的清军已经从施州卫往回转,眼下也只是抵达酉阳州,距离重庆的距离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而复汉军眼下的距离虽然差不多,可是能够利用长江水道,速度会更快一些。

    除此之外,眼下的岳钟琪大军基本成了孤军,虽说在重庆府还有张广泗的几千人,可是并不能影响到大局,反倒是从贵州方向的复汉军已经被解放了出来,随时可以北上至四川,对岳钟琪展开合围。

    宁忠义环视了一眼众人,“第二师为先锋,沿水路三天内拿下重庆,宇治景,你有这个信心吗?”

    “是,属下必当完成。”宇治景脸上带着几分兴奋之色。

    “董策,第十五师前出至黔江,防止岳钟琪大军东进,可有把握?”

    董策脸色沉稳,低声道:“枢密使有利,属下定不辱命。”

    望着董策沉稳的神色,宁忠义心里不由得十分赞赏,他知道董策是陛下的心腹,从总参的位置到新编师的师长,心态能够保持宠辱不惊,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好,其余各师随我一同沿途攻略沿途诸府,咱们可以在冬季来临前,结束这一场西南战事了。”

    宁忠义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立下了一个多么大的flag,若是宁渝在一旁,怕是都要堵住他的嘴——后来的小胡子和五星上将,可都折在过这句话上。

    .......

    南京,奉天殿。

    大学士兼任造币委员会主任的恩斯特,正在宁渝面前汇报工作。

    “陛下,第一批货币已经通过各大银行,在南京、武昌、汉口、长沙、杭州、南昌、广州等地进行发行,目前百姓对我们的铜元接受力度比较高,而银元兑换相对较少,至于金元目前还没有很多人兑换。兑换的货币币值问题也不大,基本可以在今年下半年实现全行业流通。”

    宁渝微微点头,其实这一点也在造币委员会的预计当中,毕竟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他们日常使用主要还是以铜钱为主,而新的铜币由于成色高,再加上重量也足,因此百姓们应该不会过于反感。

    至于银币和金币,其本身价值较高,许多人还处于观望阶段,因此难以被人接受倒也还算正常。

    望着手里新鲜出炉的银元和铜元,宁渝下定了一个决心。

    “恩斯特,货币一事,事关民生,咱们需要深入到百姓当中看一看,要是坐而论道,怕是会出大问题。”

    恩斯特同样点了点头,“陛下所言甚是,若是不亲眼看看货币的使用,怕是没办法更准确把握到它的问题。”

    一套新发行的货币体系,在刚开始必定会出现一些问题,特别是在跟原有货币同时使用的情况下,所出现的阻力往往是很大的。

    在恩斯特的计划当中,旧有的铜钱、银子还拥有半年的流通期,到了明年之后将全面废止,禁止流通使用,因此这半年内新式的银币和铜币,是否能够得到认可便会很关键。

    既然要出去探访民情,宁渝也没有通知其他人,而是带着侍从室和侍卫处的十几个人,再加上恩斯特一同出了皇宫。

    “卖报咯,新出炉的《清流报》,新式货币发行,两角小铜子一份!”

    “客官,新到的番货,要不要来瞧一瞧?”

    如今的南京,已经出现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仅是闹市区变得更加繁华,也不是秦淮河的花船更加奢靡,而是在严格执行减租减息和废除苛捐杂税之后,百姓们的生活得到了真正的提高,从他们脸上的笑容就能体现出这一点来。

    除此之外,得益于报纸的出现,百姓们对于国家大事的关注热情也提高了不少,就好比这一次的西南之战,许多人都对这一战表示极大的支持,甚至参军报名的人数都翻了一番,整个国家在无声无息中发生着改变。

    当然,这一切对于宁渝而言,便是最大的认可,他之所以出台了那么多的改革措施,都是为了能够更好的去保障底层百姓的生活,而且在新出炉的税法当中,都进一步偏袒了底层的百姓,甚至引起了士林的物议。

    宁渝瞧见眼前这一幕,便一脸笑呵呵地招呼着恩斯特等人,“今天难得出来一趟,少爷带你们去下馆子!”

第四百零七章 国无信则衰

    说起来是去下馆子,可是对于宁渝等君臣而言,这天下还没有什么是他们想吃还吃不到的,更不用说在这个南京城了,因此众人并没有去什么很高档的酒楼,而是寻摸了一家小面馆,门口挑着一个帘子,写着‘陈记’两个字。

    陈记面馆并不是什么大店,里面仅仅只有三张小方桌,再加上几条板凳,在前面招待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长相颇为黝黑,望着宁渝等人的神情里充满了紧张,还带着几分不解,似乎不明白这些一看就不简单的人为何会来自己的小面馆。

    后厨做面的老板是个憨厚的汉子,他只是探头瞅了一眼,看了看吃面人数,脸上才浮现出一片笑意,许久没有这么多的客人来了。

    面馆并没有多余的吃食,就连面也只有两种,一种是素面,一种是带辣子的荤面,价钱更是便宜的令人发指,素面一碗才一个铜子,荤面四个铜子。

    一旁的侍卫们见这店面寒酸,便低声道:“少爷,这店也太.......您的贵体哪受的了这个?”

    “哼哼,怎么就受不了这个?”

    宁渝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你可知道,当初我在郧西的时候,那些百姓们连这个都吃不起......”

    侍卫们只得喏喏不言,不过注意力却都放在了面馆夫妻身上,时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却不知是不是宁渝的一句郧西,那做面的汉子却是回头看了一眼,才憨厚地笑道:“这位客官,咱就是郧西人,过去真的穷的饭都吃不起哩,如今倒是好多了.......”

    宁渝不由得来了兴趣,“那可凑巧了,我也就是前几年去的郧西,现在乡亲们的日子过的咋样了?”

    “好多了.....好多了.....饿不死人哩.......”

    面馆老板说话的时候有些笨嘴拙舌,却是让一旁的老板娘给瞪了一眼,那老板娘却是接过了话头,笑道:“几位客官,俺家这汉子笨嘴拙舌的.......现在乡亲们的日子好过多了,如今得蒙圣天子在朝,大家伙都已经能吃饱,就算在郧西活不下去的,官府也组织人在矿厂里忙活,这日子一天比一天有盼头了........”

    “哦?去矿场里忙活?大嫂能详细说说吗?”

    那妇人刚开始还有些紧张,只是见面前这青年一副和蔼的模样,当下也大着胆子,“客官,您去过郧西知道那里有多穷,这田啊本来就没多少,许多老乡都是饱一顿饿一顿......后来这复汉军也就是现在的朝廷,在郧西那里开了一些矿山,还有水泥厂之类的,招了不少人去厂里干活.......虽然辛苦是辛苦了点,可是这工钱一天能开十个大铜板呢!”

    十个大铜板?

    宁渝一时有些懵,不过旁边的恩斯特却是操着一口怪模怪样的汉话插了一句,“就是咱们的铜元,在银行没发行前,就已经在各大官营矿山和工厂内实行,因此工人们拿到手里的就是铜元。”

    一听这个髭毛乍鬼的大胡子西人说汉话,倒是把那妇人吓了一跳,当下便高声道:“哟,这位客官倒是知道的不少哩.......是的哩,俺听老乡说,他们很早就拿着那些铜板在用,据说一个大铜板能抵十三文铜钱!”

    宁渝当下脸色便有些凝重,轻声道:“这位嫂夫人,可是我听说这铜钱在银行兑换也才十二文,为何到私底下却变成了十三文?”

    从一比十二到一比十三,这其中反映了一个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官府的钱重了.......钱重了就会催生一个问题,那就是百姓都去兑换铜板,然后放在手里不用,而是继续使用那些铜钱,这就是经济上的劣币驱逐良币。

    恩斯特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也有些不理解,便盯着那妇人。

    妇人顿时被这二人的态度给吓住了,只是还没开口时,后厨的汉子就用一个木盘,端了六碗面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客官,六碗面来了,剩下的马上来。”

    宁渝一看那盘子里盛着六大碗面,白嫩细滑的面条堆了慢慢一碗,上面还缀着几颗绿油油脆生生的菜叶,顿时便来了食欲。

    “嫂夫人慢慢说,咱们就先吃着吧.......”

    恩斯特也是接过一碗面来,一边吃着一边望着那妇人,等着她透露其中缘由、

    那妇人低声道:“几位客官,那十三文钱都是一些成色不佳的铜钱,甚至有些重量也不足,因此才能换到十三文,若是那些成色上好的铜钱,也就能换十二文。”

    宁渝和恩斯特听到这里,这才放下心来,像这种情况实际上很正常,因为现行的铜钱本身也分为很多种,甚至还有前朝的铜钱,还有一些私铸钱,那些铜钱本身的价值就不如正常的铜钱。

    尽管已经搞清楚了缘由,宁渝当下觉得此事也不能低估,便吩咐道:“现在朝廷亏一点没关系,但是银行收上这些铜钱之后,一定要进行回炉重铸,决不能再流通到市面上来扰乱货币经济。”

    “是的,少爷。”恩斯特脸色放松了下来,连忙应道。

    由于宁渝一直在想这些事情,因此倒也没有继续跟那妇人攀谈,而那妇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敢再多说话。

    直到所有人的面吃完后,便有侍卫上前去结账,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枚银元,递给了那妇人,然而妇人接过银元后,当下神色便有些慌张,连忙递还了回来。

    “还请大人另给钱吧,这银元俺们实在是收不起啊!”

    宁渝连忙止住侍卫,走上前来问道:“嫂夫人,你放心,我等俱是生意人,绝不会亏钱你半文钱,只是这银币也是官府命令发行的,为何收不得?”

    那妇人一脸苦涩道:“这银元成色虽好,比那银子都要强出许多,可是对于俺们这些小本生意来说,如何收得起这么多钱?实在是找不开啊!”

    听那妇人如此说话,宁渝当下便一拍脑袋,终究还是没有真正过过苦日子,这寻常百姓有几个用得起银子?怕是很多人见都没怎么见过,真要给他们银元,怕是他们的零钱都要被收走了。

    十几人当中,一半吃的是一角铜子的素面,另一半吃的是四角铜子的荤面,因此合计下来,也才三个铜元加上六角铜子罢了。

    不过好在几人也都有铜币,当下便用铜币结了账,那老板娘收到四个铜板之后,又找回了四个铜子,还一脸笑意:“几位客官既然给的是铜币,俺就给你们找铜子,总不能拿那些方孔铜钱糊弄你们。”

    等回到了皇宫之后,宁渝却是唤来了几位内阁要员,以及财政部尚书和中央银行行长等人,将这一番情况都讲了一遍。

    “眼下百姓对咱们发行的货币,总体来说还是非常信任的,这是极为宝贵的,你们在座的所有人都要明白,这份信誉并不是凭空而来的,那都是咱们一点点积攒出来的,也不是一直都有的,只要你们干的对不起百姓的事情,那么这份信誉,也就再也不会有了!”

    对于朝廷和皇室在百姓心中的名誉,宁渝是极为看重的,他甚至不惜让这些大臣们,自己去好好体会一下这份感受。

    崔万采感叹道:“陛下,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这铜板虽小,可是关系的却是百姓的生计,我等绝不会干那些有损民众利益的事情。”

    内阁次辅表了态,其他人自然也照模照样说了一通,只是宁渝也明白,光是监督这些人还不够,还得加强下面的管束,至少不能让这新的货币机制变成一些人敛财的渠道。

    只不过就宁渝目前见到的情况来说,还算是比较好的,至少百姓们对于新式货币的支持都是看在了眼里,因此宁渝也不准备大动干戈,无非就是给大臣们的心思再收一收,至少货币这块不能再随意干预。

    宁渝又轻声道:“关于新一批的国防国债,需要中央银行进行主导,各大银行进行配合,不许搞强制买卖,至于利息政策,可以在各大报纸上集中宣传,朕会责成新闻出版司全力配合这一次的国债发售。”

    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轻声道:“陛下,第一批国债有人希望能预定一部分,都是各大家族要买,臣还没有拿定主意,还请陛下定夺。”

    众人一听邓伯然这番话,顿时心里便有了数,这又是一件极为敏感的事情,对于眼下的各大勋臣家族,大臣们着实有些不好拿捏关系,毕竟都是开国功臣,谁也不敢把事情做的太绝情,因此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唯独这一次是皇帝寄予厚望的国债,邓伯然实在不敢承担这个责任,因此对于各大家族的来意,也都是以推托为主,等到内阁会议的时候,便直接抛了出来,请皇帝来定夺。

    严格来说,邓伯然这件事办得确实得罪了各大家族,可是他也是两全其害取其轻,毕竟他是银监会主席宁忠信的亲信,倒也不用担心勋臣们的威胁,但是对于皇帝,却不能有丝毫的得罪。

    宁渝脸上微微一笑,“这国债任何人都可以买,既然各大家族要先预定一部分,那也没关系,让他们先交钱就行了。”

    听到宁渝这番话,一些心思机敏的大臣瞬间就明白了,皇帝在前番出台了不少政策,其中一些的的确确损害了一些世家大族的利益,因此眼下的这个国债份额,便是给到各大族的一份甜头,也带着几分弥补的意思。

    实际上,宁渝心里也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毕竟他再怎么强硬,也离不开做事的臣子。尽管宁渝在关键利益上一步不退,可是对于能够让出去的利益,他也不会舍不得,终究是要团结大部分人,他这个皇帝才能做得安稳。

    当货币与国债这两件事情基本解决了,宁渝的心情也相对好了几分,于是又低声道:“等到明年新式货币全面铺开之后,针对过去的铜钱也好,还有金银也好,能收上来的先收上来,可以重铸成新式货币,不光能够理清眼下混乱的货币机制,也能从中赚取一部分的铸币税。”

    “是的,陛下。”

    宁渝想了想,又望着负责铸币的恩斯特,叮嘱道:“恩斯特,眼下的蒸汽机基本已经进入了实用阶段,相关的蒸汽机制币厂也将会开工建设,只是这里面很多东西,像货币的工艺、原料还有配比这些,还需要你好好把关。”

    恩斯特连忙拱手道:“陛下,此番计划正在实施当中,臣会盯好这件事,不会出现任何的纰漏。”

    说到了这里,宁渝感觉自己已经没啥需要叮嘱的了,正准备让大臣们各回各家的时候,却是从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陛下,陛下,大捷,大捷!”

    大捷?

    很快,殿内的宁渝以及大臣们都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也瞬间望向了舆图上的西南三省,脸上顿时便浮现出一丝笑意。

    就在此时,来人却是从殿外走了进来,正是枢密院枢密副使宁祖毅,他手里拿着一本折子,脸上的笑意却是再也隐瞒不住,他望着宁渝不由得高呼一声。

    “陛下,西南大捷,程铭程副使在贵阳城下,将鄂尔泰所部清军全部剿灭,斩杀敌寇三万余人,生俘敌寇近四万人,自伪清云贵总督鄂尔泰,及其余数十大小土司,已经一网打尽,缴获军粮军械无数。”

    “什么?你所说的是程副使?”

    内阁次辅崔万采脸上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他可是知道主力是在常山王这边,程铭那边仅仅只是一支偏师而已。

    “没错,正是程副使。如今鄂尔泰被我军抓获,滇黔二省反手可握。”

    宁祖毅脸上也带着几分激动之色,“至于常山王那边,已经兵进忠州,正在抓紧进攻重庆府,与岳钟琪实现决战。”

    “哈哈哈哈......好!西南之战,就应该这么打!”

    宁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在战前最担心的不是复汉军战败,而是被拖进深山老林子里反反复复厮杀,只要能够提前实现决战,特别是消灭了大量的土司兵,将来拿下滇黔二省的障碍,几乎再也没有了。

    这一仗大胜的意义,不仅仅体现在军事方面,同样也体现在政治上面。

第四百零八章 你们想造反吗?

    收复西南之战,与之前平定江南和打两广其实是两个概念,因为不管怎么说,江南与两广都是熟地,只要打下来妥善施政,就能很快转化成复汉军的财源地和兵源地。

    可是西南不同,此地民风彪悍,大大小小土司林立,持续几百年的土司制度使得西南与中央朝廷的离心力会变得更大,尽管蜀地富庶,可是滇黔二省的土司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平的,因此既要打仗,又要治民。

    如今一仗打光了二省的土司兵,也使得滇黔二省的土司在复汉军面前,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实力,因此实现郡县制的机会也就到了。

    “崔卿,如今是个好时机,内阁需要拿出一个妥善的治理方案出来,绝不能继续重演洪武旧事,这其中的力度如何把握,需要你跟内阁要有个明确的认知。”

    宁渝缓缓开口道:“作为新纳之地,凡是涉及到战事的地区,皆以三年免税,这是我们的原则。但是在西南三省,这个免税的钱不能直接免,需要辅以汉话教育,以汉话教育接受程度为准进行考核,通过者方能免税,若有成绩优异者,还可重赏。”

    “陛下,此法甚可,若要断绝土司统治之根基,光是打掉土司兵还不够,还需要从根本处着手,以汉化为主方可使得当地更加积极融入进朝廷。而且此策不仅可以面向西南三省,还有施州卫。”

    崔万采笑了笑,以前针对各省的汉化不是没有做过,但是收效一直都不明显,可是这次跟真金白银绑定在一起,不论怎么样,都会有一批人会主动靠拢过来的。

    “没错,这一次战事当中,岳钟琪竟然还想以施州卫为跳板,进攻我宜昌,对于此地绝不能再放纵下去了,命令宜昌的新编十七师,直接占领施州卫,并改施州卫为施南府,全面实行免税并汉化教育策。”

    “是,陛下。”

    宁渝吩咐之后,却又望向了宁祖毅,叮嘱道:“一定要同常山王强调,此战首要之处在于民众,因此大军行进之中,一定要严守军纪,尤其是对于其他族民众而言,他们也是我们的百姓,因此绝不能有辱民害民之事,望诸军严控。”

    宁祖毅随即应声答是,随后又简单汇报了一番枢密院后续的军事计划,也就退了下去,毕竟枢密院自从改制之后,事物过于繁重,以致于主事者常常疲惫不堪。

    等到诸位大臣退下后,宁渝心里的激动与振奋,却是再也掩饰不住,他明白西南之战的顺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西南之战会比想象中更快结束,也意味着到明年北伐之日,还有更多的准备时间。

    想到了北伐,宁渝便有些浑身战栗,他终于离这一天越来越近了.......

    .........

    七月底,当南京的百姓们热议新式货币如何精致之时,八大银行同时开启了国防国债的销售,六到八个点并没有吸引太多普通百姓来参与,可是却很早被各大家族和各大商会给包圆了,因此这一届的国债,在史上也被誉为“权贵国债。”

    当然,对于眼下的百姓来说,他们并没有对此表示什么异议,毕竟六到八个点,相对于民间借债的三十个点起步,相差得太远太远,再加上很多人并没有理解到国债的深层用意,因此当国债被销售一空时,更多的人也只是扭头就忘记了。

    南京、武昌、汉阳、杭州、南昌、福建以及广州等地发行的《清流报》上,大幅度刊登了关于西南一战的相关片段,不过里面并没有多少战略上的东西,因此也不涉及机密之事,最主要的篇章还是以英雄事迹为主。

    实际上,在西南之战中,尽管战事无比顺利,可是依然涌现出来了一大批一等功烈士,他们在被授予了忠勇勋章之余,也被各大报纸纷纷报道,其中的事迹在如实报道之后,却是狠狠赚了一把国人的眼泪。

    对于眼下的民间而言,他们对于战事并没有过去那般抵触,最主要的还是百姓们从如今的宁楚统治下获得了以往所没有的好处,因此从潜意识里,也希望能够彻底统一全华夏,为所有人带去福祉。

    这种朴素的价值观驱使着许多人加入了复汉军当中,而北伐也开始进行了初步的宣传,也许只是一个字眼,也许只是一篇报道,可是北伐已经开始深深印在了许多百姓的心里,他们跟宁渝一般,渴求着北伐一天的早日到来。

    与此同时,西南方向的战事也在稳步推进当中,宇治景率领的第二师十分准时抵达了重庆府,并且一战即攻破重庆府,四川提督张广泗率领全体亲卫战死,而张广泗战死之际,他的眼睛依然望向了岳钟琪撤退的方向。

    重庆府的失陷,再加上复汉军西南集团军的逐步合围,也导致了岳钟琪所率领的六万清军,开始如同一只被捕杀的蝉一般,在织网中仿佛扑腾,一会北上反攻忠州,一会南下攻秀山和永绥。

    可是这对于宁忠义而言,却只是将死之人的临终折腾罢了,他一方面十分冷静地判断岳钟琪的真实目的,不为其行为所惑,另一方面便是令各师进一步稳扎稳打,压缩清军的活动空间,发誓要将岳钟琪这只蝉,给捕捉到手里。

    .............

    八月初四,川黔等地天色异常,突逢大雨,甚至还有冰雹落下,这等异常的天气,却是让百姓们都以为是龙王发怒,一时间多地百姓都前往龙庙祭祀,祈求龙王爷息怒。

    然而这一场突如起来的暴雨冰雹天气,对于正在沿着乌江行军的清军而言,却无异于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

    在岳钟琪决定从施州卫撤回之后,他们这一路上就行进得十分不太平,原本他们通过施州就已经非常困难了,如今再一次跨越施州回返,却是使得所有人的体力都逐渐不支,沿途上倒伏者众多,令人望之只觉得惨绝人寰。

    何宇清穿着一身泥泞的号衣,手里拄着一根长长的木棍,正在跟着长长的队列行军,而在他的身前和身后,都是一群麻木而绝望的士兵们。

    作为清军的一名千总,何宇清并不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大头兵,实际上他是参加过武举的,虽然没有取得过一个好名次,可是也将就考中了一个武举人,后来分到了原籍四川资州,成为了绿营的一名千总。

    虽说只是一介小小营千总,可终归也是朝廷正六品武将,何宇清每个月的正饷薪俸也有四两银子,生活也还算过得去,可是对于何宇清而言,他也已经没有了进一步的空间。

    因为在清军中已经实行了“将皆升转”制度和“回避制度”,所谓将皆升转,是指除千总以下的下级军官外,千总以上的武官凡晋升后即调往别处,而且士兵不许随军官调动。其次副将、参将以上军官,不能在本省任职,游击、都司必须在本籍五百里以外地区任职,守备不得在本府任职。因此他一旦想升职,就不能继续呆在家乡。

    何宇清并不在乎这些,他更享受家乡生活带来的那种安定感,更希望跟家人呆在一起,因此便以武举人的身份,一直当这个绿营的千总。

    然而一直到复汉军开启西南战事之后,何宇清过去的安稳日子也就一去不复返了,他虽然并没有打仗,可是也一直以一个普通千总的身份,跟随着岳钟琪不断行军。

    “何千总,听说您以前还是个武举人呢?”

    一名年纪较大的绿营兵脸上带着轻蔑的笑,由于千总和把总都只是低阶军官,真正在打仗的时候,反倒需要巴结队列中的那些老兵,双方的地位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很多老兵对千总和把总也都没什么敬畏之心。

    当那老兵询问的时候,其他的几个绿营老兵也都在一旁嘻嘻哈哈的笑,他们的日子已经没几天活头了,能有点乐子也是一点乐子。

    何宇清的脸上浮现一丝羞恼之色,他当然能听懂这句话里藏着的恶意,便冷哼了一声,“你们若是骨头轻贱,就去前面铺路,看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听到何宇清这番话,几个绿营兵的脸色瞬间一变,开始对着何宇清骂骂咧咧,甚至还有人推搡了起来,因为何宇清这番话实在太过于恶毒。

    在眼下的天气里,道路泥泞湿滑,难以行走,因此不少绿营兵被勒令去铺路,能用什么铺就用什么铺,实在没东西铺,就用人命来铺,以供大军行进。

    因此,在这段时间以来,每日里被弄去铺路的绿营兵多达上百人,这些人若是劳累致死,他们的尸体,也就成为了清军行进时的道路。

    眼见得队伍出现了骚动,一名身材高大的汉子走了过来,众人一见他便脸色一变,当下也不敢多说话,只能一脸畏惧地望着面前这个汉子。

    此人乃建昌下属参将董麟,平日里好舞枪棒,因此也常常在军内好武斗狠,那些绿营兵油子也是捧高踩底的人物,自然不敢在此人面前嚣张。

    “哼,一个个不成器的东西,再敢在此叫嚣,全都给我铺路去!”

    董麟冷笑了一番,随后却拉过何宇清,故意高声道:“何千总,以后对付这些人,就得下狠手才行,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军法!”

    何宇清脸上流露出一丝感激之情,轻声道:“大人所言极是,多谢大人援手。”

    董麟却一把拉过何宇清走到一旁,才缓缓开口道:“何千总,眼下有一件事却是需要你去做。”

    何宇清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鼓,能够让他这个参将亲自指示,怕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便低声道:“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下官无论做得还是做不得,自当勉力为之。”

    尽管何宇清这番话留了余地,可是董麟却没有在意,而是颇有深意地低声道:“何千户,你可知道咱们南边的兄弟,眼下可都死在了贵阳城下?”

    “什么?”

    何宇清作为低级军官,当然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见董麟这幅信誓旦旦的神情,当下便有些慌乱,这么说岂不是他们现在很危险?

    “何千户,现在很紧急,我就不跟你多说,只是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回去见到你的妻儿老小,咱们就不能继续往贵州走,再走的话迟早都得死!”

    “可是,下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千户,如何能决定行军路线?”

    何宇清只觉得自己很无力,自从开战以来,他便被裹挟进这股大潮之中,只能随波逐流。

    董麟冷冷一笑,“何千户,届时总兵大人会跟督宪大人请令,需要你们率领自己的弟兄们进行支持!”

    “这.......”何宇清的眼睛一下子变大了,这是**裸的叛乱.....

    董麟冷哼了一声,半含威胁道:“若是你不愿也就罢了,可是我得提醒你,若是你不愿,怕是你也就离死不远,今生更是再也难见你妻儿老小,你可得想清楚!”

    “哎.......罢了,下官自当遵从大人的意思。”

    终究还是对生的希望,以及对家人的眷顾,使得何宇清选择妥协。

    由于前番的败仗缘故,再加上如今陷入了实质上的孤军,清军内部的很多人都饱含怨气,各镇总兵甚至都开始质疑岳钟琪的战略路线,因此这种串联不只是发生了一起两起,还有许许多多何宇清正在被人串联起来。

    这些被串联的千总和把总虽然都不怎么起眼,品级也不高,可却是能够掌控军队的底层军官,他们的选择都是自己的直属上司,而不是那个遥远而不可接触的岳大将军。

    当大军行进到了鹦鹉关的时候,清军内终于酿出了一股风潮,许多人都表示不愿意继续往南走了,因为再走过去就是思南府,而那里已经有复汉军在驻守。若是继续走下去,则必须要跟复汉军硬碰硬了。

    而此时的岳钟琪帅帐当中,也挤满了大大小小的副将和参将,他们脸上带着沉默之色,可是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南下已经势不可行。

    “你们,想要造反吗?”

    岳钟琪脸上十分淡然,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眼下的危险境地。

第四百零九章 督帅,我愿留下!

    “请督帅停止南下!”

    建昌镇总兵许名振望着安坐帅帐的岳钟琪,不卑不亢地说道:“如今楚逆大军已经展开合围,南下只会自蹈死路,而返回四川还有一条活路.......且将士们思乡心切,还请督帅明断。”

    说到底,大家伙跟岳钟琪之间并没有绝对的利益冲突,这番军中串联也只是为了让岳钟琪改变想法,不要继续南下思南府,因此他们也是颇为客气,不敢有丝毫不敬。

    帐内其他的总兵、副将还有参将等人,也都是这般神色,唯独有少数几人是岳钟琪的心腹,带着满脸的怒容望着这些同僚。

    岳钟琪望着那些一脸正气凛然的绿营将官,却是轻轻叹口气。

    “说起思乡心切,你们谁有我这个川人思乡心切?”

    一句话就将众人脸上的伪装面具给撕了下来,因为在眼下的众人当中,其他的总兵、参将和副将,由于“将皆升转”制度和“回避制度”的缘故,并非真正的本土川人,而是其他诸省的将官。

    至于岳钟琪本人,反倒是真正在川高官大的川娃子,因为他的父亲岳升龙早在康熙三十五年,就因为昭莫多大捷的军功被授予四川提督,全家人便一直在四川生活,甚至都已经入籍四川。

    因此,当一群非四川人,在真正的四川人岳钟琪面前说思乡心切,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没有人选择驳斥,因为这件事从一开始就立不住跟脚,就连建昌镇总兵许名振,此时也是一副羞赧的模样。

    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因为所有人都不想去跟复汉军打仗了,他们不仅怕死,更怕自己死得不明不白。

    若非率军的是颇具威望的岳钟琪本人,怕是其他人早就真正选择投靠复汉军了,大家都是当兵吃饷,怎么可能就死心塌地地为大清效命呢?他们又不是八旗。

    岳钟琪决定还是要跟将领们好好谈一谈,他轻声道:“你们当我不愿意回转四川么?现在南下贵州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鄂尔泰已经被俘,滇黔二省已经再无希望了,此时南下也做不了什么。”

    “既然督宪大人心里明白,那为何?”许名振有些将信将疑,他可不是刚出江湖的生瓜蛋子,一些事情他自然会去学会分辨清楚。

    “为何继续南下,那是因为你们没有看到咱们真正隐藏的危机。”

    “还请督宪赐教。”

    岳钟琪轻轻叹了一声,走到了舆图前,凝声道:“我们这一仗的对手是楚酋宁忠义,此人用兵堂堂正正,以正谋角力为赢,若是我军实力未丧之前,或许还可利用这一点来与其争锋,只可惜鄂尔泰大军被毁灭的太快,咱们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可是,大家不要忘记了,眼下的复汉军在贵州的那几个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真正露面,你们以为他们就一定在思南府一带吗?”

    话说到最后,岳钟琪的神色便有些凝重,他环视了一眼这群被追的惶惶不可终日的部将们,不由得叹了口气,眼下都还没怎么着,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光是看将领的素质,现在也远远不如对面的复汉军了吧.......

    许名振听到了这里,却是有些被震惊到了,“督宪,莫不是回四川之路才是真正的险路?”

    “哼,你们难道没发现,这一路来几乎没有遇到过楚逆大军吗?若说他们的主力都缩在了思南府不动弹,你们相信吗?”

    岳钟琪冷笑了一声,“咱们肯定是要回四川的,可是不能就这么回,否则前后重兵包围之下,大军决不可幸免。”

    到了此时,众人这才勉强被说服了.......如果只是为了躲避复汉军可能的埋伏,选择南下倒也不是不行,可是怎么才能确定呢?

    还没等人询问,岳钟琪便主动透露了自己的想法,他的手指点在了舆图上的思南府,随后又点了点重庆府,低声道:“若是要明确这一点,咱们就直接率军直扑思南府,若是复汉军在此地的兵力不足,一定会有重庆府的大军回援!”

    “一旦有复汉军回援,则代表他们的合围出现了漏洞,到时候咱们再从遵义府方向出发,通过古蔺,进叙州府和嘉定府,再北上至成都府即可。”

    “可是大人,若是事实证明思南府就是有复汉军的主力呢?”

    许名振听到了这里,其实已经相信了七七八八,只是面子上略略有些挂不住罢了。

    岳钟琪呵呵一笑,“倘若真是这样,咱们立刻北返即可,从距离上来说,咱们可比他们近上许多,就算打仗打不过,逃跑难道都跑不过吗?”

    “既然如此,谨遵督帅之令。”

    八月初九,岳钟琪在消弭了内部的风波之后,终于率军抵达了思南府安化城外。而此时驻守安化城的守军,乃复汉军第三师的第二团。

    早在前几天,第三师就已经抵达铜仁府,而第五师抵达了叙永厅,而程铭亲自率领的第一师,则是占据在贵阳城从中调度。因此复汉军在多方面紧逼的同时,在最前沿的安化仅仅只放了一个团,目的就是为了全力截断清军的退路。

    因此当清军抵达安化城下时,在得知安化城内的守军后,那些将领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岳钟琪的判断表示叹服,因为安化城确实不是复汉军的主力,那么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复汉军主力已经摆在了叙永到重庆一线了。

    只是叹服之余,却是又让所有人都感觉有些绝望,因为复汉军目前的表现也说明了一个事实,他们的后路被彻底截断了,这是最坏的一个结果。

    就连岳钟琪,在判断正确之后也有些头晕的感觉,他明白眼下的局势代表着什么,说清军处于风雨飘摇的状态,一丝也不为过,因为再不做出调整,那么这一支清军的灭亡也就真正指日可待了。

    “按原来的计划吧,先攻城!”

    岳钟琪也十分无奈,无论他的智略多么厉害,最终落在纸面上还是要清军来进攻才行,若非如此,局势也不会变得如此被动。

    在清军大军赶到安化的时候,作为驻守安化城的第三师第二团团长高云孝,也打起了精神头,所有人都在寻找的清军主力,竟然就这么一头扎到了安化来,这实在是让他心里悲喜交加,难以言述。

    喜的自然是发现的清军主力踪迹,一场战功肯定是少不了的,悲的则是他的第二团只有两千人左右,与数万清军相比较,实在是有些寒酸,因此,高云孝也不敢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数队探子去贵阳府报信。

    对于高云孝而言,这一仗最大的目的自然是聚歼清军主力,因此他的位置就会十分关键,绝不能有丝毫退缩,若是他们一旦退了,那么清军恐怕又要选择溜了,至于下次什么时候有机会聚歼这股清军,又不知到何时了。

    因此,高云孝也不敢耽搁,他以最快的速度安排了数队探子去贵阳府报信,另一方面就是安排士兵守城,并将团属的十几门火炮拖上了城墙上,以加强守备能力。

    ...........

    安化城并不算是什么坚城,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外面是一层低矮的土墙,因此岳钟琪才会对于攻安化有一定的信心。

    毕竟只要清军围攻安化城,附近的复汉军肯定会选择前来救援,这样就能实现调虎离山的计划,从而在目前的合围中撕开一道口子,他就可以通过另一个方向选择撤离,到时候顶多也就是丢下一批炮灰而已。

    特别是那些归附的一万土司兵,如今的地位十分尴尬,毕竟他们是以辅助作战的角色加入进来的,再加上鄂尔泰手下的土司兵集体作乱,导致大军覆灭,如今也被传到了岳钟琪所在的军队当中,因此也受到了许多人的警觉。

    土司不可靠,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所有人的共识,对于他们,不仅要用,还得多加几分防备,否则就会被反噬。

    因此在这个时候,岳钟琪都已经想好了炮灰的角色,他准备让土司兵作为殿后的军队,以拖住复汉军的追击,到时候他率领五万大军,再杀一个回马枪。

    在这番考虑下,岳钟琪并没有派人去截杀复汉军派出去的信使,甚至都没有怎么用心去阻拦,目的就是为了调动附近的复汉军。

    虽说清军已经不那么上心的去攻安化,可是真打起来,却依然都是老一套,先是步炮兵运动到城下,然后炮兵开火,清军步兵则是开始攻城,随后被城头上的复汉军火炮给炸得晕头转向,七荤八素。

    那些清军士卒尽管也有鸟铳和火炮,可是他们的威力实在是过于有限,再加上士卒们在使用的时候也没有经过良好的训练,因此并没有对城墙上的复汉军产生较大的伤亡。

    尽管清军的攻城节奏并不算快,打了两个多时辰下来,除了在安化城下丢下几百具尸体,并没有取得更大的战果,甚至连靠近城墙的机会都没有。

    反倒是安化城的复汉军守军,则还有些欲求不满的模样,毕竟清军这般进攻,几乎是给他们在刷战功,而己方的伤亡则非常小,因此人人都棋盘清军能在发起进攻。

    只是看着那些狼狈鼠窜的清军,高云孝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能够感受到清军进攻时的压力,可以说几乎有些装模作样,根本没有死磕的决心,这不得不让他有些质疑清军这一次的目的。

    然而望着城下的连绵不绝的清军营帐,高云孝也没有进一步核查的办法,他倚城自守可还行,可要是出城进攻,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对于高云孝的感受,岳钟琪自然是丝毫不理解的,他正举着千里镜,一直死死盯着面前的安化城,脸上表情十分冷峻,他几乎像将一切彻底印在脑子里,因为岳钟琪发现了很严重的一点问题,那就是哪怕他不顾伤亡很用心地去打,恐怕都很难在短时间内将面前的这座安化城打下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结果,因为眼下的清军有近六万人,而复汉军两千人,三十倍的差距却带来了一个攻不下来的结果,而安化城甚至都不是什么坚城,更多只是一座低矮狭窄的土城,这中间意味着什么,岳钟琪很清楚。

    这个结果也意味着,目前复汉军与清军之间的实力差距,甚至比起在当年在安庆时的差距还要大,简单来说就是复汉军的平均实力上升了,而清军的平均实力则是下降了,其战力还不如几年前的清军。

    “难道,天要亡我不成?”

    岳钟琪脸上带着一丝悲哀,这一仗仿佛比当年在安庆城时还要悲哀,也磨灭了他心里的那股子傲气与不甘,失败的情绪彻底笼罩了岳钟琪的心头。

    可是,当岳钟琪又回头看了看身边的那些清军士卒以后,他又不得不叹息一声,不管怎么样,这些人都是他带出来的人,里面有他的同乡,有他的故交,也有他岳家的子弟。

    想到了这里,岳钟琪又鼓足了心力,将各镇总兵和各营副将、参将都召唤了来,等到所有人都到齐了以后,才轻声叹息道:“对于眼下的战事,你们还有什么想法吗?”

    许名振脸上带着几分惭愧之色,通过白天的一战,他也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当下便摇摇头,“卑职等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切都听督帅大人的命令!”

    “既然如此,那本督后续所有军令,众将绝不可再质疑分毫,否则立斩不赦!”

    岳钟琪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然后才轻声道:“咱们肯定是要继续打下去的,否则楚逆不会上当.......本督需要一人,带领其麾下将士,并土司一部,继续围攻安化城,吸引复汉军主力来援。”

    听到了这里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为之一变,在场没有蠢人,当然明白留下来的这个人,除了死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路,而且还得心甘情愿地去死,想到了这里,众人便有些畏惧,望着岳钟琪的眼神也带着几分闪躲的味道。

    看到众人退避的眼神,岳钟琪也明白了大家的想法,只得低声叹道:“可惜,张广泗不在这里,否则本督何须问你们?”

    到目前为止,由于消息渠道的匮乏,再加上重庆府复汉军的有意封锁下,岳钟琪都还不知道张广泗已经战死,也不知道重庆府已经彻底失陷。

    “督帅,我愿留下!”

第四百一十章 平定西南

    说话的这个人,正是建昌镇总兵许名振,他的脸上原本还带着几分犹豫,可是当这番话说出来后,便彻底平静了下来。

    作为最先对岳钟琪发难之人,许名振并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荣辱,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那就是在当前的局势下,能够将自己麾下的弟兄们好好的带回去,让他们活着。

    若说在开战之初,许名振心里还存在着许多幻想,认为真要跟复汉军打起来,纵使不敌,也不至于被打得落花流水,可是随着鄂尔泰覆灭,再加上前线大军的节节败退,已经使得许名振失去了一切幻想。

    打不过的,真的打不过,再打下去只会徒增更多人的伤亡,何必呢?

    当大势已去之时,许名振只想保着弟兄们回家,他不惜以自己在军中的名誉,让人暗中串联大批千总和把总,目的就是为了能够以此大势,逼迫岳钟琪改变主意。

    等到岳钟琪愿意带着大伙回川之后,后续的一切后果都会由他自己来承担。

    可是,岳钟琪毫不留情的告诉他,你想的太简单了,你的想法早就被复汉军给猜到了,他们在你回去的道路上,布下了层层的伏兵,就这么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当这条路被岳钟琪掐死后,许名振便已经彻底迷茫了,既然岳钟琪还有办法,那就让他带着大伙活下去。而他许名振,可以选择死。

    岳钟琪望着面前这个汉子,仿佛是第一天真正认识他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丝弧度来。

    “许军门,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了。”

    许名振脸上很平静。

    ........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清军的进攻十分猛烈,大量的土司兵被驱逐向前发起攻击,甚至是直接在复汉军的火炮覆盖设计下发起进攻,大量的尸体填满了战场,也让城里的复汉军感到大为不解。

    前面打得那么佛系,这后面怎么就跟玩了命一样在打?

    高云孝不得不再一次推翻了自己内心的猜测,他觉得清军似乎又变得正常了起来,可是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好在清军的进攻虽然猛烈,可是依然能够应付得过来,再说复汉军的援军应该也快到了,倒也不担心守不住。

    等等......高云孝在心里却是闪过了一丝念头,清军的主力真的是眼前的这些人吗?

    根据高云孝通过军情处的资料了解,这一次岳钟琪的大军足足有六万多人,其中一万人是土司兵,可是眼下战场上出现的人也就不到两万,虽然对付城里的两千倒也够了,可是这里面始终都藏着一些什么东西。

    只可惜清军方向的动静,一直没办法派人去仔细探查,因此高云孝也不敢肯定,只能冀图于军部能够从岳钟琪的动作里看出意图来。

    两天后,复汉军援军也就是许明远的第五师抵达,在他的第五师试探性进攻下,清军居然直接大溃,若非高云孝担心清军有诈,要不然他都想带着人出城迎击了。

    不过在第五师的进攻下,清军亦逃不了大败的结果,然而通过这次大败清军,也得到了一条十分关键的信息,那就是清军的主力,果然早就已经不在安化了。

    尽管这一次复汉军依然取得了较大的胜利,建昌镇总兵许名振连同十几名绿营将佐战死,击毙清军七千多人,俘获六千余人,其余缴获更是无数,可是在高云孝心里,依然有些不甘。

    “哼哼,高团长,你以为那狡诈得跟狐狸一样的岳钟琪,就是那么好抓的吗?要我说,就连鄂尔泰那样的人物,也是在运气的情况下,才一战而定!”

    许明远作为绿营老前辈,对于这几位的大名自然是如雷贯耳,他用一种颇为感叹的方式,拍着高云孝的肩膀,“行啦,这一仗你也算是立了头功了,要不然咱也不可能一下子击溃这么一大股清军,一万多人呢,也不算少了。”

    听到许明远的安慰,高云孝不由得苦笑道:“哎,说归是那么说,可是卑职心里终究有些难受.......对了,此战为何只有第五师过来?第一师和第三师呢?”

    “哼哼.....这就要问你那个奸诈似鬼的郭师长了,他老人家从一开始就断定,围攻安化是岳钟琪想要金蝉脱壳的一步好棋,现在赶过去也就喝点汤,他呀,天生吃肉吃惯了的主,就不愿意喝这残汤,没办法,我老许捞不到肉吃,这汤还是可以嘬两口的。”

    许明远脸上有些悻悻的,很显然他也不甘于只是来安化喝这口汤。

    “也就是说,第一师跟第三师都在围堵岳钟琪?”高云孝眼睛一亮,就算他没有拦下岳钟琪,若是其他师能拦截下来,也还算不错,论功的时候总有他一份。

    许明远哼哼冷笑了一声,“何止第一师跟第三师,这次是咱们整个西南集团军都在围堵,像第二师、第六师、第十四师还有第十五师,都已经展开了合围,也不知道岳钟琪那老小子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脚底抹油溜的够快!”

    高云孝满脸憧憬地望着远方,“这么多师在围堵岳钟琪,只要他没长翅膀,想来应该是能够抓到的。”

    许明远脸上带着一丝坏笑,貌似亲热的望着高云孝,用一种蛊惑的语气说道:“高团长,你也能看到,这次你深陷重围,你们师长可是问都没问一句的,还是咱老许出手,才捡回你这条小命,要不要干脆去我第五师?给你一个副参谋长干干?”

    “多谢许师长好意,只是卑职在三师待惯了.......哈哈.......”

    高云孝脑袋不由得有些发懵,望着面前这位一脸市侩的许明远,便有些想要逃离他身边的想法,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将这桩子事情给搪塞过去了。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复汉军跟清军再一次展开了猫捉老鼠的游戏,只是这一次正如许明远所言,由于清军其他军队都已经被剿灭,仅剩下一只孤军的岳钟琪,也就陷入了西南集团军各师的合围之中。

    不过由于岳钟琪在安化城下十分果决,因此溜得时间够早,速度也够快,便在桐梓、习水跟合江之间,居然走出了一条通道,绕开了其他师的围剿,最终在叙州与第三师相遇、兵爆发了大战。

    而第三师由于少了一个主力团,再加上岳钟琪并没有想跟他一直打下去,因此双方只是爆发了一场冲突战,在郭定安指挥下,复汉军打垮了岳钟琪两个镇,消灭了一万多名绿营兵之后,倒让岳钟琪带着只剩下两万多人的残军逃掉了。

    绕开了叙州府,岳钟琪也算是彻底躲开了复汉军的合围,因此尽管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复汉军屡屡对岳钟琪展开追击,可是也没有彻底将该部留下来。

    到了九月中旬的时候,西南大战在令人难以预料的结果下宣告了结束,其中清军损失了兵力十余万人,而复汉军仅仅只有数千人的伤亡,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姿态,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尽管西南三省当中,目前只是拿下了四川和贵州一部,云南还完全没有插手,可是能够想到的障碍,都已经被消灭在了这一场大战当中,后续几乎只是行军式便可占领其他地方,因此倒也算是提前完成了任务。

    当然,乘着这一次土司力量大为削减的机会,宁楚内阁中枢也颁布了一系列的条令,派遣了三省安抚使来到西南,主要目的便是促使三省彻底实现改土归流,而鄂西的施州卫作为第一批改土归流的对象,也成功改为了施南府。

    由于土司们已经没有力量同宁楚对抗,因此改土归流并没有受到过多的影响,而革新二年考中的那一批秀才们,也都派遣到了西南三省,开始任职做官,填充当地流官体系,从而配合实现彻底的改土归流。

    与此同时,大量的汉学教育学校也在西南诸府正式成立,他们将会为当地的各族人民提供一定的汉学教育,而通过官府组织的汉学教育考试者,便可以得到三年免税的战时福利,因此倒也不用担心这些汉学教育学校没人去读。

    根据内阁的预估,西南三省的汉学教育大概持续二十年到三十年左右,三省面貌将会焕然一新,而新政的彻底实施,也注定西南三省的资源将在未来得到有效开发,包括矿、茶、蜀绣等到物资,会进一步推动西南三省的经济发展,也意味着三年过后,西南三省的财源也会得到进一步的扩充。

    只要有了钱以后,那么就能够从根本改变西南三省的现状,也能够避免一些问题的存在,使得朝廷可以更好的消化西南,转化成为真正的实力和潜力。

    当然,当西南的问题得到解决之后,也就意味着宁渝的全面北征计划,也将会进一步启动,因此相关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展开了,包括后勤的准备上,还有新编八个主力师的招募、训练,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以此确保未来北伐的彻底胜利。

    ............

    京城,养心殿。

    青烟缭绕间,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混合着一种浓郁的香甜在空中飘荡,那股味道初闻时能让人精神一振,可是当时间久了之后,便反而会给人一种隐隐约约的恶心。

    在养心殿内陈设的御案上,正摆放着一大堆的折子,那些折子都是北方各省收上来的,其中关于西南的折子,只有岳钟琪的呈递的一份,而那个折子放在了所有折子的最顶端,却一直没有被人打开过。

    雍正脸色通红无比,还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白,只是眼神却变得十分孤寂,甚至还透露出一些疯狂,他望着岳钟琪呈递的那封奏折,看了一眼表面上蒙着的的黄绫,便又仿佛被蛇蝎叮咬了一般,又立马选择了避开。

    他知道,那份折子现在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雍正皇帝的彻底失败与无能,意味着清廷距离毁灭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鄂尔泰死了,张广泗死了,蔡珽投降了,可是他岳钟琪为何还没去死?

    雍正脸上的烦躁几乎浓郁得化不开,一个个重臣的死亡,一个个名臣的投降,使得他心里的压力几乎重于泰山。

    他甚至都想哀求南方的那个革新皇帝,那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放过他吧!放过大清吧!

    你已经富有四海,统御至极,这天下要什么有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违抗你的旨意,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要江南,朕给你!要两广,朕也给你!现在西南也给你了!

    可是你还要北伐!你还要让朕当这个亡国之君!

    朕不服,朕是爱新觉罗的天子,朕应该统御大清万方,扭转弊政,扩充财库,训练甲兵,让大清成为这天下唯一的主人!

    一想到了这里,却是让雍正的眼睛越发赤红,那种美妙的未来,似乎才是他真正应该拥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天下半壁沦丧,江山社稷不保。

    无边无际的眩晕感袭上了雍正的头顶,他只觉得眼前一黑,便彻底倒了下去,只是在晕倒之前,他仿佛听到了一些人在哭,还有一些人在笑,那些声音嘈杂着在一起,却是让雍正最后一丝意识随之湮灭。

    不知过了许久,雍正才缓缓苏醒了过来,只见面前跪着一批大臣,张廷玉、徐元梦、托赖、讷亲、允禄、海望、纳延泰、班第等人,正一脸戚色,哀婉至极。

    “朕,这是怎么了?”

    雍正感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仿佛好多些日子没有喝水一般,可是他偏偏有丝毫不渴,只是浑身上下酸软无力,而骨头里却在发痒,恨不得让人将骨头全都拆下来清洗一番,然后再给装回去。

    众人听到雍正醒来,当下都有些欣喜,只是徐元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脸色有些难看,低声道:“皇上,太医说,那药可不能再吃了,再吃怕是会出大问题.....”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药是什么,就是雍正每天跟磕丸子一样的气力丹,那是宫里的方士们献出来的新药,比原来即济丹的效果更好,但是副作用也更大。

    可是,唯独雍正心里明白,若是他再不嗑药,怕是连撑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当下也不争辩,缓缓开口道:“诸位臣工,你们说,复汉军明年会北伐吗?”

第四百一十一章 工业1.0计划

    复汉军会北伐吗?

    雍正的这个问题,几乎让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而答案几乎人人都清楚,可是人人都不敢说,或许雍正就是希望让所有人都去哄他,告诉他一个不切实际的答案。

    “皇上,楚逆一旦北上,我八旗新军必当痛击来寇,护我祖宗社稷!”

    兵部尚书托赖一脸沉痛之色,他坚定道:“如今八旗新军已经训练六万有余,若是再有明年,十万新军唾手可得,届时加上我八旗和蒙古的十万铁骑,还有京旗各营和汉军各营十余万人,若是与楚逆决战,势必能够取得一胜!”

    一番话语说得是热血沸腾,可是在雍正君臣心里,却是连个水花都没激荡起来,若是真能靠这几十万人击败复汉军,他雍正早就亲征了!何必在这里蒙着眼睛哄自己玩?

    说白了,经过了这么多次的痛击,清军就算是靠挨打,也早学会了现在的战争模式。如今的战争,跟过去早就不一样了,靠的是人多吗?靠的是骑射无双的八旗铁骑吗?

    都不是,靠的是谁的火枪火炮多,谁的火枪火炮打得远,打得准,这才是真正的实力,没有火枪火炮,没有这些先进的器械,光靠个人的武勇,坟头草早就三丈高了!

    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巴图鲁们,那些轻而易举就被排枪击毙武状元武进士们,都在告诉大清君臣一个道理。

    时代不同了!

    雍正粗粗喘口气,扫视了一眼大臣,才缓缓开口,“这一次西南大战,你们都说说,岳钟琪........”说到这里时,他的牙齿仿佛有些生疼,“这个人要怎么处理?”

    众人面面相觑,这一仗说来说起,最大的责任人自然是鄂尔泰,可是鄂尔泰都被俘了,眼下只能说说另一位总督岳钟琪。

    只是关于岳钟琪,又牵扯到汉臣,倒不是那么好说,特别是这些朝廷里的满臣们,更不要随意评论,否则在这个关口上引起满汉之争,怕是又会出大乱。

    众人不由得望向了张廷玉,作为如今朝廷里的汉臣领袖,张廷玉却是最好的回答人选了,即便有什么问题,也不会引到满汉之争上面来。

    雍正也望向了张廷玉,“衡臣,还是你说说吧。”

    张廷玉无奈,只得低头出列,跪在地上道:“西南之战,主要还是土司们不可靠的缘故,若非他们战场叛乱,隆科多不至于被俘,局势亦不至于崩坏如斯,而岳钟琪虽无战功,可亦无大错......不过虽无大错,可也有小过,当严惩之。”

    说来说去,张廷玉还是将责任推到了土司身上,这倒也没说错,毕竟没有土司们阵前反水,清军也不可能被复汉军一战突袭至全军覆没,没有了贵阳城下的七万清军牵制复汉军,以至于岳钟琪的后路彻底被断绝,不得不反身回战复汉军的优势兵力。

    众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当下便有人出列赞同道:“土司终究是顽固不服教化之辈,难以服之王化,此战之败,其责难咎,还请皇上明察。”

    “恩,衡臣所言不无道理,岳钟琪此战虽无大错,可是亦有小过,失误军机,着罚俸三年,免去其双眼花翎。”

    雍正轻轻叹口气,“四川提督张广泗战勋卓著,专阃之臣,忘身殉国,义不返踵,亦各求其心之所安,追赠其为太子少保,晋轻车都尉。”

    当雍正说完之后,却是在不经意间又看了一眼岳钟琪的奏折,当下常常叹了一口气,或许也只能这样了。

    .......

    八月,南京城内掀起了一股盛大的欢庆热潮,全城披红挂彩,人人笑逐颜开,不仅仅是为了庆祝西南之战的全面胜利,也是因为皇帝陛下的第二个龙子诞生的缘故。

    对于皇帝来说,儿子自然是越多越好的,这样在传承皇位的时候,才有更多的可选择性,也能起到多重保障。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子嗣都是评价的重要部分,像康熙皇帝生了足足三十五个儿子,二十个女儿。

    尽管宁渝目前仅仅只有两子,也着实不算多。可是对于宁楚而言,意义却是非常重大,意味着在除了皇长子之外,又多了一重保障。倘若皇长子不幸夭折,那么还会有一个替补上来,不至于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

    当然,对于眼下的宁渝而言,并没有考虑那么多,而是一心沉浸到第二个儿子来到世界上的喜悦中,对于他来说,这件事更多是一种父子亲情血脉相连的感觉。

    “承铭,宁承铭,就这个吧。”

    宁渝十分满意地在皇册上留下了这个名字,它将会成为面前的这个婴儿,在这个世界上的得到的第一个印记。

    陈采薇带着一脸满意的微笑,望着面前的父子,只觉得眼下的日子,随着新生命的到来,却是变得无比美好。

    作为皇后的崔姒,则是安安静静站在了一旁,对于她来说,陈采薇能够母子安全,本身也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她是将陈采薇看作是家人的,因此并没有产生任何的威胁心理。至于所谓的宫廷斗争,并没有出现性子恬淡的崔姒身上。

    宁渝也十分满足于这种生活,他纵览史书上千年,看到的后宫俱是腥风血雨,里面的斗争之惨烈不亚于前朝,实在是令人心生厌恶,因此宁渝不愿意继续纳妃,为的便是能够给自己留下一块清静地。

    至于将来的皇位传承问题,宁渝自信能够在未来的几十年里彻底解决下来,无论是什么办法,总不至于重蹈前人的覆辙。

    等宁渝回到了奉天殿之后,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革新二年制蒸汽机终于彻底研制完毕,完全进入实用阶段。

    至于更新式的蒸汽机也进入了立项当中,不过由于目前的技术还需要消化,因此可以预料想要研发更新式的蒸汽机,需要更长的时间来突破。

    宁渝在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之后,整个人也是感觉到了非常振奋,有了能够真正进入实用阶段的蒸汽机,他所主导的工业革命也算是能够正式展开。

    与历史不同,宁渝在针对工业革命的进展上,并不希望以一种无序的方式进行,那样只会产生大量不必要的损耗,既然他是从后世来的,自然会想办法让整个工业革命的进程变得更加科学,也更加的有序。

    根据宁渝的旨意,内阁已经呈递上来了一份工业1.0计划,将会以五年时间为维度,来分别进行制定不同阶段的工业发展规划,以此确保宁楚工业革命的快速展开与推进。

    在第一个五年计划当中,将会布局棉纺工业、采矿业、交通业、基础原料冶炼、附属工业等地等十几个大类目,包括一百四十五家工厂的建设以及投产计划,以及一条从南京通往上海的铁路,整个工业规划以及附属产业的规模将会涉及五千八百万元银元,以及相关的产业工人一百二十余万人。

    当然,针对这五千八百万银元,自然不是一下子就能拿出来的,内阁财政在前两年会提供五百万银元,后三年提供八百万银元,而剩下的两千四百万银元,将会直接通过发行建设债券的形式,来进行筹集,而建成投产后所产生的利润,将会进行分批偿付。

    尽管这个计划十分庞大,可是所产生的好处也将会十分可观,那就是通过五年的工业建设,至少能够让目前的宁楚在未来的财政收入得到大幅度的提升。

    根据财政部和工商部的预估,以目前宁楚的财入三千万银元来计算,即便是不算马上要统一的北方,仅凭南方的年入至少能够达到五千万银元,而到了革新八年,也就是五年计划结束后的第一年里,年入能够突破一亿银元。

    仅凭这一预估,就足以说服内阁当掉最后一条内裤来支援建设了,因此这个略显激进的方案也没有让更多人反对,毕竟国家有钱了,才能更好的去治理国家。

    就在宁渝在这份工业1.0计划上打上勾勾的同时,内阁首辅宁忠景也一脸兴冲冲走进了大殿,而对于他来说,似乎又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陛下,眼下南方各省商会,已经通过江南商贸总会和工商部,向内阁提出了请求,那就是针对明年的北伐之事,他们愿意出资一千两百万银元,以供军饷所用。”

    “哦?一千两百万,这倒是好大的手笔......”

    宁渝脸上带着笑,不过心里却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便淡淡道:“想来这个钱应该不是白给的,说说吧,他们有什么要求?”

    “陛下倒是神机妙算,那些人确确实实有些需求。”

    宁忠景呵呵一笑,对于他这个首辅来说,军饷若是有旁人待出,那么他用来国内建设的资金,也相对应多了许多,自然乐意成全这件事。

    宁渝冷哼了一声,看着手中的折子顿了顿,“雍正是靠卖官加勒索,才在山西那帮老坑手里弄了一千万两银子,朕可不会干这等不成体面的事,何德何能让商会白白给出一千万两?”

    由于如今南方的商贸活动,不仅没有再像过去那般受到官府和各方势力的盘剥,反倒得到了官府在政策和其他方面的大力支持,不少商会已经发了大财。

    对于这些已经将丝绸、瓷器还有大黄等货物卖到西洋的商人而言,一千两百万虽然也不算是小数目,可是也还是能拿出来的。

    因此无论是宁渝还是宁忠景,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对于他们来说,商会的目的是什么才是最关键的。

    “那些商会代表说陛下兴王师北伐中原,自然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能够实现一统亦是他们心中所愿,为此捐献一千两百万银元倒也没什么,只是有一点,陛下统一的是天下南北,却不是南北商界,还请陛下能够限制北方商会暂缓进入总商会五年。”

    宁忠景对于这个条件觉得没啥大不了的,无非就是五年不让北方商贾进入总商会罢了,倒也无可厚非,倒是那一千两百万银元,颇为让人心动。

    “哼哼,他们倒是好大的胃口!”

    宁渝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朕不知道,若是就这么给他们五年时间,哪里还有所谓的北方商会一说,怕是全天下都是他们的了!”

    不得不说,宁渝在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痛恨,而是惊讶了,惊讶的是南方商人们,在宁渝的诸多调教下,竟然已经出现了这么大的变化,这一手出钱禁止北方商会进入总商会的手段,堪称是神仙之笔。

    要知道,目前的宁楚的所有大小商贾商会,本身是有双重的约束,分别是大楚总商会和工商部,哪怕是江南商贸总会也是在大楚总商会的管辖范围,可以说总商会出台的任何政策,只要受到工商部的认可,那就可以实行。

    因此,总商会都是由各省商会分别派驻代表组成,这样一来大家针对一些偏袒性的政策,都会有一定的反驳余地,诸省商会即便有强有弱,可是也不会被其他外来商会给彻底吞掉,保障了了他们的独立性。

    然而,等到复汉军成功北伐之后,南北归一,若是北方商会禁止加入进总商会,则意味着南方各商会,能痛痛快快将北方这块大蛋糕给分切吃掉,到时候哪里还有所谓的北方商会?整个商界都归南方了。

    宁渝心里明白,资本的本质就是谋取更高的利润,只要能够吃下整个北方,一千两百万算什么?九牛一毛而已,像江南商会或者是湖广商会都能够拿得出来,而江西、安徽还有两广等商会凑凑也不是拿不出来。

    对于这个要求,宁渝自然是选择否定,他要统一的不光是天下,也有民心,若是放任南方商会彻底吞吃北方,到时候北方老百姓如何看待他这个皇帝?

    天下,社稷为重,而社稷唯民心所系,区区一些财货又能算的了什么。

    “此事不许,朕矢志北伐,为的是全天下百姓,岂是一家一姓之兴衰?”

    宁渝冷哼了一声,“北伐所需一应费用,都将会在明年的军费开支里面,就不劳这些商家操心了,与其天天异想天开,倒不如好好看顾自家的生意,朕的皇室财团,最近赚的可比他们多多了。”

第四百一十二章 给资本套上笼子

    尽管宁渝否定了这一千二百万银元的提案,可是这件事却也给宁渝敲响了一个警钟,那就是资本本身可不是吃素的,在利用的同时,也得注意自己可不能被这头怪兽给一口吞了。

    经过了后世的宁渝,自然知道眼下还只是资本的萌芽阶段,他们虽然在宁渝的扶持下,已经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力量,但是这股力量还是弱小的,对于宁渝而言,仅凭一纸诏书就能将他们彻底给打压下去,因此眼下是不会有威胁的。

    但是,问题是资本不会一直这么下去,在这一次西南之战中,他们瞧不上贫瘠的西南三省,也担心那里的土司力量,也就没有怎么去凑这个热闹。

    可是当宁渝一旦透出风要北伐了,他们的行动也就开始了,要知道说服南方所有商会,参与到这一千二百万银元的计划里,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背后关系到的利益来往,想想就知道会有多么复杂。

    至于将这份提案呈递给工商部和总商会,抵达内阁首辅宁忠景的案头,再到皇帝自己的手里,这其中牵涉到的东西更是令人心惊,可以说换个不懂行的人,怕是在这一千二百万银元,也就是一千两百万两银子面前,早就已经笑纳了。

    资本是能够吃人的,他们已经选择了这个自我成长的过程,他们也在有意识去选择一切能吃下去的东西,去强壮自己的体魄。

    宁渝暗暗叹了一口气,资本还需要一段野蛮生长的阶段,等过了那个阶段之后,一些相应的措施也该出台了,还有《清流报》本身,也是一股能够遏制商会的力量。

    不得不说,宁渝选择让大儒们创办《清流报》,本身也有为这一天而准备,为了避免将来报刊行业可能会被资本所侵蚀,像《清流报》等一大批报刊是归属于新闻出版司的,不能接受任何投资,可以始终保持自己独立的影响力。

    有了这些独立报刊的存在,将来的资本哪怕真的成长到了肆无忌惮的时候,除了朝廷本身的控制外,它们也会在社会层面上施加自己的影响力,利用舆论和民众的力量,去遏制住资本肆无忌惮的吞噬**。

    想到了这里,宁渝当下也就不再犹豫,找来了新闻出版司司长彭启丰,准备再加固一下这道防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彭爱卿,最近报刊业的发展如何了?”

    彭启丰虽然不知道宁渝为何询问,当下也只是老老实实道:“目前通过审核的报刊共有十八家,其中由朝廷掌控的报刊十五家,另外三家分别是军方掌控的《军报》、江南商会掌控的《江南商报》,还有士林掌控的《士林报》。”

    宁渝知道《军报》是不对外发行的,而是仅仅对军队内部发行,每次刊印的数量也不算多,与其说是一份报纸,不如说是对各大战例的总结,以及相关烈士英雄的专题,本身在外界的影响力不大。

    至于《士林报》,顾名思义都是一些酸秀才鼓捣出来的,出的数量更少了,因为上面的文章也好,诗词歌赋也罢,都穷极艰涩,不是人能看懂的,别说给人看了,就连给人擦屁股,都不好使。

    反倒是江南商会掌控的《江南商报》,在江南等地的影响力倒不小,一来这份报纸本身就比较贴近大众,上面都是用白话文写就的,读起来一点也不难懂,二来上面时不时都会发布一些招工广告,还有一些小商机,因此对百姓的吸引力也比较大。

    宁渝心里略微有了数,便点了点头,“彭卿,针对朝廷的十五家报刊还有军报,更多还是把控一个大的方向就足够了,让他们自己好好折腾,像《清流报》这些都是如此。”

    “至于《士林报》、《江南商报》还有之后成立的其他报刊,要注意他们的核心变化,绝不可出现有违朝廷宗旨的内容。”

    彭启丰一脸赞同之色,他本身就倾向于朝廷加强管束报刊,毕竟这些报刊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若是没有朝廷的约束,谁知道他们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宁渝轻声道:“彭卿家,新闻出版司虽然归属在宣传部下面,但是朕对你们的期望还是很高的,因此如何扶持报刊业,如何能使得报刊得到进一步的普及,是你需要思考的重要方向。”

    彭启丰低头凝声道:“陛下所言正是臣等所想,报刊乃朝廷喉舌,其中所发挥的影响力,通过此次西南之战就能看出,在西南战争中,我等通过记录前线相关报道,以及传颂相关的英雄事迹,已经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为此,很多人都通过了报刊上记载的相关渠道,从军入伍,抑或是投笔从戎,加入军校者,不可胜数,至于西南之战的捐款渠道,也征募了银元二十余万元,这正说明了报刊对大众的影响力,而臣等,也将会进一步扶持报刊行业的发展。”

    见到彭启丰已经初步具备发动民众的意识,宁渝心里也是十分满意,若非如此,他恐怕就要换个人来执掌喉舌了。

    宁渝笑道:“既然如此,朕也就没什么更多的能指点你了,在明年的财政预算当中,会有一笔钱是给到你新闻出版司的,将来针对各方热点新闻采集,怕是需要不少的记者,这些资金就用来打造队伍吧。”

    “是,陛下。”

    .........

    十月,西南上空的硝烟,几乎已经要完全平息下来,除了一些漏网之鱼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够值得复汉军再进一步动手,而整个天下也陷入了平静之中。

    当然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平静更多只是一种表象,或许只有等到复汉军胜利北伐,天下实现一统之后,才能彻底恢复太平。

    而在这个时候,东亚其他各国也开始变得不安分起来,像日本中御门天皇以及德川幕府都正式派遣来了使臣,除此之外还有安南黎朝和阮氏也派来了使臣。

    尽管还没有正式会面,可宁渝心里明白,像德川幕府派人前来,自然是为的之前的萨摩藩问题,而中御门天皇派使臣,怕是希望搞点小动作之类的,就算没有什么用处,可是对于改善自身处境也是大有好处。

    对于天皇跟德川幕府那一通算不清楚的账,宁渝自然是没有兴趣去算,但是未来的日本会成为宁楚构建的东亚秩序的重要一环,只要面子上保持着一定的和谐就够了,至于背后怎么捅刀子,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哪怕他们不捅,宁渝都会帮忙捅。

    只要不让幕府和天皇一直保持着这种状态,日本就谈不上是威胁。

    至于安南的阮氏和黎氏之争,宁渝也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的,双方同时在西南之战后派遣使臣,很明显是要试探宁楚对安南双方的态度,都希望能够能够借助中朝打击对方,最好也是干掉对方。

    道理是相似的,在目前宁楚还处于统一的前夕,并不想改变这种现状,让他们继续打下去才是最好的,不过出于将来的考量,宁渝还需要在里面插下一根锲子。

    除了安南之外,像缅甸、大城、琅勃拉邦、万象以及占巴塞等中南半岛势力,还有朝鲜、琉球等小国,都并没有派遣时节前来,想来也是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不过一应的相关接触也没有停止,因此倒也不急。

    宁渝心里也明白,眼下西南之战的余韵还没有彻底消散,西南方向的相接势力对于新出现的宁楚是极为警惕的。很明显,对于这些势力而言,新来的宁楚是一个比大清更恐怖的敌人,如何同宁楚打交道,想必在这些势力内部也有不少争议,在这些争议还没有完全停止之前,怕是很难有个结果出来。

    “陛下,日本使臣与安南使臣已经分别安置在国宾馆,具体章程还得陛下拿个主意出来。”

    外交部尚书宋恩铭一脸恭敬道,他虽然在之前跟幕府的使臣松平纲吉打过交道,可是那一次更偏重于一次私人访问,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中规中矩地进行两国来访。

    宁渝细细想了想,决定直接照搬前世的经验,“日后我国与他国外交,可遵循三个等级的外交关系,分别是大使、公使和代办,等级划分按对等原则,像日本、安南等国不妨先安排公使级外交关系。”

    “是,陛下。”

    宋恩铭虽然还不能完全把握宁渝的想法,可是这种外交关系还是能够理解的,当下记在了心里,准备回部里后,将外交关系的细则整理出来。

    宁渝又轻声道:“目前外交部可以先跟他们都谈一谈,摸一摸他们的想法再说,至于要不要见他们,朕会告诉你。”

    在宁渝心里,未来构建的东亚秩序,自然是以华夏为尊,可是自华夏之下,便可通过外交关系来界定远近亲疏,也能更好的梳理整个东亚势力范围。说白了就是,听话的给糖,不听话就给大棒。

    想到了这里,宁渝心里一动,却是又记起了一桩令他痛恨之事。

    “枢密院那边给朕呈奏了一份奏折,在这一次西南之战当中,缅甸趁着边界空虚之时,却是大肆出兵侵占了我国领土,而且没有派使臣前来解释一二,此举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想到了这件事,宁渝心里都有些恼火,他对于缅甸是极为没有好感的,对方一贯喜欢趁火打劫,可是这次却将主意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宋恩铭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不由得摇摇头,“竟然还有此事?那东吁王实在是不想活了。”

    宁渝根据后世的记忆知道,眼下的缅甸还处于东吁王朝时期,再过三十年左右这个王朝将会在一次孟族起义中覆灭,替代它的将会是缅甸贡榜王朝,而贡榜王雍籍牙堪称一个十分出色的君主,缅甸在他的手上得到了飞速的发展。

    在雍籍牙死后两年,缅甸的势力触角就已经抵达了中国西南边境,为此当时的清廷与缅甸发生了一场持续七年之久的清缅战争。

    而这一场清缅战争,尽管清廷在名义上获得了缅甸的臣服,可是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先后有刘藻、杨应琚两名云贵总督为此而死,以及明瑞这位清军统帅遇伏身亡,损失兵力数万人,因此并没有获取真正的胜利。

    在当时的东亚,缅甸并不能算是一个很好对付的对手,可那是发生在三十年以后的贡榜王朝,而眼下的东吁王朝极端**拖后,官吏贪得无厌,横征暴敛,肆行无忌地奴役治内的居民,以致于起义只是时有发生,堪称王朝末期。

    然而就这么一个王朝,居然还有这个胆子来乘火打劫,虽然名义上打劫的对象是大清,可是在宁渝看来整个西南都已经是自己的底盘了,这就是在打劫自己!

    “哼,既然他们不想活,那也别怪朕不客气。”

    宁渝冷哼了一声,“西南集团军在拿下整个西南之后,会修整大概三个月的时间,等到了明年开春,将会发起征缅之战,外交部可将此事可照会各国,以儆效尤!”

    “是,陛下!”

    宋恩铭当然知道,眼下的这个皇帝是从战火里走出来的,真要说起打仗来,连清廷都不是对手,一个区区的缅甸又能做的了什么?再加上此时的缅甸已经成了这个样子,真打起来也不用担心什么。

    之所以选择照会各国,其实还是一个目的,彰显军威以及国威,让那些大大小小的王都清楚一点,那就是中原王朝的大皇帝陛下已经换人了,赶紧来臣服吧!

    在宋恩铭离开之后,宁渝的心里也开始琢磨起来了,根据历史来看中央朝贡体系其实是完犊子了的,不仅仅是因为中央王朝的虚弱缘故,也有他们自己内生的民族主义,导致了这种脱离的趋势,因此未来如何重构新时代的中央朝贡体系,还需要另一方面的验证。

    如今,已经有两个实验对象出现在了宁渝面前,一个是日本,而另一个就是缅甸,如何处理同他们的关系,也许就会影响到新的朝贡体系的构成。

第四百一十三章 卖个好价钱

    在宁渝的规划当中,日本和缅甸是两个很好的实验对象,不过这两个国家并不能一概而论,因此对付他们的办法,也不能同日而语。

    无论怎么说,日本在军事方面的实力还有潜力,都不是一个缅甸所能相提并论的,因此对付日本,只能选择以政治为主,军事为辅,反之缅甸完全可以通过军事扫平,接下来施加政治层面的影响,就能将其消化。

    用宁渝的一个不正当比喻信任,在东亚这些国家当中,大部分都是身娇体弱易推倒的,可唯独日本,是一个带着小太刀的小萝莉,尽管武力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弄不好也会割到手,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施加影响,先把她的小太刀给解除下来,然后再慢慢调教。

    唯独让宁渝毕竟担心的是,在调教日本的同时,很容易出现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东西,比如尊王倒幕,比如明治维新,再比如日本武士阶层的集体开化.......

    要知道这一幕本身是极其容易出现的,原因很简单,在日本旁边还有宁楚这么一位老师在,当日本人看到了中国发生的变革之后,自然就会很想学习过来,然后在日本似模似样的搞一个2.0版本出来,然后他们就会发现,目前的这个日本政体,会成为他们的阻碍。

    需要注意一点,对于武士们来说,无论是选择天皇,还是选择幕府,都是很有可能的,即便是宁渝提前扶持幕府,那历史很可能就会成为另外一个样子——幕府彻底废黜天皇制度,实现事实上的统一。

    因此,宁渝的目的绝不是帮助其中一方干掉另一方,而是维持均势,目前天皇弱一点,那就多扶持天皇一些,等到幕府弱一点,那就去扶持幕府,更不用说日本还有那么多的藩臣可以利用了。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宁渝现在还没有想到更远,毕竟目前北伐大业未完成,对于东亚层面的事情,插一只手就足够,再多了就忙不过来了。

    ...............

    国宾馆,位于外交部区域的一处巷子里,拥有一些数层青灰色砖石搭建的小楼,里面的布置并不算奢华,仅仅只能算还过得去,这也是为了秉承宁渝的节约理念,像那种奢华的装饰不仅这里看不到,就连皇宫也是看不到的。

    由于国宾馆是单独对外宾开发的区域,因此倒不像城外的驿馆有那么多人,再加上刚刚装修好的缘故,使得整座小楼都显得有些冷清,并没有太多的人。

    然而这里近些日子却迎来了许多人,这其中自然就有包括日本天皇、德川幕府还有黎氏与阮氏派来的使臣,他们来的人也不算少,倒使得这片区域显得颇为热闹,连大街小巷上的小商贩都多了不少。

    不过虽说是小商贩多了,可是这里面也有很多人的影子和军情处的密探,他们将耳朵竖起来,将眼睛睁大,为的就是能够从这些使团的身上,挖掘到一些难以想象的情报出来。

    在国宾馆的甲字小楼里,外交部日韩司副司长薛国允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正在同代表这次日本幕府的使节松平纲吉说话,二人之间谈笑风生,倒也算是一片和谐气氛。

    松平纲吉算是第二次作为使节来到南京,他对于南京的一切已经不再那么陌生了,只是他这一次的来访,似乎并没有得到宁楚的特别重视,与其他使节一般,招待他的人也只是外交部的一个副司长,而不是像上次那般,接待他的是外交部尚书宋恩铭。

    这是一个让松平纲吉为之警惕的信号,因为若非没有别的变故,宋恩铭至少都会过来见他一面,可是直到目前为之,松平纲吉都没有见到过宁楚的重要人物。

    “松平君,这一路到南京来,是否发现南京的变化比起你之前来要更大了?”

    薛国允脸上微笑道,他出身福建,与日本海商也打过一些交道,因此对于这些日本人的性格也好算是毕竟了解。

    松平纲吉微微低头,诚恳道:“薛大人,我上次来的时候,正值二月份,如今已经过了大半年,虽然大的变化没有看到,可是能够看出一点,那就是贵国的银钱却是越来越多了。”说这话的功夫,他从袖子里掏出了宁楚的新式金银铜币,叹口气道:“光是这些钱币,不仅胜过日本,比起西人钱币也要强出不少。”

    见松平纲吉有意谈起宁楚刚刚施行的货币,薛国观心里一动,笑道:“莫非贵使对货币也有研究不成?”

    松平纲吉长长叹口气,轻轻摇摇头道:“与贵国不同,幕府现如今已经走到一条极为艰难之路。现在的日本虽然还算平稳,可是由于元禄时的不当铸币,导致通货混乱,物价飞涨,而依靠俸禄的武士越发贫穷,生活困难,甚至连幕府的财政,都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听到松平纲吉这般说,薛国允并没有丝毫的诧异,因为在目前的外交部掌握的资料当中,日本虽然在表面上还算和平,可是危机已经深藏于水面之下,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原本这一切会很早就爆发出来,可是对于日本来说,目前进行的享保改革使其强行续命,但是也带来了很多的副作用,矛盾虽然暂时被压了下来,可是迟早有一天会彻底爆发。

    如果是宁渝在这里,那么他一定会指出一点来,那就是享保改革本质上是在走反方向的道路,因为目前日本的矛盾关键不在于农民,而是在于城市中小工商业主以及武士,反映的其实是封建社会与资本主义关键节点冲突的问题。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日本的封建主是通过向农民征收实物贡租维持财政,而像商品经济发展的成果,比如商业性农业发展创造出的剩余部分,以农业为基础,矿、工及其它诸产业的生产成果,是不能被肆意剥夺的,这一点其实很像明末时期的财政困境——那就是农民的税收已经无力支撑这个帝国,可是工商行业却处于长期的低税规模。

    大明最终到灭亡的时候,都没有解决这个问题,而如今的清廷在这个问题上,也只是延缓了它的爆炸事件,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严格来说,只有眼下的宁楚是处于正确解决的道路上,那就是扶持工商业,并课以重税,以此减轻农民的负担。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幕府进行享保改革,本质上是进行立足于“农本主义”的政治与经济改革,巩固建立在小农经济基础上的封建统治,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反动道路。

    在历史上,沿着这条道路一路狂奔的日本幕府,在遭遇了黑船事件后,便再也没办法维持眼下的这种小农经济模式,幕府也就彻底爆炸,为明治维新添加了一大把柴火。

    薛观允虽然明白日本问题之所在,但是他可不会直接说出来,而是低声道:“松平君的看法倒是与我朝陛下颇为类似,如今是一个大时代,只着力于国内是不行的,必须要放眼更大的世界。”

    听到薛国允话语里似乎意有所指,松平纲吉便忍不住问道:“将军大人派我来到南京,便是为了寻求解决之道,天朝在这一方面已经走到了所有人的前面,值得幕府去学习。”

    薛国允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是摇了摇头,这唐僧想要求得真经,还得走十万八千里路呢,眼下的日本就想一步登天,也实在想的太好了一些......

    不过既然诱饵已经抛出来了,薛国允自然也会进一步解释道:“松平君,眼下的问题并不只是在于日本国内,实际上仅仅只是通过调理内政,根本没办法解决日本眼下的危机,也没办法让德川幕府永远存在下去。”

    “薛大人的意思是?重归天朝朝贡贸易体系?”

    松平纲吉眼里闪过一丝火热,这正是他以为能够救日本的方子,若是能够达成这一目标,怕是将军大人也会开心不已吧。

    薛国允却是摇了摇头,“不不不,既然松平君上一次来的时候,就被陛下否定了此议,如今怎么可能会轻易改变?朝贡贸易是不可能的,但是对等原则的自由贸易是可行的。”

    自由贸易?开什么玩笑?

    松平纲吉都差点跳了起来,可以说若是日本实行自由贸易,那么幕府的崩溃就在明天,不,今天晚上,那些武士老爷们就会团结起来把德川家送上天。

    实际上早在江户初期,德川家康一直都奉行和平通商外交,积极发展海外贸易,但是,并没有持续多久后,日本幕府不得不再次颁布了“锁国令”,从此之后,日本只同中国以及荷兰进行有限的贸易。

    锁国令的由来有很复杂的原因,首先是在安土桃山时代,有不少基督教的传教士来航日本并且在日本传教,对日本幕府统治产生了严重威胁,逼迫江户幕府不得不颁布了“禁教令”,以致于在九州爆发了岛原之乱,进一步促进了“锁国令”的产生。

    其次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长期的对外贸易,导致日本金银飞速流出,严重危害到了幕府的统治,因此为了管控金银流出,幕府也不得不颁布“锁国令”。

    说起来,日本幕府的货币政策也一直都是金银本位,还发行过相关的金币,但是由于日本长期缺乏银子的缘故,并没有像中国这般积攒下了海量的白银储备,也就使得日本国内的金银比值严重失调。

    目前日本的金银比价大概在一比五到一比六之前,而中国目前的金银比价在一比十二左右,与西方国家的比值差不了太多。因此这样一来,如果不调整金银比价,那么日本对外贸易就会持续不断流出黄金,而一旦缺乏黄金之后,整个日本的经济都会彻底崩溃。

    这也是为什么松平纲吉如此惊讶的缘故,他根本想都不用想,要是实行自由贸易,怕是全日本人都要起来造反了。

    松平纲吉脸色有些阴沉,强笑道:“薛大人实在是开玩笑了,我国若是开放自由贸易,不仅幕府不会同意,全日本武士也不会同意的。”

    见薛国允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松平纲吉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了,他连忙轻声道:“之前皇帝陛下所说的,萨摩藩岛津氏与琉球国一事,将军大人在原则上是同意了天朝的想法,但是也有几个请求。”

    “贵使但说无妨。”薛国允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

    “第一,天朝若是进攻萨摩藩岛津氏,将军大人愿意从中缓转,逼迫岛津氏放弃对琉球国的宗主权,但是还请天朝补偿一番,并不得继续进攻;”

    “第二,琉球国独立之后,还请天朝同意日本加入到朝贡贸易之中来;”

    “第三,不得干预日本国内一切内政,即包括对萨摩藩的处置之权,更不能占领日本国一寸领土。”

    松平纲吉虽然已经知道皇帝对于朝贡贸易的反对,但是这一次依然将这一条作为条件提了出来,至于第一条和第三条,自然是为了防止宁楚有什么其他不该有的想法,从而提出来的要求。

    薛国允呵呵一笑,却是轻声道:“这些条件本官自当会为贵使转呈上去,至于是什么结果,还需要贵使多多等待一番了。”

    松平纲吉随即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的笑容,“薛大人费心了,若不蒙嫌弃,今日晚上不妨一同去秦淮河花船一游,还请大人赏脸。”

    “呵呵,这游花船还是免了,本官可不想自己的名字第二天就出现在监察院的账本上,到时候怕是丢官都算轻的了。”

    薛国允怎么可能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去答应对方的请求,就连避嫌都来不及呢。

    等到薛国允离开国宾馆之后,松平纲吉有些担心地望了东面方向,那里可是天皇派来的使臣居住的地方,若是薛国允出门立马掉头去天皇使臣那里,松平纲吉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毕竟很多条件幕府没那个底气答应,可是天皇却是有的,毕竟为了重新夺回权力,有什么是不能答应的?就算要卖国,他天皇反而更能卖出一个好价钱。

第四百一十四章 自古艰难唯一死

    薛国允并没有直接去见天皇的使臣,而是将这一次的所有谈话记录了下来,呈递给了外交部尚书宋恩铭,并且给出了自己的建议,那就是日本目前防备警戒心理很重,如果动作过大,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戒备。

    宋恩铭随即就带着谈话记录呈递给了宁渝,而宁渝在看完这一份东西之后,只是轻轻笑了笑,实际上这些内容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先放一放吧,就算也接触天皇使臣,也不急于现在。”

    宁渝轻描淡写地翻开了一本江苏布政使司呈递上来的奏折,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奏折上面画了一个圈,随后便在上面写了三个字,“知道了”。

    宋恩铭有些奇怪,“陛下,此番幕府将军那边很明显没有什么诚意,咱们为何不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也得讲究个时机,现在时机还不到,天皇那边的力量与幕府太过于悬殊,根本没办法造成什么威胁.......现在急于下场,只会逼迫幕府铤而走险。”

    宁渝轻轻摇了摇了头,他可是知道那位中御门天皇过的啥日子,从八岁继位天皇之位开始,一直处于幕府的严密监控之下,而且最过分的是,在未来十年后,幕府给他送了一张进口琴,暗喻让他退位,而这位中御门天皇也比较听话,第二年就将皇位传给了自己十五岁的长子。

    说一句不好听的,表面上看那些使臣是中御门天皇安排的人,可究竟忠于谁,就连宁渝都不好说,要说天皇身边没有幕府的人,他一百个不相信。

    宋恩铭轻轻叹了口气,“是,陛下。那安南那边如何?”

    “安南,这个朕还得想一想,先给他们好好安顿一番吧,带他们在南京城里转一转,见识一下我天朝的繁华再说。”

    宁渝放下了手中的御笔,眼睛却望向了遥远的北方,这些国家加起来,终究不如跟那位雍正皇帝掰腕子来得爽快。

    ...........

    实际上,跟宁渝现在所想的不同,雍正自从上回晕倒后,是真是有些发慌了,整个人的情绪变得更加急躁而火爆,动辄便对大臣们大发怒火。

    养心殿内,此时雍正皇帝的面前已经扔下了一地的奏折,白花花的看着颇为耀眼,而在奏折后面,也齐刷刷跪下了一地的大臣。

    “纳尔苏,你跟朕说说,朕拨给你的八旗新军军饷,你都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有人告你贪腐?”

    雍正脸色涨红,他怒视着地上跪着的纳尔苏,却是恨不得一刀劈了此人。

    平郡王纳尔苏只得跪在地上,将脸皮死死贴在冰冷的地板上,脸上流露出一丝愧疚之色,嘴里却是不断说着“奴才知罪”这些话,很显然,他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贪腐情状。

    “哼,知罪?既然你知罪,那朕也不会再留你——来人,革去纳尔苏的平郡王王爵,坐贪婪之罪下狱,其家产着有司尽数抄没!”

    “皇上,奴才知罪啊.......”

    纳尔苏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却丝毫有四五十岁的模样,这都历年军旅劳苦所致,特别是这两年练八旗新军一事,更是劳苦用心,以致于头发都花白了一小半。

    望着被拖下去的纳尔苏,雍正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是知道纳尔苏为了八旗新军是有多苦的,不说顶住八旗内部的压力,光是带着几万新军,就足以累趴一个铁打的汉子了。

    只是,他为何要贪腐呢?难道朕给他的还不够多吗?

    他纳尔苏怎么就不想想?朕为了办八旗新军,这几年宫里的日子都怎么过来的?别说后宫妃嫔花费多少,就是他雍正自己哪一日不是勤俭节约,甚至连新置办的龙袍都减了几身了。

    “还请皇上息怒......纳尔苏终究只是一时糊涂,可是八旗新军却不能没有人来统领啊!”

    徐元梦终究是站了出来,他内心里还是不赞同雍正的做法,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哪有为了一点银子就自废手脚的?这样一来八旗新军还怎么练?

    雍正冷哼了一声,“难不成我大清都找不出一个可用之才吗?难不成我八旗男儿都是一帮子废物不成?”

    众臣一听不由得傻了眼,合着这位爷根本对八旗还没有一个准确的认识.......

    真要说起来,八旗眼下的人才还真是青黄不接了,没了一个纳尔苏,哪里再找一个懂得练新军的人才呢?总不能从天上直接变出来吧。

    张廷玉也不由得硬着头皮站出来,“陛下,贪腐之事,终究不是关系我大清生死存亡之急务,眼下训练出一支真正能战的八旗精锐,才是头等要事,若是为了区区贪腐之事,就自折栋梁,或许有些舍本逐末。”

    “哼,你张衡臣倒是生得一张巧嘴?若非此贼胡乱伸爪子,朕何至于下次狠手?可是若不下此狠手,朕就算有再多的银子,也不够他们造的!”

    张廷玉听了这话,心里也是有些戚戚然,他当然知道眼下八旗新军的军费有多么来之不易,毕竟随着清廷一步步丢失南方,财税早就丢了大半,眼下的八旗新军的军费,几乎都是从各大商人还有他雍正自己嘴里省出来的,说是血汗钱也丝毫不为过。

    就不说别的,光是派人去山西捞钱,前前后后持续了大半年,更是惹得满城风雨,这才捞到了一千万两银子,而这一千万两银子看上去很多,真要丢到八旗新军那里,也就是那么几个月的事情。

    可是眼下倒好,钱还不是八旗新军给化了,而是进了他纳尔苏自己的腰包,却是瞬间惹怒了守财奴雍正。

    老子都不舍得花,你倒舍得!

    想到这里,张廷玉也不由得苦笑连连,“皇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还请皇上能够息怒。”

    “着有司先查吧,一切等查完再说。”

    雍正长长叹了口气,实在是没办法,眼下的日子也只能一点点熬过去了。

    等到雍正的怒气缓和下去之后,却是派人叫住了张廷玉和徐元梦,很显然还有一些其他事情,需要单独商议。

    “皇上,奴才徐元梦、张廷玉求见。”

    “起来吧。”

    雍正轻轻点了点头,神情复杂的望着这两个肱股之臣,低声道:“朕自从上次晕倒之后,有些事情却是想清楚了.......”

    张廷玉和徐元梦连忙跪在地上,“皇上龙体康健,只是一时劳累所致,只要皇上多加歇息,自然万寿无疆。”

    “呵呵,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万寿无疆?先帝不能万寿无疆,朕也不可能万寿无疆,就算南京的那个黄口小儿,也不可能的。”

    雍正却是摇了摇头,他从来都不信这些,之所以请方士炼丹,也根本不是炼的长生不老丹,而是像即济丹这种能够增长精力的丸药,以便更好的玩命干活罢了。

    听见雍正语气里的萧索之意,张廷玉却是听出了几分托孤的味道,当下心头却是越发沉重起来。

    “朕想说的是,明年北伐之战,无论怎么样,朕都会带着八旗新军顶上去,朕也没有太多的奢求,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只要能将复汉军顶回去也就罢了,可是........如果真要顶不住,咱们八旗就得提前考虑好将来的退路。”

    雍正这倒是说的大实话,他再一次望向了两位大臣,恳切道:“开垦满洲令很早就已经实施了,可是终究缺少一个主心骨,朕希望二位中能有一位,辅佐和硕宝亲王去盛京主持大局,以便应对将来。”

    和硕宝亲王也就是四阿哥弘历,他在年前的时候就已经被册封为了和硕宝亲王,几乎已经向世人宣告了他的储君之位。

    若非局势如此,弘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封王,表面上看是在奠定他的继位大局,实际上也是雍正担心自己哪一天突然撒手人寰,不得不为之罢了。

    徐元梦深深叹了一口气,“皇上,老奴明白您的意思,我大清确确实实需要宝亲王回盛京主持大局,为皇上,为关内的所有八旗子弟留出一条后路来.......老臣愿往。”

    实际上,从一开始张廷玉就不可能成为这样的人选,因为他是汉臣,再加上资历也不够,无法统领人心,这一点是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的,因此徐元梦也就主动开了口。

    雍正微微一笑,点了点头,“有善长辅佐宝亲王,朕也就放心了,一应的相关资源,朕也已经准备妥当,即日起便带着宝亲王去盛京吧。”

    “是,老臣告退。”

    等到徐元梦退出殿外之后,雍正再一次望向了张廷玉,只是此时的感受却是又不一样了,他脸上带着几分歉意,“衡臣,只能由你陪着朕待在这关内了。”

    “这正是臣心中所愿。”

    张廷玉跪在地上,一板一眼说道,并没有丝毫的灰心丧气。

    雍正轻轻点了点头,“将来若是朕真的不幸身亡,公布遗诏之事,却是需要衡臣亲为了。”

    “什么?奴才实在不敢听闻此事......”

    张廷玉有些愣住了,康熙死的时候,他就参与进遗诏之事里面,如今雍正还没死,就让自己保管遗诏......这里面的意味实在是太不祥了。

    “遗诏关系到我大清的将来,交给其他人,朕实在是不放心.....可唯独衡臣,在当年先帝遗诏之事上,是经过了考验的,朕相信你。”

    雍正深深叹了口气,随即才挥了挥手,“就这样吧,退下吧。”

    “嗻,皇上。”

    ............

    等到张廷玉退出宫廷之后,心里却是乱糟糟的,也没有想着去哪,就这么坐进了马车,回到了张府,此地是他父亲大学士张英当年留下来的府邸,如今在京城里也是响当当的有名之地,而张廷玉也在这里生活了足足五十年。

    张廷玉回到府邸后,却是一路都在想着心事,却是差点撞上了急着出门的次子张若霭,这使得张廷玉大为恼怒,斥责道:“举止这般毛毛躁躁,却是成何体统?”

    张若霭虽然聪慧过人,可是如今也才十一岁的年龄,当下便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讷讷道:“阿爹,小叔说他那里新到了一些画作,我着急出门去看,这才冲撞了阿爹,还请阿爹宽恕。”

    小叔是指张廷玉的最小的弟弟张廷瑑,在去年刚刚得中了进士,平日里喜好画作,与张若霭在这方面却是兴趣相投,便经常让张若霭去欣赏他新到的名画。

    听到张若霭,张廷玉心里的恼怒稍减了几分,只是依然板着脸道:“霭儿,你应当将心思都放在学业上,这绘画终究只是小道,比不上先贤圣言大道。”

    “是,霭儿知错了......”

    张若霭的小脸皱了起来,他毕竟年纪尚小,还真以为父亲是为他不务正业而恼怒,便有些忐忑不安。

    张廷玉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当下叹口气道:“罢了,这一次你就去吧,回来后好生读书就是。”

    “是,霭儿一定会好好读书,将来考中功名!”说完后,张若霭便兴高采烈地出了府门而去。

    张廷玉回到了书房之后,却是不由得想起了皇帝的那一番话,心里便是更添了几分烦躁,眼下的局势之险恶,竟然连雍正这般性子坚韧不拔的汉子,都有些悲观失意了。

    可是,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他张家又该怎么办?

    若说这满京城的汉臣里面,张家不能说是最顶尖的,可也是头一档,从张廷玉的父亲就开始受到了重用,到了他张廷玉,更是隐隐成为了满朝汉臣的领袖。

    像这样的人物,在南方宁楚那里都是挂了号的,像《汉奸录》上也都有他张家的一个位置,将来若是一旦北伐,张家怕是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了这里,张廷玉便有些心慌意乱,他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雍正即位时,跟他说的一番话,“朕在藩邸时,不欲与廷臣相按,是以未识汝面.......朕见汝气度端凝,应一寸明晰,心甚器重之。今见汝居心赤忠,办事敬诚,益知为天主所笃生,皇考所教养成兹伟器,以铺诩联躬者也。汝其勉之。”

    不管这话里有几分真假,可是雍正的器重之意也是溢于言表,即便是宁楚那边允许他张廷玉就此投靠,可是又岂能对得起康熙、雍正两位皇帝的厚恩?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是一死而已......”

    张廷玉闭起了眼睛,终于不再去想那么多了。只是今夜失眠的人当中,绝不仅仅只有他一人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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