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伐清1719TXT下载伐清1719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伐清1719全文阅读

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六十四章 要打就打山海关

    在传统儒家文化当中,陈世绾作为山东士绅的代表,驱逐李卫出山东,选择归附宁楚,本身并没有太多的可指责地方,因为他这是照顾乡梓保全百姓不受战乱影响的表现,属于大义之举,并不需要顾全小节,在士林中也不会受到指责。

    可以说,除了清廷本身以外,其他的人根本不会认为陈世绾有问题。可问题是,陈世绾本人内心却会很自责,在他看来,这同样是一种不忠于臣节的行为。

    因此,陈世绾对这件事情,还有另外一种解决的途径。

    “启禀陛下,罪臣世绾原本不识天威,没有早早选择弃暗投明,直到陛下亲率大军至鲁,原本就是一项罪过,自然也毫无功劳可言,世绾愿卸官回乡侍养双亲,以全其罪。只是山东士绅无罪,还望陛下能够多施雨露。”

    陈世绾脸色一片淡然,在说出这番话之后更是放松了许多,可见关于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很久,这是他觉得唯一能够成全自己臣节之道。

    我愿意投降,那是因为我作为山东父母官,我需要对自己的百姓负责,可是我选择辞官,那是因为我对不起自己的臣节,也无颜继续为官。

    可以说,陈世绾目前的所作所为,表面看上去自相矛盾,可实际上并没有背离他的做人原则,也是儒家士大夫在做出利益抉择时的经典体现。

    当下场上气氛顿时变得一阵紧张,其他的山东官员深深伏着身子跪在地上,他们并不了解宁渝,生怕因为这件事触怒了皇帝,只得一边跪着一边拉着陈世绾的袖子,希望他不要再触怒皇帝。

    至于一旁的宁楚官员们,自然是大大的不满,只是皇帝当面,他们也不敢去表达什么,只能用眼神恶狠狠盯着地上的陈世绾,只待皇帝下令,便对其碎尸万段。

    宁渝脸色微冷,他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陈世倌的做法,可是这对于他这个皇帝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尊重了,你要投降就投降,你要辞官就辞官,你把我这个皇帝置于何地?

    “陈卿此举倒是出乎了朕的意料,卿虽于山东百姓虽有功,可是并不够,如何能现在一走了之?若是如此,陈卿如何面对山东父老?”

    听到宁渝的回答,陈世绾有些傻眼了,他原本还以为宁渝会选择以高官厚禄利诱,或者会选择严厉威逼,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宁渝却反过头来问了他一句,你对山东百姓做的够了吗?

    不得不说,这一句确确实实激起了陈世绾内心的傲气,他虽然觉得自己在投降宁楚一事上,有失为臣的礼节,可是在对于山东百姓上,他自认为从来半点亏心,只是向宁渝表功不符合他的本性,当即沉默不言。

    宁渝见陈世绾沉默不语,便索性将他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朕知道,你陈世绾是个好官,虽然仅仅在山东待了一年,可是做下了许多实事,去年山东蝗灾,本来是要饿死千人万人的大难,可是在你的努力下,终究平稳度过。可是,正因为如此,你更不应该离去。”

    “难得陛下还知道罪臣的些许所为,只是罪臣以为,将来山东自然有其他的好官.......”陈世绾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动,无论怎么样,他做出来的这一切,都被世人看在了眼里。

    宁渝微微叹息,这人确实不错,但是沾染了不少儒家士子的坏毛病,常常把自己打扮成道德上的完人,一旦觉得自己不完美了,要么选择彻底自暴自弃,成为贪官坏官,要么就想着归隐田园,从此告别真正做实事的途径。

    正所谓不做事就不会错,想要保持自身形象的完美,那就只能整天在岸上站着,去挑那些还愿意站在水里做事的人的毛病了。

    “陈世绾,你在想什么,朕心里明白,将来会给你扬名的机会.......”

    宁渝语气微微低沉下去,“但是,现在山东全境虽然光复,可是毕竟经历了战乱,许多地方的百姓生活都已经完全被打乱,甚至还有很多百姓流离失所,你作为山东布政使,更应该在这个时候挑起担子来,如何能一走了之?”

    说到这里,陈世绾也有些犹豫了,他长长叹息一声,终于低声道:“陛下所言,是臣愚钝了。”

    宁渝哈哈大笑,随即上前搀扶起陈世绾,拉着他的臂膀朝着历城内走去,这番表现自然是让陈世绾大为激动,而其他的山东诸司官员也是大大舒了一口气,原本还有些忧惧的心情却是彻底安定了下来。

    跟在身后的次辅崔万采瞧见了这一幕,当下不由得微微一笑,皇帝如今拉拢人心的本领却是越来越高深了,甚至颇有些春风化雨般的感觉,让人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刻意,而经过了这么一番,山东的局面应该会很快稳定下来。

    至于陈世绾这个人,其实别的并不重要,让他继续担任山东布政使,也是需要继续稳定山东士绅的民心,以此使得山东士绅能够有效配合实施新政。

    等到众人一同驾临山东巡抚衙门之后,宁渝作为皇帝自然是高居首位,而其他大臣则按照位次进行排序,只是山东诸司的主官们作为这一次的特殊人物,也都占据了一席之位,开始进行了饮宴。

    在华夏文化圈子里,饮宴永远都是交流感情的重要方式,不一会宁楚的官员们便同山东诸司的官员们进行了交流,在双方都有意存在的拉拢心思下,气氛自然显得庄重而不失热烈,且透着几分融洽。

    宁渝自然拉上了这一次的主角陈世绾,一直在交流山东的民政问题,不过在沟通了一会之后,却又想起了一个极为有趣的问题,当下便问道:“陈卿之子,叫什么名字?”

    陈世绾心里有些奇怪,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这个,不过他的确有儿子,便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禀陛下,臣有二子,其一名其允,另一人名其礼。”

    宁渝听到了这里,当下才意识到,自己前世看到的‘陈家洛’无非就是小说杜撰罢了,仅仅只是假托海宁陈家之名,并无其人,当下却是哑然而笑,摇摇头道:“既然如此,那朕也就放心了。”

    陈世绾没听懂宁渝的意思,当下也不敢多问,只得沉默不言。

    .........

    三天后,宁渝召集了枢密院乃至于第一集团军、第二集团军以及中央集团军的要员,展开了新的作战会议,目的便是完成对直隶的总攻。

    在这一次会议之前,宁渝心里其实是非常纳闷的,清军一直待在直隶迟迟不动,坐视山东、河南丢失,这本身就有些不太正常,毕竟任何人都知道,当山东和河南彻底被攻下之后,直隶基本上处于无险可守的状态。

    当然,虽然宁渝不明白清廷或者说雍正具体是什么打算,可是这并不影响目前复汉军的进度,因此针对下一阶段的作战计划,自然就显得非常重要。

    “启禀陛下,由于目前我军第一集团军已经成功拿下山东,目前正处于临清、故城、吴桥、庆云一带,等第二集团军运动至冀州、邢台时,便可发动最终的作战计划,从外围直接攻入到直隶,从而吸引清军主力出来进行决战。”

    枢密院总参谋部副部长宇治景神情庄重,他站在大大的舆图面前,用手中的指挥棒点在各个要地上,一一阐述着目前的战役规划。

    “为了更好的达成战役目的,中央集团军将会从上海装船,直接发起对天津之战,无论清军围攻天津我方中央集团军,还是在直隶外围与我第一第二集团军进行决战,都会形成以一击二甚至是击三的局面。”

    宁渝微微点头,实际上这一套作为当初战役计划的延续,因此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只是真正让他感觉到疑惑的是,以目前的这个方案,就怕清军提前察觉到,直接出关可就有点麻烦了。

    如果没能将清军目前的主力彻底歼灭在关内,将来到了关外将会变得非常麻烦,毕竟以目前宁楚后勤能力,想要在关外维持大量的军队,本身存在很大的问题,也就意味着宁楚与清廷之间存在着极为长期的战役相持。

    除非等到宁楚再来一次五征蒙古一般的战役,否则大清将有可能变成北元一般的存在,它虽然不能真正威胁到你,但是会天天恶心你。

    想到了这里,宁渝的神情微微一变,“这一战一定要打得足够干净利落,为了维持对清廷的绝对优势,这十五万人必须要一个不留地,消灭在关内才行,枢密院是否考虑到这一点?”

    听到宁渝这一番问话,众人的眼神不由得微微一亮,特别是作为枢密使的宁忠义,他对于这一战原本就存在着更大的想法,那就是彻底消灭清军,从而打通进攻满洲的道路,因此他也存在很多的设想。

    “回禀陛下,中央集团军可分兵登陆锦州,直指山海关!”

第四百六十五章 对比的烦恼

    山海关,北倚燕山,南连渤海,经过了洪武、成化、嘉靖、万历、天启、崇祯六朝修筑,坚固而不可破,又被称为天下第一关。

    当年清廷入主中原,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山海关,一直等到吴三桂降清之后,山海关才真正落入清廷手里,而在此之前,即便明廷衰弱无比,即便清廷有无数英才名将,可依然止步与山海关前。

    两京锁钥无双地,万里长城第一关。

    如今的山海关对于清廷而言,重要性依然很高,毕竟山海关夹在京师和盛京之间,与二者的距离都在八百里左右。一旦复汉军能够抢占山海关,无论进攻盛京还是京师,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特别是在现如今的局势下,清廷的十五万大军都被堵在关内,一旦没了山海关,则意味着清军主力要么回攻山海关,要么就需要从居庸关方向走,绕道张家口进入蒙古,而后沿着西辽河去盛京,足足有两千多里。

    因此,对于清廷而言,眼下的山海关看似不起眼,可实质上已经成为了他们的两京之地的要地,是必须要保住的,可以想到,一旦复汉军的水师出现在山东海域后,清廷恐怕第一件事就是回防山海关等地。

    宁忠义脸色有些慎重,“山海关本身不足为惧怕,关键是关内的十五万清军,一定要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才行,绝不能放任他们支援山海关.......”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第一集团军连同第二集团军一部,需要给直隶一些压力才行,不能让他们继续窝在京师.......中央集团军按照原定计划发动天津登陆之战。”

    说到这里,宁渝用手指点了点山海关,“此地狭窄,重兵很难展开,禁卫师既然都已经到了战场上,那自然要去啃最难啃的骨头,宁祖毅,你觉得呢?”

    作为禁卫师师长的宁祖毅,级别仅仅只是比两大集团军军长要低一些,但是比寻常的师长要高,因此在枢密院内也挂了枢密副使的头衔,他站起了身子,凝重道:“禁卫师一直未曾出动,此战便是最好的磨刀石!”

    宁渝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些许感慨道:“如果禁卫师一直都待在南京,时间久了恐怕就没了斗志,多经历些风雨也是好的,宁祖毅,如果能够拿下山海关,你们便继续当禁卫师,如果拿不下,所有人退入二线部队,朕重新建一支禁卫师。”

    宁祖毅听到这里,顿时一个激灵,直接行了一个庄严的军礼,神情里更是透着几分庄重。

    “此战禁卫师若不胜,末将愿战死在山海关城下!”

    .......

    “轰隆隆——”

    九月二十二,复汉军第十五师对赵州展开了进攻,数十门大炮一字排开,在炮术军官的统一指挥下,对城头进行了压制齐射。

    董策站在赵州城下,举着千里镜观望着城上的动静,他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裹着里面红色的军装,显得十分英气勃勃,而在他身后还站着一大排的复汉军军官,众人用颇为崇敬的目光望着董策。

    对于目前复汉军当中的年轻军官来说,董策并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因为他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是兼任讲武堂的教官的,跟其他几个雏鹰出来的将军一般,教授了好几批军官出来,直到军校上了正轨后,才彻底放下了教职。

    因此,尽管董策看着年轻,可毕竟也是好些人的老师了,他们目前的打仗手艺,也带着几分董策的风格。

    当然,复汉军内没有所谓的师生同僚一说,就算要真正硬靠师生关系,那也没关系,因为所有人都是天子门生,大家都是天子的学生。

    董策自从去年上任第十五师长之后,已经干了足足一年了,尽管在外人看来这多多少少有些失去皇帝信任,可是董策内心却甘之如饴,毕竟只有董策心里明白,自己目前的短板在哪里。

    相对于目前复汉军的新生代将领来说,董策有自己出色的一面,那就是长期在中枢工作,能够更好的把握全局,可是相应的,他也有些缺乏地方带兵的实干经验,以及相应的军功,因此出任第十五师师长,便是一次锻炼并且证明自己的机会。

    当然,董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地位受到影响,毕竟宁渝曾经说过,如果不出大的意外,董策以及许成梁、宇治景三人,在十年后如果没有出现错误,都将会拥有成为枢密使的机会,至少也是一个大集团军军长的位置。

    至于这一次的赵州之战,便是董策向世人宣布,他并没有选择沉寂下去,而是进一步出发,用赵州的军功来证明自己。

    “第一团,做好准备直接登城,第二团进行接应,还有师属炮兵,针对赵州清军残余的火炮力量进行打击,倘若有隐藏火炮,务必做多早发现早处理。”

    “是!”

    随着董策的命令下去,师属参谋部也很快就制定了详细的计划,包括炮兵重点打击的区域,以及打击时间,还有步兵攻城投入的兵力,以及相应的节奏,逐渐分解下去,成为了草纸上的一个个数字,继而数字变成了一道道命令,下发到各团各营中去。

    不得不说,传统的指挥作战,更多需要凭借的是将领的经验以及对战事的了解,而到了如今,宁楚的所有战事具体规划并不是由将领独自完成,而是通过参谋体制来进行细化,而这种体制可以进一步降低将领本身的影响,从而使得指挥水平始终保持在一个高效状态。

    “杀啊——”

    在一阵密集的军鼓中,复汉军士兵们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朝着赵州城的方向发起了进攻,雪白的刺刀上倒映着一张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至于赵州城上的清兵,则已经在炮火当中被打得焦头烂额了.......

    九月二十四,赵州城破。

    九月二十七,正定城破。

    十月初二,定州城破。

    .......

    短短十天内,京师内接连收到前线的三次噩耗,而复汉军的兵锋距离京师越来越近——过了定州便是保定府,等到保定府过了也就是京师,这也使得京师内彻底陷入了慌乱。

    雍正皇帝望着那些奏折,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自己之所以迟迟没能做出决定,完全是被大臣们给误导了,特别是张廷玉说的那些话,听着很有道理,可是真正到了实际中,却是误国之言。

    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隆科多一事,也使得雍正再也忍耐不下去,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八旗新军逐渐脱离掌控,因此种种因素下来,使得雍正彻底下定了决心。

    “此番楚逆已至保定,朕决不可继续稳坐京师,朕要御驾亲征!”

    军机大臣们听到雍正这一番话之后,人人心里自有一番心思,便各自说出各自的想法,有的劝雍正不可亲征,或可派遣皇子挂帅,有的则认为需要亲征,一战尽诛逆罪,双方就在御前不断打着嘴炮,而此时张廷玉却再一次站了出来。

    “启禀皇上,如今决不可亲征,须知皇上所长不在军略......当怀朝乾夕惕之心。”

    张廷玉最终咬着牙说完了这一番大不敬的言语,而当这番话说出来后,雍正整个人的脸色却是从青变白,随后又变得涨红,而大臣们已经被这句话给吓傻了。

    要知道,骂人的最高境界从来都不是争口舌之利,而是需要直击对方内心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才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很明显,张廷玉这一番话却是让雍正的自尊心被彻底戳成了碎片,这几乎是指着雍正的脸,骂雍正不是打仗的材料,跟康熙完全没法比,连康熙都打不赢,你就更不应该上。

    说实话,理是这么个理,可是话没有这么说的,这一席话说完,几乎使得雍正想当庭拔刀干掉张廷玉。

    而大臣们更是丝毫不理解,在阻止雍正亲征一事上,明明有更加转圜的方式可以去沟通,何以选择这么直面而不客气的说法?这并不符合张廷玉的为人。

    对于雍正来说,他继位以来的几年,真正的对手并不是那个在南边的宁渝,而是已经死去的康熙,人人追忆先帝,对于眼下的皇帝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这意味着他永远只能当前任皇帝遗留下来的影子。

    可是,没有人知道雍正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他为了能够真正有一击之力,所付出的绝不仅仅只是这几年日复一日的辛苦,更有对自身**的克制。

    为了能够富国强兵,雍正在内廷的开销始终都处于最低的水平线,除了让一些道士给他炼精力药丸以来,他便没有了其他的开销,停征秀女,停修园子,甚至连康熙赐给他的圆明园,到现在都没有动工扩建过。

    而雍正做的这一切牺牲,都变成了十万新军的枪炮,变成了新开设的枪炮厂,变成了那些八旗将士的饷银.......如此这般的付出,天底下又有几个君王能够做到?

    可是即便雍正做到了这个份上,世人对于他的评价,也永远只是另一个崇祯皇帝罢了。

    没有人知道此时跪在地上的张廷玉的想法,他只是深深将头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却是已经做好了被雍正处死的准备。

    “大胆狂悖之徒!”

    雍正狠狠吐出一口气,他心里已经想着怎么把张廷玉大卸八块了,可是就在开口之前,他又改变了主意,不是你说我不会打仗吗?那我就不让你死,若是我打赢了,到时候不光要杀你,还要羞辱你,当下便冷哼道:“张廷玉此贼可恶至此,丝毫不顾君臣大义,将其褫夺一些官职爵位并文字出身,打入天牢发落!”

    张廷玉跪在地上,苦笑一声,当下磕头道:“罪臣多谢皇上法外容情。”

    当两名殿前侍卫来到张廷玉身边时,他并没有半分反悔的意思,只是任由人将其官帽和官衣剥下,然后押出了大殿。

    至于雍正则一直坐在龙椅上冷眼旁观,他似乎越发能感受到当年明思宗皇帝的心情了,当大臣们没有一个靠谱的时候,皇帝内心的绝望感该会有多么强烈。

    而对于殿下的群臣而言,当他们看到一介堂堂军机大臣,仅仅因为一句话的问题,被彻底剥夺了一切,并没有感觉到不对,反倒觉得张廷玉能够留下一条命而感觉到庆幸,或许在同复汉军的战事取得决定性的结果前,他应该不会有事了。

    可唯独一旁的蒋廷锡,在心里长叹一口气,当年袁绍与田丰在攻打曹操问题上发生了分歧,使得袁绍大怒,将田丰关了起来,存的想法便与今日雍正一般无二,要让你田丰亲眼看到我袁绍的胜利,到时候再来杀你也不迟。

    而后来袁绍真的失败了,有人告诉田丰,说他即将要被重用,而田丰却说一旦袁绍胜利,他还能活着走出去,如果袁绍真如同他所说那般失败,则绝无生路。

    今日的张廷玉便是彼时的田丰,倘若雍正真正战胜复汉军,或许还有机会让雍正将张廷玉当成蠢货给放掉,可真的如同张廷玉说的那样失败,那他张廷玉便再也没有了活路。

    因为只要张廷玉还活着一天,就在提醒雍正他的失败,提醒他犯下的惨重错误。

    在场众位大臣之中,人人都明白这个典故,当下望着张廷玉被拖走的身影时,便透着几分同情的味道,这回可真的九死一生了。

    雍正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决定抛出一切筹码了,无论为了八旗,还是为了他自己,都不可能在默默无闻中死去,再怎么样,也得好好打上一场!

    “传旨!复纳尔苏延平郡王之爵位,同顺承郡王锡保共领八旗新军,随同朕御驾亲征。另顺承郡王锡保才具优长,乃国家实心效力之贤王,可给与亲王俸。”

    锡保同样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他的地位并不比纳尔苏要低,如今也是年轻力壮的年纪,用他们二人共领八旗新军,雍正心里也会放心一些。

    众臣见到了张廷玉的下场,当下不敢再劝,只得山呼万岁,算是彻底定下了亲征,而到了此时,雍正脸上才回复了一丝红润。

    或许,雍正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大清的劈柴来烧,只有将自己和大清彻底烧完,才能终止他的一切疯狂。

第四百六十六章 隆科多之死

    等到雍正回宫之后,他心里却是越想越是委屈,以至于眼前都有些发黑,心口发甜,一直等他吞下了数颗丸药之后,方才好转了许多,当下便在一张白纸上写下寥寥数字,心头方才舒缓了几分。

    “苏培盛,将它送给隆科多。”

    苏培盛接过纸条,却是丝毫不敢看一眼,将它直接装在盒子里面,当下便退出宫中,只是刚刚走了几步,便又听到幽幽地一声:“此事完了以后,你去盛京吧。”

    一听到这话,苏培盛当下便跪了下来,狠狠地将头磕在地上,仅仅只是几下便血肉模糊,悲泣道:“回皇上,奴才若有过错,打死也是活该......”

    雍正微微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你抬起头来。”

    苏培盛只得微微抬起头,却不敢与雍正平视,仅仅只用一角余光看着雍正,却是心里一跳,发现对方的神情如同鬼魅般,又连忙低下了头。

    “你走吧.......将来京师能不能保住都两说.......办好了这桩差事,就去盛京,将来或许还能落个善终.......”

    苏培盛不敢在说话了,他只得又磕了个头,便一步步退出了殿外,等到他刚刚退出殿外之后,便有小太监看到苏培盛一脑袋的血迹,当场吓到直哆嗦。

    “苏公公,这是怎么了?小的给您去找点纱布和药来?”

    苏培盛也知道自己这幅面容不宜出宫,可是皇帝的谕旨又耽误不得,便连声道:“别的就罢了,从你身上撕一截衣物下来,给咱家裹一下就行,死不了人。”

    小太监当下便意识到苏培盛这是有旨意在身,当下也不敢继续耽搁,连忙将自己的袖子撕下一截,给苏培盛裹了,然后扶着苏培盛出了宫。

    等到苏培盛到了隆科多府上之后,隆科多正在饮酒,他一见苏培盛这模样,当下却是吓了一条,只是还没等他问具体情况时,苏培盛便已经站在了正厅,冷冷道:“隆科多大人不必拘礼,皇上有旨意要给你。”

    隆科多心里一惊,当下便跪在了苏培盛面前,苦涩道:“奴才隆科多,聆听皇上旨意。”

    “隆科多,这是皇上给你的旨意,自己看吧。”

    苏培盛将盒子双手递给了隆科多,而隆科多双手接过时,却不由自主地在发抖,他已经在想象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或许是一把匕首,又或许是一瓶毒药。

    在这么一瞬间,隆科多想到了许多,他曾经一直都认为做大事者必须要足够心狠,当年九龙夺嫡之时,无论是风头正盛的老八,还是军权在握的十四,都没有进他的眼里,唯独冷面王爷老四,让隆科多真正感觉到,对方是一个为了做大事而不顾一切的人。

    夺嫡之路难啊,一路上多少风霜雪雨,多少明刀暗箭,太子倒下了,老八倒下了,十四也倒下了,唯独老四最终爬上了那个宝座,而他隆科多,也如愿以偿地与大学士马齐总理事务,袭一等公,授吏部尚书,甚至连雍正都直接喊他舅舅,而不喊他的名字。

    可以说,到了这一步,隆科多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

    只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故事的结局,而且对于隆科多而言,他的未来反倒的急转直下,先是因为八王议政之事,被雍正皇帝猜忌,最终被幽禁,如今连幽禁的待遇怕是都得不了了。

    隆科多想到了那些所谓的传言,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隆科多若是真的想造反,如何会等到现在?

    至于所谓的私卖火器,勾连城门尉,他隆科多好歹也是朝廷的一等功,还需要去赚这个钱吗?

    罢了罢了,隆科多终于打开了木盒,里面放着一张白色纸条,上面仅仅写了一句话。

    “尔称身体抱恙,何以至此不卒?”

    苏培盛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字样,顿时心里一惊,被皇帝问何以至此不卒?

    你为什么还没有死?

    隆科多惨然一笑,他跪下高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这就去死!”

    十月初四,一等公隆科多于府邸暴卒,雍正派人至府上慰问,并且留下赐银一百两,算是对这个臣子的最终定论。

    十月初五,雍正率领十五万大军,正式出京师,直接朝着保定府的方向前进,以迎击来势汹汹的复汉军第二集团军。

    .......

    一些黑点从天边缓缓放大,随着海面的起伏不定,仿佛是几片树叶在水中游荡,随着黑点逐渐接近,才缓缓露出了船只的轮廓,那似乎是一支十分强大的舰队,正在劈波斩浪,朝着未知的远方驶去。

    等到船队正在接近的时候,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只怕会捂住自己的嘴巴,那只船队几乎从天边开始,一直铺满了整个海面,接近五百多艘的船只,一股足以令人战栗的力量。

    在船队当中,一艘三桅帆船风帆上印着复汉军海军的标志,它的体积是那么的庞大,在船舷两侧一百多门炮位下,掩盖着能够毁灭一切的力量。

    邱泽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站在甲板上面,而他的身旁则围着许多目前海军系统的骨干,众人神色昂扬,一个个都比往日精神了几分,就连军装都显得那么干净整洁。

    “督帅,前些时候总是那些陆军在出风头,眼下咱们海军总算也能显显光彩了!”

    一名海军上校的脸上带着几分微笑,只是他的脸上有一道刀疤,看上去倒有几分狰狞的味道,而身旁的众人却都是一副赞同的态度。

    在目前的海军系统当中,最高的海军提督邱泽也仅仅只是一个少将,因此其下的军官军衔都不算高,一般来说像主力舰的舰长只是中校军衔,分舰队舰队长也只是上校罢了,因此上校军衔委实不算低了。

    邱泽神色一直都很淡然,轻声道:“云方,咱们海军才刚刚起步,这一战依然是给陆军兄弟打下手,等到登州后,还得你去接应禁卫师的弟兄去锦州登陆,可千万不要闹出什么矛盾。”

    海军上校名叫邓云方,是邱泽从绿营水师里面一起带出来的,原先是接舷战的一把好手,因此在复汉军当中也是屡立军功,基本上成为了邱泽以下的几名主要海军军官。

    邓云方性格虽然粗犷,可是却对邱泽佩服得五体投地,当下便大大咧咧道:“督帅的话,我老邓自然是听的,禁卫师的弟兄那也是咱们的弟兄,有什么问题我也会尽量忍着。”

    “既然如此,我也就放心了,等到了锦州之后,不必先回来,可以在码头等着禁卫师的弟兄们,若是攻坚不利,只怕还得........”

    说到这里,邱泽却是摇了摇头,他不是那种喜欢在背后说人的性子,尤其是这种关系到陆海关系的话题上,他都是点到为止,这次也是多加了个小心罢了。

    邓云方微微点了点头,好奇道:“督帅,为何这一次攻山海关要从锦州走,如果登陆关内不是更好吗?”

    邱泽对这个问题是有些研究的,当下也乐于分享出来,便低声道:“清廷自从占据了山海关之后,对关外的那一面防御是削弱了许多的,反而加强了对关内的防御,因此这次攻城便从关外攻,会更加轻松一些。”

    众人一听当即便明白了过来,清廷在这件事上是有惯性思维的,他们认为清廷的根基在满洲,所以从关外方向是绝对不会有危险,反而一旦关内有事,那么对方进攻山海关就一定的从关内出发。

    “哼,那咱们这回就反其道而行之,让鞑子吃不饱兜着走!”

    邓云方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仿佛已经看到了攻克山海关的画面,或许对于每个军人而言,那一幕都将会是最好的嘉奖。

第四百六十七章 人心思变

    宁楚海军这一次登陆天津,本身已经不存在所谓的风险了,毕竟第一二集团军对直隶的进攻,已经促使清军无法兼顾天津一带的防务,因此这一仗会比想象中要更加顺利,海军众人也都非常轻松。

    然而,邱泽却深深叹了一口气,裹紧身上的风衣,便朝着船舱里走去,邓云方似乎看出了一些什么,当即便跟了上去,而其他的军官们则面面相觑,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邓云方心里清楚,邱泽是一个极为内敛的人,他也很少会有情绪上的波动,而今日这样的感觉,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督帅,眼下难道还有什么事情让你很担忧吗?”

    邱泽微微沉默,过了许久才低声道:“还记得当年平台后的福建水师吗?”

    邓云方眼神微微一凝,他们虽然都不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可是并不代表他不懂邱泽的意思。

    在收复台湾之后,施琅高升,而福建水师却并没有保持昔日的庞大规模,大量的船只和水手被裁撤,原因只有一个——那时候的福建水师,已经找不到对手了。

    狡兔死,走狗烹。从来都不仅仅只是针对那些大将,像那些军队同样也是如此,尤其是对于水师而言,大量的战船更需要庞大的资金来维护,因此一旦在海面上没有了对手,便会彻底失去作用。

    “督帅是担心等清廷灭亡后,咱们的水师便无用武之地了吗?”邓云方心里也有些发憷,他爱上了这种在海上漂泊的日子,自然不希望将来没了未来。

    邱泽轻声叹口气,“陛下跟我说过,将来的水师,要造大舰,炮位都是一百多门的,还要把蒸汽机装上去,然后在船上包裹铁皮,到时候的一艘战船只会比现在还要昂贵许多倍。”

    说到这里,邱泽脸上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怪怪的,“可是,到时候有了这么好的船,咱们去打谁呢?”

    这是一个问题,连同邓云方眼里也有些迷茫了。

    当宁楚的水师还在发愁将来没有敌人的时候,而此时守在望都的清军士兵们,则是在经历了两月欠饷的情况下,终于发下了一些银子,而除了银子之外,还有几头肥美的大猪和一些鸡鸭。

    望都就在保定城的前面,算是最后一道屏障,因此清军在这里也布置了许多兵力,大概超过八千绿营和两千旗营在此驻守,算得上是进攻保定的最后一座坚城,因此直隶总督李维钧对此也是颇为重视。

    到了正午时分,望都城头上已经飘来了炊烟的味道,一堆堆兵丁们三五成群,或站或蹲在地上,人人手里捧着一个大海碗,里面装了半碗米饭半碗糠粉,围着一锅不知道黑糊糊的菜大口大口吃着。

    然而即便是那些看不出是何物的菜,也被人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连里面仅剩下来的油星都被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随时准备出手抢夺。

    一名长相老成的把总,怒目环视了所有人一眼,随后将锅里的黑糊糊赶了一半到自己的碗里,兵丁们敢怒不敢言,也只是老老实实盯着剩余的黑糊糊,开始动手抢了起来。

    众人都没有说话,大口大口地吃着自己的碗里,看着别人的碗里,像这般能够痛快吃饱的日子很少了,平时差不多都是半饱,这还得亏了上面的大人们需要绿营弟兄们去拼命,方才能混到一顿肚圆。

    然而,就在快要吃完的时候,一个年仅十四五岁的少年却是低着头,眼圈彻底红了,他望着常常照顾自己的老兵,唉声叹气道:“朱大哥,咱们这一顿吃完了,是不是就要去拼命了?”

    “石娃子,打仗简单着哩,你在那里站着就好,根本不用动弹,远远的人家打一排枪,运气好当场就没了,也不疼,要是运气不好,被那大炮打中了,死了就死了,半死不活才惨呢......”

    说话的是一个老兵,他的身体十分干瘦,仿佛一把劈柴一般,脸上的皱纹更是层层叠叠,见证着时间带来的沧桑。

    石娃子有些被吓到了,他望着自己的瓷碗,里面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模模糊糊地还能倒映出一个影子,那是他的脸,年轻而稚嫩,充满了对生存的渴望。

    老兵似乎看出了石娃子内心的恐惧,嘿嘿一笑,低声道:“娃子,你要明白,这是咱们的命,毕竟乱世人不如太平犬,能多活一天那都是造化。”

    就在二人悄悄说着话的时候,另外一个绿营兵往这边挪了几步,凑了过来,嘿嘿笑道:“听说南面的复汉军,都已经快到了保定哩,说不定这几天就会打望都!”

    “人家复汉军要打望都,首先死的就是咱们,你高兴个甚?”老兵有些不屑,他将瓷碗又舔了舔,直到上面再也没有一丝味道。

    那个绿营兵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还是蛮年轻的,他笑了笑:“老朱你这就不懂了,咱都是汉人,为啥要跟复汉军打仗?”

    “这打仗么,总不是上面人做主,像咱们这样的大头兵,能做什么主?”

    老兵神情瑟缩地望了远处的千总一眼,他们的对话给把总听到没什么,可觉不能给千总听到,要不然搞不好就是一顿鞭子,要是在严重点,以一个动摇军心的罪名给砍了脑袋都说不准。

    年轻绿营兵轻轻叹口气,“俺家原来就在河南,后来俺当了兵以后,听说俺家那边被复汉军给占了,当时心里还挺着急的,害怕家里的爹娘和弟弟妹妹们受苦,这每天想的啊,抓心挠肝的.......”

    听到年轻绿营兵这么说,其余人同样是这般神色,毕竟大家都经历了这么一茬,他们当中甚至大部分人都已经没了爹娘,一时间气氛却变得忧伤起来。

    “可是实际情况并不是我想的这样子......”

    年轻绿营兵愤愤开口道:“前段日子,俺家一个大哥告诉我,俺爹俺娘并没有被复汉军为难,甚至还给俺家送来了一些救济米粮,要不然俺家至少得饿死好几个人......前段日子,俺弟加入了复汉军以后,家里被分了足足十亩地!”

    “十亩地?真的假的?”

    老兵皱了皱眉头,他可不相信这种天底下掉馅饼的好事,虽然之前也听说过参加复汉军就分田,可是他都是当成笑话来听的,毕竟把他这条贱命拆了,也卖不了那么多的钱。

    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把总,此时却微微叹了口气,“他说的是真的,只要加入复汉军,不管是什么军队都能发下十亩地,而且根据目前宁楚公布的所谓新政,只要土地在五十亩以下,基本上都不用交太多的税,比现在这边的税还要少一半。”

    众人听到把总说的这番话,当下便已经相信了大半,因为人人都知道,把总可是个识字的能人,要不是上面的千总压着,现在也不可能做一个鸟用没用的把总。

    把总又感叹道:“眼下复汉军快到了保定,上头这是给咱们兄弟们吃的断头饭呢.......”说到这里,他满怀深意道:“不管你们怎么想,我不想就这么死在望都。”

    年轻绿营兵一下子就被把总描述的场景吸引住了,他喃喃道:“听说在复汉军当兵,不仅有田,平时吃的也都是有荤有素,个个身体都壮实,而且每年会发三套衣服,还有厚实的棉冬衣,就连脚上踩的,那都是牛皮靴!”

    “岂止这些.......就说人家每月的菜金都有两块银元,那可是比咱们每个月的饷银都高,更关键的是,那都是实打实发到大家伙的手里,根本不过上官的手!”

    把总微微叹口气,解下肩膀上破旧不堪用的鸟铳,苦笑道:“不说这些,就光看手里的家伙,那就不知道差了多少,人家是真正的燧发火枪,咱们是烧火棍!”

    很快,众人的情绪都被这一言一语给带动了,大家紧紧抿着嘴,没有让自己的惊讶传出来,他们的眼睛里带着几分向往,望向了南方。

    尽管没有一个人说要投靠复汉军,可是这些话却成功地使得绿营兵们放弃了抵抗,而是开始盘算起来,应该用什么办法才能加入复汉军?

    如今在直隶各府的绿营兵,多多少少都听到了这些话语,他们从怀疑到相信,再从相信到期待——期待复汉军能够赶紧打过来,到时候带着大家伙一起打败清廷,从此也能过过这般的好日子。

    绿营兵确确实实是兵,可是他们本质上也是老百姓,他们希望过上一份安稳祥和的日子,有家人陪伴在身边,有几亩薄田养活一家老小,这个要求并不算高,可是在战乱时代,却成为了难以触及的奢望。

    因此,当宁楚能够给他们带来一份原来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时,所有的绿营兵便彻底丧失了斗志,他们从畏惧复汉军,转变为了期待复汉军的到来。

    或许,所有人都在等一个投降的机会罢了。

    .......

    “轰隆隆——”

    望都城内,正定镇总兵刑文泰正在写着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封信件,那是写给直隶总督李维钧的,目的便是希望对方能够赶紧从保定派来援兵。

    “督宪亲启,末将刑文泰守望都已有一日一夜有余,只是增援已断,城内兵力甚少,更无火器之利,实在难以为继,还望督宪派来援军,末将当肝脑涂地,以报恩德。”

    刑文泰一边写着,胳膊上却一边渗出血迹来,神色更是灰暗无比,充满了绝望的味道。

    就在一天前,复汉军第十五师和第十七师抵达望都城下,随后便发起了猛攻,一百余门火炮的轰鸣,几乎将小小的望都城墙给清洗了一遍,若不是关键时候刑文泰带着自己的侍卫顶上去,只怕当时望都城就没了。

    “保京师,需先保保定府,保住保定府,需要保住望都城。”

    在当时万般危急的时刻,刑文泰依然顶住了复汉军的进攻,而他也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不仅身边侍卫死伤超过八成,连同他自己也受了伤。

    一旁的部将们望着刑文泰,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哀愁,他们太了解自己的上官,说好听点叫做忠心,说难听点就是轴,轴到这个时候,还选择继续舍生忘死,为大清的存续来进行努力。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他们恐怕早就带着自己手底下的兵丁,投入到了复汉军,就好比之前的定州总兵,投降复汉军以后不仅官升一级,还被封了子,可是对于刑文泰这种轴人而言,他并没有这些想法。

    “军门,若是到后天还没有援兵,只怕望都守不住了.......”

    一名参将满脸的失落,他属下的几个营几乎都已经给打残了,而目前的望都城里,虽然还有七千多人,可是真正有战斗力的并不算多。

    在过去的几年战争里,清军虽然战力十分低下,可是人数始终都占据这优势,然而到了如今,却连人数上的优势都已经没有了,在面临两万复汉军的围攻下,根本无法坚守住望都城。

    刑文泰站在众人的面前,微微叹息道:“无论守不守得住,终究要守,把城里的火器都收集起来使用,还有那些受伤的兄弟们,都转移到里面去......若是守不住,相信复汉军也能留他们一条活命。”

    众将默然,他们从内心里尊敬刑文泰,也愿意追随他守住望都,可是不代表他们对刑文泰的决定表示认同,明眼人都已经看得出来,大清已经没气数了。

    就在众人沉默之时,远远传来了一声轰鸣,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人人都意识到了一点,复汉军恐怕又发起进攻了!

    刑文泰神情微冷,他知道复汉军的火炮多,可是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多,像这么打下去,就算是再多的兵,估计也扛不住太久,大清终究还得有自己能够铸造的好炮才行,要不然始终都是落后挨打。

    只是就在刑文泰思虑之时,一阵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地面的震动,也使得他几乎一个趔趄,摔倒子在地上。

    “应该是掘地攻城.......城墙怕是保不住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帝国的余晖

    自从宁渝率先在荆州城下使用掘地攻城之后,这种战术便成为了这个时代的主流,而相应的则是城池的防御技术并没有跟上,导致战场优势不再那么偏袒守城方,即便是坚城,也都有被攻破的一天。

    在望都城南门附近,烟尘裹挟着大量的残肢碎片,飞向了四周,而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城墙,更是垮塌了好几丈,露出了里面青褐色的砖块,还有一大堆的废墟堆成了一道通往城墙的道路,也成为了插向守军的尖刀。

    大量的复汉军士兵举着刀枪,从这个缺口拥上了城墙,而他们所面对的绿营兵,则都跪倒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

    石娃子跟老兵在把总的带领下,率先举起了手,尽管在他们的心里,知道复汉军不会滥杀无辜,可是依然有些忐忑,害怕对方控制不住杀意,将自己等人给屠戮殆尽。

    不多时,一名复汉军的上尉站在了众人的面前,他的神情凝重无比,手里虽然拿着火枪,可是并没有把枪口对准清军降兵们,而是斜斜指向了天空,这也使得清军降兵们放下些许担忧。

    在初步放下担忧之后,降兵们便多少有些幻想或许,经过了这么一天,他们也能够成为那般神气的人物。

    上尉望了降兵们一眼,随后才高声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们复汉军军纪良好,从来不会欺压百姓,也不会屠戮降兵,只要你们认真遵守战俘规定,将来都会释放你们回家。”

    降兵们听了上尉的话,当下不由得大喜,纷纷跪在地上给上尉磕头,而就在这个时候,把总却是抬起了头,神情复杂地望着比他年轻许多的上位,低声问道:“我想加入你们,可以吗?”

    上尉脸上带着笑意,“这位兄弟,你想要加入复汉军当然可以,不过这要等战事结束后,到时候接受我军的整编和测试,只要成绩合格就能成为复汉军的一员新兵了。”

    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而言,在改编俘军上没有以前那般急迫,也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慢慢调理,因此也就不再像过去那般直接拉着刚刚俘虏的军队进行改编,这么一来也能够更好的消化俘虏,降低风险。

    只是当把总听到上尉的解释后,不由得轻声叹道:“长官,我想现在就加入复汉军,我会开枪,求长官成全。”

    听到这话,所有俘兵不由得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惊叹把总的胆子大,又有几分艳羡,若是现在就能加入复汉军,将来前途也会更好一些吧。

    上尉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他不是没有见过墙头草,而且这样的人还不少,都是看复汉军强大,想要加入进去借虎皮唱自己的戏,然而这些人只会对复汉军的形象造成破坏,因此原则上是不允许直接加入的。

    只是望着把总脸上诚恳的神色,上尉内心不由得被触动了下,他也是从绿营兵里改编而来的,因此他更能理解这种想法。

    “说说你的理由。”

    “为了十亩军田。”

    把总几乎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他**裸的态度甚至打动了上尉,这是一个足够坦诚的汉子。

    上尉此时反倒有些欣赏这个把总了,笑道:“为了十亩军田,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但是想这么简单入伍太简单了。”

    说到这里,上尉却是扬了扬手里的火枪,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城里的仗还没打完,跟着我继续打,消灭一个清兵,我就担保你提前加入,如何?”

    “干!”

    把总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或许对于他来说,战死并不可怕,可是窝囊死才更可怕,随后也不管身边的鸟铳,直接捡起了一柄长刀,随着上尉往城内交战处而去。

    尽管清军已经彻底兵败如山倒,可是在四处已经回响着如同爆豆一般的枪声,甚至还夹杂了手榴弹的爆炸声,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硝烟味。

    董策在一些军官的陪同下,踩在血泥一般的战场上,而从他的方向望去,之间到处都是到付的清军尸体,还有一部分复汉军的尸体,而在城池的中央处,也就是清军指挥所在,更是充斥着厮杀声,以及刀刃刺入人体的声音。

    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大批的复汉军士兵同清军互相推挤着,厮杀缠斗着,冷兵器的残酷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双方的血液几乎将此地变成了一条血河,而倒下去的尸体则是重重叠叠一般,垒在上面。

    “哼,没想到都到了这般时候,还有人如此顽强.......”

    董策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他并不会觉得对方的勇气多么可敬,只会觉得此人明知这般打下去也是全军覆没,却丝毫不顾这一结果,简直就是冥顽不灵。

    当下便有军官指向了人群中的一名清军将领,摇头道:“此人便是镇守望都的刑文泰,他原本是康熙五十一年的武进士,武艺十分高强,只是却不通时势。”

    董策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此人虽有勇力,可是毕竟只是一人,即便再加上他的侍卫,又能打出几颗钉?就算是全拼牺牲的勇气,难道就能拼得过我复汉军铁师?”

    那军官亦是摇了摇头,低声感叹道:“当我们的战争模式逐渐变成一门科学和技术的时候,清军将领们却还在以传统的老一套来打仗,输原本就应该是正常的,至于刑文泰这样的人,有几分可敬,可更多的是可悲。”

    董策轻轻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自从复汉军一路北伐至今,军备先进,战法熟稔,甚至连情报问题都变得颇为成熟,可谓是所向披靡。

    至于这一路上所遇见的清军,则是丑态百出,有的是当场投降溃散,有的是四处劫掠杀人,甚至还有更多的清军则是闻风而逃,真正像刑文泰这般的人物,却不超过五指之数。

    就算是在打望都的时候,前面也是顺利无比,唯独在面对刑文泰的时候,复汉军的铁钉就是怎么也钉不下去了,这不由得让董策大为恼怒,亲自发起了总攻的命令。

    “攻占望都城,活捉刑文泰!”

    在这般的口号之下,又有一个营的复汉军士兵赶到,加入进了战场,也使得战场上的绞杀变得越发残酷起来。

    .......

    刑文泰的胳膊上都是伤,鲜血正在逐渐溢出,而他身边的清兵也是越打越少,复汉军士兵则是越来越多,特别是当他听到复汉军吼出的“攻占望都城,活捉刑文泰”时,整个人都深深苦笑了一番。

    当初还大言不惭地给总督李维钧保证,至少能够守住十天,可是从眼下的速度来看,也就是两天的时间。只需要两天,望都城将会彻底被占据,而他刑文泰也将会走上绝路。

    望着逐渐汇聚过来的复汉军士兵时,刑文泰脸上不由得勾起一丝苦笑,他想拿起手里的长刀,可是却发现胳膊已经没有了力气。

    身旁的副将望了刑文泰一眼,随后便毅然决然道:“军门,末将就先去了,下辈子咱们再做兄弟!”

    几十名还能动弹的侍卫跟着副将一起,冲向了复汉军士兵的人群当中,就好像一滴水要回归大海一般,很快便彻底被淹没在滚滚人潮当中。

    刑文泰极为费力地拄着长刀,望着逐渐接近过来的复汉军士兵们,他却想到了康熙五十一年的时候,作为一名武进士,他得到了康熙的看重,慢慢在绿营中也混出了名头,在如今三十出头的年纪,就成为了镇守一地的总兵。

    或许,那个时候风华正茂的刑文泰,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是大清最后的一抹灿烂,也是他刑文泰人生的真正巅峰时期。

    “罢了,就以此身报先帝提携之恩。”

    革新三年十月二十二,当雍正皇帝所率领的十五万大军,在刚刚进入保定府之后,望都被攻克,而正定镇总兵刑文泰战死当场。

    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迟迟没有动静的复汉军中央集团军,也终于宣布了一条天大的消息,他们已经登陆天津。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大决战之天津登陆

    直隶总督李维钧在收到正定镇总兵刑文泰的救援信时,他本人已经处于了焦头烂额的状态,不是他不想去救援被围在望都的清军,而是他的手里已经无兵可调。

    作为直隶总督,李维钧麾下的督标大概有四千多人,属于他的直属部队,而另外还辖制一提六镇,即直隶提督宋可进麾下的三千余人,还有通州镇、正定镇、天津镇、宣怀镇、蓟州镇和山海关六镇,共计兵力四万余人。

    严格来说,在过去的时候,直隶被其他重镇团团围住,因此绿营兵力并不算很多,后来还是因为直隶处于了复汉军的进攻范围内,才迫使直隶绿营的兵力得到上升,像正定镇的兵力更是多达八千余人,也是李维钧颇为仰仗的军队。

    可问题是,当正定镇被复汉军团团围住的时候,李维钧根本没有其他的力量去反击,只能等到雍正亲率的十五万大军抵达保定府,然而当雍正大军刚刚进入保定之后,望都便已经彻底失陷,刑文泰也最终战死。

    无奈之下,李维钧也只好去拜见雍正,在清军大营里将望都一战的结果进行了全面的汇报,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更是痛哭流涕,不能自已。

    “启禀皇上,刑总兵在左右侍卫皆战死之时,身负十余创,犹大呼酣战不止,最终在亲手斩杀七八余贼首之后,战死当场.......奴才听闻之时,恨不能亲自上阵厮杀,以报大清,以报皇上。”

    雍正的眼圈有些微微发红,也不知是这几日赶路的原因,还是听到大清出了如此忠臣良将,只可惜他仅仅见过刑文泰一面,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只得咂咂舌头,轻声道:“若是我大清文官武将都如同刑将军一般,岂会到这个局面?”

    “刑文泰有功于国,无愧社稷,追授刑文泰骑都尉世职。”

    李维钧深深伏在地上,“奴才代刑将军叩谢天恩,吾皇恩德深如浩瀚,相信刑将军亦能死而瞑目。”

    雍正轻轻唔了一声,随即便带着军机处众臣开始说起了正事,“我大清十五万大军虽然已经到了保定府,可是正面上要直面楚逆所谓第一集团军与第二集团军,彼众亦多达十余万人,双方兵力并无悬殊,众位臣工可有对策?”

    众臣连同刚刚的直隶总督微微低下了头,兵力上虽然没有悬殊,可是双方的火力配置、训练情况区别甚大,就从望都之战可以看出,绿营在复汉军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一时间帐内无言,众人屏气凝神默然不语,唯能听见雍正粗重的呼吸声,毕竟原来的那个张廷玉已经下了天牢,还有谁敢胡乱进言?

    当众臣都没有言语之际,雍正不由得冷哼了一声,他望向了摆放在最中央的沙盘,上面是直隶全境的面貌,其中复汉军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已经摆出了一条长线,从正定、望都、博野到河间府、青县等地。几乎都已经插满了象征复汉军的旗帜。

    至于清廷则是在保定囤积重兵,除了雍正带来的十五万主力大军,还有直隶总督李维钧直属的数千绿营,而在霸州有两万余绿营,天津有一万多绿营,算是清廷在直隶的所有兵力。

    雍正望着目前的局势,不由得有些头疼,他虽然不太懂军略,可是也明白眼下的清军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

    从正面上来看,复汉军在望都的军队有两万人,在博野有一万人,定州也有一万人,而河间府作为第一集团军主力所在地,则至少有五万人,沧州的兵力都不详......

    很显然,保定府和天津府成为双方交战的焦点,毕竟在保定府和天津府之后,便是京师,再无其他屏障。

    “宁渝,你会怎么出招呢?”

    .......

    天津府一直都是保卫京师的战略要地,为明清朝廷所重视,而对于天津府而言,塘沽则是其关键所在,号称‘津门屏障’。

    早在永乐皇帝迁都北京之后,大沽海口的战略他位便日渐凸显,毕竟作为海上进京的唯一门户,它直接关系到京师的生存状态,因此早早就在这里设置了堡垒,驻军设防。

    而到了如今,由于受到宁楚水师的威胁,清廷更是加强了大沽海口的防御措施,在这里修剪了好几座炮台,内用木料,外砌青砖,白灰灌浆,十分坚固,而且还设置了好些门大将军炮,组成了一道还算完整的防御体系。

    除了炮台之外,直隶总督下属的天津镇绿营也驻防在此地,天津镇总兵罗其良手下率领了足足一万一千余人,专门镇守在塘沽,防止复汉军会从此地登陆。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当复汉军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从陆地上逼近直隶之后,也就使得驻守在天津府的清军放松了警惕,在他们看来只要霸州还在,塘沽就不用过于担心。

    然而,当邱泽率领的海军将中央集团军运抵至大沽海口时,却让天津镇总兵罗其良感到大为吃惊,对方从天津镇出奇兵,与雍正皇帝出保定的时间差不多,充分说明对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罗其良原本是汉军八旗镶黄旗下的一名参将,后来因为清军中青黄不接的缘故,升为了天津镇总兵,打仗的手艺虽然比较潮,可是他也有自知之明,望着大沽海口外云集的复汉军船只,果断地选择在霸州驻守的直隶提督宋可进写了求援信。

    “提台大人钧鉴,楚逆水师汇聚大沽海口,当有数万之众,或有登陆之想,妄图断绝我大军后援,然标下所率领之军队仅有万余人,还望提台大人能速施援手。”

    就在罗其良刚刚吩咐侍卫将信件送往直隶提督宋可进之后,便听到一声如同雷鸣般的声音,他的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很显然这是复汉军已经开始进攻,心里却是愈发显得压力重重。

    “或许就算是宋大人的兵力来了,也难以抵御复汉军了......”

    在罗其良看来,直隶总督下面的绿营虽然有四万多人,可是这四万人是个什么水平,别人不知道,难道他罗其良还不清楚?

    说着好听算是官军,可是不光没有充足的鸟铳,连火炮都没有几门,士兵更是新兵居多,兵油子居多,战斗力简直低到发指。

    ........

    实际上,对于这一次登陆的中央集团军而言,他们的兵力只有另外两大集团军一半左右,可是所需要面对的目标也相对更小,无非就是天津的一万绿营和霸州的两万人而已。

    这一战真正的难题是,一定要足够快速地打下塘沽,取得一个立足之地,以为后面登陆的复汉军提供援助。

    钱英作为新任第十师的师长,如今身兼中央集团军的副军长,主要负责这一次登陆天津的行动,在他身边站着的便是海军提督邱泽,二人原本都是绿营出身,因此倒也颇有一定的共同话题。

    原本中央集团军军长由禁卫师师长宁祖毅担任,只是他需要率领禁卫师攻山海关,因此并没有参与到这一仗当中来,所有的

    “若非当年咱们投靠了复汉军,投靠了陛下,只怕今日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钱英微微感叹,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仅仅只是几年的功夫,自己就一路从湖广打到了直隶,甚至连京城都已经距离自己不远了。

    邱泽过去以为钱英性格圆滑,可是经过了这么一路的相处后,却发现这人是个难得的厚道人,笑道:“钱副军长这话说的倒确实,若非弃暗投明,咱们这些人只怕会被清廷当成炮灰给利用。”

    “没错,就在前段时间,老许还跟我说过,咱们这些人都是绿营出身,可是陛下却从来没有将咱们当成的炮灰,我们领军也好,作战也好,那都是一等一的主力,就好比这次跨海打天津,在多少人看来那都是大大的好事,可就是被咱给捞到了!”

    钱英高声大笑,却是引起其他军官的一阵侧目,只是看到是钱副军长和提督二人时,却不敢有丝毫的打扰,这二位如今在复汉军当中的上升势头可不小,将来很可能会进入到枢密院中去,成为一任枢密。

    在目前的复汉军体系当中,绿营派在原先并不算所谓的派系,毕竟大家都很避讳降将出身这一点,可是等到后来投降复汉军的绿营将领多了,其中像岳凌峰、许明远、钱英还有邱泽等人都走上了高位,也就不再变得那么忌讳了。

    当然,即便绿营派存在于复汉军当中,可是也没有什么危害,毕竟这些人跟雏鹰派不一样,没有那么大的凝聚力,而且由于出身的缘故,也很难成为主导力量,因此倒没有对此多么注意。

    二人说话之时,战舰上的火炮已经开始了发射,而在漫天的白雾和轰鸣声中,许多小船朝着塘沽海岸边进发,他们是第十师的复汉军,将会负责在这一战中攻占塘沽,并且打开通往天津的道路。

    剧烈的轰鸣声在船舷处回响,毕竟刚刚登陆的都是拿着火枪的步兵,并没有火炮力量,因此需要船上的火炮进行支援,从而打退清军的进攻。

    大批大批的清军,手里举着鸟铳还有大刀长矛,在几十门子母炮的掩护下,朝着登陆的复汉军发起进攻,尽管有不少人被那从天而降的弹丸给击中,甚至变的粉身碎骨,可是依然有大批的清军从后方涌过来。

    对于罗其良而言,他知道自己的唯一机会,就是将登陆的复汉军推下海,否则一旦等他们站稳了脚跟,那么面临的将会是数万复汉军,到时候无论再怎么打,天津甚至是京师都将会保不住.....

    “杀一名楚逆,赏白银十两!”

    “杀一名队官,赏白银五十两!”

    “杀一名营官,赏白银五百两,连升五级!”

    在罗其良的命令下,一筐筐的白银被抬到了阵前,而这也将清军内心的血气给刺激了出来,他们开始不顾一切地朝着复汉军的方向发起冲击,甚至连落在身旁的弹丸都顾不上了,几乎垒成了一座尸山。

    一名清军的千总回头望了一眼银筐,却是拔出腰刀,直接将一名正在往后逃的清军士兵斩成了两截,眼里带着血红,高声吼道:“跑跑跑,你们这帮怂蛋,想要银子的,跟着老子往前冲!”

    不得不说,在银子的刺激下,纵使大家再怎么畏惧复汉军,可是依然有一批不怕死的清军士兵站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眼里都透着绝望,可是依然选择跟着千总,貌似疯魔一般朝着海滩冲去。

    望着逐渐疯狂的清兵们,钱英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笑道:“都这么久了,他们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像这般打下来,除了白白送命又有什么作用呢?”

    邱泽神情淡然,低声道:“听说清廷给自己的八旗新军换上了大量的火器,而这些绿营兵,才能多上一些子母炮,否则他们就连眼下这些子母炮,都是拿不出来的。”

    钱英微微点头,望着面前惨重的伤亡,微微叹口气,“听说鞑子皇帝这两年洒下了不少银子,才给八旗新军置办了些火器,也不知道现在跟他们打起来,这感觉会如何?”

    “总有机会遇到的,总有机会的。”

    邱泽望着面前正陷入了厮杀的战场,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如果清军只是这般,只怕二十万复汉军都不需要,十万就能将他们赶出关外了......

    与二人的云淡风轻不同,这一场登陆战注定不会那么简单的结束,在罗其良的重金鼓励之下,尽管许多绿营兵已经没了打下去的士气,可是他们为了能够获得这些银子,依然奋不顾身地向前冲杀。

    而复汉军战船上的火炮在不停地怒吼着,大量的弹药被倾斜了出去,砸在了海滩上的清军人群当中,制造出了一幕幕血痕,而清军的子母炮也在不断还击,对复汉军阵列进行杀伤,双方在进行着最为残酷的交换伤亡。

    然而,清军的几十门子母炮,无论如何也无法同复汉军的船上火炮比拟,再加上复汉军的火枪也在不断地进行还击,因此整个塘沽阵地,几乎都变成了清军的修罗场。

第四百七十章 大决战之生死博弈

    自从雍正继位以来,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整顿军备,以及训练新军的事情上,但是这事并不是他重视就能做起来的,特别是清军目前的火炮工艺,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无论是质量还是速度,都是维持的老一套。

    在这种模式下来,清军的火炮铸造的工艺水平长期落后于复汉军,铸造量也长期跟不上来,因此目前除了清军新军主力以外,绿营的火炮力量依然是老样子。

    罗其良心里对这些自然也是颇为了解,可以说这么打下去,清军无论输还是赢,伤亡都将会是复汉军的几倍以上,因为在复汉军海军火炮面前,人命几乎只是数字。

    随着火炮的逐渐轰鸣,清军阵型几乎被弹丸给清扫了一遍,大量的残肢断臂混合着血肉模糊地躯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道,与硝烟混合在一起时,更是让人感觉空气令人作呕,还有更多的清军士兵们躺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依然有许多清军冲到了登陆上岸的复汉军面前,复汉军士兵勉强排出几道横阵,随后便在连长和各队队官的带领下,进行了齐射,一排排的弹丸打在冲锋的清军士兵身上,仿佛溅射开一朵朵血花。

    作为最先登陆的第十师第二团一营营长何世杰,他的胳膊被一颗弹丸击中,渗出大量的鲜血,而他并没有选择后退,而是让医疗兵紧急包扎了一下,便抽出了腰间的指挥刀,坚持站在最前面发号施令。

    “准备手榴弹!”

    第一营的士兵们因为直面清军的进攻,因此人人都配备了四枚手榴弹,毕竟再多也没有使用的机会,在听到了何世杰的命令后,人人从腰间解下手榴弹,一手拿着手榴弹,另一手拿着火折子。

    “扔!”

    随着那一声扔字传来尾音之后,一颗颗的手榴弹被齐齐抛向了清军人群中,随后便是接连不断的爆炸,将更多的清军士兵击倒在了地上,而清军子母炮的反击,也使得许多复汉军士兵被击倒在在地,而他们手里的手榴弹,也在人群中爆炸了开来。

    双方最残酷的场景便是看谁更能扛下去,一轮轮手榴弹的进攻,也制造了大量的伤亡,而清军士兵也在各自千总和把总的带领下,与复汉军进行了直面接触,刺刀与长枪刺入人体时发出的噗嗤声,一时间响成一片,如同地狱里发出的声音。

    何世杰的胸口被长枪刺中,胸前都染红了一片,而他一只手拄着指挥刀,另一只手举着手铳,砰地一枪便击毙了对方,不由得发出一声微微的叹息。

    “可惜......终不能回家了......”

    在何世杰倒下去之后,双方也在狭窄的海滩上,彻底陷入了肉搏厮杀当中,刺刀、长枪、腰刀还有枪托都成为了双方厮杀的武器,甚至再到后来,拳头也好牙齿也好,都已经成为了武器,只为了杀死对方。

    所有人都挤成了一团,双方的援军也不断加入进来,他们互相用最为残酷的手段,去扼杀对方的生命,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有多么严重,甚至到后来,双方都在同归于尽一般地打着,抱着对方的身体一起死在海滩上。

    钱英望着眼前的这一幕,脸色始终都保持着沉凝的状态,他不可能下令让海滩的士兵撤回来,因为根本不可能后退,除了打退清军的进攻以外,别无他法。

    根据参谋处的计算,以目前双方的伤亡交换比,最迟到明天早上,清军就再也不可能有任何的新生力量加入,而复汉军的胜利也将会无可阻挡,当然为了得到这个结果,中央集团军需要付出大约一千条性命。

    一千人的生死,他们的背后或许牵涉到一千个家庭,数千人的悲欢离合,可是放在这场战争中,也仅仅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或许将来的史书会记载一句:登陆塘沽,伤亡逾千,大破清军。

    可是这些东西,注定跟眼下这些人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们现在真正能做的且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将刺刀捅进清军士兵的胸膛,然后努力活下去。

    程琦作为第三营的营长,终于带着自己的弟兄们,从船上下来踩在了陆地上,尽管他的头依然有些眩晕,可是他明白,前方的兄弟们更需要他的支援。

    “弟兄们,准备手榴弹!咱们等会一路炸过去!”

    数百名身着红衣的复汉军士兵们,努力地站稳了身体,随后解下腰间的手榴弹,嘴里则叼着火折子,目光坚毅地望着前方厮杀的人潮。

    清军士兵们专心致志地狱复汉军进行搏斗,他们并没有发现这股新生力量,而等到了厮杀的前沿阵地时,程琦发出一声怒吼,尽管声音几乎被战场上的厮杀声给盖住,可是依然让其他的士兵们听懂了。

    一颗颗的手榴弹被复汉军士兵们给扔到了清军后方,当然也有一些被扔到了双方交战的衔接出,炸裂而出的碎片,如同弹雨一般横扫着站着的士兵们,大量清军士兵还有一些复汉军士兵被炸倒在地。

    “冲啊!”

    在经过数轮手榴弹之后,复汉军与清军之间终于被炸出了一条通道,复汉军士兵们端平刺刀,踩在了尸体构成的地面上,缓缓地向前推进着,而清军在这样的进攻下,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朝着后方溃去。

    战场上从来靠的都是一股子气,只有憋住这股气才能坚持打下去,可是一旦松气之后,那么失败就成为了时间的问题。

    眼下,当清军的这股子气松懈之后,他们便彻底溃逃了,再也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攻势,而复汉军在打赢了登陆这一仗之后,也就意味着彻底站稳了脚跟,只要等到其他几个师全部登陆之后,天津也就唾手可得。

    “此战已经成了一半,等到天津拿下之后,恐怕雍正就再也坐不住了。”

    钱英脸上挂着笑意,对于目前的复汉军而言,想要拿下京师,就必须要打下保定或者天津,而眼下雍正率军去了保定,可是天津的这天外一箭,他用什么来挡?

    更不用说,除了这两个方向以外,禁卫师也差不多该登陆锦州了,到时候雍正就彻底成了笼子里的鸟,无论再怎么扑腾,终究也扑腾不出什么花样来。

    眼见得复汉军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罗其良也明白堵住决口的机会已经彻底消失,如今面临复汉军的数万大军,即便是直隶提督宋可进来了也没用,这事最终还得禀告皇帝,由皇帝本人的大军前来,才能堵住。

    因此,在罗其良一方面组织溃兵退往天津之后,另一方面便连夜写了求援的折子,直接通过密匣渠道给雍正上书,目的也只有一个,赶紧派来八旗新军,才能堵住天津方向的复汉军。

    ........

    十月底,天气逐渐变得寒冷,而位于直隶的复汉军状态并没有什么影响,接连不断的胜利,使得所有人都十分愉悦,甚至连宁渝本人,都认为过年前拿下京师,已经不是什么问题,更不是什么立下的flag了。

    飞龙骑脸怎么输?就问你飞龙骑脸怎么输?

    宁渝没有毒奶天赋,可是就眼下这个局面,战事进行得实在太过于顺利了,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一部进逼保定,而中央集团军登陆天津,禁卫师马上要登陆锦州,到时候清军回关内的道理将彻底被封锁。

    简单来说,到了这一步,清军就如同被困在了蝉网上的虫子,越挣扎也就被束缚得越紧,直到彻底倒下。

    宁渝身上裹着大氅,他望着舆图上的各师位置,心里微微思忖了一番,轻声道:“狗急也有跳墙的时候,雍正手握重兵,只怕会选择鱼死网破之举......”

    宁忠义一直跟在了宁渝的身边,因此他心里早就有了一些思考,沉吟道:“清军现在最要紧的地方不是保定,而是天津和通州......那才是他的后路所在。”

    “哦,也就是说,当雍正在得知塘沽失陷的消息后,他恐怕第一考虑的就是回援天津......或许这个就是我们的机会。”

    宇治景接过了话头,他跟宁忠义二人对这次的作战方案做了不少假设性的预案,其中天津甚至是通州决战的可能性,在二人看来是最大的,原因便是前面清军还有地方退,而过了通州便是京师,清军便彻底退无可退。

    宁渝望向了舆图上通州的所在地,一个熟悉的地名出现在他的面前——八里桥,这让宁渝产生了一个十分强烈的预感,或许一百多年后发生的那一战,如今将会提前上演?

    不过由于眼下这一仗的特殊性质,肯定与后世发生的八里桥之战,存在很大的区别,别的不说,就光是双方的参战军队就完全不同,毕竟双方都是十几万大军,可不是原来的八里桥之战能比拟的。

    只是宁渝心里的想法,自然不会为外人所知,他微微点了点头,“这一仗必须要将清军主力留下来,咱们的目的不会改变,但是也没必要过于逼迫清军,提前决战与我们损失太大,还是要多多谋划方可。”

    “是,陛下。”

    枢密院针对这一次大战,在实质上准备了许多战术,自然会也会考虑到这一点,因此宁忠义等人也都回答得十分干脆。

    等到众人下去按照计划发号施令之后,宁渝却望着舆图静静地发呆,数年的努力与心血,数年的披荆斩棘,终于到了最后的决定时刻。等到此战过后,天下归属也就有了一个定论。

    然而,宁渝心里并没有多么激动,或者说这一切的到来本来就是那么顺其自然,因为数年的拼搏并不是一个偶然,而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战争表面上是双方军队战斗力和指挥水平较量的结果,可是实质上是国力的比拼,而在这一点,宁楚比清廷的优势甚至比军事优势还大。

    从朝廷的赋税岁入,到粮食产量、铁料产量以及军工用品产量,宁楚对清廷都保持在一个碾压的状态,因此战争其实早早就已经结束了,结束在这种硬实力的比较中。

    宁渝摸了摸自己唇上的短髭,不由得微微一笑,雍正或许再也不会有前世那般的名气和成绩了,只是不知道在此战中能不能见他一面?

    ......

    保定城外的军营中,清军众将汇聚一堂,气氛变得十分凝重,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坐在上首的雍正皇帝。

    原因很简单,塘沽丢了!导致天津也处于危险境地,一旦天津也丢失,复汉军完全可以通过武清和通州,直接进攻京师,而到了这一步,他们这十五万人就彻底断了后路。

    到了这一步,张廷玉所说的一切都逐渐变成了现实,清军留在关内果然是死路一条!

    雍正的脸色沉凝无比,他的手上攥着宋可进和罗其良的呈递奏报,整个人陷入到了一种疯狂和失落中,这些奏报已经被雍正看了好几遍,可他依然不敢相信,在天津出现了数万复汉军。

    “你们都说说,眼下我大清的出路在哪里?”

    雍正的声音十分生硬冷厉,一个字一个字似乎像挤出来一般,让人听了只感觉背后都在冒着冷风。

    徐元梦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回皇上的话,以奴才之见,如今决战之机未知,当以保全京师为要,毕竟先皇陵寝所在之地,决不可轻忽。”

    何止是先皇陵寝?可以说大清这么多年的家当,还有他雍正的后宫和子女,还有一部分都在京师,只有小半部分才被运到了盛京,若是京师丢了,到时候雍正就算肠子悔青了都没有了。

    雍正的心里也有这样的打算,可是他却依然有些犹豫,眼下从保定有两条路,一条是直接奔赴天津,而另一条才是回京师,从表面来看,直接奔赴天津才是最好的选择。

    “若是我军走新安和雄县,直接奔赴天津如何?若是就此退回京师,似乎有些不妥。”

    说白了,雍正还是考虑了面子上的问题,毕竟眼下这一战是为了跟复汉军在保定决战,可是眼下又灰溜溜退回京师,怎么看都有些狼狈。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大决战之遗诏留书

    众所周知,康熙是个非常好面子的皇帝,他为了当圣君,不惜放纵朝廷内部的贪腐行为,为了当圣君,不惜跟复汉军议和,就为了面上的这层金光,不会被戳穿。

    而雍正表面上看是个务实的皇帝,可是他也有自己好面子的一点,特别是在对于亲征这件事上,雍正一直都希望能够摆脱康熙的影子,至少要告诉所有人,他打起仗来并不差。

    因此,在撤军回京师和直接走天津这两条路线上,就体现了雍正的这些考量。

    徐元梦当然明白雍正内心的想法,他可没有张廷玉那般的勇气,当下回头望了一眼庄亲王允禄,见对方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得委婉道:“皇上若是要走天津,只怕要提防河间府方向的复汉军,且望都和定州的复汉军也会追上来......”

    雍正听到这里有些悻悻,只得咂摸了下嘴唇,低声道:“只是先回京师,还得再走天津这条路,只怕时间上来不及.......”

    这个理由倒也还算说得过去,可是徐元梦听在心里却怎么也感觉不是味道,倘若守在天津的是八旗的心腹也就罢了,可是眼下只是宋可进这些绿营,原本就是炮灰一般的人物,母将来也不会带到关外去,管他们死活作甚?

    庄亲王允禄终于站出来了,不过他不是劝阻雍正,而是选择了支持雍正的想法,高声道:“皇上所言极是,倘若眼下只会回京师,只怕天津彻底不保,届时楚逆分保定和天津二路出兵,我军势必难挡。”

    雍正立刻点了点头,又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轻声道:“我大军虽然十五万人,可是保定亦不能不守,纳尔苏可率领一万人,连同李维钧守住保定,朕亲率五万满蒙骑兵并五万新军,一路赶赴天津,至于剩余的四万新军,则由庄亲王率领赶回京师。”

    众人一听雍正如此安排顿时一愣,让纳尔苏率领一万新军,加上李维钧手底下的数千绿营,想要守住保定很明显是不可能,很明显是将其当成了弃子对待,反倒是庄亲王允禄率领四万新军回京师,倒不是什么大事。

    纳尔苏脸色一愣,心里泛起了浓浓的苦涩,他当然明白这是因为前番火枪一事的余波,隆科多死了还不够,他这个新军编练大臣也得死,只是当下也不敢作何表情,只得跪下地上同他人一起领旨谢恩。

    “嗻,奴才定当竭力效死。”

    等到安排完成后,雍正让其他的大臣都先去做好出发准备,但是却将顺承郡王锡保和徐元梦、蒋廷锡等人留了下来,很明显还有其他的要事要说。

    徐元梦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只是他却不敢去揣测,只是脸上却蒙上了一层阴翳,再看看其他人,也大多都是这般神色。

    雍正瞧了几人一眼,随即缓缓开口道:“当年先帝御驾亲征,未曾留下遗诏,得幸先帝无事,方才有朕继位之事。”

    众人听道这里,当下便心里一凛,严格来说雍正这番话对于康熙是有些不敬的,几乎就是在说正是由于康熙没有留下继承大统的遗诏,才导致后续发生的一系列的风波,因此他说这番话的用意,应该就落在了将来的遗诏上。

    果然,雍正并没有去兜圈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道:“朕曾经在正大光明殿后留下遗诏,若朕此战不能生还,则由军机大臣徐元梦并蒋廷锡二人主持开启,以定江山继统。”

    蒋廷锡听到这里,当下明白他这个角色原本是由张廷玉来承担,如今却换成了自己,当下也不敢反驳,只得同徐元梦一同跪下谢旨。

    雍正又轻声道:“此战乃我大清存亡之战,朕绝不愿束手就擒,即便是战死沙场,亦好过将来被擒至宁渝小儿面前遭受耻辱.....只是大清不能亡在朕的手里,若是此战失利,诸位臣工随同庄亲王允禄等,带着剩余的四万新军前往盛京,辅佐新军继承大统。”

    庄亲王允禄心里一凛,当下便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他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启禀皇上,奴才纵使是粉身碎骨,亦当保全我大清承嗣。”

    雍正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只是感叹道:“当年十三死的时候,朕恨不能亲手为他报仇,如今虽然还没有忘记大仇,可是心里也明白,十三的仇是报不了了,十六你如今也长大了,四哥也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托付了,以后你要为侄儿们多多考虑。”

    庄亲王允禄的脸上已经溢满了泪水,悲声道:“皇上此战顶当大获全胜,奴才在京师守着为皇上报捷。”

    .........

    随着宁楚参谋部的一通命令下来,各师也开始抓紧了脚步,朝着直隶各府各县发起了进攻,而这些府县原本就没有多少清军驻守,因此很多地方几乎是望风而降,当下的士绅一旦看到火红的复汉军军旗,就打开城门,迎接复汉军进城。

    “想不到老朽竟然也有重新见到王师的一天........”

    青县,一名头皮剃得油光发亮的老者,带着一群男男女女,跪在了独眼将军郝昭的面前,而在郝昭的身后,则是一队队的复汉军士兵,朝着青县内走去。

    “王师北伐,老朽自当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当年鞑寇进抵青县,青县上下无不悲愤莫名,恨不能人人身死以拒贼寇,只可惜周边诸地皆亡,我等为保留汉家血脉,亦不得不委屈事贼,以有七十余年。”

    老者喋喋不休,在他的描述当中,青县上下那都是大大的忠诚良民,只可惜当年孤拳难敌四手,只得选择投降,而如今王师重至,他们也都剪去了辫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大的汉家忠民。

    郝昭见多了这种场景,当下也有些不耐,冷声道:“我等前来青县,绝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废话,只是大战在即,青县上下还需得多加小心,切莫让清军探子混到城内,到时候等仗打完了,你们也就没事了。”

    老者听到这里时却是心里一喜,他们作为老百姓,原本最希望的就是躲过兵灾,若是早一日平息兵祸,那也是极好的,至于谁输谁赢,他们根本不会在乎。

    青县城下之后,郝昭并没有停留,而是立刻给第一集团军行文,让大军快速通过青县,到时候便能够进逼静海,从侧面威胁天津。

    在复汉军抵达青县之时,天津静海的清军也都知道了这一消息,他们一面感叹复汉军行动之速,另一方面便也给近在咫尺的直隶提督宋可进报信,将青县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还在天津的宋可进。。

    “岂有此理?这天底下怎么到处都是楚逆的兵?”

    宋可进原本是甘州的提督,后来成为了年羹尧麾下的大将,在征讨罗卜藏单津时立功,于是便被提拔为了直隶的提督,可是如今的他,却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先是塘沽,然后是青县,这楚逆的兵是越来越多,可是咱们的援军却始终未到,朝廷可以不重视天津,可是天津的背后就是京师,难道朝廷也不管吗?”

    罗其良已经跟宋可进合兵一处,脸上同样也带着几分不满,可是他说话的时候比较谨慎,低声叹道:“保定方向的楚逆一直打得很凶,前些日子他们硬生生拔掉了望都,皇上的大军如今都在保定,对天津自然没办法太过于重视。”

    “哼!望都的那些蠢货,特别是那个刑文泰!一死能有什么用?上万的兵马让他丢了个干干净净,督宪大人还以为此人是个多么有能耐之辈!”

    宋可进满脸的不屑,他对于这些绿营将领有充分的不屑理由,原因是唯有他真正在青海打过胜仗,而剩下的人则是一场败仗接着一场,输了个没玩没了。

    罗其良唉声叹气了一番,试探着问道:“军门,咱们要不要给皇上求援?如今这幅局面,只怕是督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宋可进咬牙点了点头,“咱们就两万多人的兵力,可是塘沽就有将近四万人,再加上青县,咱们真打起来,只怕是守不过几天......还得看皇上的。”

    “既然已经有所安排,军门大可不必忧心。”罗其良安慰着宋可进,只是这番话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哼.......这是爱新觉罗的天下,不是我是宋某人的天下,倘若他们不想要这天下,那就不要好了!”

    宋可进着实有些气坏了,却是连这种大不敬的话说出来,若是放在往日,只怕是全家人都得掉脑袋,可是在眼下这时候,却根本不会有任何人去计较什么。

    无论宋可进和罗其良心里有多少不满,复汉军的进攻节奏却根本不可能被打乱,在塘沽登陆的中央集团军,在略加修整之后,十分果断地扑向了天津城。

    除了一部分人留驻塘沽,以保全后路之外,剩下的三个半师一同将天津包围了起来,三万五千人对阵城内的两万多清军,双方的战力从一开始就严重不对等,可以说还没有打,清军就已经处于了下风。

    鉴于这种情况,钱英并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很好地利用了自己身份的优势,向天津城内派去了使者,使者名叫张选彬,也是他曾经一同带过来的绿营降将,打算用这个身份来说服宋可进归降。

    张选彬到了天津城下的时候,此时的天津早就变得人心惶惶,很多人在得知塘沽被占领后,便想着逃离天津城——因此宋可进也封锁住了城门,并且派了军队进行巡视,严禁百姓离开天津。

    “我是复汉军使者张选彬,前来拜见故人宋军门,还望诸位代为通禀。”

    张选彬孤身骑着马,手中持着节仗,朝着天津城门上的士兵喊话,而他的这幅打扮也使得绿营兵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如果能够不打仗,那自然是极好的,至于其他的根本不干他们这些人的事。

    过了片刻之后,宋可进并没有出现在城墙上,但是他的副将邓薛却带着几名侍卫赶了过来,看了张选彬几眼,便将他用箩筐吊了上来,送到了提督衙门。

    而此时的提督衙门内,宋可进坐在上首,堂下站着许多名手持利刃的参将和守备,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地望着张选彬,恨不能直接斩杀对方。

    张选彬却是丝毫不惧,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那些手持利刃的家伙,而是严肃地望向了宋可进,冷冷道:“宋军门,莫非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却是让故人为之心寒。”

    宋可进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过去你我二人同殿为臣,还曾经在一个锅里捞饭吃,可是你却投靠了楚逆,宋某自然也不会对你客气。今日既然你到了天津城,就别想轻易出去了。”

    原来,张选彬过去与宋可进的确是有过渊源的,早在过去的时候,宋可进家道败落,从小长大都十分贫寒,甚至还曾经流落在甘州打短工度日,而张选彬在那个时候便已经同他结识,还给宋可进不少资助。

    后来宋可进继承祖上衣钵从戎,担任任京城内外巡捕,南营游击加一级,而那时候的张选彬同样在京城内当一个小小的游击,二人亲若兄弟一般,时常在一起饮酒。

    世事如棋,等到宋可进发达了,成为年羹尧麾下的骁将之后,张选彬却兵败并加入了复汉军当中,二人从此彻底沦为了敌人。

    如今,故人再相见,关系却已经大为不同,张选彬心里明白,想要依靠旧日的关系打动对方绝无可能,只有通过威逼利诱的方式,才能说服宋可进归降。

    因此,面对宋可进言语中的威胁,张选彬并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是笑道:“如今宋军门已经身在绝地,却尚不自知,张某此行前来并非为了招降宋将军,而是为了救将军一命,以全当年故人之德。”

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决战之血雨山海关

    宋可进善于治军,韬略出众,关键是他对于政局的把控十分精准,对于眼下宁楚与大清的局面是有数的,因此他并没有所谓的愚忠想法,这也是他之所以见张选彬的原因。

    只是,对于宁楚的诚意,宋可进有些抓不准,决定再试探一番。

    “使者此言何意?如今你在我的手里,要杀你也只是宋某一句话的事情,如何谈你救我一命?”

    张选彬听到这里,却是哈哈大笑起来,“宋军门可谓人杰,即便是我大楚陛下也知道宋军门的名声,还有个‘宋牦牛’的外号,可是如今宋军门却让在下有些失望了,难道军门没发现你等已经身陷绝路?”

    “笑话!何来的身陷绝路?”

    宋可进冷冷挥了挥袖子,随后傲然道:“我军虽然屡受挫折,可是于直隶依然有二十余万大军,胜负谁手犹未可知,如何能算得了绝境?”

    张选彬摇了摇头,“所谓的二十万大军,宋军门应该更清楚这里面的成色,若真能与我军相抗衡,也不至于打到直隶来,如今我军兵力五十万,且已兵临城下,贵军败象已显,这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吗?”

    宋可进沉默不语,很显然前番的塘沽之战,就已经验证了这个说法,清廷的军队无论从各方面,都很难与复汉军相提并论,如今更是连人数优势都不具备,确实难有胜机。

    片刻,宋可进方才低声道:“即便不胜,我大军尚可退出关外......将来重效太祖太宗皇帝故事,重定中原也不是不可能。”

    不得不说,尽管八旗已经败局已定,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还抱着暂时退回关外的打算,而宋可进眼下说这番话,到更像是在试探,看看宁楚还有什么底牌。

    张选彬意味深长地望了宋可进一眼,他当然能看出对方的想法,轻声道:“宋军门倒是想的够长远,可是如果咱没有猜错的话,山海关怕是已经落到大楚的手里了.......”

    “你们不光登陆了天津,还派人登陆了山海关?”宋可进眼神一凝,他当然知道这个消息背后的含义,可以说清军眼下只剩下居庸关方向可以走了,而从那个距离回盛京,可不是一般难。

    张选彬微微一笑,“想要瓮中捉鳖,首先就得把瓮给封死了.....”

    ........

    实际上,张选彬所说的时间基本上差不多,就在复汉军围住天津之后,锦州山海关方向已经有大批的复汉军正在登陆,正是负责登陆山海关的复汉军禁卫师一部。

    由于这一次主要任务是攻克并且拿下山海关,因此禁卫师只有步炮几个团,并没有骑兵部队,大概拥有一万两千余人,以这个兵力去打山海关,并不能算少了。

    宁祖毅作为禁卫师师长,他亲自指挥这一次登陆山海关之战,所幸的是,由于是从锦州方向登陆,因此在登陆的过程中,并没有受到清军的阻击,甚至对于清军而言,他们都还不太清楚,锦州方向已经来了敌军。

    随着清晨的薄雾逐渐散开,数十艘小船从水面上一路划到了滩涂上,从上面一跃而下数名复汉军军官,他们人人穿着红色的军衣,腰间固定着手铳,手里还拿着指挥刀,一面大大的复汉军禁卫师军旗正在随风飘扬。

    作为第一名登陆锦州的复汉军军官,禁卫师第一团第一营第三连连长庞云脸上带着一丝涨红之色,他可是知道此行关系到能不能彻底切断清军关内外,具备十分重大的意义,因此这一仗的压力也将会非常大。

    拿下山海关并不是真正的难题,可是一旦拿下山海关之后,无论是锦州方向的清军还是关内的清军,都会疯了一般的围攻过来,到时候才会面临真正的考验。

    可是,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禁卫师本来就是为打硬仗苦仗而存在的,否则岂能对得起禁卫师的名头?

    “此战我三连首当其冲,若不破山海关,便死在山海关下!”

    士兵们高声一起诵到,这并不仅仅只是激励士气,而是所有人发自内心的抉择。

    既然加入了禁卫师,那么就要考虑到,迟早有一天会选择去牺牲,否则就不配进入禁卫师。

    在庞云登陆之后,还有大量的复汉军士兵从海面上趟着过膝的海水,艰难地朝着岸上爬去,在这个十一月的天气里,所有人的手和脸都被冻得发紫,可是任何一个人叫苦,他们的目标只有近在咫尺的滩涂。

    邓云方作为海军的分舰队舰队长,他一直都站在甲板上,静静地望着士兵们淌过冰冷的海水,终于过了良久,方才说道:“十一月的海水,等上岸后会冻死人的。”

    他这话说的确实不假,在海水里面其实温度并不高,但是等到他们上了岸之后,冰冷的海风将会带走他们身体的热量,倘若不加注意,的确会导致人冻死。

    宁祖毅同样站在了一旁,尽管他的军衔比邓云方高出一大截来,可是依然耐心解释道:“禁卫师在过去的冬季训练中,会有抵御低寒这一课,不会有问题的,反倒是我们还得进一步抓紧时间,拿下山海关才行。”

    邓云方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道:“这一次分舰队已经没有别的任务,主要任务便是护送禁卫师登陆山海关,因此将会一直留在此处。”

    宁祖毅轻轻摇了摇头,“此战讲究快准狠,以目前禁卫师所携带补给,完全足够拿下山海关,倘若拿不下,一旦等锦州的清军包围过来,只怕此处登陆点也保不住.......”

    有一句话宁祖毅没有说,但是邓云方心里很清楚,破釜沉舟,在此一战。

    禁卫师也有禁卫师的骄傲和尊严,倘若打不下山海关,如何去见陛下,如何去见全军同僚?还不如索性在山海关下战死。

    邓云芳没有在说什么,而是端正地行了一个军礼,他发自内心地理解禁卫师的选择。如果是他自己,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等到宁祖毅下了船之后,一万两千多名复汉军士兵也在滩涂上进行整队,只见远方宁静无比,并没有见到清军的身影,而海面上的复汉军船队也已经升起了船帆,将要离开这一片海域。

    “进攻山海关!出发!”

    .......

    洪武十四年正月,大将军徐达征发燕山卫屯兵一万五千一百人,从永平开始修筑三十二道关口,从此便在此地设置山海卫,并且修剪了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关”。

    山海关居天然之险,承造化之功,正所谓大山北峙,巨海南浸,高岭东环,石河西绕,在设计方面更是体现出左辅右弼,前拱后卫的格局,堪称固若金汤,因此用“天下第一关”来形容丝毫不为过。

    除了城关本身坚固之外,山海关防线上还拥有十个关口、三个卫城、三十座敌台以及上百门火炮,再加上镇守山海关的山海观镇绿营,有固定员额八千三百多人,驻守在狭窄的辽西走廊咽喉处,堪称关内关外的最要紧关隘。

    原来在明清交替之时,由于关内关外再无战事,也不会受到其他势力的威胁,因此山海关镇的驻防兵力一直在不断下降,在复汉军起势之前,山海关一直都只有一个千总统领数百人驻守,等到雍正继位之后,便重新恢复了山海关驻防八旗。

    如今的山海关总管纳都麾下设协领二人,佐领、防御、骁骑校各八人,拥有八旗满洲、蒙古领催、马甲八百人,步甲三百人,并在永平府防守尉一人,下设防御、骁骑校各二人,领催、马甲一百人,喜峰口防守尉一人,下设防御二人,骁骑校四人,领催、马甲二百人,除此之外在冷口和罗文峪也驻防骁骑校、领催、马甲等部数百人。

    除了满蒙八旗之外,山海关还驻防了绿营山海关镇,拥有绿营兵六千余人,加上满蒙八旗的三千多人,合计兵力快有小万人。

    当然,这小万人的兵力,基本上都是由山海关总管纳都说了算,尽管山海关镇总兵孙可吉与纳都都是正二品,可是明眼人都知道,哪怕是直隶总督的李维钧,在纳都面前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不用说一个小小的绿营总兵了。

    “楚逆,楚逆,楚逆来了!”

    复汉军一路行军终于是让清军哨探给发现了,消息随着烽烟很快便传递到了山海关镇总兵孙可吉耳朵里,而此时这位山海关镇总兵正在军营里操练士卒,他在得到了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往了山海关总管府。

    “纳总管,纳总管!楚逆打来了!”

    孙可吉在危机之下,已经丝毫不顾官场上的理解,直接冲进了总管府,却看见纳都总管正在听戏,当下便再也顾不得纳都的面子,直接高声大喝。

    纳都厌恶地望了一眼面前的糙汉,脸上带着不忿,“哼,孙大人莫不是还没有睡醒?若是山海关都有敌人了,那京城岂不是早就没了?”

    孙可吉对这个的这个顶头上司也是看不上眼,只是眼下情况危急,只得焦虑道:“大人,末将十分清新,可以肯定楚逆已经抵达了山海关之外,而且......而且他们不是从京师的方向来的,是从锦州过来的!”

    “什么?锦州?你可确定?”纳都终于有些慌张了。

    只是,在听到纳都反问之后,孙可吉反倒是冷静了下来,期期艾艾道:“末将.....末将也是听探子说的.......”

    纳都微微松了口气,旋即发现自己适才着实有些失态,对孙可吉便有些不满,冷哼道:“孙将军也是朝廷大员,岂能如此慌张?着实有失体面。”

    只是还没等孙可吉检讨时,忽然一名汉子从门外飞奔进来,他的脸上沾满了汗水,“大人,大人,大事不妙了.......城外......城外来了好多兵!”

    纳都听到这里心里一沉,此人是他麾下的一名协领昌图,绝不是那些见风就是雨的汉儿,不由得他不重视,当下也不管孙可吉,直接朝着城墙方向而去。

    山海关在清廷入主中原之后,是经过了一定的改造,因为主要防备的方向还是关内,因此在面对关内的城墙上,新增了许多炮火,而面向于关外的城墙上则少了许多,只有几十门子母炮和几门大将军炮,黑洞洞的炮口显出几分冷寂。

    等到数人爬上城墙之后,只见驻防的清军已经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神情战战兢兢,当下纳都心里一沉,他直接抬眼望向城外,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的腿都感觉有些瘫软了。

    只见城外数里处烟尘滚滚,无数身着红衣的复汉军士兵正在排列着队伍,正所谓人满一万,无边无沿,远远望去,这一万两千余人的复汉军禁卫师,却给人一种全军万马的感觉,数百面红色的复汉军军旗,在天地间渲染出一抹艳丽的红。

    纳都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望向了八旗将佐们,高声吼道:“速速传令下去,集合所有兵弁,登城备战,还有那些马甲......”

    接着,纳都又望向了一旁的孙可言,低声叹口气:“孙将军提醒的是,只是眼下军情晦涩难明,还请将军集结山海观镇绿营兄弟,于城防亦有助力。”

    “是,末将尊令。”

    由于清军当中的兵员都是分驻各地,在出动前都需要进行集结,因此此时山海关内的兵力不过只有四千人,剩下的五千兵弁几乎都分散在永平府、喜峰口、冷口以及罗文峪等地,想要集结起来也不容易。

    主要还是宁楚这一次突袭太过于突然,再加上路线是从锦州方向过来,反而使得清军没有提前察觉到,以至于目前并没有做好准备。

    在安排好诸军集结之后,纳都并没有忘记请求援兵,他连忙遣人向京师方向派去了信使,至于锦州方向很明显是不可能了,毕竟还有楚逆的大军拦在前面,根本派不过去。

    想到了这里,纳都也只能向大清列祖列宗请求保佑了,若是锦州方向的八旗军能够及时发现,至少还能形成两面夹击......

第四百七十三章 大决战之再战宁锦

    革新三年十一月初三,复汉军禁卫师从锦州登陆,上万名复汉军在上百门的火炮帮助下,对山海关发起了进攻。

    山海关的关城是方方正正的四方形,在周围还有宽五丈的护城河围绕,特别是城墙高达四丈,里面虽然是夯土,可是外面却用砖石包裹了一层,城墙厚度两丈有余,像常用的攻城手段无论云梯、凿墙都极难奏效,堪称固若金汤。

    除此之外,山海关防线并不是孤城,它在关城两翼都拥有卫城,包括东罗城、西罗城、南翼城、北翼城、威远城、宁海城、老龙头、南水关、北水关、旱门关、角山关等一系列相辅相成的城堡群落,可谓纵深复杂,联系紧密。

    正因为如此,当年的清军才丝毫不敢打山海关的主意,屡次选择从喜峰口、古北口和居庸关方向进军,而这样一来,清军即便在关内抢掠钱财和人口,却难以在关内维持粮食和军需,并不敢在关内长时间逗留,防止被明朝的长城守军给截断归路,因此他们屡次入寇,也只是抢够土地和钱财后,就会率军北返。

    因此,清军到最后也是通过吴三桂的投降,才真正掌握山海关,而宁楚如今选择突袭山海关,便是希望能够在以快打快的情况下,迅速占据山海关。

    “轰隆隆——”

    在上百门火炮的齐声轰鸣之下,上百颗弹丸从空中划出一道曲线,砸向了山海关的城墙,尽管当中很大的一部分都准确命中目标,可是也仅仅只是将山海关的城墙砸出一些小坑。

    当然,也有一部分的弹丸,将城墙上的清军砸得筋断骨折,随后的爆炸更是带走了许多人命,因此清军城墙上的火炮也不甘示弱,他们同样积极地进行开火,只是由于火炮射程不太够,再加上准头比较差,因此并没有太多的战果。

    一时间,火炮轰鸣声、爆炸声、乃至于受伤士兵的低声呼痛声,响成了一片,战争从一开始就展现出其残酷的一面。

    在炮火声中,四处可见飞舞的弹丸,几乎构成了一道道死亡的幕布,笼罩在双方士兵的头上,或许当火器的发展进入快速时期后,它对人类所产生的杀伤效率是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

    双方炮战各有优劣,其中复汉军的火炮密集且射速更快,因此在短短的时间内,倾泻出大量的弹丸,因此城墙上的清军炮位一直处于不断被打击的状态。至于清军则是占据了山海关地势,有城墙的保护下,炮位并没有被大量摧毁。

    眼见得火炮的作用受到影响,复汉军并没有继续坚持,而是开始琢磨起直接攻城的打算,主要目的还是希望通过这股子突袭的势头,展开对山海关的压制进攻。

    “随我负土填平护城河!”

    在持续了接近半个多时辰的炮战结束后,禁卫师第一团第一营营长赵志国,作为尖刀营的营长,带着手底下数百名复汉军士兵,开始准备做第一件事,那就是负土填平山海关外的护城河。

    五丈宽的护城河绝不是能够轻松跨过的,幸好如今正值冬月,护城河水位较低,因此宁祖毅选择用负土填河的方式,还是能够解决这一问题的,只见数百名复汉军散列开来,他们推动着盾车,朝着护城河方向推去。

    然而,随着复汉军攻城盾车缓缓行进,清军城头上的火炮也开始发威,尽管他们的射速很慢,尽管准头也很差,可是在持续不断的打击下,依然有十余辆盾车被先后击垮,而下面的复汉军士兵一时死伤惨重。

    宁祖毅举着千里镜,望着山海关前的护城河,还有那些敌台炮位,不由得深深叹口气,从一开始就知道山海关难打,可是没想到这么棘手。

    复汉军为了实现快速攻城,拢共造出来的盾车也不过百辆,可是眼下就已经有十余辆被摧垮,倘若继续这么打下去,即便是把所有的盾车都堆上去,只怕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仗根本就不是这么打的,即便是在以牺牲为荣誉的复汉军内部,也绝不会允许指挥官如此消耗人命,这不是勇气,而是彻头彻尾的愚蠢。

    “天下第一关,果然名不虚传.......”

    参谋长闫之宜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凝重,“师长,咱们的时间可不多,像宁远和锦州方向的清军,只怕在得到消息之后,很快就会赶来,到时候要是没拿下山海关,只怕会面临两面夹击......”

    宁祖毅点了点头,山海关位于清廷咽喉部位,他们即便反应再颟顸,也不会丝毫察觉不到,只要有了怀疑,然后一路顺藤摸瓜下去,就会发现在山海关方向的复汉军,到时候第一反应恐怕就是组织大军前来夹攻。

    可是速攻山海关这一点,恐怕原先对于山海关的预估发生了些许问题,这里比想象中要更加难啃,像过去使用的穴地攻城办法根本无法使用,而用火炮攻城,刚刚的大战已经说明了效果,并不会产生太大的作用。

    “山海关内的清军人数绝不会多.......满洲兵加上绿营,顶天了四五千人,如果咬着牙打下来,倒不是完全拿不下来,只怕到时候禁卫师十个里面得死九个.......”

    闫之宜微微点头,他对于宁祖毅的这个判断还是非常认可的,想要打这种坚城,靠的就是牺牲,用人命去铺一条路出来,然后借助复汉军强大的火力配置,再加上骁勇善战的士兵,拿下山海关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这样打,是不是太可惜了一些?要知道,禁卫军的士兵可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他们人人原本就是曾经部队的精英,至少都打过两次大战,可以说战斗力居全军之首,如果就这么消耗在山海关下,只怕皇帝也不会乐意。

    “不行,绝对不能蛮攻!”

    宁祖毅微微摇头,随后缓缓开口道:“咱们这一仗真正的目的,是截住有可能东逃的清军主力,因此需要保证好自身的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或许也不用拿下山海关。”

    闫之宜眼前一亮,他很快就明白了宁祖毅的意思,嘿嘿笑道:“咱们拿不下山海关,可是咱们能挖战壕,自己造一个山海关出来,到时候照样能够堵住清军。”

    “没错。这便是我的想法,咱们终究是要策应关内的战事,一旦陛下率领大军荡平直隶,山海关终究只是囊中之物,算不得什么。”

    宁祖毅轻轻挥了挥手,“咱们不打山海关,直接拿下中前所城,然后围绕中前所城开挖战壕,用战壕封锁住关内外的道路,彻底堵死山海关。”

    在做出了决定之后,宁祖毅当下也就不再犹豫,直接鸣金收兵,终归并没有派出太多的兵马出去,因此收回来也很快捷,只是这一幕却让山海关上的清军感到大为迷惑。

    什么情况,打了一会炮,眼下就不打了?

    瞧着已经朝着远方撤退的复汉军,纳都感觉到无比迷惑,可是他很快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无论怎么样,这都是他的战功啊!

    击退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楚逆,保卫了关键的山海关城,这本来就是一份大大的功劳!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那也得认!

    想到了这里,纳都连忙派人去追回请求援兵的信使,随后改写了第二封奏折,而这份奏折是直接呈递给皇帝本人的请功奏折,他洋洋洒洒地将这一战的始末写了上去,当然这里面自然有很多地方都有水分,这也属于常规操作。

    等到纳都写完之后,他心里多少还有些谨慎,专门等到复汉军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天边之后,便打开关门,将外面的那些破碎的盾车拉进关内,当做是战利品,至于那些复汉军的尸体,则早早被复汉军给带走了,却让纳都感觉到颇为遗憾。

    若是还有一些斩首的功劳,那么他这回可就是真正的发达了!

    实际上,在纳都欣喜不已的时候,禁卫师的前卫部队很快便抵达了近在咫尺的中前卫城,而且根本连一仗都没有打,就拿下了中前卫城。

    在山海关外狭长的辽西走廊上,绝不仅仅只有山海关一座坚城,实际上在外围还有密密麻麻数十座小城,而这些小城本身都能起到防御和戒备的作用,其中距离山海关不远的中前所城,便是这样的典范。

    中前所城原本是一个千户所,并不是什么大城,比宁远城要小上一些,但是也同样属于包砖建筑,而那里仅仅只有十几名清军驻守,还有三门土炮,在复汉军抵达之后,这些清军士兵很快就知情知趣地选择了投降。

    拿下了中前卫城,宁祖毅当下便开始大兴土木,带着全师士兵开始广挖战壕,修筑炮兵阵地,还将带来的铁丝网也利用了起来,短短三天的时间,便已经沿着中前卫城打造出了一道坚固的防线。

    这道防线由中前卫城为支柱,沿着南北两个方向开始扩展,由三道壕沟和铁丝网构成,而复汉军士兵还在阵前准备了许多手榴弹和臼炮,可以说仅仅从杀伤力而言,甚至比山海关还要强势,若是清军想要突破,那也得付出血的代价。

    根据宁祖毅的想法来看,他其实还是很希望利用中前卫城的防线,给留守辽土的八旗兵放放学,要知道清军目前的精锐都在关内,而关外的八旗并没有特别多,只有大概不到三万人——像重中之重的盛京,估摸着也就万把八旗兵。

    万把八旗兵够干个什么?什么都干不了,就算盛京鞑子把自己的兵力再玩命一样的扩充一些,也没有太多的意义,中前卫城防线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一旦在宁锦方向打个大捷出来,到时候整个辽东也就瓜熟蒂落了。

    越是往后面想,宁祖毅越发觉得自己这个主意高明,成功的化被动为主动,还能一石二鸟,到时候就算是皇帝,也不会怪他拿不下山海关。

    .......

    几天的时间,自然也瞒不住近在咫尺的山海关守军还有宁远方向的清军,双方虽然没能坐在一起沟通,可是都确认了一个事实,倘若让复汉军这么修筑下去,只怕辽西走廊便彻底被切断,这跟山海关被占领没有任何区别。

    清军对此自然不会感觉到甘心,只是纳都作为山海关总管,他手里的兵力有限,还要守卫山海关防线,根本不可能出关去撞对方的防线——那几乎等同于找死,可是想要从关内出兵,那就得等他的请功折子抵达君前。

    因此,纳都没有别的动静,可是他没有动静,锦州方向的副都统瑞林却着急了,他一方面连忙急报盛京将军伊礼布知晓,另一方面便是集结在锦州的八旗兵力,时刻准备着反扑中前卫城,拔掉宁楚禁卫师这颗钉子。

    盛京作为大清的龙兴之地,其实也是有一套自己的班子,拥有盛京五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各有一名侍郎,除此之外就是盛京驻防将军一人,下属有副都统四人,另外还有三陵总理事务大臣和奉天府兼管府事大臣,基本上都是由盛京将军兼领。

    尽管眼下的盛京还有一个皇子弘历,可是他毕竟年纪尚小,因此真正的主事之人还是盛京将军伊礼布,像下面的盛京副都统、锦州副都统、熊岳副都统、金州副都统、兴京副都统,都得听从伊礼布的命令。

    好在锦州距离盛京并不算特别遥远,只有五百多里,在瑞林派去六百里加急的信使日夜兼程下,仅仅只是在第二天,盛京将军伊礼布便已经得到了消息。

    “什么?楚逆出现在山海关附近?”

    这一消息如同惊雷一般,将盛京将军伊礼布炸得迷迷糊糊,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只得再次问道:“山海关还在我大清的手里没?”

    瑞林派来的信使哪里知道这个消息,只得低声道:“回将军的话,奴才实在不知晓.......瑞林副都统遣小的来,主要还是想要寻个对策。”

    “对策......对策......他妈的什么狗屁对策?”

    伊礼布实在气急败坏,他现在什么消息都不知道,心里着实有些乱乱的,若是复汉军是攻下山海关了,然后出现在中前卫城,那么就说明了一点,皇上的大军在关内已经全军覆没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有此事,那下面该怎么办?扶持弘历当皇帝?还是选择带领大军去攻楚逆?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大决战之雍正吐血

    弘历终于没能提前当上皇帝,就在信使抵达盛京之后不久,其他渠道的消息也传到了盛京将军伊礼布这边,他通过这些消息,也算是勉强弄清楚了真相——山海关还在清军手里,复汉军只是从锦州登陆了一个师而已。

    可是在弄清楚真相之后,伊礼布就犯了难,他派人将盛京副都统富德、熊岳副都统玉瑞、兴京副都统德林等人都叫了来,还有奉天府尹多索等人都叫了来,一同来商议此事。

    等到众人到来之后,伊礼布便派人将前前后后都给众人讲述了一遍,只是还没有等人完全说完,下面众人就已经炸毛了。

    “将军,楚逆如今已侵入我关外之地,绝不可坐视其修筑城堡!”

    盛京副都统富德首先就站出来反对,而一旁其他的八旗高官们也都是义愤填膺的态度,像奉天府尹多索更是气得将胡子抓掉了几根,个个要同复汉军决一死战。

    原因很简单,关外对于所有的八旗子弟而言,那都是真正的命根子,现在以及未来的退路,甚至还是生存线,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可以丢,唯独关外绝不能丢。

    清廷自从入关之后没多久,就彻底下发了禁止出关令,目的便是防止汉人侵入到他们所谓的“祖宗之地”,这项政策从康熙年间办法,一直到前些日子都在严格控制,而且在关外的八旗驻军一直都不算少。

    除此之外,在关内局势恶化之后,雍正还下达了出关开垦令,将京师内的那些八旗大爷们都给驱逐到了关外开荒种田,尽管大部分活还是让汉人干的,可是对于这些八旗大爷们来说,这也算是他们的收入,将来一家老小都得指着这个过活!

    可一旦让复汉军在关外站稳了脚跟,那么宁锦就会重新变成前沿阵地,种田是肯定没法种了,还得防着复汉军打过来。若是被汉人重新夺了宁锦,也就意味着如今的辛辛苦苦的一切,都成了为他人做的嫁衣裳。

    因此,奉天府尹多索也着急忙慌地说道:“如今遣到关外种田的八旗子弟足足有十余万人,他们每日里辛辛苦苦才开垦了那么几十万亩地,明年可就指着这些地过活,要是没了地,咱们就算不死在战场上,那也会饿死!”

    其他人也都是这般表态,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关键问题,就是得尽全力保住八旗的后路,无论关内如何发展,关外都是基本盘,绝对不能乱!

    盛京将军伊礼布当即立断,决定出兵攻打楚逆,当然这一仗在他看来,机会也还算颇大,至少在盛京,目前的八旗兵足足有一万余人,再加上新过来的八旗老幼妇孺也有十余万人,如果全力扩军,撑死也能出一万四五千的兵。

    当然,伊礼布还有另外一个选择,那就是等待吉林将军巴泰和黑龙江将军那苏图麾下的援兵,倘若能够汇聚满洲三大将军的所有兵力,至少能够汇聚个三四万人出来,到时候要是再打复汉军,也就更加有把握了。

    只是一旦要汇聚满洲的所有兵力,不仅意味着其他地方全部放弃守驻,而且聚集的时间也十分漫长,毕竟眼下从黑龙江和吉林赶到盛京,一个月甚至是两个月都不够,至少要等到明年开春。

    可是,伊礼布能够等到明年的开春,雍正皇帝能等到明年才重新打通辽西吗?

    很显然,要是伊礼布这么干,第一个要砍他人头的,便是在盛京的其他贵人,就连弘历都不可能容忍。

    “出兵.......咱们肯定要出兵!诸位召集各自旗下的兵力,还有汉军旗那边也要全部召集起来,这一仗少不得人来前面当炮灰.......”

    伊礼布脸上多少带着几分阴沉之色,只是他也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关内能够尽快打出个结果来.......

    .........

    一名身着棉甲的八旗侍卫,骑着棕红色的快马,在宽阔的官路上一路的狂奔,他的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更是从里到外透着几分虚弱感,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马儿的舌头也无力地耷拉着,它的体力早就已经耗尽,只是因为连番的抽打,才使得它没有当即倒下来,可是从眼下的这幅状况来看,倒毙当场也是迟早的事情。

    八旗侍卫似乎察觉到身下马儿的乏力,他没有顾忌这匹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马儿,死死咬着牙,用手里的马鞭狠狠抽打着,迫使马儿挤干最后一丝力气,耗尽最后一分心血,就在并不算遥远的前方,出现了一座若隐若现的城池。

    “啪——砰——”

    侍卫抽出了最后一鞭子,终于让马儿彻底倒在了路上,而侍卫由于一身高超的马术,并没有立刻直接飞出去摔断自己的脖子——他死死抱住了马儿,整个人一同倒伏在了地上,随即便彻底晕倒了过去.......

    霸州城,如今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军营,近十万清军进驻此城,其中大部分人马都塞不进城内,因此都是选择驻扎在了城外,而仅仅只有禁旅八旗一部,拱卫着雍正皇帝进入了霸州。

    自从率军抵达霸州之后,雍正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好了许多,他的颧骨变得越发高耸,整个人的面相也变得越发地阴鸷,用怀疑的眼神望着每一个臣子。

    “伊礼布,瑞林,此二人如同猪狗一般,楚逆登陆满洲一事竟然毫无察觉,甚至使其抵达山海关近前,实在该死!”

    “纳都所言虽不尽详实,可至少山海关没有被楚逆所趁,有司当录其功。”

    雍正皇帝的这一番话,却是在大臣面前,揭开了满洲此时所面临的**裸的危局,那就是已经有楚逆登陆满洲了!可是众人却丝毫未曾察觉!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所有人都不敢想象,一旦复汉军占领山海关,那么他们这些还在关内的人,将来怕是连最后一条退路都没了!

    没有人怀疑山海关的重要地位,甚至没有人敢去想象清军失去山海关以后的结果,要知道清军从来都没有攻克过山海关,如果山海关落入了楚逆之手,就算想要再拿回来,只怕都不太可能了。

    徐元梦整个人都感觉到几分疲惫和无力,他轻声道:“楚逆虽然已经被纳都击退,可据其所言,贼并未彻底退去,而是盘踞于宁锦,封锁了辽西走廊,只怕只解了眼前之患。”

    雍正眉毛挑了挑,他明白徐元梦的意思,必须要出兵将这股复汉军给解决掉,否则将来大清连最后的后路都没有了.......到时候大清可就彻底完蛋了。

    所有人都知道,关外是根本,关外不能丢,可是如何解决这部分复汉军,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因为眼下的关外,特别是盛京部分并不是重兵盘踞之地,勉勉强强也就凑个一万多人出来,到时候真要打还不好说。

    兵部尚书德布跪了下来,他的声音有些沉闷,“如今盛京虽有四阿哥在,可毕竟年龄太小,盛京将军伊礼布行事不端,更无韬略,只怕难以应对此事,陛下当另选贤能,主持盛京大局方可。”

    雍正对伊礼布是非常不满的,他肩负整个盛京的大局,也关系到八旗子弟的后路,可是被人从海上登陆到锦州都丝毫不知晓,实在是大大的失职,因此,像伊礼布和瑞林二人,都是要被拿下的,只是拿下这两个人,目前并没有太好的人选。

    大清经过了这几年的搏杀,不仅仅损失了大量的兵员,还损失了大批有经验有能力的干才,特别是满洲人才更是损失惨重,像傅尔丹、噶尔弼、鄂尔泰这些人,原本都很适合去关外承担大局,可是如今也都已经没于战事。

    汉人倒是还有些人才,可无论像年羹尧还是岳钟琪,都已经不再受雍正信任,他心里对汉人的猜忌是越来越重,而像满洲这种关键之地,是绝不可能让汉人主持大局的,因此到了这个阶段,雍正发现自己已经无人可用了。

    “伊礼布,瑞林二人处事不力,自然不适合继续主持满洲大局,不知各位臣工,心里有些什么推荐?”

    徐元梦似乎早已经想过这个问题,他十分果断道:“以如今情形来看,当以重臣为先,奴才保举保和殿大学士马齐。”

    这话却是让其他的大臣都惊住了,马齐是雍正登基以来首先扳倒的大臣,早已经赋闲许久,他的威望虽然足以担任盛京将军,可是雍正会怎么想?

    与所有人想象不同,雍正似乎并没有因此而恼怒,只是淡淡道:“马齐赋闲已久,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徐元梦老老实实回答道:“马齐大人如今身体尚算康健,每日能吃两碗肉。”

    雍正微微一笑,他当然知道徐元梦推举马齐的意思,其实还是为了皇帝能够团结八旗内部,从而避免在这种艰难的处境下,内部还出现分裂。

    自从雍正登基以来,他之所以打击老臣,打击满蒙勋贵,目的都是一个,为了推行新政,为了防止八爷党威胁到他的地位,因此像马齐这种老臣,势必会被清算。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现实表明了一点,那就是皇帝不能再单打独斗了,必须要团结八旗内部的不同势力,因此过往的新政就得抛开,要重新任用老臣,才能弥合人心,而徐元梦便是起到一个穿针引线的作用。

    让马齐重新出山,雍正能够接受,可是让马齐大权独揽,特别还是在盛京这种地方大权独揽,这是雍正所无法接受的。

    目前的盛京主要还是以盛京将军大权独揽,不过他的权力同样也受到了严重的制约,而制约方便分别是奉天府和盛京五部等陪都机构,它们彼此之间互不统属,而职权却多有交叉重叠,因此形成了盛京地区事权不一,防止一人独大。

    “盛京将军可以由马齐担任,但是奉天府尹要另选贤能,可由张廷玉担任,至于盛京五部上设置盛京总管一职,由马尔赛担任。”

    雍正语气十分平淡,寥寥几句话便勾勒出了新的权力架构,通过张廷玉和马尔赛二人,从而对马齐形成制约。

    众人一听此话,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张廷玉作为汉臣被打下天牢,肯定只是短暂的状态,毕竟眼下的蒋廷锡,还没办法整合汉臣,因此如今张廷玉起复,担任奉天府尹也不算奇怪。

    可是盛京五部头上设置的盛京总管可就有些复杂了,它相当于整合了盛京五部的力量,对于盛京将军的权力制约是非常大的,而且马尔赛这个人,来头也相当大,正面跟马齐抗衡也不是什么问题。

    马尔赛是一等忠达公图海的孙子,图海死后便由他承袭了一等公的爵位,在康熙年间的时候还接连做过护军统领、镶黄旗蒙古都统、领侍卫内大臣,掌銮仪卫事大臣等职位,因此本人的资历和威望是绝对足够的。

    当然,徐元梦自然不可能反对这个任命,众人随即便拜谢领旨,可是在领完旨意之后,就得将旨意传回京城,到时候再安排这几个人去盛京统领大局。

    然而问题就来了,眼下的辽西走廊被封锁,海路上有复汉军的船,因此几人就只能从喜峰口的方向绕过去,这一下子可就相当费时间,到时候还能不能起到效果也难说。而很多大事就是在这种细节当中,一点点走向了失败。

    当然,对于眼下的雍正而言,他只能选择这么安排,冀图于这几人能够给他带来好消息了。

    就在众人商议完成之后,却有一人从殿外急匆匆赶了进来,他正是负责统帅大军的一等公锡保,而此时他的脸色却十分难看,甚至透着几分苍白。

    “皇上,前线有紧急消息传来......”

    雍正下意识感觉到了不妙,可是不管再怎么艰难的局面,他都得去面对,因此当下只能凝声道:“说。”

    锡保跪在了地上,悲愤道:“直隶提督宋可进.......他已经投降了复汉军,我大清在天津的所有八旗兵丁........均已被害。”

    “噗——”

    星星点点的血迹瞬间出现在了雍正的胸前,脸色变得苍白无比,朝着身后倒去,就仿佛他从灵魂到**,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了重压,从而宣告彻底崩溃。

第四百七十五章 大决战之死中求活

    宋可进是一个真正的狠人,这个出身甘肃靖远的汉子,尽管出身将门,从小就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为了活下去,他甚至不惜去城里给人家当小工度日,为此宋可进忍受了无数人的讥讽和异样眼光。

    从那时候开始,宋可进就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句话,一定要学会忍耐,一定要坚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他才有出人头地的希望!

    没错,宋可进等到了希望,他成功的继承祖上衣钵选择了从戎,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京城内外巡捕,成为了他的立身之阶。

    后来,宋可进等到了机会,他勤勤恳恳忠于职守,升为了京营参将,而后跟随年羹尧北征,率领精锐之师激战六昼夜,斩叛匪首级六百余,后来更是屡立功勋,被升为了直隶提督,就连雍正都对他器重万分。

    如今,在面临艰难抉择时,宋可进再一次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他选择了向复汉军投降,而且他一旦决定投降,就直接下令斩杀营中所有八旗兵,既能防止出现意外,也是对新朝的投名状。

    宋可进派人将头颅送到了复汉军军营当中,当下就得到了钱英的认可,因为作为一名绿营降将,这是最好的证明方式!

    而随着宋可进的投降,不仅代表着天津方向已经彻底失陷于复汉军之手,也代表着清军没有了别的退路,只有退往京城。

    因此,在得到了这个消息的时候,雍正再一次吐血了,他的脸色灰白,眼睛里透着赤红,甚至整个人都有些抽搐,而这一幕也吓坏了所有的大臣们,众人连忙叫来了御医,过了好久才让雍正恢复了平静。

    从愤恨、恼怒再到无奈和绝望,雍正的内心经过了反反复复的曲折波动,他实在是感觉自己有些太累了,甚至累到让他感觉自己被人一点点埋进土里,直到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而其他所有人,似乎都不能理解他的感受。

    “药......”

    雍正嘴里嗫喏着,他还没办法说出更完整的句子来,其他人听到以后,却根本不能理解是说什么意思,又不敢随意给皇帝喂药,只得跪在地上。

    若是原先的总管太监苏培盛在这里,他已经能够明白雍正的想法,也就是他随身携带的丹药,可是苏培盛在出征前就被雍正打发去了盛京,如今换上来的小太监,根本不明白雍正的意思。

    雍正见无人明白,只得费力地呼唤了一声,勉强吐出了几个字节,这下却是有人听明白了,原来雍正说的是‘灵宝丹’,那是比‘既济丹’药效更强的丹药。

    徐元梦眉头一皱,他当然知道那个灵宝丹是什么玩意,实际上就是李卫搞出来的,自从李卫被人从山东赶出来之后,回到京城后后严格来说是要下狱论罪的,毕竟朝廷是让你去当山东总督,结果你被山东巡抚给赶出来了?还连带着山东一起投降了复汉军?

    放在以往的时候,这事绝对是一件大事,当事者不光要被处死,九族估计都得论罪。

    可问题是,这件事情最终在雍正的庇护下不了了之了,仅仅只是将李卫重新贬官为户部郎中,算是一脚踢回了原来的位置,让李卫逃过了这么一劫。

    之所以李卫仅仅只是贬官,原因就是他给雍正皇帝秘密奏报,声称遇到了一个高人,唤作贾士芳,在民间有神仙之称,特别能炼丹药,然后就在雍正默许之下,送到了宫中来。

    而这个所谓民间高人贾士芳,其实就是一个骗子,原来是京城里的一个道士,因为行为不端而被开除出道籍,后来便流落到了其他地方,以骗取钱财为生,而李卫本来就经常接触三教九流的人物,经过一番交流后便认为此人颇有本事,便将他献给了雍正,以此博取下次复起的机会。

    而贾士芳自从进宫之后,也算是干了不少事情,他不知道从哪里从来了一套‘按摩之术’‘秘咒之法’以及‘炼丹之术’,将雍正服侍得十分愉悦,连头疼都减轻了几分,因此对其深信不疑,常常随身携带贾士芳炼出来的‘灵宝丹’。

    经过了雍正的提示之后,随侍的太监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从百宝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匣子,里面就装着‘灵宝丹’,给雍正皇帝服用了几颗下去。

    说来也怪,当灵宝丹服用之后,雍正皇帝整个人直接打了一个哆嗦,接着说话也正常了,脑子也正常了,整个人除了精神比较萎靡之外,其他的都恢复了正常,唯独脸上的神色却透着几分不正常的红。

    “宋可进此辈,着实阴险狡诈,此番叛乱想来密谋许久,只可惜天津诸地八旗兵丁未能识得此辈用心,如今惨遭了毒手.......朕心实痛惜不已。”

    雍正是真的很痛心,可是他痛心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不能将所有的汉臣给换下来,在他心里,已经将所有的汉臣头上打了个叉,只是却没有足够有能力的满蒙臣子替代而已,以致于眼下也不得不咬着牙继续用。

    徐元梦这个时候也没有了攻击汉臣的意思,在他看来眼下发生的这一切,实在太正常不过,汉人有句话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当年大清入关时意气风发,处处都是明廷的降臣,而今日大清日落西山,大家伙自然也就重新另投他人了。

    指望绿营人人都对大清忠心不二,那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很显然,雍正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并没有继续牵连到所有的汉臣身上,因为这样除了将其他的汉臣都给逼反以外,没有任何意义,而眼下的大清或者说八旗,还离不开汉臣和剩余的绿营。

    “蒋廷锡,拟旨给张廷玉,让他立刻跟俄使谈判。朕命庄亲王允禄、大学士张廷玉作为全权大臣,便宜行事,与俄国使臣议定出兵条款,只要俄国愿意相助大清,前番所议一应条款,业已照允。仍饬该全权大臣将详细节目悉心酌核,量中华之物力,结俄国之欢心......”

    “嗻,皇上。”

    蒋廷锡脸色沉重,他明白一旦通过这条圣旨,只怕以俄人的性子,非要狠狠咬下来一块肉不可,可是局势如此,又能怎么办呢?

    雍正脸色苍白无比,却又坚定无比,随后望向了一脸惊诧莫名的徐元梦,低声道:“如今我大清虽然尚未决战,可是只剩下三成的胜势,若是将这三成都给赌进去,只怕将来就是亡国亡族的下场,朕不欲如此决绝........”

    “还请皇上明示。”徐元梦跪在了地上,局势发展的实在太快,他感觉自己的脑子都有些乱了。

    雍正皇帝微微长叹一口气,“天津既失,京城危在旦夕,朕需要回京稳固大局,与那宁楚之争,只能先放放了.......徐元梦,朕要你去联系宁渝,不为其他,就只为一点,倘若能够议和,我大清愿意放弃一切关内领土,就连京师朕都会原模原样留给他,只为双方罢兵言和,且需要锦州的复汉军彻底,朕就即可率八旗出关,可与他称臣.......”

    徐元梦涩声道:“皇上,奴才只怕......只怕那楚逆不肯善罢甘休......”

    雍正嗓子有些沙哑,他微微叹气,“无论成与不成,你都要拖住宁楚的脚步,哪怕一天或者是半天也好,朕要带着大军返回京师布防,还要组织八旗上下出关,眼下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都要宝贵,明白吗?”

    “奴才明白.......”徐元梦深深吐出了一口气,眼下的八旗,真要到生死关头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 大决战之汉臣处境

    诏狱,稀疏的阳光洒进来,给这片昏暗潮湿的环境里多了些许暖意,尽管如此,可是寻常人走进这里,也只会感觉到毛骨悚然。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里只是一片充斥着恐怖的绝望之地,可是对于历史来说,它却相当于是一种见证。

    它见证过天下文明的大明于少保,在这里写下的忠肝义胆,见证过小小兵部车驾司员外郎杨继盛,在这里刮下的铮铮铁骨;然而,它也同样见证过那些奸臣与权宦在这里的最后岁月,在默默无闻地观察着。

    五十三岁的张廷玉自从进入了诏狱之后,便一直在默默地思考着,思考着过去,思考着未来,但想的更多的,依然是现在。

    他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杂草上,也不顾身上的污秽,还有脸上的泥垢,就这么静静地思考着,仿佛眼下的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诏狱当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似乎是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白,对其他监室苦苦哀求的囚犯一概不理,直接奔着张廷玉所在的监室走来,而此时的张廷玉,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置若罔闻。

    “张大人,皇上有旨意。”

    庄亲王允禄走进了监室,他的脸上带着些许胡茬,神情更是倦怠不已,很显然这段时间的奔波,让他已经有些疲惫不堪,而在他身旁的则是户部尚书蒋廷锡。

    张廷玉听到这句话,眼珠子才转动了一会,随后便望向了允禄,它的主人连忙坐了起来,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罪臣接旨。”

    在还没有得到雍正的恕罪之前,张廷玉是不能自称奴才的,他只能以‘罪臣’来进行自称。

    允禄随后便将雍正给张廷玉的旨意念了一遍,念完后方才补充道:“恭喜了,张大人,皇上封你为奉天府尹——虽然不比之前的差事,可是这等皇恩,寻常人可是没这个资格。”

    蒋廷锡也笑道:“衡臣此番着实受了不少罪,赶快接旨吧,等接完旨且还有得忙呢!”

    张廷玉微微沉默,他没想到局势变化得这么快,却是有些消化不过来,只得低声道:“皇上的一番恩情,罪臣心里自然是明白的,只是罪臣内心惭愧无比,却是唯恐辜负了皇上的重恩。”

    允禄年纪尚轻,对人情世事都还有些摸不透,不太明白张廷玉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得望向了蒋廷锡,像这种老狐狸,只能让另外一头老狐狸去对付。

    蒋廷锡自然明白张廷玉说的意思,低声道:“衡臣,你要明白这一次放你出来,是有大用的......纵使皇上恩德如天,可是你也要明白,大清需要忠臣,更需要能臣,而你就是这样的能臣!”

    能臣.......

    张廷玉不由得微微苦笑,或许在雍正看来他能解决问题,可是眼下的问题,他张廷玉还真没有什么信心........

    “酉君兄,下官心里自然明白......只是这奉天府尹难做,与俄人谈判之事更是难上加难!”

    一听到张廷玉这么说,庄亲王允禄便有些不明白了,他这次是与俄人谈判的正使,而张廷玉虽然是副使,可是雍正点名让张廷玉主导的——因此在这件事上,他反而要听张廷玉的意见,因此便好奇道:“衡臣此言何意?”

    张廷玉微微苦笑着摇摇头,之所以说这两件事难干,那是因为这都是得罪人的活计,像奉天府尹很明显是要跟盛京将军过不去的,而根据眼下的情况来看,盛京将军必定会是八旗根正苗红的老一辈来担任,而他将会作为皇帝的挡箭牌,来吸引这些传统八旗的仇恨。因此,奉天府尹注定是个得罪人的活。

    可是与俄人谈判这件事,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得罪人,而是要得罪全天下人,因为这摆明了就是一个卖国求存的谈判,到时候一旦签订了条约,不光是清廷内部会鄙夷他,就连宁楚那边也不会饶过他!

    原本双方交战,那都是各凭本事,眼下大清看着要垮了,连忙去抱着俄人的大腿,而他张廷玉就成了这么一个要背锅的角色,到时候只怕后世史书上,都会遗臭万年。

    一想到了这里,张廷玉就恨不得干脆待在诏狱里不出去好了,雍正皇帝眼下是真正的将他放在火上烤,还是那种熊熊燃烧的大火,就他这个体格子,岂不是两下就成了烤鸡?

    只是眼下想要拒绝,张廷玉还得找个法子,他苦笑道:“回禀王爷,并非其他原因,实在是罪臣身子骨不够硬朗.......这一次经过了诏狱这么一遭,整个人都要垮了.......实在难以担当大任。”

    庄亲王允禄当下就傻眼了,他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张廷玉,只是明面上大家都是体面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望向了蒋廷锡,看他能不能拿个办法。

    蒋廷锡无奈,他当然能看穿这件事背后有多大的坑,对于张廷玉的选择也颇能理解,只得轻叹一声,“王爷,衡臣原先身体就有些不好,只怕这一回确实有些问题,要不这样,还请王爷先回府,下官再请名医来好好看看张大人的毛病。”

    “名医?要不直接请御医来吧!”允禄为人单纯,心急口快直接说道。

    蒋廷锡有些苦笑不得,只能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张大人的病并不是御医能治的,他需要一些偏方子才行,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允禄咂摸了下嘴唇,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接着便知趣地离开了诏狱。

    张廷玉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等到允禄离开监牢之后,他才望着蒋廷锡苦笑道:“酉君兄,难不成你有药能治我这心病?”

    “心病无药可医,衡臣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蒋廷锡慢悠悠道,他的脸上带着几分复杂的意味。

    张廷玉微微沉默,“既然酉君兄有偏方子,那就不妨拿出来吧。”

    “衡臣,如果你不答应,皇上只会认为我等汉臣皆以有了异心,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异心?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不起异心才不正常吧,我等汉臣为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道统承嗣,为的治国平天下而已,可是大清已经没有希望了。”

    张廷玉的脸上带着几分痛苦,他其实是那种很传统的臣子,希望能够有一段君臣佳话流传下去,就如同史书上面的那些前辈一样,哪怕是异族皇帝也在所不惜——儒家臣子往往在这方面都很现实。

    蒋廷锡长长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当年范文程等人想的,无非也是这个道理,可见这种道理害死了人,就连夫人被豫亲王所辱,还不是咬着牙忍下来了.......”

    张廷玉知道这是一桩有名的公案,涉及到的双方分别就是范文程和豫亲王多铎,当年范文程作为皇太极的得力干将,在很多事情上都触怒了多尔衮、多铎兄弟,因此多铎对范文程深感恼怒,一直想着报复范文程。

    而当时的范文程属于镶白旗的包衣,正好多铎是镶白旗的旗主,便将范文程的妻子给掳掠回府淫乐,然而范文程对此却没有任何办法,因此根据制度,旗主夺取属下包衣的妻子乃天经地义之事,就连当时的大汗都不能管。

    可毕竟范文程已经是朝中大臣,且参与了许多重大决策,一向为皇太极所看重,因此这件事最终还是闹到了皇太极那里,而皇太极对多铎向来看不上眼,再加上为了拉拢范文程,便借故对多铎罚银万两,夺去其所属的三分之一的牛录。

    在当时所有人看来,这件事能这么处理已经很不错了,因为按照原来的规定,多铎是不会有任何损失,如今少了三分之一的牛录,甚至在很多人眼里都过了。

    可是对于范文程而言,这并不能洗刷耻辱,然而以当时他的能力和地位,也只能选择罢手,因为这就是汉臣,说起来比包衣好不到哪去。

    眼下蒋廷锡提到这件事,便是为了告诫张廷玉,别看皇帝现在客客气气的,你要真敢拿捏起来,到时候所有汉臣一家老小都得死。

    听到这里,张廷玉终于的站起了身子,他长叹一声,“有时候真不知道,当年家祖的所作所为到底值不值了......”

    .........

    对于谈判之事,张廷玉已经没有了所谓的心结,毕竟在知道黑锅肯定会扣在他头上的时候,他自然也就不会再在乎这黑锅到底有多沉了,只是眼下的真正难题是,俄国人真的就那么靠得住吗?

    “我的朋友,我还以为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下次见面要等到明年,可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看来帝国已经遭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打击。”

    萨瓦务拉伯爵手里端着一杯咖啡,脸上则是带着轻松的笑意,他对于清廷的局势十分清楚,便故意揶揄了一声。

    张廷玉倒没有这个闲心思去跟萨拉乌拉打嘴仗,他缓缓开口道:“我朝陛下的大军主力尚未受损,不日就会在战场上击败叛军,就不劳贵使操心了。”

    萨拉务拉伯爵耸了耸肩,他来到中国已经大半年了,对于中国人的行为做派已经有了一定的认识,也不以为意道:“既然皇帝陛下要取得久违的胜利,那么我就在这里先提前庆祝了,只是不知道,张大人今天来找我干什么?”

    张廷玉脸色十分严肃,冷冷道:“当然是关于额尔古纳河的边界划分之事,我朝陛下已经传回消息,一切均可由贵使先前要求而定。”

    如果放在半年前,或许萨拉乌拉伯爵还会认为这是一份不错的诚意,可是眼下这个洋鬼子已经彻底明白了清廷的处境,便耸耸肩道:“贵国有一句话很有名,叫做‘此一时,彼一时’,咱们如果还想真正谈一些有用的,那么张大人就不能继续伪装自己,或者来愚弄我了。”

    张廷玉轻轻叹口气,低声道:“那不知,贵国到底是什么意思?”

    “如果张大人还没有弄清楚贵国的处境,我可以帮助贵国进行分析一二。”

    萨拉务拉伯爵冷笑了一声,随后喝一口咖啡,“以大清目前的处境,只怕距离灭亡只剩下了两个星期或者更短。”

    张廷玉知道在西方星期的意思,对于他的说法并没有急着反驳,而是静静地望着萨拉务拉伯爵,示意对方继续。

    “就在你们的京城不远处,非常近的距离,就已经出现了叛军,而在你们通往东北的退路上,也出现了叛军的踪迹,这意味着贵国虽然还拥有一支主力,可是他们即将灭亡于同叛军的作战中。”

    萨拉务拉伯爵侃侃而谈,他轻声道:“现在的你们,已经无法打败叛军,只能借助外在的力量,而俄罗斯帝国,将会是你们最好的选择。”

    不得不说,萨拉务拉在中国的大半年里并没有闲着,张廷玉可以断定他已经在清廷的内部,发展了级别不低的内线,否则像这种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个想法却是让张廷玉心里一沉。

    张廷玉决定反过来试探一番,他望着萨拉务拉伯爵低声道:“你们对我们很了解,可是我们对你们并不够了解,你凭什么说能够帮助我们?”

    “如今在京师的一千五百名英勇的俄罗斯勇士,还有正在路上的一万名俄罗斯勇士——就在上次见面之后,我就已经给女皇陛下写了信件,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到。”

    萨拉务拉脸上带着十足的自信,就好比他在上一次的时候,就能断定清廷妥协的时间一般,他已经对大清有了足够多的了解了。

    “如果只是一万多人,恐怕这个数量还不够,他们至少能拉出五十万人来......”张廷玉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复汉军到底有没有,可是夸大一点也没什么。

    “有的时候,数量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就好比贵国的军队,即便再多也没有丝毫的用处——可是俄罗斯帝国不一样,我们不仅仅有精锐的军队,而且数量也足够多。”

    萨拉务拉并没有带着吹嘘的口气,而是用最平淡的语言来叙述这个事实。

    “所以,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张廷玉终于问出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

    “一切。”

第四百七十七章 大决战之大战宁锦

    萨拉务拉提出来的一切,即在原来的条件基础上,更加得寸进尺了几分,还包括对黑龙江地区提出了领土要求,原本这里就是俄人一直所渴望的土地,用他们的话来说这里叫做阿穆尔河。

    张廷玉没有办法提出反对意见,毕竟现在是大清有求于人,即便那里再怎么重要,可是对于眼下来说都只能先进行取舍。当然,张廷玉也不是完全没有提出条件。

    “贵使所提出的条件,我朝均可应允,唯独有一点,此战叛军或将进攻京师,贵国使团的一千五百人,需要加入到我军作战当中来。”

    萨拉务拉略微思考了一番,点了点头,轻声道:“帝国对于朋友一向都非常友好,如果贵国坚持如此,俄罗斯勇士自然很乐意加入到贵军当中,只是有一点,我们是来帮助大清国作战的.......倘若出现贵军逃逸的情况,我军将视情况自行撤退。”

    严格来说,一千五百人对于一场几十万人的大会战,并不会起到什么作用,张廷玉之所以如此要求,便是为了在这个协议上敲上一根钉子,只要将俄人拖进战事中来,到时候是否退出可就不由他们了。

    因此,张廷玉略微思索了一番,十分爽快道:“一言为定,此协议可以马上签署。”

    萨拉务拉伯爵心里自然也清楚张廷玉的打算,只不过对于他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关系,毕竟无论什么情况下,俄罗斯帝国都不会畏惧。

    “一言为定。”

    清俄双方从这一刻开始,算是真正成为了实质上的盟友,尽管清廷付出了极为惨重的代价,可是依然是能够接受的范围,至于俄罗斯帝国也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可是到后来的发展,却使得他们惊呼这是最大的错误。

    可是未来如何发展,对于眼下的张廷玉和萨拉务拉伯爵而言,他们并不清楚,当庄亲王允禄在协议上签下名字之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美好的未来。

    .......

    在宋可进投降之后,直隶的局势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并且导致了一连串的连锁问题,就好比雍正所统帅的清军并没有再继续往前走,而是选择了回援京师。

    而当清军开始转向之际,盛京的清军却已经开始集结,他们虽然还没有得到雍正的旨意,可是出兵消灭宁锦方向的复汉军,也是他们应有的权力和职责。

    由于时间匆忙,盛京方面还没有得到雍正换将的旨意,而盛京将军伊礼布已经在短短几天内,集结了一万七千多满蒙八旗和汉八旗,他们一个个以最快的效率,汇聚在了盛京,等待着出征锦州。

    不得不说,在面临生死危机之时,八旗上下还是非常团结高效的,他们抛弃的往日的成见,甚至拿出了从未有过的决心,将上到五六十岁的八旗老丁,到下至十四五的八旗少年,都给编入军中,这才凑够了一万七千多人。

    临近出征之前,伊里布给吉林将军巴泰和黑龙江将军那苏图写了信件,目的自然是要求他们汇聚全军,赶到盛京驻守,无论这一仗是胜还是败,提前做好准备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这两方面的清军,最早也要到明年开春才能抵达盛京。

    和硕宝亲王弘历虽然才十来岁的年纪,可是他已经懂得如今的局势有多么严峻,因此便亲自在盛京城门前,礼送伊里布率领全军出征。

    “伊礼布将军,如今国事艰危,幸得将军不辞劳苦,远征宁锦,此行路途遥远,还望将军能旗开得胜!”

    年轻的和硕宝亲王脸上带着几分严峻,实际上在他的心里,更希望此战能够由自己出征,毕竟在弘历心里,对于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南蛮皇帝还是颇为不服气的,在他看来,如果自己有机会,当也能带领大军走向胜利。

    伊礼布是个粗人,自然不懂得弘历内心的所思所想,他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方才凝重道:“楚逆不是一般的贼人,奴才此战无论如何,都要将敌寇消灭于锦州,否则大事不妙.......王爷当好生在盛京跟着师傅学习,将来我大清还得要王爷出来支撑......”

    严格来说,这番话非常忌讳,可是伊礼布心里明白,冲着前面的事情,自己都很难有个好结果,也就顾不得那么多的忌讳,将弘历隐为储君的身份给点透,他自然是希望弘历将来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八旗重新崛起。

    弘历认真地点了点头,轻声道:“阿玛在关内苦苦支撑,本王身为人臣,原本应该替阿妈分担,如今战事危机,弘历恨不能身披铠甲,为我大清征战四方.......”

    听到弘历这话里,隐隐约约带着点上战场的渴望,伊礼布当然明白对方的想法,可是这自然是不会被允许的,当下也丝毫不客气,低声道:“王爷能够想着为皇上分担,已经是颇为不易,只是王爷身份贵重,关系大清国势,却不可妄动。”

    弘历抿了抿嘴唇,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盛京的城墙上,望着八旗大军朝着锦州的方向进发,车马滚滚,士气如龙。

    记往昔,天聪元年的时候,大金大汗皇太极就是这般,率领了六万大军围攻锦州和宁远,当时对方是大明辽东巡抚袁崇焕、中官刘应坤、副使毕自肃等人,而这一战打得极为惨烈,结果是大金士卒损伤无数,锦州终不可破。

    弘历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到了这个往事,在他心里蒙上了一层阴翳,当时还不叫大清,而是叫大金,正值国势上升之时,与现状正是截然相反.......弘历努力地使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可是心里的忧虑却越发深重。

    十一月下旬,清军盛京将军伊礼布、盛京副都统盛京副都统富德、熊岳副都统玉瑞、兴京副都统德林以及锦州副都统瑞林等人,率领一万八千余大军抵达中前卫城前,与严阵以待的复汉军禁卫师遥遥相望。

    尽管大清跟宁锦这个地界犯冲,可是伊礼布眼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他虽然还不知道处置他的诏书已经快要过来,可是他心里已经有所预感,想要改变这一切,只有在这里立下足够高的战功——比如将复汉军全军赶下大海,那么他还能继续安安稳稳做他的盛京将军,否则就等着下狱吧。

    不得不说,关外八旗在很大程度上保存了当年老祖宗的风范,他们十分迅速地组织好了进攻的阵型,接近三千人的马队正在远方虎视眈眈,剩下的八旗步卒们则是拿着鸟铳腰刀,还有一些人举着长枪,阵前还拉出了七八十门的子母炮和威远炮,一溜烟摆开,看上去还显得颇为阵势。

    可是在对面的复汉军看来,清军的到来无异于是一种惊喜。原因很简单,如果清军再不过来,他们就要过去打宁锦了,不能一直在中前卫城盘踞,毕竟他们真正携带的存粮有限,后勤始终都是一个大问题。

    相对来说,复汉军目前占据了地势上的优势,也不用担心身后的山海关守军会弄什么幺蛾子,倘若山海关的清军真敢出来,那么复汉军也敢反手夺关。

    “眼下的这一战,倒有些宁锦大战的意思了,看来清鞑也是要拼命了。”

    宁祖毅微微一笑,在他的千里镜的视野里,可以看出清军士兵正在做战前的准备,士气似乎也比较蓬勃,有几队骑兵一直在双方阵线呼啸而过,不过他们想来也知道复汉军火器的威力,倒也不敢做的太过。

    闫之宜轻轻点了点头,从盛京方向会过来清军援兵,原本就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不过就跟宁祖毅说的一样,这一战对于清廷的关键程度只怕不亚于当年的宁锦之战。

    只是现在的清军不是当年的清军,眼下的复汉军也不是当年的明军。

    “看目前的架势,只怕盛京方向的清军都赶到了,至于黑龙江和吉林应该还有一部分清军,只不过由于时间的问题,恐怕来不及到。”

    “只要咱们打好这一仗,关内的八旗就算是彻底进笼子里了........等到将来彻底肃清关内清军,到时候咱们就能出关犁庭扫穴,彻底斩除后患。”

    宁祖毅手里举着千里镜,脸上带着几分微笑,他就不信关外八旗还能再凑出这么一支精锐来........

    参谋长闫之宜摇了摇头,轻声道:“根据军情处的情报,清廷之前发布的出关垦荒令,实行的时间太短,关外还养不活太多的人,而且主要的耕地都集中在辽西走廊还有盛京一带,咱们控制这里,等于是控制了他们的生命线。”

    这倒是一个大实话,实际上清军不得不过来跟复汉军打,因为实在没了办法,眼下关外的几十万八旗妇孺老幼,都是一张张吃饭的嘴,如果没了关内和宁锦地区的粮食,到时候只怕饿都能饿死一大堆人。

    除了一部分的生女真还能在关外的老林子捕猎,其他的八旗早就不靠渔猎为生了,特别是像现在这样的冬季,很多人都是靠着仅剩不多的存粮在过日子。

    可以说,对于眼下的清军而言,这是他们不得不打的一仗。

    闫之宜又看了看那些在远处的马队,特别是他们麾下的马都是关外的好马,只能轻声叹息道:“可惜咱们唯一的那么一支宝贝疙瘩没跟过来,要不然倒可以跟他们硬碰硬一下,咱们那些马可比这些强多了。”

    宁祖毅瞥了一眼闫之宜,没好气道:“咱们这边才不到三千马队,可是陛下那边要面对的是五万满蒙马队精锐,再说了,等到将来马场里的存栏量上升了,自然也就不用愁马匹问题了。”

    “至于眼下嘛,清军的两三千马队,成不了大气候。”

    .........

    对于清军而言,他们可不会认为马队成不了气候,实际上在这一战中,盛京将军伊里布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两千七百多人的马队,甚至认为是这一战的真正底牌。

    与过往一样,清军开始试探性地朝着中前卫城防线发起进攻,由于他们的火炮射程相对较短,因此只能跟随着大部队开始一点点朝着防线的方向前进。

    “轰隆隆——”

    反倒是在复汉军的火炮阵地上,近百门火炮开始发起了炮击,大量的开花弹被击发了出去,落在了清军人群当中,制造出了一片片血雾。

    但是清军如今也学聪明了,由于目前阵型距离还远,不需要集中起兵力冲击,因此他们将队列都散得很开,复汉军的开花弹落入到人群中时,并没有制造太多的伤亡。

    对于清军而言,他们的打算便是等到快到突击的距离时,才会形成严密的阵势,然后发起冲击,因此眼下的散兵阵线并不会影响到战力。

    与此同时,清军的马队也开始了运动,他们从防线的两端开始迂回,就像草原上的孤狼一边,打算寻找着复汉军的破绽和漏洞,只要一旦有了机会,他们就会狠狠扑上去,撕咬着对方的喉咙。

    “轰隆——”

    清军的火炮也响了起来,他们的火炮数量跟禁卫师差不多,但是质量上要差许多,因此打出来的时候,声音十分沉闷无力,其中大部分都是实心弹,真正砸到复汉军阵地上的并没有多少,制造的伤亡更是少得可怜。

    根据之前的战例,双方的炮战还得持续好一会,只有等到清军进入了适合冲锋的位置时,他们才会选择停止炮击,进行下一步战术。

    因此,当双方的火炮不断发出轰击的时候,彼此的指挥官也在观察着战场上的动静,而对于清军统帅伊礼布而言,眉头却是不断皱起,因为他发现复汉军比想象中还要难缠,还要可怕.......

    原因并不是炮战的结果,而是双方士兵的表现,严格来说清军这次都是关外的八旗军,算得上一等一的精锐,打起仗来士气还是相当高的,根本不会被一些伤亡给吓倒,可即便如此,他们在复汉军的炮击面前,依然有些散乱。

    至于复汉军则不一样,他们就仿佛不知道害怕为何物,仅仅只是围绕着中前卫城这座小城摆开了一道单薄的防线,对身后虎视眈眈的马军更是没有丝毫畏惧,这就让人有些不太理解了。

    他们凭什么会不害怕?或者说到底是什么东西支撑着他们不害怕?

    伊礼布的眉头紧紧皱起,握着千里镜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从而变得有些青白。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决战之不惜一切

    “打不赢的,这仗打不赢.....”

    山海关城墙上,一名老者侧耳听着远方传来的炮火轰鸣声,脸上的神情凝重无比,他正是刚刚被委任为盛京总督的马齐,而在他的身旁站着两个人,分别是新任盛京总管马尔赛以及山海关总管纳都。

    由于山海关距离中前卫城实在太近,因此中前卫城发生大战时,他们虽然看不到现场情况如何,可是完全能听到依稀的炮火声。

    马尔赛和纳都的神情也十分凝重,他们知道盛京方向的清军在没有掌握情况之前,很可能会选择冒险进攻复汉军,从而解除复汉军对辽西走廊的封锁。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盛京方向的动作实在太快,甚至连皇帝的诏书还没有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大战。

    或许也是因为盛京总督伊礼布内心的担忧所致,毕竟在雍正皇帝手下当官,终究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现在所有人都担心被皇帝抓到把柄。

    纳都听到马齐这么说,心里却已经有其他的想法,“如果出动山海关的大军,前后夹击之下说不定能够彻底歼灭这股楚逆........”

    马尔赛虽然当过镶黄旗蒙古都统,可毕竟没有打过仗,听到纳都所言当下也有些异动,只是二人在这件事上说了都不算,还是得由老臣马齐来做主。

    马齐微微摇了摇头,他是跟着康熙亲征过楚逆的,当然知道楚逆那边的德行,轻声道:“如果复汉军是刚刚登陆来的,这个主意到可以尝试一下,可是眼下他们占据中前卫城,又修筑了好些时日防线,不用说阵前阵后都至少有三道壕沟,再加上铁丝网,就算是皇上来,也很难击穿这三道防线。”

    纳都原本心里有些不服,可是听到马齐这么说却有些惊住了,原来之前探子回报的时候,就说过复汉军在面向山海关的那侧开挖了三条壕沟,虽然没说铁丝网的事情,可是也跟马齐说得差不多了。

    马尔赛有些好奇道:“即便是有几层壕沟抑或是铁丝网,咱们负土填沟也就成了,至于铁丝网,只要一队骑兵就能将它们给拉开......”

    马齐冷笑一声,低声道:“若真有这么简单,当年咱们也就不会输了,原因很简单,复汉军的火器太强大,等到咱们做完这些,只怕是前线已经被炸成了稀巴烂......”

    一想到了这里,马齐心里顿时就有些担忧,他喃喃道:“咱们得赶紧派人绕过去,告诉伊礼布,让他带兵先撤回去......至于这里的楚逆,就先不要管了......”

    “这不管可怎么行?到时候皇上出关怎么办?”马尔赛有些急了,他并不怕马齐,当下直言反驳。

    “哼,眼下这局势就算是皇上亲自过来,他也会这么做!真当咱们眼下的八旗骨血应有尽有,告诉你,咱们现在能保存多少下来,会直接决定将来八旗还会不会存在!”

    ...........

    实际上,马齐所说的已经充分应验,在伊礼布的指挥下,清军已经伤亡惨重,整个复汉军阵地前,都倒伏了大批的八旗兵的尸体。

    一阵阵的枪声在复汉军阵地前响过,子弹如同泼水一般向清军激射,而他们也都咬着牙齿,硬生生推着盾车往前拱,浑然没有将复汉军的火力当回事。

    “轰——砰——”

    当距离逐渐缩短的时候,复汉军的火炮精准度也越来越高,将清军的盾车一辆辆掀翻在地,而地面躲藏的清军士兵们,则是被炸得七晕八素。

    眼看着距离在一点点拉近,可是在清军上下心里,却仿佛离胜利越来越远,因为复汉军的火力已经显得越发密集,而这已经不是目前的清军所能应付的,更何况前面还有三道壕沟,等着吞噬大量的尸体。

    而在壕沟的后面,还布置了一道铁丝网,它们裹在木桩上面,深深插入了土地当中,却是再也难以撼动。

    “他娘的,赶紧爬,别躺在地上装死!”

    汉军镶黄旗下的佐领高长德脸上铁青,狠狠踹了躺在地上的汉军旗兵丁,吆喝着他们起来推盾车往前爬,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数百名汉军旗的兵丁们,正在有气无力的推着盾车,朝着那个遥远不比的方向进发。

    在这一次伊礼布带来的八旗大军中,其中有相当多的一部分,都是汉军旗下的兵丁,他们虽然也算是八旗,可是毕竟比不上满蒙尊贵,因此像这种填壕沟的苦差事,自然由他们来打头阵。

    就在汉军旗兵丁们的后方,传来了一阵声音,那道声音时而洪亮无比,时而却又低不可闻,然而却成为了所有人的希望所在。

    “你们都是咱八旗的勇士,士可杀不可辱!”

    “先填平壕沟者,连升两级,赏白银二十两!”

    “凡畏敌如虎,退缩不前者,均处极刑,全家流放宁古塔!”

    高长德深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地推向了身旁的盾车,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别看他们的头上也有个所谓的汉军旗,可实质上那就是八旗最底层的奴才!

    好比在八旗编制当中,披甲往往属于精锐,因此对各旗披甲比例都有限制,就好比在康熙二十一年的时候,就已经明确规定,‘汉军每佐领下,仍四名披甲一副,满洲、蒙古佐领,亦不得过四十副’,除此之外,像饷银最高的前锋、护军、领催中,要不就是像前锋、护军这样没有汉军的额缺,即使有额缺的领催数量也要较满洲少。

    当然,若是放在高长德祖辈那会儿,那光景可就不一样了,虽然汉军旗在八旗里面属于底下的奴才,可是对于其他的汉人而言,那可是彻头彻尾的主子,平日里做些欺压良善霸占民女的事情,那简直就不算事,因此那时候就算想进汉八旗,都没那门路呢!

    可是眼下八旗都濒临生死存亡了,汉军旗人自然属于最先倒霉的那一拨,像这种填壕沟的苦差事,都得汉军旗人先来。

    只是望着远方的壕沟,再加上那一道铁丝网,高长德不由得有些自嘲,真要是能填平了,却不知眼下这些人当中,还有几人能全须全尾活下来?

    也不管清军众人如何想,复汉军这边的火炮倒是不疾不徐地发射着,而清军阵营中的伤亡也开始越来越大,不少盾车都直接被击中,连带着下面的汉军八旗士兵们,一同倒了下去,彻底起不来了。

    李如林脸色苍白地推着盾车,他的肩膀上早就已经被磨得出了血,可是整个人却不能有半点松懈,因为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那是他爹李全,二人原本都是汉军旗下人,这一仗自然也都少不了。

    “儿啊,这前面,前面还有多远啊.......”

    相对于年轻的李如林来说,六十多岁的李全可就不一样了,他整个人的脸色已经变得发青,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息着,整个人几乎都在伏在推车上。

    李如林尽管也十分疲惫,可是父亲相问,他只得连声道:“爹,快了,快了,咱爷俩今天也就到这了,总得死在这了......”

    李全费劲吧啦地应了一声,接着又开始推了,只是又推了一会,方才继续问道:“咱大清.......啥时候打进关里去啊.......等到入了关,咱爷俩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李如林听到这里却是有些哭笑不得,低声道:“爹啊,咱大清已经入了关了,都入了好几十年了!”

    “嚯.......你看我这记性.......”

    李全眼睛开始泛白,他的身子差不多是彻底靠在了盾车上面,再也没有丝毫力气去推了,只是颤悠悠道:“你爷爷,还有太爷.......那时候就是这么入的关.......还是咱大清好啊.......”

    只是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李全便就此咽气了,从盾车上滑了下来,而正在推着盾车的李如林连忙松开了手,扑了过去,眼睛的热泪大颗大颗滴了下来。

    “作死的玩意,你敢松手,大爷就砍了你!”

    在盾车后面压阵的满八旗佐领瞧见了这一幕,他一边怒声喝道,一面拔出了自己的腰刀,走到了李全的身前,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刀。

    只是李如林看了这一幕,却没有丝毫的畏惧,嘴角只是划过一丝苦笑,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报应,这都是报应.......”

    一颗从复汉军方向发射过来的开发弹,正好砸了过来,剧烈的轰鸣声伴随着飞溅的碎片,将佐领和李如林二人直接吞没.......

    ........

    伊礼布死死地盯着前方战事,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大批大批的八旗兵倒下,仿佛在他的心里活生生撕下一块肉,这些人不是一文汉,他们都是关外八旗的骨血,死一个少一个的骨血力量.......倘若都死在了这里,他伊礼布便是最大的罪臣。

    “大人,让马军动一动吧!”

    盛京副都统富德脸上带着些许坚决,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或许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已经再也无法忍耐。

    “不行,现在冲只有死。”

    伊礼布不是傻子,他是有带兵经验的,实际上他的打算跟马齐预测的一模一样,用盾车负土填平壕沟,然后出动马军将铁丝网拖走,接下来才是马军真正发威的时候!

    可是问题是,现在壕沟才填了一条,还有两条正等着清军的尸体来铺,因此无论眼下伤亡有多么惨烈,伊礼布都只能咬着牙坚持到底。

    富德长长叹出了一口气,他只是副都统,不可能违抗盛京将军的命令,当下也只能退在了一旁。

    伊礼布望着对面复汉军的阵营,心里开始升腾起了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或许现在就应该撤兵才对.......只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退,多少有些不好交代......

    “再冲一次,告诉瑞林,让他亲自带着人冲,只要能够填平壕沟,接下来的战事就不用他上了!”

    伊礼布终于下定了决心,而这个决定对于锦州八旗兵来说,却无异于是死亡降临。

    当瑞林在接受命令之后,他将自己的头盔狠狠掷在地上,将辫子围在脖子上,抽出了自己腰刀,站在残存的锦州八旗兵身前。

    “弟兄们,别的废话我瑞林也不说,这一战只要能活下来的,你们就都是我瑞林的兄弟!”

    “咱们一起冲,填了这狗娘养的壕沟,只要兄弟们能活下来,咱们一起去八大胡同,那里的妞你们随便点!”

    在瑞林十分粗俗的激励下,锦州八旗兵们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他们当中或许有人怕死,可是这些怕死的人却已经被瑞林和他的戈什哈们,给直接砍了,剩下的人无奈之下,只能发起冲锋。

    高长德脸上带着几分疯狂,他刚才所在的盾车已经被打散了架,其他人都死在了飞溅的木片中,唯独他自己只有胳膊受了伤,可是还没等他喘口气,又投入到了下一轮的进攻之中........

    而像高长德这般的汉军八旗实在太多,他们或许不幸地在前面战死,又或许幸运地苟活到了现在,可是无论他们是否幸运,都会被当成炮灰一般,送到战场上无休止地填壕沟.......

    “冲啊,冲上去就能活!”

    上千名清军士兵在瑞林的率领下,开始不顾生死地朝着复汉军阵型发起进攻,而复汉军的火炮也开始同时开火,数十颗开花弹纷纷落入到了清军的阵营里,带起了一片片的死亡,而这些将性命抛开在一旁的八旗兵们,终于将自己身上背负的土袋扔进了坑里,还有很多人直接将尸体抛进了坑里。

    在这般不计伤亡的进攻下,壕沟终于被填平,而剩下需要面对的便是一层铁丝网了。

    复汉军的士兵们已经排好了阵型,他们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只是端平手中的火枪,在连长的统一号令下,扣动了手里的扳机。

    随着一股浓白的烟雾涌出,一排排弹丸如同暴雨一般,朝着清军扑来,在清军士兵的身上制造出一片片灿烂的血花,而顶在最前面的清军士兵们,几乎倒下去了一大片,还有很多人并没有当场死亡,而是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可是,对于伊礼布来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看重已久的清军马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8449/ 第一时间欣赏伐清1719最新章节! 作者:晴空一度所写的《伐清1719》为转载作品,伐清1719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伐清1719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伐清1719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伐清1719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伐清1719介绍:
回到了三百年前的大清康熙五十八年?康熙:朕还想再活五百年!宁渝:去死吧你!读者群:961378766进群口令:伐清1719VIP粉丝群:973851485,加群同学需提供订阅截图哦,感谢支持!伐清1719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伐清1719,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伐清1719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