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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四十九章 割让领土

    满清君臣在殿前的商议,算是彻底定下了他们的对策,然而真正要去做事的人,其实最终还是落在了汉臣的身上,这也是雍正为何一直要力挺张廷玉的原因,因为这个人能用,更好用,用起来比满蒙勋贵更顺手。

    在这个时候,对于雍正来说,张廷玉最宝贵的还不是他的才能,而是他的身份——汉臣领袖,这个身份在大清过去的数十年里并不算值钱,因为这样的汉臣几乎是一把接着一把,像范文程、姚启圣、李光地、曹振镛等等,用都用不过来,还能随时换。

    可是如今天下变了,有了一个宁楚作为竞争对手,汉臣们的心思自然也就活泛了起来,大家也不想天天跪在八旗的面前,因此像张廷玉这般忠心听话的汉臣,自然也就成为了宝贝疙瘩,更关键的是,他还成为了雍正沟通汉人士绅的最好桥梁。

    对于清廷君主来说,他们当然明白大清想要控制天下的关键,不在于那几十万八旗,而是在于天下的汉人,或者说是汉人士绅,因此如今想要最大限度保全八旗,就必须要利用好北方汉人士绅的力量。

    次日,张廷玉带着一份折子,前来面见雍正皇帝,目的便是为北方的士绅集团来跟雍正谈判。毕竟无论是对俄卖国,还是对内出让利益,名义上都需要他这个皇帝来做主。

    “启禀皇上,这是老臣写下的关于各省督抚办团练的奏疏,还请皇上御览。”

    一封厚厚的黄绫奏折被苏培盛接了过来,呈递了上去,放在了雍正的御案上面。

    可是雍正却望着奏折出神,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接过奏折,而是故意问道:“此折即便是能够通过,可是北方的士绅们,又如何能在这个时候服从我大清呢?”

    张廷玉眉头微微一皱,说起来雍正还是有点怀疑他对于汉人士绅的影响力,还想着试探试探.......如此也好,那就让皇帝看看他张廷玉的真本事好了。

    “皇上,北方士绅服从或者是不服从并不重要,南方士绅在田地面积梯度征税法案面前也不服从,然后结果皇上也知道——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只要我大清还在一天,他们便一日不敢作乱。”

    张廷玉脸上十分恭敬地说着这些话,却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折子,呈递了上去,“原本奴才还想等事情彻底定下来,再汇报给皇上......这是北地士绅给奴才发来的联名信,他们得知了南方楚逆的暴行之后,决定一起出银子给大清,购买军资训练军队,以抵御宁楚大军,这笔银子目前还没有定数,但是奴才以为,少说也有个四五百万两。”

    四五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便是张廷玉给自己影响力的估价,也是他拿给雍正看的决心。

    果然,在看完这封折子后,雍正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看向了桌子上的折子,慢慢翻阅了起来,里面的内容也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可以说基本上的张廷玉先前说的细化版本。

    简单来说,这是北方士绅给雍正的贿赂才对,他们愿意各自给雍正承担一笔军费,而清廷的代价便是要将除直隶和满洲以外的所有北方地盘,都交予他们自己治理,无论是收税也好,还是行政管理也好,清廷都只拥有过问权,没有决定权。

    当然,北方士绅给出的军费银子,那也不是一个小数——每年一千万两白银,一直到大清完蛋或者北方全部被宁楚攻下,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协议双方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协议自然也就没有了意义。

    一千万两,再加上先前允诺的五百万两,顶多也就是一千五百万两,雍正有些犹豫,他还是有些感觉给少了,只是北方数省已经是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窟窿,估计也榨不出更多的油来。

    “衡臣,你以为这一千五百万两,够用吗?”

    雍正试探地问道,他没有说这个钱多还是少,而是问够不够用,这便是他作为皇帝的一点小心机,说出来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张廷玉自然能够听懂言外之意,他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恭敬道:“若是救八旗,应该是够的。若是救大清,再多十倍怕也难。”

    雍正默然,他知道这是张廷玉再一次提醒他,不要再对救大清抱有幻想了,还是好好想想怎么救八旗吧。

    “既然如此,那就依衡臣所言,拟旨吧。”

    ..........

    在淡淡的烛光下,萨瓦务拉伯爵端坐在桌前,手中正在用一支鹅毛笔,在信纸上奋笔疾书,而信纸上面是萨瓦乌拉伯爵家族的印记,那是一只傲视苍穹的雄鹰,正在天空中逆风飞翔,眼神里透出几分高傲的姿态。

    “伟大的女皇陛下,您的臣子萨瓦务拉已经抵达了鞑靼人的首都,带来了一个足以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当初的那个狂妄自大的国家,如今正陷入了一场几乎毁灭自身的危机,一股名叫‘楚’的势力,即将从南方崛起,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他们将会击败鞑靼人,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

    “然而,伟大的俄罗斯帝国已经成为了这个意外,如果在俄罗斯帝国的帮助下,鞑靼人应该能够维持住自己的统治,他们也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不仅仅只是额尔古纳河,甚至还有整个远东。”

    “在俄罗斯帝国的战略当中,东进寻找到一条出海口,一直都是我们心心念之的梦想,然而这个梦想即将成为现实,倘若俄罗斯帝国能够将远东彻底据为己有,那么我们将会在当年梦寐以求的阿穆尔半岛南部,获得一个天然的不冻港,那里叫做海参崴。”

    “只要有了海参崴之后,帝国将会在东亚彻底取得战略上的压倒性优势,我们将会像一双手一样,将鞑靼人的领土彻底包围在怀中,等到合适的那一天,或许整个鞑靼都会成为伟大的俄罗斯帝国的领土,就如同当年的西伯利亚汗国。”

    “伟大的女皇陛下,如今阻止我们彻底拥有这一切的因素,只有一个叫做‘楚’的国家,我坚决相信,倘若女皇陛下向远东方向派来援军,一万,不,甚至只需要六千人或者是七千人,我们就足以彻底击败它。”

    .......

    随着天色逐渐微明之际,萨瓦务拉伯爵才抬起了头,他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下了长达一万八千余字的报告,在这份针对远东攻略的报告当中,萨瓦务拉伯爵强烈要求莫斯科给与他更多的支援,让他能够完成这一个伟大的目标。

    在信件彻底写好之后,萨瓦务拉伯爵将信件装进信封中,然后在封口处滴上了蜡油,用手里的家族印戒,在上面戳上了一个印记,这封信件将会伴随数千里的遥远旅程抵达莫斯科,然后等待着女皇的开启。

    萨瓦务拉伯爵已经无比确信一点,那就是如今的大清国,已经完全接受了来自俄罗斯帝国的好意,他们在战争中彻底失去了与‘楚’对抗的信心,这也是让萨瓦务拉伯爵对此行满怀信心的原因。

    当然,萨瓦务拉伯爵之所以写下这封信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使团同清廷的谈判,也已经进入到了关键的节点。

    其中作为清廷谈判方的人员,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已经不再是那个倔强而敏感的图里琛,而是一个叫做张廷玉的大臣,他极具才华与魅力,更关键便在于此人在让步的时候,都足以让萨瓦务拉伯爵感到满意,这也是他满怀信心的原因。

    萨瓦乌拉伯爵在忙碌完了这一切之后,他将信件交给了使团的联络人员,随后便在侍女的伺候下洗了一把脸,使得自己重新变得精神抖擞了起来——他还需要再此去会见张廷玉,从而彻底敲定清廷的让步范围。

    不得不说,在谈判桌上,人的胃口总是一步步被撑大的,在张廷玉的卖国理论指导下,所谓的割地已经构不成半点情绪上的异动,从额尔古纳河,再到遥远的远东地区,从瑗珲到海生崴,几乎都成为了双方谈论的话题。

    张廷玉只是淡淡地坐在桌子的一旁,望着双方大臣的唇枪舌剑,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波动,也没有所谓的羞耻,只是挂着一丝微笑,仿佛那些领土从来都不属于大清一般。

    “萨瓦务拉伯爵,其实你我双方坐在这里,并不是仅仅只为了这些蝇头小利,倘若大清能够得到保存,那么俄罗斯帝国自然能够得到他应该得到的一切,可是如果大清被楚逆所灭亡,那么咱们探讨的所有条约,都只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

    萨瓦务拉伯爵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喜欢同这样的人聊天,至少比那个图理琛要强上许多,他端起手里的瓷杯,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轻声道:“张大人,我想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你说的这个道理我非常明白。可是你也要清楚一件事,在贵国有一句话,叫做‘不见兔子不撒鹰’,想要说服莫斯科出兵,不仅仅是我的问题,也是你们的问题。”

    张廷玉轻轻点了点头,“我大清自然是有诚意的,原先的《尼布楚条约》自然需要继续履行,可是咱们可以在这个条约的基础上,签订一些辅助条约,比如《恰克图条约》,这也是我大清的诚意所在。”

    “恰克图条约?那我倒要好好听一听,这似乎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萨瓦务拉伯爵脸上挂着笑容,眼睛定定地望着面前的张廷玉,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张廷玉却是遣人送来了一张巨大的舆图,然后轻声指点道:“贵我双方,在之前最大的争议,便是关于中俄中段边界的界定问题,应该没错吧。”

    “是的。还请张大人明言。”

    张廷玉微微一笑,指着这一条线说道:“中俄边界的划分,在皇上的允诺下,我大清可以放弃从东起额尔古纳河,中经恰克图附近的楚库河,西迄唐努乌梁海地区西北角的沙毕纳伊岭的所有以北领土。”

    萨瓦乌拉伯爵望着舆图,连忙叫过身边的使团成员,开始用俄语小声地交流起来,毕竟他对与这些地方的认识程度并不高,因此需要长期在此地生活的俄罗斯人来进行判断。

    根据一旁使团成员的介绍,萨瓦乌拉伯爵这才了解是怎么回事,严格来说清廷自然是放弃了很多领土的,像有的边界扩大了几天行程的面积,而有的则扩大了几个星期行程的面积,总面积是得到了很多的增长。

    然而,这些并没有得到萨瓦乌拉伯爵的认可,他实在是有些不太满意,遂开口道:“根据我方人员的评估,贵国缺乏相关的诚意,实际上这些地方本来就是俄罗斯帝国的,你们不能拿着我国的领土,来跟我们谈条件。”

    这一下可好,纵使清廷方大臣早就知道俄人的无耻嘴脸,可此时依然气得够呛,这等颠倒黑白之事,怕是只有他们才能如此面不改色地做出来,一时间谈判的气氛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张廷玉也有几分不满,他冷冷道:“还请贵使知晓,从北海以南及西南之地,已经尽数割让给贵国,这一块地方的面积并不算小。”

    萨瓦乌拉伯爵却依然摇了摇头,轻声道:“此地原本就是俄罗斯帝国的领土,倘若贵国想要得到俄罗斯人的帮助,就必须要拿出诚意来。”

    张廷玉眯起了眼睛,沉着地问道:“却不知在贵使看来,什么样的诚意才能够说服女皇陛下?”

    萨瓦乌拉伯爵却是毫不客气,“帝国需要在远东地区拥有一个出海口,因此从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的土地,包括乌苏里江以东的地区,需要割让给伟大的俄罗斯帝国,这其中应该包含库页岛。”

    此话一出,却是引起清廷大臣们的强烈不满,几乎人人都用一种可以杀人的眼光望着对年的俄人,因为这个要求,实在是太过分了,甚至可以说是太无耻了。

第四百五十章 北伐前夕

    库页岛是什么地方?那绝不是所谓的塞外苦寒之地,实际上早在唐朝的时候,中国就已经在那里建立了统治机构,一直延续到清朝时,那都是属于中国的领土。

    特别是在清朝,库页岛甚至都可以说是八旗的祖宗之地,因为在库页岛上面,一直都久居着赫哲族和鄂伦春族为代表的通古斯人,他们平日主要靠打猎、捕鱼为生,因此库页岛归三姓副都统管辖,统以吉林将军。

    然而眼下俄罗斯人看上了库叶岛,却是让张廷玉也有些为难,毕竟北疆之地虽然可以让,但是一让让到了八旗的祖宗之地,这是清廷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因此在众目睽睽之下,第一次的谈判最终以失败告终。

    尽管谈判失败了,可是萨瓦乌拉伯爵并没有半点的失落,因为在这一次谈判中,他已经拿到了足够多的好处,只是最后一点存在问题,而这一点他也有信心能够啃下来,所谓的祖宗之地算得什么?只要能活下去,那都不是事。

    张廷玉将俄人的要求反馈给了雍正之后,雍正也是感觉到有些为难,他当然不能随意割让库页岛,否则将来八旗也会对他这个皇帝不服气,因此与俄人的谈判之事便就此拖延了下来。

    对于眼下的大清而言,雍正也想着拖一拖,看看前线到底还能不能打,实在不能打那就答应俄人的要求,若是能够打,那么自然就不用继续谈了,因此清廷上下都不着急。

    而萨瓦乌拉伯爵也深知这一点,但是他并不着急,因为任何一个国家,在即将面临毁灭的时候,都会有些主动或者是被动的变化,就看谁更能把握机遇,而眼下的萨瓦乌拉伯爵只需要等一个机会,那就是宁楚的北伐之战。

    由于在双方有意的拖延下,清廷与俄人的谈判就此宣告暂停,可是南边的宁楚却没有停滞自己的步伐,大量的军队已经开始了正式的集结,而粮草后勤的准备也基本就绪,黄河一线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紧张起来。

    南京城,奉天殿中,灯火通明,宁渝正在连夜批阅奏折,其中绝大部分都是关于军务方面的折子,至于民生方面则基本都由内阁在进行处理,否则宁渝怕是每天都熬到通宵都干不完这些活。

    当皇帝是个辛苦还不能放假的差事,宁渝对此已经深有体会,他在一封关于军事调动的折子上花了个圈,随后用朱笔快速写下了几个字,“调动一事需根据总参谋部定制路线行进,绝不可擅作主张。”

    等到宁渝彻底搁下笔的时候,内阁首辅宁忠景却是站在了一旁,他的神情都十分凝重,拱手道:“启禀陛下,此战绝不可亲征,毕竟战场无眼,若是陛下于战场有万一劳损,那都是翻天覆地的大事,臣恳请陛下,当以社稷为重。”

    宁渝撇了撇嘴,这已经是第六次了,而且也不仅仅只是首辅一个人过来劝谏了,可以说京城里但凡有些名望的官员们,都在这个时候上书,或直白或委婉地劝谏皇帝,“打仗已经不是你该干的活了,千万不能亲征啊!”

    按道理来说,宁渝过去一直都表现出极善于纳谏的形象,可是这一次却根本连看都没看就给否了,“北伐乃天下一统之要事,朕既然决意北伐,尔等自然无需多劝。”

    宁忠景微微叹口气,“陛下,如今我北伐大军既有枢密院中的帅臣,又有总参谋部的参赞,再加上各集团军各师的诸将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如何打不赢一个所谓的八旗?何须陛下亲自出手?”

    宁渝冷哼了一声,他实在是不想再去为这件事解释了,要知道他过去可是堪比李二的天下名将,可是自从成了皇帝之后,便再也没有率兵打过仗——然而如此一来,宁渝却产生了一种髀肉横生的烦恼。

    这个典故人人都清楚,乃刘备不得志时说的一番话,所谓‘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太平久了的日子,的确会使得人的意志力逐渐被消磨,甚至会贪图这些安逸的日子。

    宁渝可不想自己以后彻底被束缚在皇宫之中,亲征之战虽然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理智,可是此举却能够振奋全军上下士卒的勇气,而且还是在北伐这种颇具历史意义的战事中,宁渝一旦出现,恐怕会成为全军的焦点,对于士气的提升自然是具备重大的意义。

    朝廷内的众臣,自然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但是明白归明白,战场上毕竟刀枪无眼,倘若真出了意外,以目前宁楚的底子,虽然不至于彻底崩溃,可也会元气大伤,甚至还会给清廷一个喘息的机会,因此首辅宁忠景,自然也不会停止劝谏。

    宁渝对于自己的这个叔父自然有些无奈,遂轻声道:“三叔,在朝堂上,你是百官之首,在私下里,你是天子叔父,朕无论如何都要给你一个面子,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倘若北伐交给别人,朕心里会放心吗?”

    “这.......”

    宁忠景有些语塞,倘若宁渝不亲自领军,那么北伐二十万大军就只能委托给枢密使宁忠义,朝廷里面没有第二个人能够统帅这般大军——可问题是,即便宁忠义身为宗室,可是该避嫌也得避嫌,历史上是有深刻教训的!

    宁忠景想到了这里,他便无法继续劝谏下去,因为再说下去,怕是会显得他自己有异心,尽管皇帝不会这么想,可是拦不住天下人的口水。

    见到自己一句话就堵住了宁忠景的嘴,宁渝却是有些高兴,笑道:“首辅不必过于忧心,有二十万北伐大军的护佑,朕天下随处可去,反倒是南京这边,还需要内阁看好家业,不能出了乱子。”

    “是,微臣遵命。”

    宁忠景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收拾了士绅之后,这还有什么乱子可言?

    等到宁渝回了后宫之后,皇后崔姒迎了上来,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低声道:“陛下,这几日忙于国政常常到很晚,今日却是早了许多。”

    “事情永远是忙不完的,朕也不会去强求。”

    宁渝简单解释了一番,随即便十分自然地拉起了皇后的手,走进了坤宁宫之中,便在女官的服侍下好好地泡了一个澡,只觉得浑身舒坦之际,特别是伴随着淡淡的幽香,更让人多了几分睡意。

    “陛下,等到北伐之后,是不是应该给承泽找个先生.......”

    崔姒在一旁素手捏着宁渝的头部,却是让宁渝感觉舒爽无比,仿佛一整天的疲惫都挥之而去,随后却是听到了皇后的这一句话,脑子才微微清醒了片刻。

    “承泽快两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呢.......”

    “陛下,等到北伐结束后,若论虚岁来算,就已经是三岁了,可以开始给他找个先生......当然这一切都由陛下做主。”

    崔姒的性子一直都是淡淡的,她从来都没有所谓的争抢之意,偶尔向宁渝提出的一些要求,通常也都是为百姓而求,即便是皇长子宁承泽,也没有真正去要求过什么,甚至连太子之事上,都没有多说过半句话。

    不得不说,原本来宁楚还有那么一些人,整日里盯着悬而未决的太子之位想搞事,后来被宁渝以清廷教训之事给理由,给全部清出了朝堂,算是避免了夺嫡之争的问题,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件事,才没有那么多人围绕着皇长子打主意。

    在宁渝看来,早立太子没有任何的好处,表面上看能够减少国家的内耗,可是那毕竟是建立在过去的环境之下,而到了这个时代里,君主的影响力得到大大的增强,便不能允许出现昏君,因此针对承嗣的问题上,宁渝慎之又慎。

    如今崔姒提起宁承泽的教育问题后,却是让宁渝深思了起来,他既然一直持续打压儒家思想,自然不希望看到未来可能的皇帝,被儒家再次洗脑,因此传统的那一套肯定是不行的,至于清廷上书房的那一套,本质上也没有发生变化,自然也不在宁渝的考虑范围。

    “朕以为,如今孩子尚小,倒也不用考虑教育之事,等到稍微大一点会更好一些.......不过有些事情可以提前做好考虑,比如专门建立一所新学私塾学堂,用来传授如今的新学知识,不用很深奥,但是可以给孩子打下一个基础,等到将来创立完成后,便可以让承泽前去报名就读。”

    听到这里,崔姒有些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她倒没有所谓的‘帝王教育’这种想法,毕竟眼下的宁渝,便是对过去教育的最好打脸方式,毕竟那些从小学帝王学到大的皇子们,在宁渝这种野路子面前,照样被打得一头包。

    “既然陛下已经有了全盘的考量,姒儿心里也就放心了,一切谨遵圣意。”

    夫妻二人又简单地说了说私人的体己话,也就选择了入眠,只是当崔姒熟睡之后,宁渝却反而有些睡不着了,从刚刚崔姒的话语当中,宁渝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而这个问题或许在将来会成为宁楚的最大隐患。

    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继承人的教育问题,也是所有的皇帝都会遇到的一个问题,甚至可以说很多明君好皇帝,于国事上披荆斩棘无所不利,可是在继承人的问题上,却往往掉进一个大坑当中。

    从远的来说,像秦始皇、汉高祖乃至于汉武帝,都曾经在继承人问题上出现过污点,比如胡亥、比如刘盈刘如意,再比如卫太子刘据,甚至还有唐太宗李世民、明太祖朱元璋以及康熙皇帝等等,这些皇帝们都曾经为这个问题而苦恼过。

    为了解决继承人问题,汉武帝有立子杀母的壮举,李世民有太子作乱的问题,朱元璋更是大肆诛杀功臣,而到了康熙皇帝时期,则有大名鼎鼎的九龙夺嫡之事。

    从宁渝目前的年纪来看,考虑这些问题似乎有些早,但是他也不得不早做打算,继承人问题的出现,本质上还是目前的承嗣问题上出现了难以解决的制度性问题,简单来说,当皇帝需要继承人的时候,是需要向继承人让渡一部分属于皇帝的权威,也就是所谓的半君。

    通常到了这个阶段,皇帝与太子之间本质上就属于一定程度上的竞争关系,如果太子表现得过于出色,则皇帝内心会感觉到忌惮,比如卫太子刘据;如果太子表现得太过于平庸,那么就会面临其他皇子无休止的进攻,比如李承乾和胤礽。

    宁渝心里明白,眼下的他其实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并不是说选择新式的教育方式就能改变——这需要改变权力的结构问题,只要太子在权威上足够高,那么他作为皇帝也会产生忌惮的心理,毕竟太子的下一步可就是皇帝了。

    除此之外,还有二人对于路线的争执问题,意思很简单,萧规曹随之所以是一种美德,原因就是能够做到的人很少,哪怕是父子二人之间,对于事物的看法都有可能会是截然不同的两面,而新皇帝在继位之后,常常为了表现自己的能力,也都会表达一些与老皇帝不同的看法。

    宁渝心里明白,这是一个死结,至少在这个年代,他还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掌控。

    当然,宁渝眼下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加大对皇子的教育,促使他们对于世界的认知,越发靠近皇帝本人,这样即便是太子登基,他也会不由自主地按照着老皇帝的步骤走下去,而这便是成功率更高的一条办法。

    “看来新式教育不仅要在大学当中展开,还必须要创建一所南京小学才行......不光是朕的子女要读,那些勋贵大臣家的子女也需要就读。”

    黑夜中,宁渝思绪万千,有些事情他还要再想想,只是想的多了,却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深深的睡眠中。

第四百五十一章 联合大义军

    六月盛夏以至,南京城如同火炉一般,却是热得百姓们不敢呆在露天下,只得挤在阴凉的树荫之下乘凉,像那些茶楼馆子,如今更是挤满了人,大伙听着说书先生讲述着最近报纸上的新鲜事,便是一桩不错的消遣。

    像这般的茶楼已经遍布了南方,许多人不识字,于是他们想要了解实事,便常常通过那些说书天生,画上一个铜元,买上一壶茶水,便可以围坐在一起,听着那先生在台上激昂顿挫,滔滔不绝。

    当然了,对于那些南京城的富贵人来说,自然不必像这些粗汉一般,挤成一团,他们有的包上一艘秦淮河的花船,有的则是坐在靠江的包间里,听着那些说书先生扯天说地,趣味十足。

    “宁爷,您今个可算来咯!咱庆云楼前几日请了一位铁嘴,讲起朝廷的大政那叫一个通透,原本还想让您来捧个场,却是一连好些日子没见了嘿!”

    庆云楼的招牌旗下,一名肩上打着毛巾的小二,此时正对着一名年轻人毕恭毕敬地招呼着,而那年轻人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头上戴着网巾,看上去显得文质彬彬,对于小二的言辞并没有多少兴趣,可是步子却朝着庆云楼里走去。

    二人走进茶楼之后,只见满茶楼却已经坐下了许多人,可是人人并没有说话,却望着台中的一名说书先生,而此人正在滔滔不绝讲着朝廷的大政。

    “自从前些日子,朝廷出了田地面积梯度征税的条令之后,这江南、湖广的地价却是一落千丈,有人说了,金百亩,银千亩,破铜烂铁上万亩!”

    “有人问了,什么意思?意思很简单,这家家户户持有的土地低于一百亩,每年交的税比起过去要便宜一大截,也就是金不换!可是一旦过了百亩不到千亩,那就不好意思,这田税得好好出次血,赚的还不如从前,可是这地呀要是到了上万亩,得,那还不如破铜烂铁,赶紧把多余的卖了吧......”

    有人却是高声喊了,“这地不是越多越好吗?怎么就要卖了?”

    “嘿,越多越好?您去瞅瞅,这超过千亩的田地,可就不再征收田税了,那都是收的正儿八经的工商税,任你再怎么有钱,没几年都会被这税给拖垮!”

    众人一片喧闹的时候,年轻人便在小二的指引下,来到了一章

    年轻人微微一笑,“此人讲的倒还停透彻,只是朝廷的大政,于小民有福,于豪绅却是彻头彻尾的灾难了.....”

    这话一出,却是让旁边众人为之侧目,一名身形矮胖的商贾却是抱拳道:“这位小哥可不敢说这些,朝廷大政咱们听听总是应该的,至少将来自家收多少税那心里有个谱——可是有些不该说的,却是千万别说。”

    年轻人拱手还礼,随后轻声道:“朝廷既然这么做了,自然是不怕人说的。”

    得,旁人一听顿时就知道,这位爷要么处世尚浅,不懂得轻重,要么就是家里有那么些分量,否则也不敢如此胡乱张口。

    只是就在这个时候,那说书先生却是扯起了另一件事,他环视了茶楼中众人一眼,却是一拍惊堂木,微笑道:“诸位看官,你们当中若有熟悉我张铁嘴的应该明白,寻常的说书先生那都是捡着报纸上的零碎跟大伙往外抖,可是咱张铁嘴不一样,除了报纸上的东西,还有自家的一些消息.......”

    众人听到了这里,却是有些好奇起来,毕竟对于一些公开的消息,人们更想知道那些藏在水面下的东西,就连那个年轻人,此时也带着几分好奇。

    啪——

    只听见惊堂木就这么一声响,张铁嘴得意道:“若是各位想知道点别的,还请大伙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您给我叫声好也成,多谢各位老少爷们嘞。”

    对于茶楼里的大伙来说,这说得好了,多多少少赏点铜角子也是应有之理,因此倒也真有人往搁在中间的圆盘里撒钱,只不过大部分都是一些铜角子,少数有些出手阔绰,还会往里面扔铜圆。

    张铁嘴连忙拱手拜谢诸位,随后才故作神秘道:“要说这消息,在下可以肯定,你们在报纸上是寻不着的,可是这事可不简单.......”

    眼见得张铁嘴还在转着圈说话,却是让众人有些不耐,当下便有人高声道:“张铁嘴,你要是再不说,咱可就砸你的摊子!”

    张铁嘴只得抱拳告饶,“嘿,咱立马就说,这事可是一件天大的要事,那就是咱大楚北伐之战,立马就要开始了!”

    “嘿,你小子搁着涮爷们呢!”

    众人一听这就不干了,就连年轻人都有些恼怒了,这算个什么狗屁消息!

    虽说报纸上没说北伐的事,可是眼下谁还不知道北伐即将来临?这基本上已经不再属于所谓的新闻了,反倒是旧闻还差不多。

    眼看着众人作势要掀他的探子,那张铁嘴无奈之下,只得高声道:“诸位爷,您知道的跟咱说的那就不是一回事!大伙都知道北伐,可你们知道是什么日子吗?”

    听到这里,却是让众人有些惊讶了,就连年轻人此时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这等机密要事岂是一个说书先生能知道的?难不成他比枢密院的人还要厉害?

    倘若真是如此,那么一场新的朝堂清洗怕是免不了了。

    张铁嘴却是像揭穿谜底一般,嘿嘿笑道:“原本这事咱也不太清楚,可是昨日咱夜观星象,却发现星象大变,推测之下便得知,如今天地异位,正是我大楚君临天下之兆。”

    众人这一下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年轻人此时却深深望了一眼张铁嘴,最后便离开了茶楼。

    .........

    年轻人并不是别人,而是刚刚从西安回到南京的宁千秋,他作为宁楚的使臣,前往了大义军进行出使,目的便是联络大义军,在即将到来的北伐之战中,作为宁楚的盟军,牵制住甘肃方向的年羹尧。

    作为这一次出使,宁千秋算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毕竟作为如今大义军首领的陈道显,他并没有继承那个劳什子的汉王爵位,而是早早便选择了向宁楚称臣,而后被宁渝封为了雍王,算是双方处于合作的蜜月期。

    只是陈道显如今还在忙于清除原先刘如汉的势力,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做什么——实力与当日早已不能相提并论,因此便委婉地告诉了宁千秋,以目前大义军的实力,只怕对甘肃的年羹尧不能起到牵制的作用,还需要宁渝提供一些武器上的帮助。

    在这种情况下,宁千秋便又赶回了南京,为的便是商讨这一件事,只是宁千秋赶回南京的时候,恰逢宁渝外出巡视军队,因此并没有第一时间呈见,这几日里便一直在南京赋闲,还常常去庆云楼里听听小曲。

    只是宁千秋刚刚从张铁嘴那里,听到所谓的北伐出征之日,心里顿时一个咯噔,他还以为枢密院存在泄密的问题——只是想了想又觉得好笑,即便存在泄密,也不可能让这么一个说书先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想来最大的可能,也只是道听途说,然后在庆云楼里哗众取宠罢了。

    等到宁千秋回了府之后,却得到了一个消息,陛下已经回京了,当下心里便是一喜,便想着进宫面圣,他连忙收拾好了同大义军沟通的一些文件资料,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只是让宁千秋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刚刚出了门,却正好迎来了侍从室的侍从,领着皇帝宁渝的口谕赶了过来,让他直接前往枢密院,而不必再去皇宫了。

    南京的枢密院也在皇城之内,只不过规模却一直都在扩大,甚至都快赶得上内阁与行政院了,足足占据了十几间宅子,由于位置处在内阁以西,因此又被称为西院,而相对的内阁以及行政院被统称为东院。

    东西二院并驾齐驱,谁也管不到谁的头上,只向皇帝宁渝负责,除了在财税上会扯皮打架以外,平时都没有什么来往,而这其实很让一部分文官感觉到不满,因为两院平起平坐,很让文官们感到受伤。

    不得不说,自从两宋一来,这文人在武人面前就是威风一些,像明清二朝时,总兵参将这种数一数二的武将,不光要受到巡抚这种文官的节制,甚至连对更下面的道台都不敢不敬着供着,因此在很多文臣心里,他们就觉得这武将就应该受他们的管束。

    然而自从宁楚建制以来,这一点却是彻底发生了变化,皇帝对于军队的重视是所有人都看在了眼里,不光只是在物质上重视,而且在实质的地位上,也有很大的体现,就比如独立在内阁之外的枢密院,便能体现皇帝的想法。

    等到了枢密院之后,宁千秋只见门口的守卫都比平日更多了一些,还有许多军官抱着资料朝着战略厅的方向前进,那里是枢密院最大的战略指挥室,可以同时容纳一百余人与会,因此但凡有重要的战略会议,都会在战略厅举行。

    宁千秋不由得感觉到一阵紧张,他明白针对清廷的北伐之战,即将拉开帷幕。

第四百五十二章 运筹帷幄

    枢密院战略厅,宁渝稳坐正中央的台上,而下面则是坐着一排排肩上扛着将星的复汉军将军,从一颗星到三颗星,显得璀璨无比,几乎都让人感觉到一阵眼花。

    在座的这些将军们,几乎已经汇聚了复汉军绝大部分的师一级的军官,以及包括枢密院各部主官,他们此时眼神凝重地望着面前巨大的舆图,而上面则标注着各师目前的所处位置,以及相关的军事情况。

    宁渝望着众人坚毅的神情,轻声道:“诸位,数年征战,将士用命,到了今天终于快要画上一个句号了。”

    听到皇帝这句发自肺腑的感叹,几乎所有人都微微低下了头,说起来对于这句话感触最深的,自然就是在座的这些将军们,他们也都是从血雨中厮杀过来的,明白这其中的艰辛与付出。

    特别是像总参谋部副部长宇治景,他自从经历了当年的九江之战以后,整个人都只剩下了半条命,即便到了今天,他的身体依然会隐隐有些不适,那便是战场上留下来的痕迹,而其他的将军们,或多或少也有过负伤的时候。

    然而,随着北伐之战的临近,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距离这个奋斗数年之久的梦,已经不再遥远。

    “北伐原本不会这么快,根据朕的预估,或许还要再等上一年才更加稳妥,可是你们都明白,有的仗不能拖,拖久了这心气就没了......索性将士们战场用命,咱们年前打的这几仗都很出彩,因此,北伐也就不拖了。”

    宁渝轻声感慨道:“如今的大楚,已经有充分的实力,去彻底扫荡中原,恢复汉家江山,在此次的北伐之战中,我大楚将会出动二十二万人的军队,以及四十万人的民夫作为后勤保障,从而奠定此战的最终胜利。”

    枢密使宁忠义站起了身子,严肃而低沉地声音响了起来,“为了这一仗,枢密院进行了长达一年的准备计划,所计划涉及的军队一共有二十一个师,即包括复汉军第一师、第二师、第四师、第七师、第八师......新编第十一师、新编第十三师......新编第二十七师,以及经过了加强的禁卫师。”

    “北伐之战,将会通过枢密院编制的北伐预算计划,拥有军费一千七百五十万银元,并预计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完成对京师的占领,并在六个月的时间里,完成对盛京的占领,以实现彻底的战略目标。”

    台下的众多将军,在听到宁忠义的这一个个数字时,不由得有些悸动,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们什么时候打仗这么富裕过?可以说宁楚之所以屡屡以少胜多,除了自身战力碾压清军之外,也有军队数量一直处于较低水平的缘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即便是在西南战场上,宁楚的兵力也是少于清军的,这使得许多战略都带着几分冒险的味道,而如今二十万大军,或许将会以一种风卷残云的姿态,彻底完成一统大业。

    宁渝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心里大概也知道他们的想法,不由得有些感叹,在这个时代二十万人便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军团,可是到了一战二战时期,却仅仅只是一个加强集团军的实力,连一个集团军群都够不上。

    当然了,由于时代的缘故,这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至少在眼下能够在国内整合出三十万新军,并且组织二十二万人进行北伐,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毕竟清廷用吃奶的劲,都练不出十万人来。

    宁忠义并没有去理会众人的惊叹,而是继续介绍道:“此战将会分为三路进攻,其中第一路为第一集团军,辖制第一师、第七师、第十一师.....第十八师等八个师,合计兵力八万人,从淮北渡过黄河直取山东,撤其屏蔽,在拿下山东之后,展开对直隶的进攻,集团军军长由我亲自担任,集团军参谋长由郑洪恩担任。”

    “第二路为第二集团军,由第二师、第九师......第二十二师等八个师,合计兵力八万人,从河南南部渡过黄河,进攻河南北部,等到拿下北部之后,便可西进兵分两路,一部攻直隶,另一路攻山西,以断其一臂,集团军军长由宁祖毅担任,集团军参谋长由程之恩担任。”

    说道这里的时候,众人便多多少少有些心潮澎湃,对于第三路大军的行军方向多少有些猜测,莫非是从潼关入关陇作战?

    只有海军提督邱泽心里所感悟,他大概能够猜到了,倘若前两路分别取山东和河南以北,恐怕第三路的出兵路线将不会继续从陆地上走,否则所需要耗费的钱粮会太大,而海路便成为了更好的选择。

    众人并没有猜测太久,宁忠义便已经公布了答案,只见他手里的指挥杆从上海划到了天津,呈现出一道弧线。

    “第三路由中央集团军来完成,辖制禁卫师、第八师.....第二十三师以及第二十七师等五个师,合计兵力六万人,在海军的配合下,从上海登陆直抵天津,完成对其腹心的致命一击,拿下天津后直接进攻京师。”

    当谜底彻底揭晓的一刻,几乎所有人都轻轻吐出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这个计划的成功率非常高,以目前清军的实力,或许能够迟滞第一集团军和第二集团军的前进速度,但是在中央集团军这一致命攻击下,几乎不可能有任何的反抗能力。

    等到天津被攻克,京师自然也就保不住,没有了京师的局中调度,无论在山东还是河南、直隶集结的重兵,都只会成为无头的苍蝇,彻底被宁渝大军合围给拍死。

    至于关陇之地,原本可以从四川出兵攻汉中,只是西南终究是新下之地,内务调理更加重要,因此并不会担负太重的责任。

    如此一来,所有的谜底都几乎揭开了只剩下最后一个悬念,那就是这一战的全军统帅,毕竟想要协调好三路大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只是当宁忠义公布自己担任第一集团军军长的时候,众人心里便已经有所猜测,在目前的复汉军体系当中,如果说还有其他人的资历更深,那就只有一个人——皇帝本人。

    简单来说,如今的大楚天下,几乎一大半都是宁渝亲手打下来的,可以说大楚立国的每一战,也都是在宁渝的指挥下取得胜利,早在他还没有当皇帝的时候,民间就已经誉为将星下凡,也是名至实归的天下第一名将。

    至于满清的那个所谓天下第一名将傅尔丹,到现在还在复汉军的矿坑里吃沙子,命都快没了。

    因此,统帅目前北伐二十万大军,宁渝堪称最好的选择。

    果然,在众人激动的眼神当中,身着大元帅军装的宁渝,站起了身子,环视了众人一眼,用手指点在了舆图上面。

    “此战由朕亲自挂帅出征,等到北征之日,朕的帅旗将会第一个出现在黄河南岸!”

    ..........

    在中国的历史上,北伐十分罕见,在此之前真正北伐成功的只有朱元璋一人,其余北伐都没有真正取得过完胜。

    在当年朱元璋的战略当中,并不是第一步就直取元大都,而是分为三步,即先取山东,撤其屏蔽;旋师河南,断其羽翼;拔潼关而守之,据其户枢,等到这三步走完之后,才真正进军元大都,彻底实现席卷天下。

    如今宁楚所面临的局势,比起朱元璋面临的局势其实好很多,就比如在关陇一带,宁渝已经插进去了一根叫做‘大义军’的钉子,多少能够牵制一部分清军的注意力。

    除了战略上本身的优势之外,更主要的是还是双方实力的对比。而在目前复汉军绝对的实力面前,清军并没有太多的反手机会,毕竟宁楚拥有二十万新军,而清军所谓的新军只有十万人,再加上二三十万老式军队,根本不可能成为宁楚的对手。

    然而宁渝明白,他依然需要保持谨慎,目前还有两个问题需要得到解决,第一个便是此战位于北方,多为平原地带,将会十分适合满蒙骑兵的突击,而这一点也势必会成为他们取得突破口的重点。

    尽管目前复汉军已经建立了一支骑兵队伍,可由于马种培育计划才刚刚开始,因此大部分的马匹都是从他国采购所得,再加上时间太短的缘故,仓促之前仅仅建立了一支不到万人的骑兵部队,编成五个团,全部归属于禁卫师旗下。

    其中在这一万人的骑兵部队当中,有两个骑兵团属于胸甲骑兵团,每个团额定编制一千五百人,全团配备一部分阿拉伯战马,以及一部分从英法等国买来的战马,并且选取身材高大的骑手训练,还配备了重十五斤左右的胸甲和头盔,并使用轻便火枪和马刀作为武器。

    因此,光是这样的一个骑兵团,其所需的花费都几乎赶上一个寻常的步兵师,堪称昂贵无比,即便是在未来,宁渝也不打算过多组建骑兵,大概保持十个左右的胸甲骑兵团即可。

第四百五十三章 做个厚道人

    除去这两支昂贵无比的胸甲骑兵团以外,另外还组建了三支龙骑兵团,即骑马步兵团,每个团的额定编制两千人,全团配备的便都是贸易得来的蒙古马,至于士兵则都配备火枪以及工兵铲,作战时并不是在马上作战,而是下马结阵作战。

    简单来说,龙骑兵团更像是一支快速反应部队,马匹只是他们的运输工具,通常会利用马匹快速转移到作战地点,然后下马进行结阵作战,如果出现紧急防御任务时,则可以快速转移到目标地区,使用工兵铲构筑防御阵地作战。

    正因为如此,龙骑兵团对马匹的要求并不高,寻常的蒙古马便足以使用,其成本相对来说也只有龙骑兵团的一半不到,将来会成为宁楚的主力骑兵构成,预计会编练三十个骑马步兵团出来。

    在骑兵这个点上,目前的宁楚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毕竟无论的马匹培育还是骑兵人才的培训,都将会是一件极为漫长的事情,就长期规划来看至少需要五到十年,才能形成规模化的骑兵作战部队,

    好在这一次北伐战场上,真正实现骑兵对决的机会并不多,主要还是看步兵之间的较量,因此宁渝并不是特别担心。

    真正让宁渝比较担心的是第二个问题,便是后勤供应,在这一次北伐中需要保障足足二十万人的作战,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尽管宁楚之前也经历过一些大规模战事,可是毕竟战事距离大本营不算特别远,军队也不算特别多,再加上长江黄金水道的帮助,后勤还算理得颇具条理,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纰漏。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北伐之战只能依靠运河和海运来实现转运,可问题又来了——宁渝在之前就已经取消漕运了,所有的漕帮子弟如今都转业的转业,参加海军的参加海军,跑海船的跑海船,漕运体系基本上是废掉了,只剩下一条波澜壮阔的大运河。

    这倒不是说宁楚就完全用不了运河,但至少在段时间内,肯定恢复不了漕运往日的运载能力,而这也跟宁渝目前的规划相违背,因此大头还得依靠海运。

    为了确定这个问题,宁渝便在会后直接找来了海军提督邱泽,以及总后勤部部长宁承祖二人,将自己心里的顾虑说了出来。

    负责北伐后勤诸事自然不仅仅只有枢密院的总参谋部,但是总后勤部也基本处于居中协调地位,因此坐上这个位置的人也都不简单,目前的总后勤部部长宁承祖,也是军中出身的宁家子弟,资历很深,因此才有幸担任总后勤部部长这样的重任。

    “回禀陛下,目前从各省征募的六十万民夫已经基本齐备,他们将会归属于开封、合肥以及上海三大转运司,其中开封及合肥转运司均配属二十五万人,作为陆地转运人员,而上海转运司则配属十万人,负责海路转运。”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转运之事事关紧要,不得不由他多关心几分,特意叮嘱道:“前线将士们所需的一应物资,都需要民夫转运上去,因此要切实保障好他们的安全,还有相关的待遇也丝毫不能少。”

    宁承祖点了点头,凝声道:“自从相关的民夫役使法案行使以来,我军凡有战事,都会根据法案来役使民夫,所有应召民夫都将会享受相应的待遇,役使期间平日每天工资为十枚铜元,战时期间为每天二十铜元,至于一线战场的民夫,享受每天五十铜元的收入。根据总后勤部的预计,花费在民夫身上的预算大概为三百万银元左右”

    说到这里,宁承祖也有几分感叹,他可不是那种不知民间疾苦的人,在过去打仗的时候,通常民夫是得不到什么钱的,他们不仅身处于危险之地,而且还要自费承担役期,因此常常被人称为破家亡命。

    可是如今的宁楚,却主动给民夫给支付役钱,虽然不是很多,可是每天至少十个铜元,跟码头上工人的工钱也差不了太多,因此也不能算薄待了。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三百万银元虽然是一笔巨资,可是也不能算白花的钱,原因很简单,这个费用便是弥补百姓出役的损失,倘若朝廷不出这三百万银元,那么损失便是出在百姓的身上,引起数百万人对朝廷生怨气,可谓得不偿失。

    “恩,这项政策一定要坚持下去,百姓对大楚的信任,便是体现在这些小事当中,倘若这些小事我们都做不好,更不用谈其他的大事了。”

    宁承祖连忙点头道:“陛下说的是,此次北伐转运之事,将会由总后勤部做好计划方案,绝不会出现半点问题。”

    宁渝点了点头,随后便望向了身为海军提督的邱泽,沉吟道:“此次北伐,中央集团军需要走海路进攻天津,还有相关的后勤海运之事,海军可有把握?”

    说起来,宁楚也委实不愿意将海运全部交给海军,因为这对于刚刚成长的海军而言,实在是有些压力太大,可是眼下无论是皇家财团所属的远洋公司,还是朝廷工商部下属的远洋运输集团,都还处于起步阶段,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邱泽神情淡然,似乎并没有多少紧张神色,轻声道:“回禀陛下,海军在经过前番的改造之后,淘汰掉一部分老旧小船,也接受了船厂的六艘三桅战舰,目前拥有主力战船十七艘艘,各式中小战船七十七艘,由于目前清军水师全军覆灭,基本无需考虑水战之事,可以全部搭载陆军登陆。”

    说到这里,邱泽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声道:“唯独新式的运输船只不算多,海军目前能够集结二百艘左右,到时恐怕还需要其他各大商会支援。”

    “此事应该不成问题,工商部已经移文各大商会,暂时征调各商会商船以及水手,征调期间的一应费用将来会通过抵税的方式反馈,现在商会的参与度都很高,到时候太多不敢说,征调个七八百艘应该不难。”

    听到宁渝这般说,邱泽却是点了点头,“倘若有个七八百艘船,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若是旁人来看还以为这事简单,可实际上只有亲身参与过的人才知道,想要在短短时间内征调七八百艘商船,体现的不仅仅是朝廷的行政能力,还有商会对于朝廷的支持。

    可以说,北伐一战绝不仅仅只是复汉军在打,而是大楚千千万万个普通人对此表示支持的结果,他们希望能够尽管结束战争,也希望过上好日子,因此对于此战便是倾力支持。

    在确定完了大的方略之后,宁渝也没有歇息片刻,而是直接召见了在外面等候以及的宁千秋,尽管对于这一次大义军报的期望不高,可是宁渝依然想听一听宁千秋的汇报意见,与此同时,枢密院诸臣也一同过来参会。

    “启禀陛下,此番出使大义军还算顺利,目前陈道显已经答应到时候出兵牵制住年羹尧,但他随后声称目前手里的火器太少,特别是缺炮,没办法对年羹尧造成影响,因此需要我大楚支援一些武器。”

    宁千秋恭敬道,他这一次出使西安足足有两个月,整个人都显得黑瘦了不少。

    宁渝并没有急着表态,而是望向了枢密使宁忠义,笑道:“北伐北伐,自然不仅仅只有河南、山东、山西以及直隶等地,这事应该在枢密使心里记挂了很久吧。”

    宁忠义沉着地点了点头,冷静道:“根据原来的计划,等到第二集团军攻下山西之后,将会从山西直扑关中,绕开潼关天险,强迫大义军往更西的方向走,到时候甘肃也会进一步拿下,就让他们去青海或者是西藏吧。”

    宁渝点了点头,在这个时代里,青藏等地的民族复杂,想要彻底同化西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也是宁渝迟迟没有让川地的复汉军入藏的原因,他还需要进一步调理目前的地盘,到时候才能用全新的姿态平底青藏等地。

    因此为了避免青藏等地脱离中原的控制,派遣大义军前往倒是一招不错的妙棋,他们只要还想稳固自己的根基,与当地的地方派就肯定会发生大的摩擦,到时候也能提大楚提前扫清前进的道路。

    想到了这里,宁渝微微一笑,“既然有了这个打算,那么多多少少也要给点装备的支持,否则他们走的心不甘情不愿,怕是也没什么大用。”

    宁忠义仔仔细细想了想,才缓缓道:“在之前的时候,打清军缴获了不少装备,那些东西原本是装备在国内的二线部队身上,可是眼下兵工厂的产出暴涨,很多部队都在提前换装,那些破烂迟早也是进炉子的结果,那就给他们吧。”

    在目前的宁楚军队体系当中,本身分为多个层次,像禁卫师这种可以先抛开,其余那三十个有正式编号的师便是一线作战部队,装备的都是目前宁楚的主流一代武器,即汉阳造燧发枪,训练十分严苛。

    往下一层便属于各省组织的一个当地守备旅,只有六千人的编制,所配属的装备当中只有一部分是汉阳造燧发枪,另一部分用的便是上一代的雷式型燧发枪,不过这一层的各省守备旅人数并不多,加起来大概只有七八万人。

    再往下一层,便是归属于各个要地的城卫部队,他们本身不属于正式编制,而是属于各省总兵辖制,人数也不多,基本上都是退伍伤残老兵加上一些新兵组成,用的家伙事只有一部分是雷式型燧发枪,另一部分便是缴获的武器。当然,南京本地的城卫部队不属于这个范围,他们基本上都是由各个正规师下属的正规团来轮流担任。

    因此,当蒸汽机开始在矿山、军工厂等地应用以后,也使得宁楚的军工生产能力暴涨一大截,不仅能够满足一线作战部队使用,还能帮二线守备部队换装,甚至连最次的城卫部队,都开始全员换装燧发枪,因此像那些缴获的老掉牙破烂,也就都收回到了各省的武库当中。

    这些破烂原本的计划是销毁,然后将其中的铁回收重铸,可是宁千秋带来的这个消息,却使得大家都改变了想法,倘若把这些都给大义军,不说别的,至少遏制住年羹尧的攻势不会太难,毕竟那些破烂的数量还真不少。

    宁渝点了点头,“既然将来还需要他们在前面开路,那么这次多多少少也大方一点,枢密院可以做个评估计划出来,如果能都给,那就都给他们了。”

    宁忠义微笑道:“前些日子一些武库还给枢密院发来信件,说这些东西放在他们那里没用,还占地方,然后都要主动销毁.......后来我让人做了一份调查,真正能用的鸟铳,加起来大概有三万多杆,至于火炮不算很多,只有一百多门子母炮还有四五十门威远炮,若是都给他们,能装备七八万人左右,没什么影响。”

    之所以三万杆鸟铳能装备七八万人,原因很简单,这个年头并不是每支军队都能像宁楚这般全面火器化,更多还是装备个三成到五成之间,其他的人都是用传统的冷兵器,哪怕眼下大清的新军,火器也只装备了七成,还有三成拿大刀片子。

    当然,尽管只有七八万的火器军,对于目前的大义军来说也够用了,毕竟年羹尧自从打了上次的败仗后,他现在手里的火器也不多,收拢后的军队大概只有五万人上下——虽然西北清军的战斗力比大义军强一些,可是这么一算倒也不上不下了。

    “恩,枢密院既然有谱,那就给吧。”

    宁渝并没有过多犹豫,倘若还是刘如汉当家做主,那别说火枪火炮了,一根毛都没有,可是陈道显毕竟是宁渝的一个便宜老丈人,如今还要人家往西边的苦寒之地走,多给点火枪火炮,似乎也还算厚道了。

第四百五十四章 天命昭昭

    当然,眼下真正的问题并不是给多少武器,而是大义军到底愿不愿意接受宁楚的安排。

    毕竟他们好不容易在西安扎下了根来,好歹也是关陇要地,可是一旦再往西边走,别说什么潜力不潜力,能够生存就不错了。

    宁千秋作为派驻大义军的使者,他当然能够看到大义军目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能在西安继续生存下去,因此对于这个提议,即便是陈道显也不会就此答应下来。

    “回陛下,西安之地,如今已被大义军视为心头肉......即便是大楚给他们支援武器,怕是他们也不会轻易答应。”

    “不答应?那就打到他们答应!”

    一个肿眼泡的将领却是冷笑连连,他乃宁楚刚刚提拔上的另一名枢密院高层董玉鳞,原本属于太上皇提拔的高级将领,一直都驻守在淮山。后来宁渝见此人打仗凶悍,多少有些爱才,便提拔了他上来,做了一任枢密都承旨。

    宁忠义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轻声道:“第二集团军左右是要从开封渡河进河南,若是他们不同意,那索性就不进河南,分兵一部走陇西,到时候回击山西,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

    宁千秋听到枢密院的一片喊打喊杀声,不由得点点头,“倘若如此,想来陈道显会深思熟虑,这鸡蛋毕竟碰不过石头。”

    “就算他们真的想碰,也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了。”

    宁渝脸色淡然,在北伐大业上,他不会再顾忌任何人的想法,谁敢拦在路上,那就消灭掉谁。

    革新三年六月底,等到万事皆备之后,宁渝在南京祭天大典之上,亲自登上祭坛,宣告誓师北伐,这一幕如同往平静的湖面上扔出一块石头,激荡出了漫天的水花。

    二十万大军,号称五十万雄师,将会浩浩荡荡跨过黄河,北伐清廷!

    所有的报刊都在疯狂地传播这个消息,他们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将北伐的所有消息写在报纸上面,来解开所有人这一年来的心中迷惑。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宁楚肯定会北伐,可是谁也不知道,这个北伐的日子具体什么时候到来,如今当谜底真正被揭开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有些如梦似幻,甚至感觉到一丝不真切的虚假。

    那些还心怀大明的忠臣义士们,他们跪在了南京明孝陵前放声痛哭,似乎这一切都来得是那么迟,以致于所有经历过甲申国难的百姓们,几乎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只剩下了对那个灰暗时代的残留幻想。

    从大明崇祯十七年,到大楚革新三年,中间经历了整整八十一载风雨,可以说哪怕当时的垂髫幼童,如今也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而更多的人则是带着对过去的回忆,消逝于过去的时代。

    只是想要让这些人真正打开心结,怕是只有打下京师,在明思宗皇帝吊死的槐树前凭吊,才能真正一洗这八十一年下来积攒的深深怨气。

    宁渝在听到了关于这些人的秘密汇报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他们怀念的并不是真正的大明,而是仅仅存在于记忆当中的大明,这并不会影响到他们对于宁楚的拥戴。

    不过有一点宁渝还是很在意的,那就是等到克定中原夺取京师之后,还需要对大明皇帝们的陵寝进行保护,以防止一些极端的满蒙八旗会对明朝皇帝的陵墓进行破坏,毕竟无论怎么样,宁楚都是承继的大明天命。

    好在内阁组建的国史修纂委员会已经正式成立,针对《明史》的修纂工作也摆上了进程,便可以借着北伐的机会,将一些东西给放进去,以此来凸显宁楚的天命昭昭。

    .......

    京师,圆明园。

    南京北伐誓师的一幕,终究拦不住一些有心人的传播,特别是那些记载着北伐诸事的报刊,如今成为了北面最为火热的读物,尽管官府屡禁不止,可依然有许多报纸出现在了京师,甚至出现在了雍正的眼前。

    “五十万北伐大军,好大的气魄,好大的手笔啊......”

    位于园南的勤政殿属于雍正登基以后新建的宫殿,在勤政殿一旁还拥有内阁、六部、军机处诸多值房,因此雍正经常在夏季的时候来此地办公,而此时的雍正皇帝,正拿着一份报纸,斜斜倚在了御榻上。

    总管太监苏培盛正殷勤地守在了一旁,尽管听到雍正的感叹,可是他也不敢出声,就那么老老实实地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可是任谁都知道,论起对雍正的了解,此人怕是数一数二,哪怕雍正皇帝心里有个刺挠还没表现出来,这个老太监怕是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特别是进了夏日之后,雍正带着大臣们搬到了圆明园以来,苏培盛担心这夏日的蝉鸣声扰了主子歇息,便将那些侍卫们打发着去捉蝉,却是应了当初的‘粘杆处’,因此又有人故意讥讽,声称他是个‘粘杆太监’。

    可是无论旁人怎么看他,苏培盛依然我行我素,对雍正的服侍一日细过一日。正因为如此,他也得到了雍正的特别看重,成为了圆明园此地的太监总管。

    雍正自然知道,这番话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可是绝对不会进苏培盛的耳朵里,要不然轻则发回盛京守陵,重则便是立刻打死,因此说出这话也不可能得到苏培盛的回应。

    “叫起吧。”

    “嗻。”

    所谓的叫起,便是指皇帝召见军机大臣、王公、满汉大学士或六部堂官以及封疆大吏等,如今在圆明园里只有军机处,而各部的堂官还在紫禁城里面,因此很明显便是传唤军纪大臣前来共商国是。

    等到徐元梦、张廷玉、允禄、蒋廷锡等军机大臣到了以后,雍正也毫不客气,直接将那份《清流报》扔在了众人面前,阴恻恻道:“相信你们早就已经看到这份报纸了吧!”

    众人当下便跪成了一团,无论他们之前没有看到过,这个时候都坚决不能承认,而是纷纷低声道:“回禀皇上,此等叛逆之文,便是一字一句,奴才也实在不敢去看。”

    雍正并不是真正要对众臣如何,实在是心里早就生了邪火,如今被宁楚的报纸一逼,便多多少少有些不忿。

    “朕叫你们来,不是让你们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楚逆此次北伐来势汹汹,纵使没有报纸上的五十万人,可至少也有二三十万,大清拿什么去抵挡?”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得面面相觑,只有徐元梦硬着头皮道:“山东、河南一线已经做好的了准备,有十万绿营已经集中在了山东,还有八万绿营集中在了河南,再加上各省团练,或许能够暂缓楚逆脚步.......”

    雍正默然,他当然知道徐元梦的意思,山东还有河南是肯定守不住的,这一仗说来说去还得在直隶打,到时候十万八旗新军加上五万京营八旗,会成为大清的最后底牌。

    “山东.....难道真不能守?”终究是有些不甘心。

    “回陛下,当谨防两广之事重演,倘若复汉军引一军跨海北上,则不堪设想。”徐元梦也很头疼,对方的手段实在太多,堪称是防不胜防,甚至可以说在宁楚的水师面前,就连直隶都得硬着头皮守。

    要知道,从天津到京师的距离,几乎连一天的行军时间都不需要。

    雍正微微沉默,他望了望眼前的大臣们,却感觉这些人没有一个靠谱的.......在这种时候,无论是干什么,都好像有点晚了。

    “张廷玉,去告诉俄国人,他们的条件朕都会答应下来,只是有一点,让他们的皇帝赶紧派援兵吧,若是来得晚了,怕是这些地盘都会被宁楚所占,到时候看他们找谁要去。”

    “奴才领旨。”

    张廷玉缓缓站了出来,沉吟了一番才低声道:“回皇上的话,眼下俄人虽然能依靠,可毕竟远水救不了,大清还得多想想别的出路才行。”

    “如何?”雍正的眼光望着张廷玉日益沧桑的脸庞,不由得心中一动,眼下真正说起来,还是他这个汉人最贴心的,将来倘若自己死了,一定要让张廷玉配享太庙,方才成全一段有始有终的君臣佳话。

    至于那个年羹尧.......哼,还真以为朝廷里不知道他在甘肃的所作所为,只可惜眼下却没办法强行将他给调回来,只能让他多享受一段日子。

    就在雍正胡思乱想之际,张廷玉却跪在了地上,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下面要说的,只怕是砍十次头都不为过,还请皇上能够饶恕奴才的死罪。”

    “你且说来听听。”

    雍正的脸色已经开始变黑了,他很不喜欢有人故作聪明的模样,只是刚刚升腾起对张廷玉的那些感动,却是消失无影无踪。

    张廷玉十分敏感地察觉到了这一点,着实有些无奈,只是有些事情真不能怪他,倘若他不先说这话,只怕将来的很多事情都会让他很被动。

第四百五十五章 朕也要亲征

    自从雍正皇帝登基以来,天下人只知道他是一个颇为勤政的皇帝,可是只有少数人才明白,眼前的这个主有多么的刻薄寡恩,甚至可以说,他所做出来的一切表演,本质上都是为了让人为他心甘情愿去死。

    从继位开始,隆科多因为手握九门提督大权,再加上雍正内心猜疑,因此对他颇为忌惮,基本上很快就对他没了信任,几乎只用了一年的时间,就彻底让隆科多形同软禁。

    等到后来,若非局势变化迅速,年羹尧手握兵权,要不然就连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好下场,至于鄂尔泰也好,田文镜也罢,那也都是随手可以丢弃的弃子罢了。

    因此张廷玉心里明白,哪怕如今雍正对他多么看重,可是有些东西是绝对不能错的,一旦触及到对方心里的那根线,那么雍正对他的猜疑只会越来越深。

    “回禀皇上,奴才以为,当下与俄人议和,或可将来为大清添加一大助力,可是对方目前不可能为我大清所用,只能当做将来的一记伏笔......如今奴才以为,面对楚逆北伐大军,可有三策以应对。”

    “衡臣不妨都说说。”

    雍正的语气显得十分平淡,可是其余大臣却都竖起了耳朵,他们倒不是完全没有想法,只是如今也想印证一二,再就是通过皇帝表现出来的态度来猜猜他的想法。

    张廷玉慢吞吞地竖起了第一根手指头,“以当下形式来看,最下策乃坚守山东、河南以及直隶,倘若只是步步坚守,只会被宁楚以多击少,逐一吞吃,到时候我大清几无还手能力。”

    听到张廷玉只将自己的对策定为下下之策,却是让徐元梦有些不服气了,他沉声应道:“以张大人看来,难不成我大清放弃山东河南,听任楚逆平安渡过黄河不成?”

    张廷玉摇了摇头,轻声叹气道:“若是我大清选择固守山东河南,表面看上去能够形成节节抵抗,可是徐大人想过没有,倘若没了我大清八旗的弹压,绿营将士何来的战心,只怕是还没有到战场,就彻底溃散了......”

    “况且,既然先前放权各地督抚,那么到时候他们也可自行团结各地士绅,对宁楚进行反抗,至于这十几万大军,为确保万一,可以直接调遣入京。”

    听到了这里,雍正心里悚然而惊,他发现这个问题似乎在朝堂上,根本没有人真正去提过——或许是顾忌满汉一体的问题,又或者是担心引起朝堂的分裂,总而言之,所有人几乎默认了绿营跟他们是一条心的。

    可问题真是一条心吗?这自然是个天大的谎言,只有那些终日端坐在朝堂上的大臣们,才会这么一厢情愿地以为绿营都会为大清的存亡而战。

    然而在实际上,绿营的节操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高,无论是选择威逼利诱,还是选择收买分化,总有对付绿营的办法,更不用说,以目前宁楚影子和军机处的渗透能力,只怕绿营系统也成为了筛子。

    徐元梦没有说话了,当对方将这一点捅穿以后,他就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皇帝不会信他,大臣们不会信他,就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

    “张廷玉,说说你的中策。”

    雍正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毕竟这个问题根本没办法解决,绿营不会归心的原因很简单,待遇给的不够罢了,可如果真按照八旗的待遇来给,以大清的钱粮根本养活不了多少人。

    张廷玉脸色淡然,竖起了第二根手指,“调集山东绿营和河南绿营北上,放弃山东河南防务,将楚逆的战线拉长,于直隶调集重兵,与宁楚决一死战。”

    根据张廷玉的这一个计划,到时候直隶会集中十八万绿营兵,再加上十万八旗新军和五万满蒙骑兵,以三十余万的兵力迎击战线被拉长的复汉军,似乎倒有一搏之力。

    雍正点了点头,于心而论他想的也是这一点,只是还想再听听所谓的上策,便望向了张廷玉,示意他将最后一策,也就是所谓的上策说出来。

    张廷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也是他心里最为忌讳之处,于是便跪了下来,低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以为,无论如何战,我大清于关内已经再无可复之机,既然进而无望,不如退而求其次,可选择退出关外积蓄实力,倘若有待一日天下大变,我大清未尝不能再次入关图谋天下........”

    众人一惊,他们瞬间只觉得张廷玉疯了,这仗都还没有打,就想着放弃关内的所有地盘,就这么跑回到关外去,若是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张廷玉是宁楚安插进来的内奸呢。

    徐元梦大怒,指着跪在地上的张廷玉,厉声道:“张廷玉,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你信不信,就凭你这些话,老夫便要斩你!”

    庄亲王允禄也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我大清岂有不战自降的道理?张廷玉,你没胆去打楚逆,可是本王却有,这条性命就算豁出去了又如何,岂能弃先祖基业于不顾?”

    张廷玉跪在了地上,神情反而更加淡然了,他低声道:“若非如此,我大清的一切就压在了这一战上,倘若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说道理,张廷玉根本不认为这一仗能赢,即便是汇聚了大清目前的所有兵力,他也依然不看好清廷能够战胜宁楚。

    眼见得众人还要继续指责不休,雍正冷冷哼了一声,便止住了众人的喝骂之声,众人眼见雍正气恼,却是全部跪在了雍正的面前。

    雍正没有望向他们,长叹一口气,“自从楚逆起兵以来,朕常常思考为何局势败坏如斯,实在是因为人人有私心,人人皆不可捐躯赴难,以致于楚逆坐大,不可再制.....”

    “若是继续未战先退,只怕军心人心,皆毁于一旦,到了那个时候,纵使有关外沃土,如何能为我大清所有?”

    “此战听闻楚逆小儿亲领大军前来,朕亦不愿退缩......你们无需再议,朕决意亲征楚逆,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众臣全部跪倒在地,高呼万岁三次方止,唯独张廷玉却是在心底叹口气,如今既然皇帝下定了决心,他们作为臣子,也只得听命行事。

    随着雍正决意亲征之后,南北大战的火药味却是显得越发浓郁起来,在京城里的八旗上下却是一阵惊惶,因为先前有了康熙亲征的先例,此时许多满蒙亲贵,对于皇帝亲征实在有些心里发虚。

    就连一直都在闭门读书的满洲大学士马齐,如今也不得不向皇帝上了一道奏折,声称皇帝乃国家之重,绝不可轻动,或可命令宗室大臣为帅,另外选拔军中猛将,亦可御敌于黄河之南,使其不可轻犯。

    倘若在过去,雍正看到这样的折子,或许还会给老臣一个面子,选择将其留中不发也就完了,可是眼下局势不同,雍正原本心里正是多疑之时,便觉得马齐此话有些别的意思,继而便想到了困居在景山的老十四。

    这一想不要紧,却是将雍正心里的那点忌讳全都勾出来了,他很快就想到了当年继位时发生的那些糟心事,当下便狠狠地驳斥了一通,还派了小太监去马齐的府上,硬生生将老头骂了一个时辰,若非老头心理素质还行,只怕却是要被雍正给骂死过去。

    然而问题却是来了,雍正骂退下了一个老臣,可是却也引起了其他宗室重臣的反对,大家的意思很简单,眼下这个局势本来就艰若累卵,若是皇帝在战场上再出现点什么事,到时候大清怎么办?

    倘若老十三还在,或许他还能劝动雍正皇帝,可是老十三已经死了,而庄亲王允禄并没有什么影响力,而且他年轻气盛,也是赞成皇帝亲征的,因此到了这个时候,说话的宗室们并没有真正特别有分量的人物。

    在这种情况下,雍正却是全部给驳斥了一顿,甚至对于一些老臣更是丝毫不留情面,他还怀疑其了在景山的老十四,以为对方在搞什么鬼,便专门派去了使臣前去训斥,可是这一训斥不要紧,原本就惊惧无比的允禵,竟然就这么直接给吓死了。

    一时间京中更是谣言滚滚,许多人虽然不敢明说,可是他们的心里却认为这里面肯定有雍正的手笔,允禵的死跟雍正脱离不了关系。

    雍正实际上这一次真的没有动手,他即便再怎么愤恨,也会考虑到一点,那就是允禵是跟他同父同母的亲兄弟,关系比起其他的皇子还要特殊,倘若是雍正下手,只怕将来的名声会臭到发指。

    因此,允禵的死在这个时候却透着几分不对劲,而雍正眼下也无暇多虑,因为宁楚的北伐大军,已经在黄河南岸逐步集结完成,随时有可能发起渡河进攻。

第四百五十六章 长剑在手

    革新三年七月初,南北双方之间的气氛变得骤然紧张,似乎一场无形的对决已经展开,只是双方比的不是真刀实枪的拼杀,而是比得双方的大势。

    毫无疑问,目前的大势在宁楚这边,只是这终究是在历史的分叉路上大大往前迈了一步,宁渝在信心十足的同时,也深深感受到了前方的未知性。

    三大集团军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各师师长也都回到了自己的部队中,他们尽力去压制着目前军中的战心,耐性地望着南京的方向,等待着来自这边的信号。

    而清军方向也出现了异动,清廷委任新任山东总督李卫紧急奔赴济南,与此同时山东十万绿营兵也开始了汇聚,他们沿着黄河一线展开了布防,只不过相对黄河对岸的复汉军士兵,他们的士气显得更为低落。

    另一方面,河南总督田文镜也在动员自己手里为数不多的绿营兵,再加上一些士绅团练,缩在了卫辉府,十分警惕地望着开封方向的复汉军,他们并没有抵挡对方的实力和勇气,但是他们的存在,能够给直隶山东山西的清军提个醒。

    张廷玉之所以不建议驻守黄河,也有这个原因存在,因为相对于漫长的黄河,目前的清军并没有太过于雄厚的兵力进行处处防守,而只要一点突破,则整条防线也都会陷入到崩溃之中。

    与此同时,受到南北局势的影响,驻守在陕西的大义军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陈道显出动兵力接连攻占了凤翔与陇州,也算是在对年羹尧方向的清军进行试探。

    至于驻守在甘肃的年羹尧还有远窜到青藏的岳钟琪,都带着十分警惕的态度观望着中原发生的大战,他们如今并没有参与到牌桌上的实力,一切都只能等待着中原大战的结束。

    其中年羹尧与岳钟琪二人都经过了惨败,因此手中的兵力并不算多,特别是岳钟琪在经过了川省大败之后,他目前手底下只有数千人,勉强在青藏角落一地苟延残喘,而年羹尧虽然还有五万人,可是这五万人根本无法同战前相比,因此势力也十分有限。

    总而言之,当南北大战爆发的时候,所有的其余势力都没有任何手段能够参与进去,他们只能静静地等待着战事的结束,而真正能够决定天下大势的,依然只有南方的革新皇帝,与北方的雍正皇帝。

    革新三年七月初十,复汉军禁卫师正式开拔,四个步兵团、一个炮兵团以及五个骑兵团,再加上师直属部队,一共两万三千人的庞大军队正列好了整齐的队伍,朝着城外出发。

    城内外的百姓们拥挤在了道旁,多达十余万人将长长的朱雀大道挤得满满当当,而人人都望着身着整齐军装的复汉军士兵们,踏着步子向前开进,他们的眼神中透着坚毅的目光,肩上火枪上的刺刀闪烁着寒芒。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系虏请长缨.......”

    一旁的军乐团也奏响了军乐,数百名童子高声歌唱复汉军军歌,他们清脆的声音在朱雀大道前盘旋,带动着更多的人加入了歌唱之中,或许百姓当中绝大部分人都不太懂这首歌的名字,可是人人都知道,当这首歌响起的时候,则代表着复汉军士兵们将会踏上一场征途。

    在如今的大楚,军人并不再像明清时期的地位那般低下,在宁楚的引导下,一出出通俗易懂的舞台剧在各地循环上演,也使得人人都知道,士兵们打仗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能够重新使得南北一统,能够让华夏的儿女重新站在一起,再也不用受到任何的委屈,他们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战争!

    百姓们为复汉军欢呼,甚至还有许多人自发地涌上来,他们手里拎着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鸭鱼肉,提着瓜果蔬菜,就希望能够奉献一些自己的心意。

    当然,宁楚军纪十分严格,士兵们自然不敢去伸手接过,他们只能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将胸膛高高挺起,脸上则是一副凝重而严肃的神情。

    实际上,他们的内心受到了非常大的鼓舞,像这般的场景放在过去简直就是想都不敢想,就好比清军打仗,剽掠百姓几乎都成了习惯,因此百姓们畏兵如虎,恨不得让清军跟匪患同归于尽才好。

    可是如今事实证明,只要竖立了良好的军队形象,严格遵守军队纪律,那么百姓也会在心里记上一笔,因此这一幕也使得更多的复汉军士兵们,坚定了要牢守纪律的决心。

    就在复汉军士兵们前进的时候,一阵雄浑的号角声响起,只见一排排身着更华丽的大红军衣士兵向着前方走来,却是立马有懂行的明白了过来,恐怕这便就是皇帝的亲卫部队了,而后面的车架上,坐着的应该就是皇帝本人了。

    数万人望着亲卫部队后面的长长车架,翘首眺望,尽管在这个距离上他们都注定看不太真切,可是那大大的大楚团龙旗已经说明了一切。

    “陛下万胜!”

    “陛下万胜!”

    随着团龙旗的逐渐接近,百姓们也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他们由衷的感谢皇帝,因为就在这几年的时间里,所有百姓的生活都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好转,大家心里都明白,倘若没有了宁渝,恐怕所有人的日子都会恢复到之前。

    宁渝站在了一辆高大的马车上,身着大红色的元帅服,领上绣着金黄色的龙纹,而胸前则佩戴着一枚勋章,那是最为普通的一级忠勇勋章,旨在激励所有在一线拼杀的士兵们,皇帝将会和他们永远站在一起。

    马车处于重重的保护之下,可即便如此,依然也有一些侍卫围在了旁边,他们极为警惕地观察着周边的一切环境,还有几个身材高大的侍卫,分别站在最容易受袭的方位,做好了随时用身体为皇帝抵挡暗箭的准备。

    望着周边欢呼的百姓们,宁渝手中拄着长剑,神情坚毅无比,他知道,想要回馈这些百姓们,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干净利落地结束战事,这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交代。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禁卫师逐渐远去,踏上了遥远的征程,而百姓们的生活还要继续,他们望着那远方的重重烟尘,却开始了对漫天神佛的祈祷。

    无论父母送儿子,还是妻子送丈夫,对于所有的百姓来说,他们最大的期望并不是亲人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而是能够真正的平安回来。

    .........

    山东济南府,新上任的山东总督李卫,堪称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年仅三十八岁的他,在短短三年的时间里,迎来了官位的几连跳,便从一个正四品的云南盐驿道,升为了正二品的山东总督。

    但是任何对目前现状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为李卫而感到高兴,原因便是大清国已经没落了,山东变成了摇摇欲坠的最前线,而他这个所谓的总督,根本就是一个用来救火的差事,随时可能会引火烧身。

    在战事爆发之前,由于山东、山西以及河南三地十分特殊,像直隶总督便可指挥直隶、河南、以及山东境内的军事行动,因此这三省并没有如同其他省份那般设立总督,而最大的便是官职便是巡抚。

    可是真正等到复汉军威逼黄河一线的时候,雍正才深深感觉到了这种体制的弊端,遂委任田文镜为河南巡抚,而原来的山东则是由鄂尔泰一手掌管,然而鄂尔泰后来被调到了云贵救火,因此山东一地的总督又空缺了出来,被时任直隶巡抚的李卫给接下来了。

    从直隶巡抚到山东总督,李卫并没有任何的怨言,毕竟在他的心里面,对于雍正的忠诚一直是最高,换句话便是若非雍正慧眼识珠,他李卫恐怕一辈子也当不了封疆大员。

    既然雍正需要他李卫去支持山东大局,那么李卫自然也会竭尽全力去做好这件事。

    因此,深夜赶到历城的李卫,第一时间便召集了山东藩台衙门和臬司衙门的所有官员前来会面,其中还包括山东巡抚兼提督陈世倌(没错,就是书剑主角陈家洛的老爸)、山东布政使佟吉图、山东按察使董永艾。

    深夜,总督衙门中灯火通明,李卫坐在主位之上,而其他的大小官员则是分列左右,灯烛照在了每个人的脸上,显得灰暗而毫无神采。

    “督宪大人深夜赶赴历城,下官等如今已经全部到齐,只是一时难以招待,还望大人见谅。”

    山东巡抚陈世倌也才四十五岁的年纪,十分精明强干,自从去年升任山东巡抚之后,在这一年里做下了许多的实事,在山东官场上颇具人望。

    李卫属于捐纳出身,并非出身科举正途,因此他并没有寻常官员的迂腐之气,听到陈世倌这番客套话的时候,李卫便直接摆摆手,“朝廷派我李卫前来山东,为的不是这一顿两顿的招待,我李卫跟你陈大人你一样,都是来干实事的。”

    尽管这番话说得相当粗俗,可是陈世倌却是眼前一亮,他原本就是这般的性子,当下便恭敬道:“大人来山东,是山东百姓的福气,只是眼下山东的担子重,楚逆蠢蠢欲动,只怕兵祸转瞬即至。”

    李卫点了点头,但是他并没有接过陈世倌的话头,而是仔细问道:“听说陈大人当初来山东的时候,山东正好在爆发蝗灾,粮运之事也因此受到了影响,而陈大人曾经单独坐着马车去各地巡视灾情,可有此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陈世倌却是心里一凛,这件事并不是影响特别大的事情,可是依然让李卫这个上官注意到了,可见此人是做过准备的,绝不像寻常人以为的那么粗俗无礼。

    实际上,雍正一朝的几个宠臣受到的关注还是很高的,与田文镜、鄂尔泰等辈想比,李卫是最被人看轻的,原因自然是落在了出身上,特别是李卫本人大字不识几个,因此凡有公文起草都需要师爷来做,因此也受到朝堂上许多人的歧视。

    陈世倌在山东当巡抚的时候,李卫在直隶当巡抚,因此也算有所耳闻,只是当下对方已经成了自己的上司,便不得不小心应道:“确有此事,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事,却不知大人所问为何?”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李卫连声赞叹道:“朝廷官员当中,能够有陈大人这般实干精神的着实少之又少,况且在蝗灾之后,还曾为小民考虑过低息借贷之事,确实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实事的。”

    陈世倌闹不懂李卫的来意,只得小心应付道:“此事也是下官在下面巡视时所发现,凡有大荒之年,百姓即便度过荒年,可是也再也没有本钱买种子种地,只得去借贷,然后高息之下,却有滚利之嫌,反而使得小民破产无数。”

    李卫终究不是那种在翰林院磨屁股磨出来的官员,耐心上自然欠缺了很多,他很快便暴露了自己的真实想法,“陈大人,山东一地乃京师屏障,皇上让我来山东,绝不是过来看着楚逆轻易攻占山东的,无论是拦住还是拖住,终究要给皇上创造一场决战之胜机.......”

    陈世倌听到了这里才明白了过来,对方估计是看重他在山东的人脉关系了,想着在他这边探探底,看看山东士绅们的想法,而其中真正的重点自然便是曲阜孔家。

    只是陈世倌刚刚来一年,又如何能够跟高门大户的孔家牵扯上关系,只得委婉道:“李大人,若是要保住山东,自然需要联络孔家,只可惜下官初来历城,与孔家的来往着实不算多。若是真想有所联系,不如从礼部尚书王熙那边出发,如今王大人第四女正是当代衍圣公孔传铎原配。”

    听到陈世倌的推脱之言,李卫便有些不太舒服,若是他能够联系走通王家的关系,又如何来麻烦他这个山东巡抚?

第四百五十七章 死中求活

    李卫微微沉默了一番,他决定给陈世倌透一些底出来,至少不能再让他来糊弄事。

    “这一次来山东,李卫并不是空着两条胳膊来的,皇上已经下过旨意,只要能够在山东拖住楚逆,山东大族的一切要求,我都可以想办法满足,哪怕是把山东的征税权让出去,都没有任何问题。”

    陈世倌眼神一缩,这明显就是死中求活的棋,当下便叹气道:“眼下局势大家都看在了眼里,恐怕即便是朝廷让出再大的利益,那些大族们都要继续观望一番。”

    原因很简单,痛打落水狗的事情大家都喜欢做,可是真正硬顶着目前风头正盛的复汉军干,只怕绝大部分人都会被轻轻一指头按死,因此哪怕是清廷给出再大的诱惑,也没办法真正吸引到众人,毕竟都还是挺怕死的。

    李卫神情有些微恼,冷哼道:“至少朝廷目前给出了诚意来了,可是等到宁楚来山东以后,不妨看看他们能给出什么条件来,只怕所有大族都得掂量掂量了。”

    陈世倌默然,他当然知道宁楚在南边做的事情,可以说要不是田亩税收制度的影响,只怕复汉军一跨过黄河,大家都会箪食壶浆喜迎王师了。

    可问题是,宁楚有这个信心也有这个能力不用再给他们面子了,而山东士绅们却不得不主动捡起来,生怕真跟复汉军撕破脸——毕竟前者只要钱,后者可是要命的。

    见陈世倌久久不语,李卫心下一沉,别看他表面上多么自信,可实际上并没有半点把握,若是陈世倌真不买账,李卫也只能一边凉快去,毕竟眼下驻扎在山东的十万绿营和团练,那可都是只听他陈世倌本人的命令。

    想到了这里,李卫甚至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这么贸然地接见山东的官员,这固然会给他们营造出一种雷厉风行的感觉,可是也透露出朝廷目前的虚弱,像这样的错误真不应该出现在他李卫的身上。

    二人当下各自想着心事,竟然齐齐沉默了下来,而正在燃烧的灯烛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晚里显得那么响亮。

    见二人没有说话,布政使佟吉图却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二位大人,倘若一味等着士绅援助,只怕不仅失了朝廷体面,更失了底气,如若朝廷能做出一副大张旗鼓的模样来历城,或许效果就不同了。”

    对啊!山东士绅小看朝廷,为什么?还不是对朝廷没信心!

    倘若朝廷真的做出一副举重兵入山东的迹象,哪怕只是一个动作,都会让目前的士绅们稍微动摇一会,因为当他们看到朝廷有信心在山东跟复汉军打下去的时候,士绅们才会给朝廷身上下重注。

    毕竟你一个随时拔腿跑路的人,凭什么让那些几百年世家跟你去瞎胡闹?

    李卫当下如梦初醒,举手笑道:“佟大人的一席话令李卫惭愧无比,倘若真有这么一出,或许情况就会有所改善了。”

    陈世倌脸上也带着笑,既然李卫已经有了主意,那就不妨看看再说,若真的差一把火,他也不介意多添点柴火。

    .............

    禁卫师北上的速度比很多人想象的都更快一些,毕竟从南京到淮安的距离并不算遥远,这也是为什么山东诸府在听说南京誓师之后,便已经有人吓得弃官而逃的原因。

    在历史上,长江黄河都是天然的良好防线,只是相对于长江而言,黄河并没有那么险——原因就在于黄河冬季有结冰期,只要封冻了,即便是骑兵都可以正常通过,再加上黄河沿途突破口甚多,因此相对于长江而言,并不是特别被兵家所重视。

    而对于目前的宁楚来说,从淮安突破淮河防线,然后一路推进到山东,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此等到了宁渝抵达淮安的时候,复汉军便开始进行渡淮准备。

    “启禀陛下,我第一集团军八个师已经抵达清江浦一带,届时将会由第一师率先渡淮抵达西坝,在稳固阵地之后,军属工程部队紧急搭建浮桥,到时候供全军渡淮,等到渡淮之后将会兵分两路,一路沿着宿迁方向,北进徐州,另一路则是进攻沭阳以及海州,并进入山东。”

    在山阳临时设立的总指挥部当中,第一集团军参谋长郑洪恩正在进行着相关的介绍,他指着山东继续介绍道:“等到两路大军分别从兖州府和沂州府进入山东之后,届时可以从青州府和泰安府继续前进,并且包围济南。”

    宁渝望着面前的舆图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些更加具体的战术部分,有了总参谋部以及各集团局参谋处的完善后,他并不会去多费口舌,只需要严格执行便可以了,毕竟集体的智慧是不容小觑的。

    “这一仗的关键,并不是直接攻下山东,而是能够尽量将山东的清军都吸引过来,从而给登陆的中央集团军减少压力,等到他们攻下天津以后,山东以及河南的清兵都会不战自溃。”

    站在舆图前的宁忠义同样点了点头,他抿着嘴唇眼睛死死盯着济南的方向,“眼下清军并没有坚守淮水的想法.......根据军情处来的消息,清军在山东的统帅并不是原来的山东巡抚陈世倌,而是雍正派来的心腹李卫。”

    “李卫?是原来的那个直隶巡抚?”

    宁渝笑了笑,此人的来历早就被军情处摸得清清楚楚,而对于此人的评价,却犹在田文镜之上,认为此人虽无文才,却才能卓异,能于乱局中打开一片天地。

    宁忠义微微点了点头,他也是看过了李卫的资料,对其事迹也有一定的耳闻,低声道:“正是此人,不过如今此人前来,于大局并无益处,我军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不去管他。”

    宁渝脸上带着微笑,点了点头,却是将马鞭负在手中,朝着帐外行去,众人知道皇帝不准备继续再看,当下连忙跟在了后面,微微低着头。

    “李卫如何不用管,山东的大局还得看那些士绅们的想法,特别是孔家人,孔毓珣如今虽然归附了我朝,可是孔家态度却一直暧昧不清,特别是我大楚梳理田亩制度以来,更是隐隐有几分抗拒.......朕不会一直给他们机会。”

    说到这里,宁渝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斩钉截铁的语气,“传令下去,告诉孔家人,等到我大军拿下了徐州,他们若是再不降朕,也就不必降了,可以准备准备跟着八旗一块滚出关内!”

    “是,陛下。”

    宁忠义点了点头,所谓的衍圣一族在他们这些当兵的眼里,原本就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北边的没了,这南边的可是配合得够爽快!

    七月下旬,复汉军第一师在火炮的掩护下,开始选择了渡河进攻,上百艘小船载着复汉军第一师第一团的士兵们,开始选择了朝淮水进攻,一下子便击溃了留守在西坝的两千清军,成功拿下了桥头阵地。

    在拿下了西坝之后,复汉军的小船开始在淮水上搭建浮桥,一个营一个营的复汉军朝着黄河以被行进,他们的脸上带着振奋之色,在小小的浮桥上快速前进。

    “快快快!天黑之前,我团作为全军的先头部队,一定要抵达兴龙镇,谁也别给我拖后腿!他娘的,老子的团从来不要废物!”

    第一团团长韩再国脸上留着胡茬,他的腰上插着一把转轮式手铳,身上还背着一杆汉阳造火枪,看上去更像一个粗鲁的军汉,而不像一个真正的军官。

    然而事实上,韩再国就是从讲武堂出身的军官,原本也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士子,可是等到他真正融入了军队之后,便彻底放飞了自我,一旦打起仗来,从来都不顾及个人的形象,甚至显得有些莽撞。

    复汉军第一师第一团号称天下第一团,人人心里都有傲气,对于他们来说,天底下就没有能够让他们正眼看的对手,别说其他的兄弟部队,就连禁卫师在他们看来,也只是一帮子被天子和枢密院宠坏的娇娃娃。

    用第一团士兵的话来说,禁卫师那是给皇上看家守门的,真正要论起大战来,还得咱第一师第一团的弟兄!

    韩在国在这种环境下,能够成为第一团的团长,并且还能获得这帮子士兵的认可,充分说明了他的才华,因此每一仗当中,他们第一团都是当之无愧的先锋。

    从西坝到兴龙镇,中间至少有个七十多里路,而等到第一团的士卒们赶到兴龙镇,只怕要跑到半夜——若是放在其他部队身上,那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可是放在第一团身上,那属于家常便饭。

    就在第一团士卒们疯狂赶路的时候,西坝的溃兵也在疯狂地逃亡,而这一逃亡甚至还带动了其他各地的清兵,所有人都知道复汉军已经打了过来,人人都以一副狼狈而绝望的姿态,选择了继续往北逃窜。

第四百五十八章 孤臣之道

    整个七月乃至于八月,几乎成为了复汉军一路高歌的节奏,奏凯的喜报几乎淹没了枢密院,人人都用一副极为惊讶的模样,望着北方此时所发生的一切。

    七月底,复汉军第一集团军几乎不费一枪一弹,便彻底攻占徐州,随后做出一副兵进山东的模样,而在此之前三天,孔家人派来了使者,声称愿意降于复汉军,甚至愿意配合目前复汉军的一切行动,包括在山东施行新政。

    与此同时,复汉军第二集团军攻占了怀庆府以及卫辉府,并作出了兵分两路的趋势,而此时的山西巡抚诺岷却并没有派来援兵,而是选择了将重兵进一步向太原方向收缩。

    至于中央集团军还没有等到清廷大军南下的消息,因此并没有着急登陆,否则在十几万的清军围攻下,将会冒很大的风险,因此要么等到清军南下与第一二集团军进行会战,到时候再行登陆,要么就是等到第一二集团军会兵直隶,再行里应外合。

    只是当战事进行到这一刻的时候,清军的表现堪称一只找不到方向的苍蝇,进退失据,不仅如此,甚至还有大量的绿营兵几乎都是临阵倒戈,这一切都几乎如同张廷玉所说,没有了八旗的弹压,拿什么来打?

    然而就在复汉军横扫之时,老天爷却不给面子了,在北方下了一场连绵不绝的大雨,结果将路面都泡得松软无比,导致复汉军大军行进十分困难,特别是那些拖运着火炮的辎重部队,更是被远远留在了后方,以致于复汉军不得不停止了攻势,将阵型稳固在了兖州-沂州一线。

    等到禁卫师部队抵达了滋阳之后,孔家当代衍圣公孔传铎跪在了军营之外,丝毫不顾地上的泥污,他的脸色苍白无比,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可是依然没有动摇,一直望着军营的方向。

    宁渝经过了多日的行军之后,并没有如同其他人一般感觉身体瘫软,反倒感觉状态颇佳,因此一直斜倚在在帅帐中的御榻之上,批阅着后方送来的紧急奏折。

    在这个时代里,打仗并不是舒舒服服待在营帐当中,指着舆图上画一道,然后就能轻松获得胜利,实际上这是一个极为繁琐的过程。

    为了战事的胜利,为将者不仅要做好战场上的指挥,还需要在战场之外,保障军队的状态,不能懈怠,不能过于疲累,也不能出现疫病,条条框框下来,万般诸事下来,都会让一个人感觉到压力无比大。

    因此为了便于宁渝处理政事,侍从室里时刻保持着一支数十人规模的庞大侍从,他们跟军机处里的那些章京有些类似,但在权责上更加小一些,主要还是为了配合皇帝每天的政务而存在,有了他们,宁渝至少能够减轻很多庶务上的压力。

    “告诉南京,战时后勤事务不能由多部门交叉处理,这样实在太慢了!可以贯彻一只笔原则,只要符合情理,由正职主官批字即可,将来战后可以重新归档处理。”

    “通知内阁,这场暴雨下来,只怕后勤道路不少都会被冲垮,要组织好工程人员抢修道路,一应的物资绝不能短缺。”

    ........

    等到宁渝一连串的命令下发之后,面前的侍从们便已经少了不少,他们将会直接带着宁渝的命令,去督促各级的官员来完成——还有一些人,则是继续等待着宁渝命令的发出。

    一直等到快到傍晚时分,侍从室副主任韩昌杰才轻声细语走过来,低声道:“回禀陛下,孔传铎现在已经晕了过去。”

    “哼,看来这些人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眼下才多久的功夫......”

    宁渝微微叹气,“罢了,留着他的命还有些用处,告诉孔传铎,大楚敬重先圣,亦愿将先圣之道,将来传播到全世界去,可是这不代表着大楚也会继续厚养先圣后裔,这并不符合先圣本意,希望他能够好好考虑一下。”

    韩昌杰微微点头,他知道恐怕传承千年之久的衍圣公爵位,怕是要彻底断绝——这虽然不代表孔家地位彻底消失,可是没了官府的认可,只怕将来会越来越式微。

    只不过这一切都跟他无关罢了,天下读书人再怎么愚笨,也不会为了孔家的荣华富贵,来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因此韩昌杰只是应是,随即便转身出了帅帐。

    宁渝望着天边的漆黑一团的乌云,心里却多少有些担忧,这一场雨来得实在太快,怕是要阻大军不少时日,只怕在这段时间里,清军彻底想明白了问题,到时候恐怕就没那么好打了。

    ........

    连绵的暴雨不仅影响了复汉军的前进步伐,也影响了清军的整合速度,李卫在得知徐州彻底失守之后,整个人却是愣住了片刻,然后就将手里的折子给狠狠扔了出去。

    “陈世倌在干什么?!他娘的徐州都没了,还在那墨迹什么呢!”

    李卫却是爆发了粗口,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才多少天的功夫,徐州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一旁的师爷钱明珍还以为李卫怕承担责任,连忙委婉劝道:“大人,您这才刚来山东,这徐州丢了怎么也怪罪不到您的身上,何必跟陈大人伤了和气呢。”

    “什么怪罪不怪罪的?皇上要是怪罪咱,那是应该的,可是咱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山东一点点没了。来人,备马!”

    李卫脸色阴沉,他不可能继续在这里跟陈世倌继续纠缠不休,而是直接点起了侍卫,随后便朝着城南的绿营大军中而去。

    一路上风雨甚急,李卫却是丝毫不顾,甚至当属下要给他递过蓑笠之时,他亦是挥手弃之,仅仅只是穿着一身大清朝的二品官服,就这么直愣愣冲进了城南的清军大营。

    由于山东提督亦由山东巡抚所兼,而陈世倌则是常驻历城办理公务,因此军营中常年都由副将邓天爵做主,他的身份相当复杂,不光在朝廷里有靠山,跟本地的一应士绅大族也都有关系,因此在军中亦是骄横跋扈,常常引起军中众怒,只是众人忌惮他的的背景,却是敢怒不敢言。

    当李卫闯入了军营中时,邓天爵却是喝得醉醺醺的,浑然没有半点大战来袭的模样,被李卫的亲兵将他直接从军营中拖过来时,他还是酒醉不醒。

    李卫见到邓天爵如此模样,当下便皱了皱眉头,而左右的亲兵也想到知趣,两人扛着一桶水过来,将水直接泼在了邓天爵脸上,才使得他在迷迷糊糊中略略清醒了几分。

    “是谁?不要命了吗?敢......敢这么对你家爷爷我......”

    李卫望着面前的邓天爵,厉声怒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看看你爷爷我是谁!”

    “啊.......你是.....你是总督大人........饶命啊......奴才,奴才绝不是贪杯误事......”

    等到邓天爵看到了李卫铁青的脸色时,一身的酒意却是化成了冷汗,当下便意识到了不妙,他连忙跪了下来,不断地磕头告饶。

    李卫脸上闪过一丝杀意,他从身旁侍卫手里接过长刀,随即便狠狠一刀砍了下去,却是将邓天爵的人头给剁了下来,一时间血流成河。

    就在邓天爵身死之后,李卫身旁的随从们也对帐外邓天爵的侍卫们大打出手,有心算无心之下,很快便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一场可能会发生的内乱。

    “有这样的将军,大清焉能不败?”

    眼前的这一幕几乎在提醒着李卫,他所面对的绿营兵,不要说跟复汉军去打,就连自身都已经成了一滩烂泥,在将来的战事中只怕是再也没有了任何的作用。

    然而,雍正派他前来的用意,不就是为此吗?或者现在山东没有人想着继续打下去,他们都希望在复汉军打过来的时候,便主动开城投降,或许不仅能保住自家小命,还有机会谋得一份富贵。

    在如今的整个山东,只有李卫才是朝廷真正的纯臣,也是真正的孤臣。

    或许天下人都有背叛雍正的理由,可唯独只有他李卫没有,也只有他李卫才能真正的成为雍正的孤城,一把带着血腥气的刀。

    眼见得帐篷里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李卫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后便吩咐道:“擂鼓,聚将,将本督的命令通知下去,所有人都得给老子赶过来!”

    原先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军中小吏,此时听到李卫的话语,只得颤颤巍巍道:“回督宪大人,如今兵员散落,将领亦各自修养,再加上这大雨天气,却是没办法将他们都给请过来。”

    李卫听到这话,当即冷笑一声,“今日咱也不妨告诉你,这天上甭说是下雨,就算是下刀子,你也得给我将这些人请回来,倘若他们不来,那么死的可就不光是你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下定决心

    在一场近乎于兵变的情况下,李卫勉强取得了城南绿营大军的兵权,尽管只有三万人左右,可是得来也颇为不易,而且之所以说是勉强,完全是建立在诛杀邓天爵的基础上,使得许多人不得不畏惧罢了。

    可问题是,这些绿营的骄兵悍将们,他们原先就不服从山东巡抚兼提督的陈世倌,也不服从在军中横行霸道的邓天爵,如今自然也不会服从一个空有其名的李卫了。

    只能说,由于绿营兵将不够齐心,一时被李卫的雷厉风行给唬住了,因此才听从了他的命令,暂时受到李卫的约束。可等到时机一旦变化,绿营兵哪怕出现战场倒戈的情况,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李卫在控制了这三万大军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南下前往泰安府一线,一来是止住绿营目前的溃势,收容逃亡的士兵,而来便是借着这个机会,在泰安府一线重新构建防线,件件都是要事,因此才选择了出此下策。

    当然,李卫多多少少还是顾忌到了陈世倌在军中的威望,他没有主动去见陈世倌——那是陈世倌所承受不起的,毕竟李卫是上官,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李卫还是派钱明珍去委婉解释了一番,主要还是一些大局为重的废话。

    陈世倌心中当然有些气恼,李卫尽管是上官,可是事前根本不通知他,多多少少显得有些不地道,这么一来,将来在山东还有什么人会将他放在眼里?

    只是见钱明珍过来解释了一通,陈世倌当下也有些无奈,望着还在等待回复的钱明珍,他也只能一脸苦笑道:“大人此番终究是为了国事,下官让大人操心,委实有些无能,明日便会向朝廷呈递辞呈,以谢其罪。”

    钱明珍当下却是吓了一跳,他明白陈世倌在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可是他作为一个师爷,又没办法说些什么,只得含糊其辞道:“抚台大人忠心为国为民,即便是我家大人也是钦佩之至,只是如今战事紧急,方才出此下策,抚台大人若是呈递辞呈,只怕我家大人会惭愧不已,还请大人暂时罢去此念,待我家大人回转之后,便亲自登门向抚台大人解释。”

    陈世倌听到他这么解释,心里多少也好受了一些,只得无奈道:“原本督宪大人所言,乃结交山东士林绅友,将来亦可为大局出一份力,可是本官还没有真正谈个结果,督宪便移师泰安,只怕前番努力皆付诸东流......”

    钱明珍自然能听到陈世倌语气里的无奈,他只得无奈道:“此番绝非我家大人朝秦暮楚,实在是因为有了大变故,徐州的失陷想必大人应该也知道.......”

    说起徐州失陷,陈世倌不由得一愣,实际上徐州根本是守不住的,或者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守.......所谓的十万绿营兵,那都是山东本地兵,受到山东士绅的影响更深一些,他们才不会跑到徐州去守城。

    只是听到钱明珍说起这个理由,陈世倌终于没有了别的说辞,当下也就只得告退,他虽然不会真正的罢休,可是当下也想继续再观望观望,反正他对于那帮子骄兵悍将是没有办法,只看李卫能不能制服他们吧。

    数日后,李卫率领三万大军抵达泰安府,却见到无数的溃兵在朝着济南的方向溃散,当下停在了泰安收纳溃兵,直接砍了几个不思抵抗的总兵和参将,还将他们的头挂在了旗杆上,这才止住了溃势。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李卫心里明白,山东局势没有真正的主心骨之前,只怕局势无可挽回,那帮子士绅怕是一手拿着他李卫的好处,一手衡量着复汉军的威胁,正在两头下注,谁赢帮谁。

    在这种情况下,李卫实在是万般无奈,只得给雍正上了奏折,声称山东危局危若累卵,需要支援......

    ........

    对于李卫的上书,雍正并没有任何的办法,因为现在不仅仅只是山东一省的问题,河南田文镜崩得更快,他原本手底下都没有多少兵力,在复汉军第二集团军的进攻下,已经退到了大名府,与山东成了难兄难弟。

    至于山西方面的清军也没有办法提供助力,眼下唯独真正的援兵,就是还在京城里的十五万清军主力,包括十万八旗新军和五万满蒙骑兵,构成了目前雍正仅剩不多的精锐。

    与山东、河南的绿营不同,京城的这十五万军队,不仅仅只是装备上占据了优势,而且在人员构成上也都是选择的八旗勇士,他们对于大清的热爱与忠诚,使得他们的勇气并不比宁楚差,甚至更有几分破家灭国的悲愤之意。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大臣心里都明白,不能指望清军精锐南下,否则一战若是损失太大,只怕八旗都没了——因此八旗绝不能动,不光如此,还得随时准备着跑路。

    到了这个阶段,雍正算是明白了张廷玉的良苦用心,他对于八旗的深刻了解,已经使得他看到了目前的结果,然而雍正还并不想就此认输。

    可问题是,雍正不甘心,如果没有将最后的筹码放在战场上,就此选择退出关外,那么他这几年的兢兢业业又是为何?

    雍正之所以努力推行新政,得罪士绅,得罪宗室,编练八旗新军,为的绝不仅仅只是在四年后灰溜溜退出关外,甚至还是在一仗都不打的情况下退出去,他不会就此甘心。

    更何况,也不仅仅只有雍正不甘心,甚至是其他的八旗亲贵,他们也不会甘心,特别是已经训练了许久的八旗新军,倘若只是为了这样的结果,又何苦来哉?

    因此,在接到了这一连串的求救信息之后,雍正深深思考了许久,他终究要踏出那一步。只不过在踏出去之前,他还得看看新军的情况,至少不能在糊里糊涂地走上战场。

    “苏培盛,摆驾西山新军大营!”

    自从纳尔苏因为贪腐被雍正下狱,后来又被放出来带兵以后,他表面上便已经在洗心革面,每日里与士卒同吃同住,甚至还亲自邀请一些懂得军阵知识的西洋人来军营里帮助训练,一时倒也让雍正感觉到几分满意。

    可是不论面子上的花活再怎么好看,真正的核心点依然还没有彻底解决,那就是军备还没有准备充足,至少还有一成半的士卒在用旧式的鸟铳。

    因此,纳尔苏在收到了雍正要前来巡视的消息之后,当下也有些无奈,他连忙带着全军的将领们,赶到西山大营营外五里,迎接正在一路前来的御驾。

    望着面前风尘仆仆的八旗新军都统制们,雍正倒也没有别的废话,直接凝重道:“山东、河南战况危机,朕需要看看八旗新军如今的状况.....”

    “嗻,奴才遵旨。”

    纳尔苏带着八旗新军的各镇都统,像第一镇都统鄂善、第二镇都统觉罗伊礼布、第三镇都统拉锡、第四镇都统查郎阿以及第五镇都统那苏图等人,齐齐跪在地上,大声应诺。

    雍正对八旗新军十分重视,所委任的八个镇的都统都是八旗内部的精英,来历相当不凡,纳尔苏就不说了,像第一镇都统鄂善原本就是军中宿将,第二镇都统觉罗伊礼布在之前也是军中悍将,第三镇都统拉锡原来是老十四的侍卫,后来投靠了雍正,因此也受到了重用,至于其余人也各有军功。

    在这些各镇都统之下,副都统都是三十来岁的满蒙八旗青年才俊,因此先不看他们的带兵能力,首先体现了一点,那就是高层位置几乎没有汉人的位置,而这十分符合雍正的想法。

    众人一路簇拥着圣驾,往新军大营中前进,只是还没有完全走进军营,便已经看到了一排排的八旗新军士卒,正排列着阵型等待着雍正的检阅,只是或许是天气的缘故,军士们情绪焦躁,阵型隐隐有些混乱。

    “启禀皇上,如今西山大营仅仅只有新军一部,六万余人,还有四万人分驻其他大营,众人听说皇上要来,心里喜不自胜,早早便站在了这里等候,只盼得一睹天颜!”

    纳尔苏一脸殷勤地在前带路,他前番因为贪腐事,几乎差点丢了脑袋,而如今脑袋虽然保住了,可是平郡王的爵位却给丢了,因此也不得不小心应付,只盼得皇帝能够将爵位重新封还。

    雍正望了一眼八旗士卒们,脸上有些沉默,只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可是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当下也便挥了挥手,“将士用命,朝廷自然不会有半分亏待,还需好生激励将士,来日杀敌报国。”

    纳尔苏连声称是,只是又见雍正脸色有些不耐,当下便连忙挥手,适宜各镇都统前去带兵进行演练。

    等到雍正等人登上观望台之后,便有人开始擂起战鼓,只听见三通鼓声之后,八旗新军的士卒们开始朝着演练地前进,他们身上穿着纸甲,肩上扛着新式的鹰嘴铳,腰间同样也跟复汉军一般,挂着长长的刺刀,表面上看上去倒挺像那么一回事。

    最先露面的是第一镇的一个步营,他们率先从观望台下排着队列经过,只见他们排成了二十排,每排有二十五个人,形成了一个移动的小阵型,而小阵旁边还拥有一个军鼓手和一个旗兵,他们目光坚毅地从远方走来,阵型没有丝毫的散乱,这让雍正感觉到一阵满足。

    “皇上万岁!”

    “保卫大清!”

    当新军步营来到了观望台下时,方阵中响起了雄壮的口号声,这些新军士卒们很明显在事前编练过许久,因此吼出来颇具一番气势。

    “好好好!这才是我八旗健儿应该有的气势!”

    雍正脸上闪过一丝红晕,他虽然没有打过仗,可是光看这股子气势,都觉得这些人打仗应该差不了,顿时为自己编练八旗新军的英明决策而感到欣喜。

    在众人等到新军士兵们排成了三排阵型,他们举起了手中的鹰嘴铳,随后便在药池里倒入了火药,牵引火绳,接着在铳口塞进了弹丸,随后一同举枪扣动扳机,带动火绳点燃,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浓白的烟雾瞬间罩在了校场之上。

    当第一排的士兵们开完枪之后,第二排、第三排的士兵们又开始了开枪,周而复始,轮转发射,只听到不断的火枪轰鸣声,以及越来越浓密的烟雾充斥着整个校场,刺鼻的硝烟味道几乎让观望台上的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雍正没有屏住呼吸,他贪婪地享受着这种味道,它并不代表着刺鼻,而是代表着强大......打到目前为止,新式火枪都没有发生过任何的炸膛现象,而且也没有任何的士兵在开枪中受伤,这本身就是一个进步。

    一直等到枪声彻底停息之后,便有人从远处搬来了靶子,只见那些扎在六十步开外的靶子上,已经是密密麻麻的弹孔,这也是过去清军所无法完成的目标。

    若是新军中都是这般水平,雍正便有信心打赢这一仗,哪怕只有一半的水平,应该也不会打得太差......

    见雍正神情里透着满意,纳尔苏也就悄悄松下一口气来,实际上他安排的这个营绝不是普通的营,而是全部由八旗内的老兵组成,他们经过了很久的训练,因此也是新军中阵列走得最好的营,哪怕是跟楚逆相比,也不会差到哪去。

    一旁跟着雍正过来检阅的军机大臣们也都点了点头,倘若都是这般的操练水平,真要去打上这么一仗,倒也不是不可能,唯独一直默默无闻的张廷玉,却看得十分认真。

    在跟着雍正巡视的王公大臣当中,还有一些人当初跟着康熙南征过,当下亦有几分感慨:“若是当初有如此强军,岂能坐视楚逆猖獗如斯?当年先帝亲征之时,便是汉军火器营当中,也没有可堪比拟者。”

    纳尔苏亦是当年大战的参与者,可以说真正近距离接触过宁楚的火器的威力,当下亦是感慨道:“当年之败,绝非指挥不力,更不是勇气不足,实际上八旗之骁勇即便是楚逆亦无法比拟,只可惜他们仗着火器之利,却是使得八旗健儿白白牺牲了许多.....”

第四百六十章 难当的大清官

    作为当年康熙与宁楚决战的见证者,纳尔苏实在是有太多的感慨,清军以绝对的优势兵力对阵复汉军,并在马队上也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可是最终却打了一场大溃败,输掉了决定大清命运的这场决战,在纳尔苏看来纯粹是武器的差异。

    复汉军的确士气高昂,作战勇猛,可是清军也一点都不差,当时康熙所率领的几乎都是京营八旗,再加上一些福建藤牌兵,都是在之前战争中经过了考验的精锐,在实际战场上也打出了自己的血气。

    就算说起指挥问题上,清军也没有太多的问题,虽然一直被宁楚牵着鼻子走,可是到最终决战的时候,清军在场面上依旧占据着优势——因此在纳尔苏看来,清军目前只有武器是需要弥补的。

    正因为如此,纳尔苏如今自信百倍,他认为已经有了新式武器的弥补,再加上满蒙的马队,在北方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对于朝廷一直避战的想法也有所腹诽。

    因此,望着一脸兴奋的雍正皇帝,纳尔苏大着胆子跪在地上道:“启禀皇上,八旗新军十镇俱是如此精锐,且装备亦相对优良,还请皇上继续实看。”

    雍正听了纳尔苏此言,当下也多了几分期待,他望向了场上的新军,只见数千人开始展开了演练,还有人打着所属部队的番号,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八旗新军第一镇第一协”,远远望去非常显眼。

    根据纳尔苏的介绍,目前的十万八旗新军,可以分为八个镇,尽管名面上以第一至第八为番号,但是由于各旗士兵的划分,私下里依然以各旗旗号为名,比如第一镇又被称为镶黄旗新军镇,以此类推。

    而在各镇编制当中,额定的人数为一万两千五百人,相对于目前复汉军的一个师,还要多上两千五百人,而每个镇拥有两个步兵协,每协人数在四千余人,以及一个一千五百人的炮队标和一个一千余人的马队标,剩余的便是辎重营部分。

    因此,八旗新军八镇共有十六个步兵协,而每个协中又分成了八个营,像适才进行演练的便是这种营,因此当整整一个协排成八个方阵营的时候,气势却是显得无比恢弘,这些人都属于步兵营。

    在雍正等人的注视下,前面行进的四个步兵营展开了行军、列阵、射击等演示,能够看得出来,这些人尽管还没有真正上战场,可是训练上多多少少还是用了心的,因此让众人看得是如痴如醉。

    等到后面四个营走过来以后,他们同样像刚刚那四个营一般,展开了全方位的演示,只是在演示的末尾时,却听见一声号声,只见这四个营的清军士兵,取下腰间的刺刀,插在了枪头上,开始了似模似样的刺杀动作。

    望着那寒光凛凛的刺刀,观望台上的王公大臣们并不会感觉到陌生,可以说清军一方面倒在了复汉军的火枪火炮里,另一部分便是倒在了刺刀之下。

    在这种考虑下,尽管刺刀的作用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可是清军依然想尽办法搞了一些,然后学着复汉军那样挂在了枪头上,还专门练习了一些刺杀动作,可是对于清军中的那些近战肉搏手来说,清军眼下弄的刺刀根本就是个笑话。

    原因很简单,刺刀本身只是辅助装备,哪怕是宁楚军中重视刺刀训练,可是也不会把胜利寄托在刺刀上——只要能远远用火枪火炮揍垮,为什么要去拼刺?

    清军在学习复汉军的火枪火炮的同时,也无比重视刺刀、手榴弹甚至是火箭弹等等一切武器,只是火枪火炮技术难度太大,手榴弹和火箭弹则根本不通原理,摸不着其中的关键,真正看上去最简单的刺刀,可是也没有真正造出来。

    用清军工匠的话来说,作坊里面打造的刺刀,根本挂不上枪口,而且无法精确固定,以致于刺刀常常容易脱落,根本没办法造成真正的威胁,特别是好不容易造出几把刺刀,真正到了试验的时候,却发现连虎衣藤牌兵都没有打过。

    然而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纳尔苏并没有选择停止刺刀的制造,而是将这条消息封了口,然后花时间积攒了一批所谓的刺刀,给其中四个营的士卒给装备上,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在今日,在雍正面前好好露露脸。

    等到第一标的士卒们完成了训练后,也开始齐声高贺皇上万岁,却是让雍正感觉到内心的振奋,似乎有些东西在他的胸膛里流过,彻底点燃了他内心的激动。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时辰里,炮队协和马队协都分别向雍正展示了自己的光芒,他们的武器也好,装备也好,都给雍正带来了充足的信心,以致于彻底坚定了他的内心。

    ........

    “朕要亲征!朕要带兵下山东击败楚逆!”

    从西山大营回到养心殿之后,雍正便迫不及待地召集了适才一同前往的军机大臣们,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这个决定。

    雍正上过战场吗?没有。

    可正是这些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总以为打仗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们甚至都在心里暗暗想着,连宁渝这种黄毛小子都能当个什么战神,大爷我打几个胜仗岂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雍正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解决眼前的危局,可是这般想法在他的心里不是没有过,或者说,在他看到了八旗新军的实力后,便彻底对前线的将士们失去了信心,想着自己亲自扭转这一切。

    军机处的大臣们听到雍正这番话,不由得面面相觑,可是他们也知道此举乃犯君之罪,当下跪下来,却是一言不语,唯独徐元梦硬着头皮,开始想办法在劝阻雍正的同时,尽量不要勾起他内心的敏感。

    “皇上,楚逆北犯山东,如今正大肆进攻......或许只需派遣一员大将,收拢山东兵力,或可一挡,绝不可使皇上身犯险境啊!”

    徐元梦一边说着,一边偷眼瞧着雍正的反映,却正好瞅到了对方冰冷的面孔,当下心里一个激灵,连忙拉了拉身旁张廷玉的袖子。

    张廷玉脸上泛起了一丝苦笑,他当然明白徐元梦的意思,无非是让他也说句话,劝阻雍正御驾亲征。

    可问题是,张廷玉了解雍正,如果说对方没有做决定时,或许还会采纳自己的意见,可是当雍正真正下定了决心,那就是九头马都拉不回来的,如何劝阻?

    “启禀皇上,奴才有事启奏。”

    “若是你们都想劝阻朕,那就不用继续多说了。此战朕意已决,无人能改。”

    雍正的脸上带着一丝冷意,一副不欲继续跟大臣们打口水仗的模样。

    张廷玉脸上闪过一丝苦笑,只得低声道:“皇上亲征,奴才自当鞍前马后,绝不敢稍加阻拦,只是还请皇上知晓,今日南方传来消息,南边出海商船数量暴减,似乎有大量船只被宁楚征用,以奴才只见,宁楚绝不仅仅只有面上这两路大军,可能还有其他大动作了.......”

    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那等说一反三的机敏人才,通过这条消息,几乎人人心里都能够断定一点,宁楚的商船不会无故减少,只有一个原因,在两路大军之外,还有一路大军会走海路攻天津或者是满洲,而且大概率将会是天津。

    雍正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也不知是因为张廷玉还是因为宁楚,他脸上强行扯起一丝笑意,“衡臣所言不无道理,让朕再想想.......再想想......”

    所谓再想想的意思,也就代表着亲征就此告一段落,然而当雍正彻底哑火的时候,雨水也基本完全停了,重新恢复了烈日的暴晒,而这也代表了一旦,宁楚的进攻重新展开了......

    ........

    八月下旬,复汉军第一集团军横扫山东,分兵数路接连占据了曹州府与东昌府,开始威逼李卫所在的泰安府,等到青州府被从沂州府出发的复汉军攻下之后,登州府与莱州府也彻底选择了投降。

    到了这一步,泰安府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李卫也感受到了军中的暗流涌动,而此时在泰安的清军,足足有五万人之多,其中三万是从济南夺来的三万绿营,另外两万则是一路上拦截下来的溃兵。

    五万人看上去很多,可是想守住泰安却几乎变成了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只要有一个复汉军的师出现在泰安,那么都是目前山东清军所无法抵挡的。

    在这种危机时刻,李卫也受到了军中将军们的轮番抵制,他便借机下台,带着众人撤回到济南府,然而到了这一步,双方也算是逐步矛盾清晰化。

    对于李卫而言,前番他之所以能够夺权,一来依靠着皇帝的令信,二来便是依靠杀人,可是眼下皇帝威望已经不那么好使了,而再想杀人也不太现实,因此李卫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重新找陈世倌进行沟通。

    等到陈世倌抵达总督衙门时,李卫已经足足喝下了四大碗茶水,而他的神色则更显沉着,并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豫,在得知陈世倌到了门口时,更是亲自去迎接陈世倌。

    “秉之兄,前些日子小弟不告而去,实在是多有得罪,今日延请秉之兄过府,便是为了进行赔罪。”

    李卫一把拉过陈世倌的胳膊,却是叫得极为亲热,而陈世倌则混身上下感觉有些难受,他分明记得清楚,李卫的性子粗豪,很少这般客气称呼下属,在前番见面的时候,还是一直都以‘陈大人’相称。

    “大人实在是客气,山东大局危在旦夕,全靠大人以一己之力支撑,下官着实惭愧。”陈世倌神情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句。

    李卫却是一脸的笑容,他拉着陈世倌在花厅落座,面前则摆放着几道家常菜,以及一坛酒,也不知是什么风味的,只是闻起来却又一股异香。

    “小弟来到历城的时候,无暇同秉之兄一道饮宴,今日却是能够补上了。”

    李卫一脸诚恳地给陈世倌面前的酒杯倒满了酒,随后又给自己倒上了酒,先不说别的,这个姿态却做得十足,随后才举杯歉然道:“无论怎么说,前番小弟着实对不住秉之兄,若将来能够平定逆匪,小弟当大礼赔罪。”

    见到李卫以一介总督之尊,能够做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让陈世倌为之叹气,“若是下官继续拿乔下去,只怕是有违圣人的仁恕之道,大人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李卫见陈世倌终于放下了芥蒂,只得苦笑一声,“人人想当这封疆大吏,可是秉之兄应该明白,眼下山东总督这个位子,只怕是朝不保夕了。”

    陈世倌既然已经理解了李卫的做法,这个时候也不会故意讽刺,而是叹气道:“两路大军齐伐中原,纵使我等守住山东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河南、山西那里就守得住?难道天津就能守得住?”

    听到陈世倌这般说话,李卫却是放下了酒杯,目光咄咄道:“看来这天下大事,只怕也都瞒不住秉之兄了。”

    陈世倌苦笑了一声,“只要稍微看看朝廷明发的邸报,就不难分析的出来,楚逆明面上两路大军齐攻山东河南,进而直逼直隶,可是这背后还有一支冷箭,正在瞄准天津和京师,倘若京师空虚,那么这一箭就会直接钉在天津上!”

    李卫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秉之兄的意思,朝廷不会再派援军到山东?”

    “没错,督宪大人一心为了朝廷,下官自然是佩服的,因此即便督宪大人夺取三军,想要南下稳固阵线,下官也不会稍作阻拦。可是下官还是想说,督宪大人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随着咕噜噜一声响起,只见李卫身前的酒杯却不知为何被带到了地上,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而李卫的脸色则是苍白若灰,他虽然从来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担忧,可是真的面临被当成弃子的石虎,多少也有些绝望。

    陈世倌深深叹了口气,“这大清朝的官,只怕是真的难当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 各为南北

    在听到陈世倌话中有话,李卫顿时眉头一皱,警觉道:“秉之兄此言何意?”

    陈世倌微微沉默了一番,方才低声道:“孔传铎终究是割了辫子,降了宁楚,不要说衍圣公了,他连孔家传承千年的土地都能彻底放手.......大人可知这其中的厉害?”

    “哼,孔家的骨头,这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当初孔毓珣被俘之时,还不是嚷着要绝食尽忠,可最后的结果如何?他现在成了宁楚的大学士了!”

    李卫咬牙切齿,他虽然不太懂宁楚的大学士是怎么回事,可是至少明白一点,在眼下宁楚可是比大清朝看着更有希望一些,要不然孔家怎么会容忍这些委曲求全.......还不是看着大清彻底没了希望。

    陈世倌微微叹了一口气,他并不想跟李卫计较这些面子上的东西,而是轻声道:“督宪大人,如今山东士绅都看着孔家的做法,他们认为大清已经没了戏唱......好歹都是汉人,即便是做了汉奸的,也不是完全一棒子打死.......”

    李卫站起了身子,冷哼道:“若是陈大人今天来府衙只为跟本官说这些,那就免了,皇上待李卫恩重如山,李卫纵使战死疆场,也不敢对不起他老人家分毫!”

    陈世倌摇了摇头,他并不赞同李卫的想法,可是他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望着李卫的眼睛,“督宪大人要尽忠,下官自然不会拦着,山东士绅要活着,下官也不会拦着。”

    “陈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李卫的眼神越发危险起来,他望着陈世倌的同时,透着几分杀气。

    陈世倌却似乎毫无所知,面带微笑道:“下官自然是希望大人能够回京师,也好为皇上尽忠,至于山东士绅的想法,就由他们自己决定,无论是战是降,下官都不会干预半分。”

    “哼!好你个陈世倌!”

    李卫再也忍耐不住,他高声朝着府外喝道,“来人!来人!杀了陈世倌!”

    随着李卫的呼声传出花厅,只听见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似乎要赶到花厅中来,然而又随着几声异响,拔刀声、碰撞声以及刀刃刺入人体时的声音,一同传了过来,接着花厅门口便彻底恢复了安静,再也没人出现。

    李卫冷冷地盯着陈世倌,他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对方动的手脚,或许从一开始,总督府里面就埋着对方的人手,又或者是在李卫带兵南下泰安的时候.......总而言之,这一切都仿佛变得那么理所当然。

    陈世倌微微叹了一口气,“大人只怕是在京城顺风顺水惯了,这山东的水可不浅啊......”

    李卫眼见得自己沦为他人之手,再也没有了顾忌,语出讥讽:“陈大人的手段,本官是领教了。不知道陈大人接下来是将我剁成肉泥,还是看下人头送给楚逆?”

    陈世倌微微摇了摇头,“大人对我误会已深,下官无论再说什么,只怕大人也不会相信——可是下官还是有句话想说,顺应天命者,方能平安,若是大人一意孤行,事情也就不会闹到眼下这个地步。”

    李卫闭上了眼睛,他已经萌生死志,自然不会为陈世倌话语所动。

    陈世倌继续念叨着,“下官绝不会杀大人,可是也不能容忍大人将山东的几万兵带走,否则不光山东士绅不答应,就连新朝皇帝陛下也不会答应,因此也就委屈大人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八月底,山东总督李卫在山东布政使陈世倌的胁迫下,带着自己的随从回转了直隶,而就在李卫刚刚进入直隶的时候,山东布政使陈世倌代表山东士绅向复汉军表示了投降,并愿意接受新政以及田亩等改革措施。

    山东既定,河南全境也迎来了光复,复汉军第二集团军中的第二师、第九师,继续向直隶发起进攻,而另外的六个师则是沿着怀庆府进入了泽州府,展开了对山西的进攻。

    .........

    西安古城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之后,终于告别了战乱带来的影响,大义军虽然不善于治民,可是在陈道显的治理下,多多少少也恢复了点人气,至少街面上没有之前那么冷清了。

    雍王府中,宁千秋站在正厅之上,手中拿着一卷黄绫圣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严肃无比。

    “朕以微眇,获守宗祧,祗荷鸿休,惧不克济。乾乾夕惕,若涉春冰,旰昃忘疲,宵分假寐.......雍王道显,动不违矩,式合於典谟。俾奉丕图,必惬人欲,可为西征主帅,应军国政事,便令权勾当。惟义是守,朕不敢私。宣布中外,咸令知悉。”

    “臣接旨,吾皇圣安。”

    陈道显从地上爬了起来,由于前些年的囚禁生涯,再加上一朝大仇得报的快感,已经使得陈道显头上生出了许多白发,看上去却是沧桑了许多。

    宁千秋心里有些感叹,将谕旨交给了陈道显,随后才沉声道:“雍王千岁,陛下除了这一道圣旨之外,还有一道口谕。”

    “啊,还有此事,请恕臣失礼。”

    陈道显准备继续跪下去,却被宁千秋用胳膊给拖住了,并没有让他继续跪下去,随后轻声道:“雍王不必如此,陛下已经吩咐了,这话只是私人话,不会涉及到公事。”

    “既然如此,那就容臣僭越了。”

    宁千秋这才清了清嗓子,以示接下来说话的区别,“雍王,采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颇为可爱,朕想问你,可曾想过回南京看看外孙?当然,雍王也不要多想,此番只为私情,不涉公事。”

    陈道显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得苦笑一声,“启禀陛下,臣自然是想的.....可是外孙终究还有陛下照应,可是大义军数万人的性命,却都只在老夫的一念之间,实在不敢有所松懈。”

    听到了这里,宁千秋微微沉默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雍王之意,本使一定会向陛下转达,只是雍王此举,可不符藏舍之道。”

    很明显,宁渝对公自然是要求大义军退出西安,对私则是希望陈道显不要继续搅进去,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宁渝对他老丈人的最后关心了。

    陈道显苦笑道:“对于老夫来说,早就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唯独担心的就是大义军的弟兄,他们跟着老夫辛苦了大半辈子,甚至不少人都抛家舍业,实在放不下他们......罢了,咱们不妨边吃边谈。”

    雍王府并不是多么奢华的王府,实际上在大义军拿下西安城的时候,半城的建筑都已经随着大火被烧得干干净净,包括西安将军衙门还有陕甘总督衙门等等官衙,也都毁灭在冲天大火当中,因此新建的王府相当朴素,并无半分奢华之意。

    当二人就坐之后,便有一些仆役端来了几个菜碟,里面也都是一些颇为清淡的家常菜,尽管也有些鱼肉,可是怎么也不能跟藩王的身份联系在一起,这让宁千秋都有些愕然——若是陈道显在他的面前演戏,那未免演得太过于虚假了。

    陈道显自然能够看出宁千秋眼中的怀疑,随后便解释道:“老夫年岁已大,平日也都是吃一些清淡的饮食,若是不合宁大人的胃口,可以让厨房再去做几道。”

    宁千秋笑了笑,主动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轻声叹道:“下官平日里也都是吃的颇为简单,只是感慨雍王身份贵重,却还能做到如此简朴,实在是让人佩服不已。”

    说起来,在朝野间流传着一道趣事,那就是皇帝宁渝虽然千好万好,也不喜好奢华之物,后宫更是讲究自力更生,可唯独有一桩,那就是皇帝颇好口舌之欲,自从登基之后,常常派人到民间搜罗美食,寻找手艺地道的大厨,因此在这方面往往都显得十分郑重。

    当然了,以一国帝王的身份,想吃什么吃不到?可是宁渝并不喜欢吃那些所谓的山珍野味,更多的还是喜欢能够在平凡食材中做出一些特色,还常常与大厨们一同探讨菜肴样式,如今已有好几道菜从宫廷当中流传了出来,受到世人的追捧。

    想到了这里,宁千秋却是笑了笑,“以当今陛下之圣德,尚且喜欢厨下之事,因此雍王也不必在生活中过苛,即便有些铺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道显应该也是想到了皇帝的这一趣事,当下笑道:“说起来老夫也从陕西搜罗了一些大厨,据说手艺不比北边宫廷御医的差,还都是做的一手陕菜,到时候还请宁大人带回南京,也算是老夫的一些心意。”

    宁千秋轻声叹口气,并没有继续接过这个话题,而是缓缓道:“雍王应该明白下官此行的目的......”

    陈道显神色平静,苦笑道:“西安是好地方啊,自古关中沃土,大义军到了这里,几乎都走不动了.......可正因为是好地方,这里也注定从来都不会属于我们.......”

    宁千秋轻轻点头,低声道:“朝廷北伐之后,不会看到大义军继续停在西安,否则内阁不会答应,陛下更不会答应......唯独走出去,去青藏才能有一条活路。”

    陈道显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随后又给宁千秋满上,唏嘘不已,“当年带着一帮子老兄弟,在襄阳等地到处厮混,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女儿,可是她妈却去得早——那年节咱就是地里的耗子,丝毫不敢露头啊,那日子过的,有今天没明天。”

    “家祖矢志抗清,辅佐延平王苦心经营,甚至还留下了白鹤道以为将来的反清根基,只是功业不振,到了老夫这一代之后,便彻底没了势力,终日四处躲藏,寄人篱下。”

    听到这里的时候,宁千秋能够感受到陈道显内心的惆怅,只是也不好多说一些什么,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陈道显继续缓缓道:“大义军拼的是什么?是一个希望,一个结果,而陛下已经带来了希望和结果,老夫自然不会再行叛逆之事——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大义军便誓师东征,永不回中原。”

    听到陈道显这么说,宁千秋便送了口气,当下开口道:“雍王深明大义,下官心里佩服。至于前番雍王急需的火器等物,枢密院已经准备妥当,鸟铳大约有三万余杆,火炮尽量凑个两百门出来,其中会汉阳早期造的一批炮。”

    陈道显听到这里却是大喜,三万杆鸟铳加上两百多门炮,完全可以武装七八万人出来,更何况在火炮当中,还有一批汉阳造的火炮,这可是真正的稀罕物,因为其品质高,不容易炸膛,再加上准头也高,因此即便在目前的黑市上,都很少流出。

    “有了这批武器,大义军西征的把握也会更足一些,这次当真要多谢宁大人在其中转圜了。”

    陈道显是真的非常高兴,他给宁千秋倒了一杯酒,随后给自己倒满酒,便痛痛快快地一饮而尽,就连胡须上都沾着些许酒液,整个人更是红光满面。

    宁千秋却没有喝酒,轻轻叹口气,“如果真要谢,那就谢谢陛下吧。实际上枢密院本来只想给几千杆鸟枪就打发了,就连内阁也认为不能给太多,是陛下坚持下来才有了这么一个结果,可是雍王,下官还得提醒你,这些武器你可要慎用啊!”

    陈道显自然明白宁千秋的意思,若是大义军有了这批武器,就自以为有能做些什么,那可就太天真了,既然宁楚能给出来,那自然也有收回去的能力。

    “老夫自然明白这其中道理.......还请宁大人暂且留在西安一日,老夫会立刻写下奏折,希望宁大人能够转交给陛下和内阁,将来西征之后,倘若能够为我大义军找到一长久定居之地,臣便立刻回返南京,颐养天年。”

    宁忠义当即便点了点头,既然陈道显能够有这样的觉悟,那么天子和政事堂那边,也能说得过去,原先预备的一些手段也就用不上了,当下心中担忧尽去,开始真正品尝这一桌子上的美食。

第四百六十二章 京师变故

    九月,京师内外风雨飘摇,京城的百姓几乎都能够感受到大战来临的气息,许多人携带父母妻子,准备逃离京师这个大漩涡。

    凡是有大战爆发,核心地区的战事烈度,都会远远高于那些不起眼的地方,因此对于很多人来说,在这个时候逃离便是最好的选择。倘若等到京师彻底戒严,就意味着失去了最后的逃离机会。

    京师占地面积广阔,因此城门也多,故而有“内九外七皇城四”一说,当然内城九门通常都是王公大臣们走的,真正供百姓走的还是‘外七’,也就是外城七门。

    而自从山东河南一线被复汉军全面突破之后,外城七门便彻底拥堵了起来,每天有大量的百姓,带着大包小包堵在城门口,花钱让守城的兵丁们,放自个出去。

    广安门便是外城七门之一,它也是外城唯一向西开的门,与广渠门相对,相对于永定门而言,尽管它的城门规模较小,可是广安门是各省陆路进京的必经之路,因此广安门内的彰仪门大街十分繁华,有‘一进彰仪门,银子碰倒人’的说法。

    在外城七门当中,由于广安门是各省陆路进京的必经之路,因此也最为拥堵,大量的百姓在此簇拥成一团,焦急地等待着城门开启,而此时把守城门的兵丁们则是用刀枪拦住,人人面色凶神恶煞。

    广安门属于九门提督管辖,而把守此门的官员乃正四品的城门尉,掌司京城门禁,稽查出入,像内九门每门满洲二人,外七门每门汉军一人,堪称油水肥美之地。

    其中内九门面向王公大臣,每日都在九门提督的眼皮子底下,大多都不敢做一些太过于惹眼的事情,再加上有满洲两人执掌门禁,相对来说还算老实,可是外七门面向普通老百姓,且只有汉军一人,行事上自然毫无顾忌,大捞特捞,因此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通常都不是什么普通人。

    如今的广安门城门尉便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唤做徐盛,汉军正白旗下出身,也是当今正白旗汉军副都统李元亮的小舅子,全靠着这层身份,才让徐盛谋得了这么个重要差事。

    原因很简单,李元亮的身份不一般,他的曾祖是明廷第一位投降后金的边将李永芳,而李永芳在投降后也得到努尔哈赤的看重,并且还娶了贝勒阿巴泰之女,在汉军八旗当中的资格无人能及。

    在这种老资格汉奸家世的加持下,即便到了如今这个时代,李家的子孙照样过的有滋有味,像李元亮便轻轻松松给了徐盛一个广安门城门尉的位置,让徐盛终日在广安门大捞油水。

    “大人,今天这城门下的肥羊还真不少......嘿嘿.....”

    城头楼里,一名长相猥琐的清兵正在拍着徐盛的马屁,他长了一脸密密麻麻的麻子,看上去倒要些吓人,只是望着徐盛的神色里,带着几分阿谀奉承。

    徐盛冷哼一声,“这帮子狗奴见我大清败了,都在找出路呢,谁不知道在京师七门当中,就数我广安门最为便捷?可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回可得让他们好好出次血!”

    麻子清兵当下便低着头,轻声问道:“大人,咱大清真的......真的大败了?”

    “哼,你也不想想本官是谁,放出去那至少也是个道台,说出来的话岂能有假?”

    徐盛冷哼了一声,就算不看这个,也不知道看看他徐某人身后站的是谁?白旗汉军副都统,那是一般人够得着的吗?

    麻子连忙嘿嘿一笑,连忙否认道:“大人的能力,小人自是知道的,如今能得到大人提携,小人自然会好生把握机会。”

    徐盛往身后的躺椅上依靠,随后端起了桌子上的茶杯,美滋滋喝了一口茶水,才懒洋洋道:“去好好干事吧......将来亏待不了你。”

    “大人说的是,大人说的是......”

    麻子一边阿谀应承道,一边悄悄退了下去,在广安门只要讨好徐盛这个城门尉,便有数不尽的油水可以捞,说个最简单的,那些出城的百姓大包小包的,谁手里没点违禁的东西?

    等到麻子走下城门的时候,几名看守城门的兵丁连忙点头哈腰打着招呼,对于麻子而言,徐盛是需要他他好的对象,而对于这些看守城门的底层官兵而言,麻子也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一名兵丁看着麻子脸上表情轻松,当下便小心翼翼道:“张爷,现在这时辰差不多到了,是不是可以开城门了?”

    麻子冷哼一声,“急个什么,成天毛毛躁躁的,着急的得是他们这些肥羊!”

    “是是是,属下这眼力见,哎呦!”

    兵丁一脸讨好的笑容,最后还就势扇了自己的脸一下,却是变得一片通红。

    麻子顿时心满意足了,他故作威严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了看天色,才装模作样道:“行了,时辰差不多也到了,开吧!”

    随着一阵滋呀的声音,沉重的城门在数个兵丁的一起推动下,缓缓张开了怀抱,而拥挤在门前的百姓们更是一阵喧嚣,开始往前方涌去。

    麻子见此情景,却是冷哼了一声,“你们所有人给本大爷听着,想要过去没问题,可是得一个个来!特别是最近城内进了不少的探子,想要出城还得通过检查,把你们的包裹都一个个打开,给爷们瞧瞧!”

    百姓们一听这话,顿时神色都有些发憷,他们如何不知道这些城门油子的德行,往日里就有顺手牵羊的恶习,如今大家伙都是带着财物离京,一旦露了白,少说有一半都得被这些人给弄走......

    当下站在最前方的一个汉子慌了神,他望着城门兵丁的神情,再看了看怀里的包裹,却是缓缓向后退去,打算不从这里过了。

    麻子眼神尖利,自然能够一眼看出汉子的异样,便径自走上前中,挡在了汉子身前,冷笑道:“嘿嘿,都到了广安门,怎么就要回去了?”

    汉子只得露出一丝苦笑,“回官爷的话,家里还有老小等着,就不出城了......还请官爷放过......”

    麻子露出一口黄牙,狞笑道:“适才要出门,如今又不出门,莫非你便是叛军派来的探子不成?既然已经来了,那就把你怀里的东西,拿出来看看。”

    那汉子见城门兵丁都对他露出了不坏好意的笑容,只得将怀中的包裹给递了过去,放在了城门登记的桌子上。

    麻子斜睨了汉子一眼,冷哼道:“算你失趣.......”,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刀身挑开了包裹一角,只见里面放满了衣物,便习惯性地用刀身捅了一下,可是这一捅,却让麻子眼前一亮,他顾不得汉子,直接将衣物撕开,只见一堆黄白之物,出现在包裹里。

    黄的是一串串的铜钱,白的是一角角的银稞子,麻子心里被一阵狂喜占据,他连忙用衣物挡住了其他人的视线,随后冷声道:“今天大爷高兴,就暂且放你一马,滚吧!”

    那汉子死死盯着包裹,却忍气吞声道:“爷,小人的包裹还在您这呢,把包裹还给小人,小人立马就走。”

    “包裹?什么包裹?”

    麻子望着身旁的兵丁们嘿嘿一笑,“你们见过什么包裹吗?”

    那些看城门的兵丁们见多了这种场景,都知道自己有一份好处,当下便都异口同声说自己没见过,甚至还有人用刀柄狠狠顶在了汉子身上,呵斥他速速离开。

    汉子眼神中带着绝望,他望着身后的百姓,只见众人却都是低下了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很显然,天底下并没有那么多仗义执言的好汉,还有一些人则是透露几分看笑话的讥笑,似乎为眼前这个人的不幸遭遇而感觉到庆幸。

    小子,谁让带这么多钱的,谁让你这么有钱的,活该吧你!

    麻子不耐烦了,他提溜着包裹要转身离去。嘴里嘟囔着:“赶紧打发了,这里你们先盯着点,别把其他叛军的探子给漏咯!”

    众人哈哈大笑,他们都明白麻子是什么意思,当下拍着胸脯表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一个人,随后还有两名城门兵推搡着汉子,要让他赶紧滚。

    汉子眼神里带着几分血红,他突然发出一声怒吼,推开了身旁两名兵丁,朝着麻子扑了过去,而麻子一时不察,再加上身手也不够灵敏,当下便被狠狠扑倒在地,被那汉子一拳头揍了个满脸桃花开。

    “奸贼!让你抢夺我的财物!”

    汉子一边怒吼着,又是狠狠一拳,砸在了麻子的鼻梁上,却是将麻子打得眼泪都出来了,他高声喊道:“来人啊!来人啊!把这个刁民,不,把这个叛贼给我杀了!”

    一旁的兵丁们连忙过来,拉住了正欲挥拳的汉子,经过好一番折腾才将麻子拉起来,而麻子经过这么一番痛殴之后,顿时心下一狠,捡起地上的长刀,拔刀出鞘,随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刀杀了汉子。

    一旁围观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只是在这混乱之时,长街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只见几名骑着马的清兵,正簇拥着一人赶过来。

    麻子看着面前的尸体,脸上顿时一片惨白,他狠狠地盯着几名兵丁,“那包裹里的银钱,你们拿一半走,剩下的一半交给徐爷,记住不要乱说话,一口咬定此人乃楚逆密探,回头我再与你们其他好处!”

    那几名兵丁连忙点起了头,只是还没等他们说话,那几名骑兵却已经到了众人的面前,其中为首的一人望了望众人,又看了看地面上的尸身,脸上露出一丝寒意。

    “本官乃军门大人麾下左翼长恒林,你们可是广安门的兵?这个人是什么人?何人所杀?”

    见恒林还没下马就抛出了三个问题,麻子顿时感觉到不妙,他连忙挤出一丝微笑,跪在了地上:“小人广安门城门尉徐盛麾下把总张五,此人乃叛贼暗探,适才想趁着开城门的机会溜出去,被小人当场识破,而此人却想与小人鱼死网破,然后被小人所杀。”

    不得不说,麻子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也点出了自己背后的人物,若是寻常官员至此,只怕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顾忌,也就不会过多计较,这事自然也就平息了下去。

    可是恒林不一样,他是新上任九门提督鄂善的亲信,因此并没有将一个区区的城门尉放在眼里,冷静道:“既然此人是你所杀,左右,给我拿下。”

    “大人,为何要捉拿小人?”麻子慌了,他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了许多种可能,也想到了许多种对策,可是转瞬又被他一个个扑灭。

    没办法,一个左翼长跟一个把总相比,几乎是大象与蝇虫的差别,他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哼,这只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辞罢了,本官如何能偏信你一人?待事情彻底查明之后,若真是如你所说,本官会替你向鄂大人表功,倘若其中有所隐瞒,三尺国法也不会饶你!”

    恒林说完这话,却是根本没有将徐盛放在眼里,甚至连知会一声的兴趣都没有,就这么将麻子双手绑着,带着离开了此地。

    而此时的城门楼上,徐盛正一脸平静地望着这一幕的发生,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左右一个小小的把总而已,是活是死他不会关心,可是为这事去跟九门提督的亲信顶牛,他徐盛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

    要知道,自从年前九门提督阿齐图因三皇子之案被发落之后,九门提督一直处于空悬的状态,尽管也有很多人想要谋得这个位子,可是并没有得到皇帝的属意,一直等到鄂善回转京师之后,才终于谜底揭晓。

    可以说,面对目前的新任总督鄂善,不要说他徐盛,就连他的后台李元亮也是半个屁都不敢放,双方之间实在不属于一个层次。因此并不是徐盛一下子变得脾气好起来,实在是因为他也无能为力罢了。

    然而仅仅过了半天的时间,京城外七门处同时出现了大量八旗步军营的兵丁,他们在各自的参将的率领下,架上刀枪,贴好封条,对七门展开了彻底的封锁,并且严禁任何人出城。

    京城里所有人都还没有预料到,眼前的这一幕只不过是小小的浪花罢了,真正的大浪还没有到来。

第四百六十三章 九门提督

    在京城众多要职中,九门提督堪称是重中之重,可正因为如此,这个职位上的官员也都很难坐久,从隆科多到阿齐图,再到鄂善,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已经接连换了三个官员,堪称京中一大奇事。

    鄂善四十多岁的年纪,正值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时候,一直兢兢业业地去做事,为人更是无比低调,不去招惹风头。

    在如今的大清官场上,像鄂善这样的人物已经很少了,像他这般坐到高位还谦虚谨慎的人物,更是寥寥无几。

    可是鄂善自己最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够在进京之后没多久,就担任了这么一个重要位置,原因是他仅仅只是一个过渡人物,并不是真正的关键角色。

    尽管鄂善不明白皇帝心中更希望谁来当这个九门提督,可是他依然需要好好把握这一次机会,至少有一点,他需要能够说服雍正的成绩,而这一个机会来了。

    “皇上,京师内人心浮动,大量百姓出逃,奴才谨遵圣意,已经封锁七门,只是尚有许多权贵,偷偷将家人送出京城,奴才阻挡不得。”

    养心殿,雍正皇帝毫无表情地负手而立,鄂善跪在了地上,老老实实地将这些日子的见闻,跟雍正进行了汇报。

    “倘若只是一些人出了京城倒也罢了,可是这其中还混入了不少违禁的物品,其中甚至包括八旗新军的火器.......”

    雍正感觉自己的眉头在跳,鄂善的这句话瞬间戳中了他的肺管子,八旗新军是什么?那是八旗未来的希望,那是大清的希望!

    可是这才多久,就已经有人开始打起了八旗新军的主意!

    “什么火器?多少数量?谁的人?”

    雍正强忍着怒火,他觉得自己需要再杀一批人了,否则根本止不住这内部的猖狂之风,或者还没等到复汉军打过来,清军内部就被腐蚀一空了!

    鄂善心里一动,他当即便意识到自己的机会已经来了,低声道:“启禀陛下,人犯赃物俱已成获,其中涉及新军火枪一千三百八十二支,至于押送者自称是太保府上的家仆牛伦,此贱奴声称受太保之命所为......”

    所谓太保,便是指长期处于软禁状态的隆科多,他如今身上的官职都已经全部卸下,仅仅只剩下一个有其名的太保,因此鄂善便这么进行称呼。

    雍正听到了这里,他心里不由得闪过一丝怀疑,隆科多无论再怎么样,他已经完全没有官职了,如何能够做得这种滔天大事?或者说倘若真是他做的,那是不是说明纳尔苏同此人已经有所勾结?

    无论是什么原因,都可以说明了一点,八旗新军并没有雍正想象的那么可靠,或者说他的影响力,并没有达到万万全全掌握的地步。

    若是放在平日里,雍正不会想那么多,因为这件事实际上很正常,因为没有任何一个皇帝,能够完完全全掌握自己手里的军队,毕竟在这种传统的军事体系当中,士卒们效忠的真正对象始终都是上官。

    想到了这里,雍正心里的怀疑便是越发止不住了,他知道这件事不能让九门提督查,否则京师上下都会乱成一锅粥,随即便叮嘱道:“鄂善,把守九门乃京师重中之重,切莫辜负朕的期望,至于这件事,先封锁起来,谁也不准透露。”

    “是,皇上。”

    鄂善的嘴角微微勾勒起一丝弧度,随后又很快舒平了嘴角,退了下去。

    等到鄂善退下之后,雍正却是想了很久,他派人将粘杆侍卫叫了来,进行了一番布置,打算针对这件事查到底。

    对于雍正而言,光是查探还不够,而且他真正最担心的,依然是八旗新军的控制权,这才是这件事的关键所在。

    实际上,雍正对隆科多的处置是有些无情的,他作为皇帝的舅舅,且在雍正登基过程中发挥了十分重要的作用,为人虽然有些猖狂,可是仅仅两年时间就将他赶下台,确实有些过了。

    可即便如此,隆科多也都没有私运火器的理由,因此在雍正看来,这是一些人在破坏雍正同八旗勋贵的关系。

    不过并没有关系,雍正自觉这是一次机会,一次真正能够握稳八旗新军的机会。

    至于那个鄂善,雍正对他这次的举动十分满意,不过他还想继续观察观察,至于将来要不要换这个九门提督,可以再看看。

    .......

    随着复汉军的一路高歌猛进,山东诸府也在陈世绾的率领下投靠了复汉军,当然陈世绾作为山东士绅与宁楚谈判的代表,也有一定的请求。

    当然,山东士绅都明白眼下形势比人强,他们能将李卫给送走,本身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实在是这个人太疯狂,一来就想夺兵权,这是山东本地士绅所无法接受的,只得做出了选择。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孔家做出了选择,他们选择向宁楚投降,本身就意味着山东士林的选择,因此,多重因素之下,使得山东顺利归于宁楚。

    九月初九,复汉军禁卫师进入历城,当然这次进城行动更多属于仪式上的,毕竟禁卫师正卒就有两万三千多人,再加上相应的民夫,根本不可能全部进济南城,因此仅仅只有两个团的兵力完成入城仪式,他们占据了历城内的各大要地,而其他的兵力都驻扎在了城外。

    宁渝穿着一身大元帅军装,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在众多将领和随扈大臣们的簇拥下,朝着济南城内行进,而城门口跪着一排排的山东布政司衙门和按察司衙门的官员,为首一人正是陈世绾。

    “启禀陛下,山东诸司罪官全体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宁渝还是第一次见到陈世绾,点了点头,微笑道:“陈卿此番倒是深明大义之举,何谈所谓的罪官,反倒是有功才对!”

    陈世绾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苦笑,实际上这也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表面上看他在关键时候做出关键选择,可是也有很多人指责于他,认为此人没有臣节。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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