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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晴空一度     伐清1719txt下载     伐清1719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德川纲吉

    江户,天守阁。

    江户幕府第八代将军德川吉宗正埋头翻阅着一本书,封面上用日文写着“六谕衍义大意”这些字,看上去似乎是一本儒家典籍。

    实际上,这本《六谕衍义大意》原本由清初学者范鋐所作,是一本教导民众的书籍,后来被琉球使臣程顺则刊印带到了萨摩藩,并最终由萨摩藩藩主岛津吉贵献给了德川吉宗。

    德川吉宗得到此书之后,大为赞赏,命令当时的儒学学者室鸠巢将该书翻译成日本语,称《六谕衍义大意》,并且作为寺子屋的教科书四处普及,而他自己闲暇之时,也会读上一读。

    作为已经上任八年的德川将军,德川吉宗在百姓当中的声誉一向良好,由于进行享保改革的缘故,使得日本米价得到稳定,因此百姓又称为“米将军”。然而,德川吉宗能有今天实在是非常不容易,经历了过了非常多的磨难。

    德川吉宗出自御三家中的纪伊德川家,是初代将军德川家康第十子德川赖宣的孙子,但是德川吉宗的母亲出身贫寒,因此他的地位并不高,基本上类似于私生子,不过好在德川吉宗很小就跟父亲德川光贞相认,因此受到了颇为良好的教育。

    早年间的德川吉宗并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新之助,后来元服之后,因为不是长子的缘故,取名为松平赖方。这一情况一直持续到宝永二年时,也就是康熙四十四年,年仅二十一岁的德川吉宗才就任纪伊德川家督,并改名为德川吉宗。

    一直到正德六年,也就是康熙五十五年,将军家绝嗣,德川吉宗便以贤侯身份继任将军职,成为了第八代将军。

    但是,交给德川吉宗的德川幕府,本身就是一个烂摊子,由于财政破产的缘故,德川吉宗带头过着俭朴的生活,平时不穿华服,而是只穿普通的棉布衣服,吃饭也只吃两餐,以糙米和青菜为主,以此来缩减开支。

    如今到了继位的第八个年头,德川吉宗主张推行的享保改革也有八年的时间,幕府财政虽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好转,可是并没有从根本解决问题,因此这一次他派了松平纲吉前往南京,就是为了寻求解决之道。

    对于新生的宁楚,德川吉宗还是颇为有些期待的,从上一次松平纲吉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宁楚本身对于德川幕府而言,总体还是比较支持的,当然在一些细节问题上,需要双方多多沟通一番。

    而这一次宁楚安排亲王前来访问日本,本身就带着这种目的,因此也让德川吉宗为之振奋,或许通过这次的出使,德川吉宗能够为幕府寻求一条更好的解决之道。

    “将军!将军!宁楚的使臣来了!”

    就在德川吉宗沉思之际,门外却传来了幕府老中水野忠之的声音,他兴冲冲地走了进来,随后在德川吉宗面前跪坐,脸上带着几分欣喜之意。

    “哦。来了吗?那就赶紧带过来吧!”

    德川吉宗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叫住了要离去的水野忠之,轻声道:“松平纲吉前番写了信给本将军,说萨摩藩的事情必须要得到一个解决,这件事没有解决好,怕是天朝使臣前来也没有谈的余地。”

    一听又是关于萨摩藩岛津家的事情,水野忠之不由得眉头微皱,叹息道:“将军大人,这件事怕是我也不能给出一个很好的建议,不如将其他三位老中也叫过来一起商议吧。”

    在幕府体系当中,辅佐将军的最高官员职位叫做大老,主要是负责统辖幕府的所有事务,地位在老中之上,但正因为权力过大,因此只有特殊时期才会设立一人,通常不会设立,而大老之下便是老中。

    因此在大老所没有设立的时候,老中便是幕府的最高官职,负责统领全国政务,通常会设立四到五名老中,通过采取月番制轮番管理不同事务,原则上在二万五千石领地以上的谱代大名之中选任,堪称将军的心腹智囊。

    在目前的德川幕府当中,老中一共有四人,分别是水野忠之、安藤信友、松平乘邑以及松平忠周,而水野忠之说的也就是其他三人,像松平乘邑以及松平忠周都属于德川家近支,话语权并不亚于水野忠之。

    德川吉宗点了点头,“也好,安排奏者番水野长秀去接待宁楚使者,晚上设宴庆贺使者到来。”

    “是,将军。”

    等过了许久之后,其他三名老中也纷纷赶到,他们的年纪在五十余岁的模样,都是德川纲吉在继位后提拔的老中。

    “见过将军!”

    等到三人行完礼之后,德川吉宗便将宁楚来使之后简单说了说,随后又将萨摩藩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便感叹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还请几位老中说说你们的想法。”

    老中之间虽然没有上下高低之分,但是也存在着论资排辈的情况,因此其他三人还是将眼光放在了资格最老的水野忠之身上。

    水野忠之只得轻声叹息道:“萨摩藩居于日本最西端,与我幕府相隔甚远,可是毕竟也是我幕府内藩,若是因为此事,要求萨摩藩道歉并且赔偿,怕是不会服众。”

    德川吉宗轻轻唔了一声,却是没有开口,因为水野忠之的这番话说的非常含糊,从什么角度理解都没问题,可是也没有真正的表态。

    要知道,在江户时代,大名藩属若是跟幕府关系越亲近,则位置距离江户越近,反之关系越疏远其属地就离江户越远,而萨摩藩位于最西端,与幕府相隔也是最远,因此关系之远近,也就可见一斑了。

    如果只有这句话,则还能说明水野忠之是倾向于勒令萨摩藩赔偿的,然而后面又跟了一句日本内藩,不会服众这些话,意思也就是怕得罪其他的藩臣,也担心会给天皇以插手的机会。

    见水野忠之这番话说的是滴水不漏,安藤信友不由得有些无奈,相对于其他人,他的意见就果断许多,“如今幕府财政始终都存在问题,若是能够联通宁楚,则我幕府收入能够提升许多,可以缓解财政匮乏.......再说对付萨摩藩,原本就是我德川幕府应该做的事情。”

    安藤信友的意见就是不用对萨摩藩客气,毕竟对方怎么说也都是不服幕府的外样,能够借这个机会打击也没什么不好的。

    反倒是作为德川家近支的松平忠周却出声反对,“将军,若说萨摩藩是内患,则我德川家还可镇压之,可是若是引入了宁楚这样的外患,怕是天下都将会大乱。”

    这话说得是众人心里一凛,他们当然明白松平忠周的意思,内患什么时候都可以想办法平,可是引入了外患,那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

    在松平忠周说完后,众人便望向了松平乘邑,毕竟眼下的局势是一个左右逢源,另外两个针锋相对,这最后一个人的意见也就变得很关键。

    松平乘邑皱了皱眉头,“如今使者还未相见,是不是还早了点?若是对方的要求不是那么严苛,幕府怎么处理都有缓转的余地,若是过于严苛,就算强压下去,也不会起到任何的作用。”

    听完这四人的意见之后,德川纲吉脸色却是丝毫未变,轻声道:“既然没有什么好主意,那就先见见,至于行不行,还需要请示天皇陛下批准才行。”

    此话一出,却是让在场四人脸色一变,其中自然是有悲有喜,喜就在于可以将问题推在了天皇的身上,也就不用担心得罪宁楚;悲则是此举会增大天皇和公家的威信,这对于幕府臣子而言,可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如此,四名老中便一同选择了告退,准备参加晚上的晚宴,到时候谜底也都将会揭晓。

第四百二十章 天朝货币

    “大楚使臣宁忠海见过将军大人,正如松平纲吉所说那般丰神俊逸,果然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伟男子。”

    宁忠海望着面前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惊讶,要知道这年头日本人个个都十分矮小,像德川吉宗这般高大的男子,却是十分少见。

    德川吉宗脸上带着几分笑容,点了点头,随后便轻声道:“贵使此来日本,本将军亦是欣喜异常,还请上座。”

    众人纷纷选择跪坐在殿中的小方桌后面,桌子上各自放着一壶清酒,还有几碟小菜,看上去显得极为精致,倒也颇为不俗,而在桌子旁边,还斜坐着一位画了浓厚妆容的侍女,意在服侍用餐。

    宁忠海坐定之后,却是拍了拍双手,随后身边一人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册子,呈递给了宁忠海,而宁忠海则是望着德川吉宗,笑道:“我使团如今抵达江户,却是一同携带了一批礼物,其中上等的瓷器十对,绣缎百匹,另外还有两只手铳。”

    “哦?手铳?”

    德川吉宗听到宁忠海所说的礼物之后,对于那些瓷器绣缎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反而是这手铳,却是让他感觉到几分好奇。

    对于德川吉宗而言,手铳并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因为他比较崇尚兰学(即西学),尽管日本已经实施了十分严格的锁国令,可是德川吉宗依然在四年前颁布了“洋书解禁令”,由此接触到了许多西方事物,其中也包括西方流传过来的手铳。

    在德川吉宗本人的库房当中,就拥有来自大清和西洋的手铳,其中还包括单手转轮打火枪,其先进程度并不亚于他国,因此他在听说宁楚有手铳赠送时,便有些惊讶。

    见德川吉宗感兴趣,宁忠海便拍了拍手,随后便有人从外面将装有手铳的礼盒端了进来,不过在检查时已经完全去除了火药弹丸等部分,只是空手铳,因此并不担心会有危险。

    当德川吉宗打开盒子之后,却是看见两只造型精美的手铳放在了盒子里,整体外观给人一种非常精致的感觉,中间拥有一个鼓起的弹巢,握把采用流线型设计,核桃楸制成的枪柄经过了涂油处理,显得十分亮丽美观。

    “将军大人,这手铳乃我军目前的定型产品,被命名为革新二年制转轮手枪,将会在全军军官中进行配发,它主要的特点就在于上面的转轮,可以同时安装六颗定装子弹,可利用扳机实现连发。”

    宁忠海一脸笑呵呵地介绍道,这也是武力展示的第一步,之所以选择转轮手枪,而不是那些燧发枪,原因就在于这款转轮手枪的成本太高太高,就算想要仿制也非常困难,而且也只是一款辅助武器。

    然而此时的德川吉宗似乎完全沉迷在这款手枪中,他望着钢制的枪管箍、扳机护圈,还有精致的击发锁板、击锤和火镰,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这是一款超越了德川吉宗想象的武器,而且也是目前的日本所不能制造的武器。

    “贵使带来的礼物,本将军很喜欢,一定会好好珍藏起来,至于预备给皇帝陛下的礼物,也还请贵使到时候带回去。”

    德川吉宗一脸感叹道,随后便招呼众人开始吃喝起来,可是此时的日本君臣,因为这个献礼环节,却是心情有几分沉重,眼下的日本落后宁楚太多太多了。

    一直等到酒过三巡之后,宁忠海却是首先发难,笑道:“在来到日本之前,陛下曾经嘱托过臣一事,那就是在萨摩藩的问题上,一定要及早决断,绝不能影响后续跟将军大人的合作。”

    见宁忠海一下子抛出这个问题,德川吉宗却是有些沉默了,不过好在现场也不止他一个人,老中水野忠之连忙接过话头,笑道:“贵使此番却是有些心急了,萨摩藩之事毕竟非同寻常,将军大人已经派人前往岛津家,到时候终究会给贵使一个交代。”

    “将军大人好意,本使心领,只是有一个消息,却是忘记告诉将军大人,在我等抵达日本之际,我大楚海军应当也抵达了九州,若是有什么话是幕府不好说的,我大楚也可直接询问岛津家。”

    宁忠海脸上带着一丝冷笑,随后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浅尝辄止般尝了一口。

    听到宁楚已经开始行动,德川吉宗连同其他的日本大小官员,脸上也有几分不好看,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过于羞辱人了。

    “此事是否有些太过分了.......无论岛津家犯下了什么错误,终究是可以弥补的,若是直接惩戒,那也是我幕府的内事。”

    德川吉宗憋着怒气,望着宁忠海冷冷道,“此事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只是本将军也需要给天皇陛下一个交代。”

    宁忠海脸上却是微微一笑,“若是说商量,自然会给将军大人商量的时间,可是我大楚海军巡视海域也是应有之责。”

    这就是**裸开始耍流氓了,对于宁忠海来说,他是上国亲王,对付一个下国的所谓征夷大将军,何须低三下四?同不同意可以商量,但是怎么做宁楚自己有决断,其他人干预不了。

    对于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德川吉宗而言,他自然不会将眼前的场面放在眼里,只是这件事也确实让人有些头疼,原因还是很简单,那就是对于萨摩藩到底采用什么样的手段,到目前还没有得到一个定性。

    德川吉宗决定继续试探一番,便故作沉吟道:“其实对于萨摩藩,幕府倒也不是一定要纵容,可是本将军也要知道天朝到底是什么想法?只要不占据九州,一切都好说。”

    宁忠海很快就听明白了,可以打,但是不能占据不走,不管怎么样,明面上九州终归是日本的底盘,这是幕府给到的底线,当下便笑道:“日本人多地窄,土地贫瘠,我天朝富有四海,自然是瞧不上眼的——将军若是担心这个,不如想想将来通过天朝贸易,能够获得多少好处。”

    德川吉宗有些无奈,见宁忠海威逼利诱的手段耍弄得极为熟练,只得苦笑道:“本将军何尝不愿一改日本目前贫瘠之现状?只是日本积贫已久,本将军虽努力推行改革,可是依然无法彻底洗刷前朝颓势。”

    对于日本历史已经有一定了解的宁忠海,自然能够听明白德川吉宗的意思,其实还是在怪罪前面几任德川将军,给他留下的一个摊子实在是太烂了。

    在德川吉宗之前,第七代将军德川家继继位时只有五岁,而且在位三年便已经夭折,因此没什么锅,再之前第六代将军德川家宣,同样也是在位三年,并不能做太多的事情,真正问题还是出在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身上。

    德川纲吉虽然在位二十九年,可是一直都厮混在大奥里,在大奥干政的情况下,国家财政急速向尊皇崇佛方向倾斜,并斥巨资翻修破败的皇陵宫庙。除了这些之外,德川纲吉还建立侧用人制度,致使幕府机构膨胀,俸禄激增,像柳泽吉保这样的侧用人,一人独领役俸7万石,而像柳泽吉保一样由藩臣入幕府的侧用众,共有五百多人。

    在这些弊政的影响下,原本就十分脆弱的幕府财政陷入了彻底的崩溃,金银矿早已不堪敷用,而且因为对外贸易的缘故,白银还处于长期外流的状态,可以说国事艰危从那时就埋下了种子。

    德川纲吉为了解决通货严重不足和财政赤字的问题,实行了一次元禄货币改铸,也就是将以往的旧币(庆长金银币)回收重熔,改铸为十六种元禄-宝永金银币,并以法定面值等值兑换,不管新旧币的成色或重量差异如何,像一枚庆长小判金等值兑换一枚元禄小判金。

    可问题是,幕府虽然把百姓当成傻子忽悠,可是百姓也不傻啊,特别是对于那些商贾而言,自然能看出德川幕府的花样,实际上这一次改铸就是捞钱的活动,因为新铸的元禄-宝永金银币较旧币在本质上贬值了近一半。

    从这次改铸之后,幕府虽然获取了大量的铸币税收益,可是百姓对其的信任也大大降低,还驱使一些投机商人兴起伪铸之风,即将高成色的旧币私自熔化,私铸成低成色的新币,然后混入到流通中,导致金银比值剧烈波动,使得幕府威严彻底荡然无存。

    在这件事之后,德川纲吉因为其世子,也就是年仅5岁的德松病死,从而对佛法深感兴趣,并在日本和尚隆的影响下,发布了《生类怜悯令》,相当于现在的动物保护法,特别是严禁杀狗,亦不得食用狗肉,以至于民间送了一个外号“狗公方”。

    对于德川纲吉的功过,作为后辈的德川吉宗自然不好去评价,但是要说他心里没有怨恚之意,那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就像德川吉宗继位之初,就废止了德川纲吉创建的侧用人制度,就是一种无声的批驳。

    “元禄时期所造成的财政困境,也不是那么好跨越的,但是将军大人若是想要有所改变,可不能继续饮鸩解渴了。”

    宁忠海夹起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着,他能够感觉到鱼儿应该是快要上钩了。

    果不其然,在不讨论萨摩藩问题后,德川吉宗心里的戒备下降了许多,他眼里闪过一丝犹豫,轻声道:“贵使的意思是,要重新设立币制?”

    “对,没错,幕府在元禄时期实行改铸,想要成功本身就是痴心妄想,因为当时完全就是竭泽而渔的意思,通过对货币的强行贬值来获取利益,这种事情可一可二却不能可三,否则天下都将会大乱。”

    宁忠海毫不客气地揭开了幕府脸上的遮羞布,将屁股老老实实露了出来,因为这就是幕府在处理财政问题上的常规手法,实际上若非宁楚的出现,以德川幕府目前的财政情况,最多再过十年左右,德川吉宗也会下令改铸新币,以缓解财政困境。

    德川吉宗脸上没有丝毫的羞愧之情,他也不需要为前面几任将军的做法羞愧,只是开始揣测起宁忠海的用意,凝声道:“使臣倒是了解不少,只是本将军也很好奇,既然使臣说这些,莫非已经有了解决之道?”

    “没错。”

    宁忠海终于揭开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将军大人,以幕府目前的问题来看,其实最大的原因是缺少一笔巨大的可利用资金,无法彻底开发其他地域的资源,而这个钱虽然将军拿不出,幕府也拿不出,可是天朝能够拿出来。”

    德川吉宗眼里闪过一丝质疑,在他看来,天朝有一句名言还是很有道理的,那就是天上不会掉馅饼,宁楚也不会白白帮助自己。

    “若是贵国愿意借钱给弊国,那自然是极好的,可是弊国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宁忠海却是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元和一枚银元,呈递给了德川吉宗,笑道:“其实很简单,贵国金银比值不等,以致于被他国套利甚多,说明贵国发行货币本身就存在很大的漏洞,若是想要规避这一点,不妨使用本国货币,由本国中央银行被背书,即可保证铸币之利,又可平衡经济。”

    “什么,用天朝货币?这样一来,弊国国体何在?”

    说话的不说德川吉宗,而是幕府老中安藤信友,他一脸的惊怒之色,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也欺人太甚了。

    “当然,也不会白白使用......”

    宁忠海撇了撇嘴,将自己的条件一一列出,“首先,若是使用本国货币,则可全方位纳入到我国所主导的贸易体系当中,亦包括将来其他加入我贸易体系的国家,通行无阻。”

    宁忠海所说的其实就是未来亚洲自贸组织的雏形,其实也就是画了一个饼,可尽管只是饼,对于在场日本人的吸引力也是颇为巨大的,这代表着整个华夏数亿人的庞大市场需求,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金山矿。

    望着周边日本人的神态,宁忠海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准备继续抛出另一个惊喜。

第四百二十一章 达成协议

    “除了贸易本身的利益之外,中央银行本身对于幕府也有一些其他的优惠措施,还请中央银行行长简单介绍一下吧。”

    宁忠海说完后以后,便指了指在他旁边的大楚中央银行行长邓伯然,而邓伯然也是对着德川吉宗微微鞠躬颔首,以表敬意。

    在原来幕府君臣眼里,邓伯然看上去文质彬彬,颇具诗书气息,似乎是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却是无法跟中央银行行长这样的重要角色联系起来,多多少少感觉有些错愕。

    作为曾经湖广商会会长宁忠信的左膀右臂,邓伯然自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实际上无论从经验上,还是从才华上来说,如今三十出头的邓伯然,在银行工作上的表现都堪称绝佳。

    “将军大人,若是幕府以我国通行金银币为货币根基,大楚中央银行将会为幕府提供每年五十万银元的铸币税,十年后提供每年一百万银元,并且还可以提供三百万元的无息贷款额度。”

    邓伯然在说出‘五十万元’和‘三百万元’的时候,却是让幕府君臣上下齐齐瞪大了眼睛,要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要知道目前幕府的领知高也只不过才四百五十万石,一旦有了这笔钱,幕府的财政状况将会有效得到好转。

    德川吉宗脸上虽然还保持着淡定的神色,可是他的手指却轻轻敲击起了关节,由此却能看出他内心根本没有那么淡定。

    有了这么一笔钱以后,将来的每年都能多出五十万元,而且到了十年后,还会涨到一百万银元,完全可以让幕府的财政状况大大好转。此外还有三百万元的无息贷款,这更是一个令人心跳加速的惊喜。

    “若是能够如此,这货币发行权倒不是不能给你们,只是本将军心里有些担心,若是将来天朝发行贬值货币,到时候我日本岂不是亦会受贵国所累?”

    德川吉宗还是颇有能力的,一下子就看到了这里面的不妥之处。

    严格来说,宁楚如果真的这么做,也确确实实会造成这种影响,可问题是日本幕府自己常年都在这么干,如此说话也着实有些不要脸面了。

    邓伯然微微一笑,“将军担心无不道理,只是本使提醒将军一句,若是以两国财力相论,何者大,何者小?”

    “自然是天朝大,日本小。”

    德川吉宗似乎明白了过来,当下便老老实实回答。

    邓伯然点了点头,低声道:“以两国财力计,自然是我大楚十倍于幕府,待我大楚一统天下之后,二十倍甚至是百倍都有可能,若是大楚贬值货币,于日本损失多少,于我大楚损失更是百倍计之。”

    话虽然说的是这么个道理,可是依然让幕府君臣听得有些怪怪的。

    对于德川吉宗而言,他最大的使命并不是兴盛日本,而是光大德川家,因此他需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德川家不会倒下,而眼下的宁楚,却从另一个角度给德川吉宗提供了选择,不用在藩国内事上让步,也不用在国体国格上让步,只是交出铸币权而已。

    似乎.......这的的确确是一桩很合适的买卖!

    实际上这一点也是宁忠海所好奇的,宁渝似乎对于这些面子上的东西一点都不在乎,反倒是对于实际的利益,却是半点也不肯让步。

    用宁渝本人的话来说,那就是过日子都是过得是实实在在的东西,面子上的东西就算做得再好,也掩盖不住真正的问题所在。

    就好比德川吉宗,为人节约勤俭,爱民如子,在民间的名声好到不能再好——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幕府没有钱他也变不出来,若是再不改变,将来依然会选择走上之前将军敛财于民众的老路。

    实际上宁渝预计的并没有错误,在原来的历史上,德川吉宗这样一个好名声的将军,在享保改革无以为继的时候,同样选择了改铸货币,从日本民间掠夺财富,而且也实行了年贡増征政策,导致民间矛盾的激化。

    因此,宁渝不愿意当这样的明面上的好皇帝,当好皇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有选择向国外扩展实力,掠夺资源,才能真正反馈到民众身上去,才能真正切实有效改变百姓的境地。

    德川吉宗在犹豫了一会之后,终于还是选择了答应下来,不过他看着自己手里的金银币的时候,特别是上面的宁渝头像时,却是委婉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在日本发行的货币上面,能不能画上自己的头像。

    毕竟是在日本发行的货币,上面出现的男人却是宁楚的皇帝,这怎么想怎么都不对劲嘛!

    至于要不要相对应画上天皇陛下的脑袋,德川吉宗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若是画上天皇陛下的脑袋,那还不如就现在这样子呢!

    不过这个提议,依然让宁忠海有些犯了难,毕竟这事关国体,倒也不是那么好决断的,然而就在宁忠海犹豫的时候,邓伯然却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因为这件事宁渝已经跟他打过预防针了,真有这个要求也没事,实际利益最关键。

    在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之后,宁忠海作为代表,正式跟德川吉宗交换了国书,并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算是初步达成了合作协议,双方一时间宾主尽欢,倒也颇为热闹。

    ......

    京师,除夕夜。

    在康熙五十九年以前,每逢除夕良辰,京城内外都会变得无比热闹,不管平日里是什么样子,在这一天里,到处都是烟花爆竹,却是好一副盛世之景。

    然而在康熙五十九年之后,整个京师便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气氛,战争所带来的影响,从朝堂上波及到了江湖,反倒多了几分冷淡,烟花爆竹是看不到了,可是连百姓的日子,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如今正值大血纷飞,路面上更是少见行人,唯独在东郊胡同巷子里,一个身穿旧棉絮衣的汉子,脸色沉重无比,他背上还背着一个小麻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积雪前进,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一直等到汉子走进里面的一处小宅子前时,脸上却是多了几分笑容,随后便扣动了门环,等到大门打开的时候,却有两个六七岁的幼童,穿着一身还算得体的棉衣,欢呼一声便扑到了汉子的怀里。

    “阿玛,阿玛!”

    “阿玛回来了!”

    那汉子一把抱起两个幼童,眼眶却是红了,他大名唤做长龄,原本是镶白旗下的汉子,后来还跟着康熙一同南征后,后来侥幸逃得一条性命,随后便加入了八旗新军,参加新军整训之事。

    在参与八旗新军整训期间,尽管别的八旗子弟都十分闲散,别说日常归家,就连差遣人前来应卯都是有的,可唯独长龄向来极为自律,一年多来除了发饷银的时候,却是极少归家,在八旗新军里也是一桩新鲜事。

    等到长龄将两个孩子并那一个小麻袋扛进里屋时,一名妇人便迎了上来,先是接过了小麻袋,感受了一下重量之后,嘴里却是咕哝了一声,“怎么越来越少了........”

    长龄脚步停滞了一下,随后却是当做没听到一般,换下了身上的棉衣,走进更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只见里屋面一个老人正卧在床上,嘴角流着涎,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腐烂衰败的气息。

    “阿玛,儿子回来了!”

    长龄跪在了地上,朝着老人磕下了几个头,随后也不管老人反应,起来将老人的身子垫高,然后出去打了一桶水,开始给老人擦起了身子。

    “阿玛,南边的贼子已经打下了西南,听大人说,怕是明年就要北伐了......”

    长龄一边给老人擦着腿脚,一边絮叨着,而那老人虽然能够听到看到,可张开嘴却只是几个单调的音节,根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长龄却是一副早已习惯的模样,低声叹息道:“阿玛,皇上说咱们明年都得上战场,为我大清而战,也是为了我等八旗而战!儿子已经想好了,这一仗怕是注定要马革裹尸的!”

    那老人听到长龄的话,却是有些激动,嘴巴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而眼角处却湿润了,流出了几滴眼泪。

    “嗨,咱爷们也不是怕死的人物,听人说那些逆贼多么多么恐怖,可是儿子也想过了,这枪打过来——啪!”

    长龄在胸前比划了一个手势,“顶多胸口就是一个窟窿而已......要是不幸被那大炮给打中了,反倒痛快了,死的干净也不疼。”

    老人就这么静静听着,却从嘴里慢慢嘟囔了一句话,只是依然说得稀碎,根本不成句子,长龄只得附耳过去仔细听,只是听着听着,却是从老人的嘴里听出了似乎是一句流传很久的话来。

    “八.....八旗......不......满......万,.....满......”

    长龄听完后,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来,自家老爷子还以为是自个平三藩的时候呢........什么八旗不满万,满万不可敌,那都不知道是啥时候的黄历了,眼下真正要说,还是楚逆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才对!

    按照目前的复汉军编制来算,一个满编师的人数刚好是一万人,而清军在战场上面对复汉军的一个满编师,还从来没有讨得过任何便宜,反倒还屡屡大败,因此这一句楚逆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却是越发流行起来。

    对于眼下的清军将领而言,在遇到复汉军一个团的时候,通常还有一定的机会,可是面对了一个整编师,则往往要避之锋锐才行——否则一旦等到复汉军的战术合围展开,稍不注意就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长龄在服侍完老人后,便磕下了一个头,以代表尽完了孝,随后便出了小房间,换上了一身衣衫,同妻儿一同吃这一顿还算丰盛的团圆饭。

    虽说丰盛,那其实是相对于平常的素菜而言,多了一道肉菜而已,那几块可怜巴巴的肉片搭在上面,谁都不敢先动筷子,一直到长龄将它们分别夹到两个儿子的碗里,他们才欢天喜地吃了起来。

    等到了夜间,长龄将两个儿子都哄睡下之后,才跟妇人温存了片刻,享受这几位短暂的温馨时光。

    “这次我拿回来了一些钱,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恩,十二两八钱银子。”

    妇人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她还从来没见丈夫能拿回来如此多的银钱,心里多少有些惊讶。

    “那是我的卖命钱,就这些了。”

    长龄低低叹了口气,苦笑道:“明天你带着孩子,去盛京吧......我已经跟大人打过了招呼,你们去能活下来。”

    妇人没有什么主见,听到这话便有些惊愕,她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长龄不打算解释更多,轻声道:“只要能养活这两个孩子,将来你若改嫁都随你......只要能养活两个孩子......”

    “那阿玛呢?”妇人问了第一句话。

    长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阿玛活着也是受罪,我会解决......明天你就带着孩子走,现在走还来得及,到了明年,怕是来不及了......”

    随着一声响亮的鸡鸣声响起,天边的微光却是穿透了屋子,如同一道银练洒了进来,可是此时的屋子里,却是没有了那份温馨,长龄呆呆地坐在桌子前,身前放着一柄发着寒光的匕首。

    雄鸡一唱天下白,雍正三年,来了。

第四百二十二章 对萨摩藩之战

    革新三年二月,宁忠海所率领的使臣团,在同日本幕府将军达成一应的正式协议之后,然后象征性地去见了天皇一面,便选择了启程回国。

    在萨摩藩这个问题上,宁忠海也跟德川吉宗达成了初步的协议,那就是原则上不干预,德川吉宗不会帮助萨摩藩顶住这个雷,可是也不会从内部强迫萨摩藩——这会在内部激化其他藩臣对将军的矛盾。

    在宁忠海回国之后,宁渝对使团上下进行了奖赏,主要是在爵位上增添了一些年金,在目前宁楚的爵位体系当中,是没有实封土地和户口的,只有年金和爵位本身的荣耀,因此年金的多少也能体现出爵位的尊贵与否。

    奉天殿内,内阁诸臣连同枢密院枢密使宁忠义、枢密副使程铭、宁祖毅等人齐聚大殿之中,人人微微低着头,听着首辅宁忠景对今年财政预算的通盘介绍。

    “根据工商部的预计,明年的工商税收入就可以完全超越田税,成为财政的主要来源,届时内阁针对工商业也会进行进一步的扶持和推动。”

    众人听到了这里,却是多少感觉有些惊讶,因为田税一直都是岁入的主要大头,像宁楚革新二年的岁入当中,其中田税大概在两千两百万两左右,比预想的要多两百万两左右,主要是针对一些荒地开发以及铁器农具普及政策上,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至于工商所属的关税、矿税、商税以及茶税和盐税上,在一千三百万两左右,与预期差不了太多,但是可以想象的是,随着工商政策在南方的全面普及,以及海贸的兴盛发展,工商所属税赋超过两千万两指手可待。

    其中更关键的是,革新二年新纳入的两广以及西南各省,照例是免税一年的,其中涉及到战事的地方,更是免税二年乃至于三年,因此这些地方是没有算入税收,而等到明年之后,这些地方纳入税收体系,财入也能再涨个七八百万元。

    等到今年北伐结束之后,彻底解决了清廷的威胁,到时候的国内财政盘子,保守估计就能超过六千万元,因此宁渝在给到内阁的预期目标里面,革新五年的财入至少要六千五百万元,从而完成对清廷的成倍超越。

    毕竟清廷在巅峰时期的财入也不过三千多万两银子,翻上一倍也就是六千万两,这是一个足以让内阁诸臣都为之振奋的数字,代表着很多相关的建设计划也都能大肆展开,只是当家做主的皇帝也是个疏阔性子,却是花钱更厉害许多。

    “......综合来说,今年的财入会得到大幅度增长,但是工业1.0计划以及其他方面的开支,也是一笔非常大的费用,预计将会发行一笔价值三千万元的工业长期国债,十年利率为百分之六,五年利率回报率是百分之四。”

    宁忠景轻声叹口气,他委实不是那种举债过日子的性子,对于宁渝提出的这种激进的计划,并不算很认同,只是明面上也不好反对罢了。

    实际上在宁渝看来,这都算不了什么,因为目前清廷中央财政对税收的挖掘并不彻底,只有在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彻底实现后,清廷的财入才是一个比较真实可信的数字,那这个数字具体是多少呢?

    根据宁渝的了解,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政策并不是在雍正期间彻底推行,真正推行的是在乾隆期间,而原来的历史上,乾隆十八年的岁入就已经涨到了五千万两加上一千三百万石米粮,也几乎实现了倍增。

    因此在实行摊丁入亩和官绅一体纳粮政策更充分的宁楚里,对于财政的挖掘也更加充分,而且除了这层原因之外,还有工业革命的缘故,也就是宁渝在这个时代实行的工业1.0计划,对于经济更是一个放大器。

    工业革命的强大之处,在于它颠覆了传统的生产力,像工业革命前的英国,人口在四百年的时间里,才增长了三分之二左右,可是等到了工业革命开始后的结束的近百年时间里,人口增长了近1.5倍。

    这就是因为在大多数时候,生产力的增长是普通的线性增长,而人口是爆炸式的指数增长,但是由于生产力跟不上人口的增长时,就会导致灾荒和战乱的产生,反过来抑制人口的增长,简单来说就是生能生,但是养不活,即经济学上的马尔萨斯陷阱。

    通常来说,当人口和生产力的关系到了一个平衡点的时候,接下来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战争、瘟疫、饥荒等方式,将人口大幅削减,使土地和人口的关系不再紧张,这也是中国过去一直走的路子;另一条就比较困难了,那就是对外开拓,增加土地,以及提高生产力,增加单位产出。

    然而当工业革命出现后,生产力的增长得到了暴涨,从而也助推人口的爆炸,像有清一代,虽然没有进行工业革命,可是也有来自美洲的玉米、土豆等粮食作物,本身含热量较多,因此才继续助推人口增长,到了乾隆时期就已经接近了三亿。

    对于宁渝而言,因为起兵反清战争的烈度并不高,再加上时间也短,因此南方精华之地并没有遭遇很大的破坏,在保全了财富的同时,也使得人口得到了保全,以目前宁楚的人口,保守估计也在一个亿以上了。

    等到工业革命实施之后,宁楚统一全国的人口,至少会达到四到五个亿,这是一个极为可怕的数字,而这个时间可能也就是再过五十年左右。而百年之后,整个华夏的人口或许会飙升到八个亿以上。

    因此宁渝不光要对外开拓,获取更多的生存空间,也需要着实提高生产力,即通过工业革命,给其他的人多一口饭吃。

    “工业发展计划乃我朝发展百年大计,如今的工业1.0不过只是初始计划罢了,还算不得什么,后续还会有工业2。0,乃至于工业3.0等......不可延缓,更不可废止!”

    宁渝望着所有的臣子,却是斩钉截铁说道,不管再怎么难,他终归是要推行的,谁敢阻拦谁就是他的敌人。

    众臣心里一凛,也明白了宁渝的想法,将来想要入阁乃至于成为首辅,首要条件怕是就是工业发展计划的支持者才行,否则怕是过不了皇帝这一关。

    在理清了这件事之后,接下来便是枢密院的宁忠义,他在将去年的军事行动以及今年的军事准备计划进行了公布后,却是激起了不少人的议论,前面的锱铢必较的财政问题圣心独断,后面的军国大事倒也能说上一两句。

    不过所有人说来说去,其实还是集中在了今年要打的三场战事,分别是北伐之战,征缅之战,以及对萨摩藩之战。

    其中像北伐之战,枢密院早有定计,按部就班就可以了,至于征缅之战,专门由西南集团军负责,三五个师也足够,不会影响到北伐大计,唯独萨摩藩之战,却还没个准头。

    宁忠义眉头微微一皱,“萨摩藩之战,关键不在于萨摩藩本身,而是在于幕府的态度。”

    这一点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的,毕竟萨摩藩只是一个小邦,面积不过宁楚一县而已,真要打过去,无非就是两个团的兵力即可,关键还是在于幕府的态度,如果他们选择暗助萨摩藩,那么战事势必要扩大,时间上也会进一步拉长。

    对于这个问题,自然还是需要亲自去过日本的工商部尚书宁忠海回答才行。

    “总的来说,幕府与我大楚已经达成了协议,不太可能会为了积怨已久的萨摩藩出头,除非我大楚表现出来的野心,吓到了他们。”

    宁渝轻轻点了点头,“对萨摩之战,并非一场简单意义的战争,也关系到对日攻略,因此我军在保证利益的同时,需要将战事限制在萨摩藩境内,也需要在更短的时间里去结束.....与此同时,收复琉球的行动,也应该同时展开。”

    “可是,此时的琉球上,已经有了一个名义上的琉球王......”

    次辅崔万采委婉地表示了反对,毕竟打萨摩还算师出有名,可是出兵琉球,反倒有些不伦不类。

    宁渝冷冷哼了一声,“琉球置于萨摩统治已久,如今的琉球王不过是一介傀儡而已,待我大军收复琉球之后,当另立新王,置于我大楚藩属之下,方为天地正道。”

    “是,陛下。”

    .........

    革新三年二月十二,宁楚外交部正式向日本呈递国书,要求萨摩藩停止对琉球的侵略行为,释放琉球王等人,并且需要向琉球以及宁楚做出相应的赔偿。

    对于这个要求,幕府方面自然是心知肚明,直接选择置之不理,并移交给了萨摩藩,这其中的意思自然很简单,你萨摩藩自己搞出来的好戏,你自己来收场。

    严格来说,幕府这件事办的不太地道,放在以往那是要被天下人讨伐的,可问题是萨摩藩在琉球一事上一直都是独享利益,并没有跟其他的强藩进行分享,再加上萨摩藩岛津家本身的实力就很强劲,因此也被不少大名所嫉妒,大伙便带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思。

    可是当这封国书到了萨摩藩藩主岛津继丰的手里时,他却深深感到一种耻辱,以及对幕府的愤恨,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借刀杀人。

    “哼,幕府此举,却是将我萨摩藩置于何地?莫非欺我岛津家无人?”

    岛津继丰如今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与德川吉宗年纪相仿,只是相对于德川吉宗的崇高声望而言,岛津继丰却是存在很大的欠缺,不过好在的是,他有个军师,唤做雪晴仓久,一直以来都在给岛津继丰出谋划策。

    雪晴仓久看了国书之后,却是叹了口气,“将军,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怕是幕府早就跟宁楚勾结到了一起。”

    相对来说,萨摩藩是与外界联系最为紧密的外样大名,即便是德川幕府,很多时候想要联系外界,也需要借助萨摩藩的相关渠道,因此他们自然清楚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德川幕府跟宁楚玩的一些小动作。

    要是说这件事情背后没有幕府的影子,他们打死也不会相信。

    “不过家主也不可过于担心,这件事里幕府最多只能在背后动手脚,绝不敢主动跳出来,否则其他的大名也不会容忍......问题的关键,依然在于宁楚本身。”

    雪晴仓久脸上虽然是一副淡淡的表情,可是其语气却显得有些凝重。

    宁楚.......

    岛津继丰虽然不是明主,可是也知道这个在清廷南部的强大政权,仅仅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彻底夺取了天朝的整个南方,如今更是成为了远超日本的存在,若非此次因为琉球的事情,岛津继丰委实不愿意跟宁楚对上。

    可是不管敌人多么强大,岛津继丰都不愿意放弃琉球,那可是先辈们好不容易才抢过来的地盘,也让岛津家好好的过了一把宗主国的瘾,更不用说通过琉球国这层马甲,萨摩藩谋取了多少来自清廷朝贡贸易的利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在日本,银子比较贵,因此很多商人都喜欢跟中国的商人做生意,从而赚取金银的差价,然而随着幕府锁国令颁发以来,唯独只有岛津家还能继续干这桩子买卖,因此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琉球。

    “倘若就此妥协,我如何对得起岛津家的历代家督?如何对得起家徽上的荣誉?”

    岛津继丰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色,他何尝不知道什么叫做蜉蚍撼树?可终究有些东西是不能屈服的。

    雪晴仓久却是长长叹了口气,他的本意是让岛津继丰退让一步,只要能够避免给宁楚这个开战的借口,将来自然还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岛津家真正的敌人,始终都是在幕府冷眼旁观的德川家。

    只是望着岛津继丰的神色,雪晴仓久心知自己无法劝服对方,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家主,为今之计,只有迎战了,咱们不光要胜,还要大胜,才能携胜势同宁楚谈判,得到一个好一点的结果。”

    接着,在岛津继丰频频点头之时,雪晴仓久冷冷道:“光是打赢还不够,咱们还得给其他的外样大名去信,将此事的厉害与他们说清楚,揭穿幕府的险恶用心,然后共同向幕府施压,逼迫幕府停止阴谋!”

第四百二十三章 水师大战

    在日本的幕藩体制当中,尽管幕府拥有绝对优势的经济力量优势,可是作为体制中外样大名们,也拥有着非常强大力量,可以说在某些时候并不亚于幕府。

    外样大名主要是指关原之战前与德川家康同为大名的那些人,还有些战时曾忠于丰臣秀赖,而战后降服的大名,简单来说即曾经都是德川家的敌人,而这些人通常拥有十分雄厚的实力,但是在幕府内没有任何的权力,而且多处于偏远之地。

    相对于幕府所掌控的力量而言,外姓大名并不算差,像加贺藩拥有一百二十万石领地、萨摩藩拥有七十万石领地,而仙台藩拥有六十二万五千石领地,而幕府目前掌控的领地也才四百五十万石。

    当然了,外样大名之间也并不团结,而且关系也是极为错综复杂,像池田氏、黑田氏以及细川氏等大名,就跟德川家关系一直都还好,而关原之战之后臣服的毛利氏、岛津氏以及上杉氏等大名,自然相对要差一点。

    因此,雪晴仓久给出的这个建议,不能说好,也不能说坏,毕竟大部分外样大名跟岛津家根本不可能穿一条裤子,大伙还是比较希望能够讨好德川家的,因此不会冒着惹怒德川家的风险,去帮助萨摩藩。

    尽管如此,可是岛津继丰决定依然按照雪晴仓久的建议去办,毕竟眼下也没有了更好的主意,而且这件事里还有宁楚这样的庞然大物,其他大名即便是出于唇亡齿寒之忧,应该都会帮上一帮。

    只不过就在岛津继丰四处串联之际,宁楚的第六师却已经在上海码头前准备登船,到时候将会直接出发到九州岛,进攻萨摩藩,在拿下萨摩藩之后,便转头进攻琉球。

    毕竟不光是岛津继丰心里着急,宁楚这边也急——打完了萨摩藩之后,怕是就要开始准备北伐了,大伙可看不上萨摩藩这点蝇头小利,唯有北伐,才是众人心里真正的目标。

    一队队的复汉军士兵,背着长长的燧发火枪,登上了宁楚海军准备好的船只,大概能够同时搭载近五千人出海,因此正是复汉军第六师的两个团的编制。

    在众人登船的大背景下,几名复汉军的将领站在了码头前,望着这足以令人振奋的一幕,脸上都带着几分骄傲之色。

    “两个团的兵力,对付一个萨摩藩,怎么看也够了。”

    第六师师长邓子亦语气淡淡的,可是却充满了自信,在他看来以目前复汉军的战力,还没有遇到过什么像样的对手,四千人肯定是够了的。

    而一旁的海军提督邱泽却多多少少有些遗憾,他望着面前的战船,不由得叹口气道:“这些战船基本都是俘获清军的,我们自己的没有多少。如今在福建、上海等地的造船厂里,倒是有一些新式三桅战舰在造,可是真正等到服役——怕是到明年了。”

    自从宁渝将水师改成了海军之后,几乎人人都能感受到宁渝对海军的深重期望,专门从预算里分出一笔钱来建设造船厂,建造新式战舰,并开设海军院校,这些举措可是都需要花很多钱的,甚至都引起了陆军的一些不满。

    因为这些拨给海军的钱,本质上也是从他们身上扣下来的,如果没有扣的话,陆军今年别说再编十个师,就算再编二十个师,那也是有把握的。

    “邱将军,我曾经听陛下说过,海军建设与陆军建设并不相同,陆军一年即可成军,十年便成精锐,可是海军却往往需要数十年甚至是上百年......将来且还有得熬呢!”

    邓子亦嘿嘿一笑,他倒是对这里面的内情了解的不少。

    邱泽并不以为意,冷哼道:“可是陛下也曾说过,未来的大楚,将会拥有一支无敌于世界的舰队,才能保证大楚在全世界的利益!”

    或许宁渝根本没有想到的是,在他的军队里,已经隐隐出现了海陆之争的苗头,尽管还只是处于萌芽的状态,可是随着陆海军的同步发展,未来的分歧或许也将会进一步加大。

    等到了第六师两个团的兵力全都上船之后,邓子亦也随同海军提督邱泽上了他旗舰,准备直接出发九州岛,进攻萨摩藩。

    ........

    萨摩藩位于日本最西方向的九州西南部,领地控有萨摩国、大隅国和部分日向国属地,石高足有七十万石,堪称雄藩,因此对于萨摩藩而言,他们是绝对不愿意束手就擒的,超过八千人的萨摩藩兵被动员起来,誓死保卫萨摩。

    这些萨摩藩兵人人手里拿着铁炮,人人士气高昂,而且还有几十门火炮布置在岸防阵地上,在如今这个时代也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精锐了!

    岛津继丰望着聚集起来的萨摩藩兵,脸上带着几分志得意满的神色,对身旁的雪晴仓久骄傲道:“军师,纵使幕府此次暗施阴谋诡计,本将军也有信心将楚寇给赶走,就凭咱们的这八千藩兵,在日本何人能敌?”

    岛津继丰这番话还真不算什么大话,因为萨摩藩的战斗力在历史上就是这么牛,是经历过了一系列大战的考验的!

    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萨摩藩成为最先接触西方的诸侯,其铁炮(即火枪)技术的发展,远远超越了其他大名,因此战斗力也得到大大的提升,而岛津家也犹如旭日东升,势力蒸蒸日上,先后战胜了大友家的四万大军和龙造寺的三万大军,甚至还打死了龙造寺家家主龙造寺隆信。

    当时的萨摩藩几乎是以无懈可击的姿态,彻底平推了九州岛,然而当时九州外却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丰臣秀吉完成了本州的统一,并成为了天下人,因此萨摩藩也不得不选择向丰臣秀吉称臣。

    到了后来的万历朝鲜战争,萨摩藩因为处于九州,而成为秀吉侵朝军队的主力,在当时的朝鲜战场上,萨摩军由于十分疯狂好斗,战斗意志特别顽强,因此在中朝联军眼里都十分棘手,甚至朝鲜军还将当时率领萨摩军的主将岛津义弘称之为“鬼石蔓子”。

    除了这些原因之外,岛津家的武士也一向以能吃苦,勇猛好战著称,因此岛津继丰才会怀有这么大的期待。

    然而,雪晴仓久却没有那么高的信心,无论萨摩藩曾经多么善战,可是毕竟这么久没有打过仗了,而对面的宁楚却不一样,他们就是从战火里滚打出来的,真要打起来能有个好吗?

    “将军,此战若是能不打最好还是不要打......毕竟咱们能赢一次,难道还能赢十次百次吗?特别是幕府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只要咱们稍显军威后,我愿替将军前去跟楚军主帅议和,想必他们也会审时度势的。”

    岛津继丰眉头微微一皱,他尽管从内心里认可雪晴仓久的意见,可是却多少还有些不信邪,难不成那楚寇真是铁打的不成?

    “军师所言极是,不过左右都是要等前线打完,那就先打再谈!”

    革新三年三月,宁楚海军并第六师两个团的兵力,抵达鹿儿岛附近海域,准备进行登陆并直接进攻岛津家所在的鹤丸城,以斩首战术彻底达成战略目的。

    鹿儿岛位于九州最南端,几乎没有任何战略纵深可言,而岛津家所在的鹤丸城,虽然位于山上,四周都是绝壁,可是它本身就位于前沿,因此在历史上就不止一次被攻陷过,而这一次宁楚的计划就是直接占据鹤丸城,逼迫岛津家让步。

    当宁楚遮天盖日的战船从遥远的海面上接近鹿儿岛时,所有在鹿儿岛的岛津家藩臣,都多多少少有些心理阴影,这么庞大的一支舰队,应该如何消灭呢?

    萨摩藩本身也是有水师的,只是萨摩藩毕竟还不是那个经过改革的萨摩藩,原有的战船只有零零散散的三五十艘,还都是一些小船,而统领这一支单薄水师力量的人,是岛津继丰的心腹水岩牧之。

    “家督,此战恐怕是九死一生,臣愿意以死报答家督大人!”

    面对宁楚上百艘战船,水岩牧之脸上带着一抹悲壮之色,他当然知道凭借萨摩藩的三五十艘小型战船,想要打赢对面宁楚的水师,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这一回怕是只能以死报答藩主了。

    一旦下定了决心,水岩牧之也就管不了那么多,径自传下了命令,让战船多载火药等物,拦截宁楚的战船,若能近身便点燃船上的火药,同宁楚的战船同归于尽。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打法,疯狂而绝望,可这也是水岩牧之唯一想到的有效战法,因为若是使用寻常的铁炮等物,怕是萨摩藩战船根本无法对宁楚高大的战船造成任何威胁,到时候之后被白白击沉。

    随着水岩牧之的命令,萨摩藩停靠在鹿儿岛码头上的几十艘战船,在经过了近半个时辰的准备后,选择去拦截正在朝着这边行进的宁楚战船,而这些萨摩藩水兵心里多多少少也清楚,这一战怕是难以幸存,因此倒是人人满怀悲壮之心。

    望着正朝着自己方向前进的萨摩藩战船,宁楚海军提督邱泽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他们恐怕根本都没有见识过宁楚海军的火力!

    尽管眼下宁楚海军战船大多都是缴获自清军的战船,可是宁楚海军是将其进行过翻修的,至少在炮位上增加了许多,而且都是十八斤的火炮,威力相当不同凡响,绝不是曾经的清军战船所能比拟。

    “传令,展开第一轮试射,留下面前这一支水师。”

    邱泽一边用千里镜望着萨摩藩的方向,一边极为冷静地下达了命令,他虽然不屑于萨摩藩水师的作战方式,可也对其勇气表示了一定的敬意。

    只是,这个世界早就不是靠勇气能玩转了,否则眼下兵临城下的就不一定是复汉军了。

    数十艘萨摩藩战船乘风破浪,开始一点点拉近与宁楚海军的距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之色,自从征琉球之战过后,萨摩藩其实就没怎么动过刀兵,如今突然上阵难免会有些不太适应。

    “轰隆——轰隆隆——”

    当宁楚战船与萨摩藩战船距离拉近之后,宁楚战船上的火炮率先发出了怒吼,而萨摩藩战船上的佛朗机炮,终究由于距离过于遥远,而根本够不着。

    一发发弹丸落了下来,在萨摩藩战船周边激荡出一朵朵水花来,尽管眼下还没有命中,可是任谁都知道,战船被命中是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只要距离继续拉近,密集的火力终归能够碰到几只死耗子。

    一直到一刻钟之后,宁楚的火炮终于建功,而且密集的弹丸一下子命中了四艘萨摩藩水师,剧烈的爆炸直接将那四艘小船给炸沉到了海底,而上面的水兵则根本连逃都来不及逃,就被战船一同裹挟进了海底。

    正在旗舰上督战的水岩牧之眼神一凝,心里也清楚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萨摩藩水师根本接近不了宁楚水师,便连忙让手下的人吹响了号角,这个信号是告诉其他的所有战船,不用再继续结成战阵行驶,而是各自散开阵型,直接朝着宁楚的战船全速行驶。

    “哼,要不顾一切拉近距离吗?”

    旗舰上的邱泽望着萨摩藩水师的举动,不由得冷冷一笑,他当然明白萨摩藩水师这一举动的用意,无非就是彻底放弃战阵之法,只为求得一个贴近的机会——至于贴近后的战法,无非就是火攻或者是满载火药撞击了。

    像这样的举动,根本不可能瞒住老于战阵的邱泽,毕竟他也是从清军福建水师出来的,经历过的水面战事实在不少,对方的意图简直就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东西。

    “传令下去,全军保持阵型,放慢速度,全力打击!”

    宁楚旗舰上的水兵很快就打起了旗语,将邱泽的命令贯彻下去,既然萨摩藩水师想要拉近距离,那他们就放慢速度,制造更多的打击机会!

    残阳如血,海面上响起了一阵阵轰鸣声,伴随着四处激荡的水花,仿佛在奏响一曲最后的挽歌。

第四百二十四章 拿下鹤丸城

    “轰隆——”

    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在海面上传来,也让正在观战的岛津继丰的心死死揪起来,他即便是不通水战,可是也明白当下萨摩藩水师所面临的是何等困境,想打打不过,连玉石俱焚的打法,在对面将领的指挥下都变得尤为艰难。

    就好像是一个断手断脚的武士,想要用嘴里含着的刀片,寻找唯一的机会去割断对手的喉咙!

    难啊,太难了!

    “轰——隆——”

    又是两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原来是萨摩藩水师里装着火药的船只被不幸命中,以至于引燃了船上载着的火药,从而引起了二次爆炸,短短瞬息之间就将船只送入了海底。

    岛津继丰阴沉无比,他已经对水师建功不再抱有幻想,还是只有陆地上实打实地作战才行,便低声吩咐道:“传令各军,准备迎敌!”

    “是!”

    侍大将陶正义方脸上带着几分肃穆之意,随后便遣人将命令传递了下去,一时间萨摩军中气氛都变得空前凝重,人人都知道大战即将到来。

    目前的八千萨摩兵加上数千人的民夫是岛津家能够集结的藩兵,但是并不是其全部的实力,如果岛津继丰在萨摩藩内发布大动员令,则岛津家可以投入的总兵力能达到八万人左右,也是统领南九州三国以来动员的最大兵力。

    然而问题是大动员令对领国的伤害尤为巨大,眼下若是发布大动员令,则代表要不死不休——可是无论是岛津继丰,还是雪晴仓久都没有这样的想法,打不过就谈判呗。

    更何况,岛津继丰对他的八千藩兵还是非常有信心的,因为他目前的八千藩兵里面,铁炮足轻就占据了一半,足足四千余人,这也是得亏了岛津继丰历年以来同西人贸易所得,装备的火绳枪都十分精良,有效射程往往能达到八十米到一百米左右,比起清军使用的鸟铳强出许多。

    除此之外,在剩下的四千人当中,还有八百人是骑马武士,使用长枪等白刃战武器,以相对密集的队列向对方发动冲锋,不过由于日本马过于矮小,速度也很慢,因此冲击力并不算强,因此他们也会下马进行步战,有些类似于龙骑兵的存在。

    至于其他人则都是使用长矛的足轻,长矛的长度在四米以上,他们排成了四排阵型,顶在了最前方,一个个眼里都带着几分慌乱。

    简单来说,萨摩藩藩兵作为日本最强战力之一的军队,比起清军自然要强出许多的,无论是在装备、士气还是士兵的素质方面,都有一定的实力。

    因此无论是岛津继丰还是雪晴仓久,都不会认为萨摩藩连一阵都赢不了,他们更多担心的是陷入同宁楚的长期拉锯作战,那种情况下,萨摩藩就算是十个也不会是宁楚的对手。

    甚至是德川幕府之所以选择中立默认,也是想借此机会看看宁楚军队的战力如何,从而对如今的东亚大陆实力有个准确的认知,毕竟这些日本人无时无刻都在窥伺着东亚的沃土,希望能够借机会讨得一些便宜。

    就在岛津继丰思忖陆地决战之际,海面上的萨摩水师已经逐渐接近了宁楚海军船队,双方距离只剩下不到二里,只是此时的萨摩水师仅仅只剩下小船二十余艘,而剩下的都被击沉到了海底。

    可是在此时的水岩牧之眼里,却是到了制胜的关键,便向左右下令,让其余的战船各自找好目标发起冲击。

    “岛津氏之兴衰,在此一战!”

    由于原来的旗舰被击沉,因此水岩牧之已经转移到了另一艘战船上,他的胳膊上已经浸透了鲜血——在前番旗舰被击沉时,一只木头碎片击中了他的臂膀。

    在此时海面上,宁楚的各式战船已经排成了一条横队,船上的炮位也都在倾泻着火力,一颗颗弹丸在萨摩水师战船附近爆炸,与此同时还有一些人从船舱内部拿出了制胜的秘密武器,那就是新研制出来的革新二年制舰载火箭弹。

    革新二年制舰载火箭弹是专门为海战时所使用,装药量足足达到一百斤重,每一颗的威力都十分惊人,只要命中船只,即便是那些排水量过千吨的战船,在几发火箭弹之下,也会含弹饮恨。只是其准头比较差,因此只能拉近在两里内使用,才能效果最大化。

    说起来使用这些火箭弹来打萨摩战船,着实有些浪费,可是邱泽对这个武器实在是多有青睐,因此在距离拉近后,便首先想到了火箭弹来攻击。

    “咻——”

    随着火箭弹被点燃,它们的尾部喷出一道白色烟雾,随即便飞了出去,在天空中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虽然有一些落空在海面上,可是剩下的几枚也落在了萨摩战船上面,随后便是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将它们带到了海底。

    见到宁楚水师竟然掏出了这样的武器,着实令水岩牧之大为震惊,他很快就从来自于天朝的兵书上联想到,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神火乌鸦?可是为什么威力会这么大?

    只是还没等水岩牧之想到更多的东西,第二轮的火箭弹也覆盖了过来,而这一次他所在的船只没能躲过去,随着一阵爆炸声,这一为萨摩水师大将便就此随着战船一同沉没到了海底,而其他的战船也都就被击沉,萨摩水师宣告全军覆没。

    在彻底解决了这几十艘小船之后,邱泽舔了舔嘴唇,有些还不太尽兴的模样,只是看到一旁目瞪口呆的邓子亦,才略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海军不比陆军兄弟,自从干掉了满清的水师之后,就没有再遇到过一个像样的对手,这才略微兴奋了几分......”

    “呵呵,哪里哪里.......”

    邓子亦自然是客套了两句,随后又笑道:“前面看完了海军兄弟的表演,后面可就是咱们陆军兄弟了,只是还得需要劳海军兄弟看顾海面以及火炮支援。”

    这一次第六师虽然带上了师属炮营,再加上两个团自己的火炮,好歹也有个四十余门火炮,然而哪里比得上海军,每艘船上都是几十门大小不一的火炮,用来进行火力遮蔽,其威力自然是铺天盖地一般。

    不过随着海战结束,天色也到了傍晚,并不利于登陆作战,因此邱泽选择将船只停留在了附近的海面上,等待着明日的日出。而萨摩军也抓紧整修阵地,并派遣藩兵巡视岸边,防止宁楚海军夜袭。

    到了次日,天刚刚蒙蒙亮的时候,邱泽便下令全军向鹿儿岛岸边靠去,然而行到一半的时候,只见岸边蹭地腾起了一蓬烟雾,却是岸边的藩兵已经发现了宁楚海军的动静,发出了警报。

    “哼,倒是机警无比,可惜并没有任何的用处。”

    邱泽冷冷一笑,随机便通令全军做好准备,以全力实施登陆一事。

    等到宁楚水师靠近了岸边之后,邱泽率先选择了炮火齐发,那数十艘载着火炮的战船,向着岸边等疑似阵地位置进行了开火。

    “轰隆——”

    超过两百多门的火炮齐射,一时间火力之盛,让岸边的岛津继丰都有些哑然,只是还没等他感叹,便很快就意识到了一个错误——由于对宁楚火炮的预估错误,以至于他自己布置的岸防火炮距离过近,全都处于宁楚炮击的范围内!

    果不其然,随着这一轮海军炮击之后,萨摩藩的岸防火炮几乎被摧毁大半,只剩下一小半火炮没有被命中,至于死伤的萨摩藩兵更是多达数百人......

    “快!快让炮兵先撤!”

    岛津继丰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连忙向周围将领发号施令,然而这时候任谁都知道要撤下了,可是也都已经晚了。

    那些幸存的炮兵并没能够在第一时间撤下,并不是他们的动作太慢,而是火炮沉重之故,而且宁楚的第二轮炮击速度又太快,以至于剩下的火炮也被摧毁得一干二净,连带着还搭进去了数百条人命......

    “家主,岸防不可再守,当撤至鹤丸城,并向全藩国发起大动员令,以图后援!”

    雪晴仓久皱起了眉头,他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或许原来的打算实在是太过于小觑宁楚了.......唯今之计,只能全力一搏。

    “不,岸防不可守,那是因为处于楚军战船炮火范围之内,我军只需后撤十里,避开战船炮火范围即可,倘若楚军胆敢上岸陆战,我军绝不会再败!”

    岛津继丰缓缓摇了摇头,倘若只是水战失利就选择撤回城中固守,怕是威望将会大大降低,到时候别说打仗了,只怕大名的位置都会受到影响。

    在日本人一根筋的想法当中,若是不战自败,那便是极大的耻辱,是需要向天照大神谢罪的,而谢罪方式便是切腹自尽。

    “号令全军,后撤十里!与楚军一决生死!”

    雪晴仓久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因此并没有出言反驳,只得点点头,轻声道:“一切均依家主之计。”

    “镗镗镗——”

    随着一阵代表收兵的铜锣声响起之后,萨摩诸军的藩兵也开始缓缓向后撤退,他们让开了阵地,排成整齐队列朝着后方而去,一切都十分有秩序,看上去极为有条不紊,这便是岛津继丰最大的底气所在。

    在萨摩军后退的时候,宁楚海军船只也靠近了岸边,开始放出小船靠岸登陆,第六师的两个团按照次序登陆,只是登陆之事极为漫长,足足花了近两个时辰,等到所有人在海岸边集合成功,已经到了晌午。

    邓子亦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军衣,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持着一柄长长的八面汉剑,那是如今全军将领配发的礼剑,并非用来进行作战的装备,腰里还别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革新二年制转轮手枪,整个人都显得十分威武。

    “别的话都在战前跟你们说过了,此战规模虽然不算大,可也是陛下所关注的一战,各位倘若想要立下功勋,就在天黑之前,拿下鹤丸城!”

    随着扩音喇叭将邓子亦的声音传递出去,众人心里倏地升腾起了一丝火苗,在如今这个时代,谁不想立下战功得享富贵?

    尽管他们很多人已经赶不上开国之战的殊功,可是眼下在异国他乡的开拓之战,亦是奖赏丰厚,自然是个个踊跃无比。

    “拿下鹤丸城!进军!”

    十里距离并不能算遥远,至少在复汉军在发出欢呼声的时候,就已经足够传到萨摩藩一众的耳朵里,虽然那些底下的藩兵们不懂汉话,可是岛津家一众高层对于汉学是极为熟稔的,甚至岛津继丰自己都会作诗,尽管也就后世乾隆的水平,可是放在日本也不能算差了。

    当岛津家一众高层听到那句‘拿下鹤丸城’之后,一个个脸色无不阴沉无比,侍大将陶正义方更是暴怒无比。

    “八嘎!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在我萨摩藩的土地上,也敢这么嚣张.......家主大人,我愿领军迎击敌寇!”

    “哼,义方君不用着急,等他们再近一点,免得他们还没打就跑到了海边去!”

    一旁的足轻大将山下隐斋低声喝道,他虽然跟侍大将的官职相等,可是资格却更老,从上代藩主时就当了足轻头的人物,因此对陶正义方也丝毫不客气。

    “哼......”

    陶正义方脸上闪过一丝怒气,可也不愿意在家主面前争辩,便站在了一旁,独自生着闷气。

    “好了,左右也急不过一时,今日他们既然敢踏足岸上,就要做好全部留下来的准备!”

    岛津继丰冷冷喝道,“藩政钱财虽少,可是也足以犒赏各位的功绩!若是能斩杀地方大将者,高官厚禄自然不会少!”说道这里,岛津继丰弯下腰去,十分庄重地行了一个礼。

    “还请诸君努力吧!”

    大概半个时辰左右,复汉军四千人加上四十余门火炮,抵达了萨摩藩军阵前,双方之间虽然还隔着四里地,可是气氛却是无比凝重,大战几乎一触即发。

    无论是邓子亦还是岛津继丰,都已经满怀着信心,等待着对方的败落。

第四百二十五章 最后一击

    相对于复汉军跟清军的对决不同,复汉军在对战萨摩军时,双方多多少少都有些谨慎,可毕竟都没有真正交过手,真要说绝对的把握自然也不太可能。

    不过光从场面上来看,相对于复汉军的四千人而言,拥有七千多人的萨摩军则看上去更优势一些,因此萨摩军开始主动前进。

    在萨摩军的作战方式中,其战术水平也不会落后欧亚大陆许多,通常都是先是铁炮兵和弓箭足轻置前,而后便是长矛足轻,两翼则是八百萨摩藩骑兵,准备伺机侧击。

    可是这一套曾经屡次获得胜利战术,在宁楚面前并没有太多的作用,因为双方火枪技术的差距,以及火炮数量的差距,足以让萨摩军吃个大苦头。

    果不其然,在萨摩军和复汉军的距离逐渐接近两里时,复汉军的炮兵阵地上也已经做好准备,炮术军官已经划定了射界,早已举起红旗的手齐齐挥下,而看到旗号信息的所有炮手们,纷纷将火把贴在了炮门前,点燃了标准长度的引线。

    “轰隆——”

    四十余门不同口径的火炮发出怒吼声,四十多颗开花弹被发射到了空中,伴随着一道道弧线,砸在了萨摩军行军的土地上,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

    随着爆炸溅起的泥土当中,裹挟着萨摩军藩兵的残肢碎皮,在空中喷洒出一蓬蓬的血雾,四处倒伏下去的尸体,更是如同被收割的麦子一般,倒在了地上。

    看到了这一幕的雪晴仓久,不由得死死捏住千里镜,他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这代表他之前的预测是正确的,从海军的火力强度来看,对面的楚军火炮也绝不会差!更不用说他们在海战时最后拿出来的‘神火乌鸦’了!

    一想到这里,雪晴仓久便看了一眼侧面正在观战的岛津继丰,只见他的脸色已经变得一片苍白,相信他也明白了对面楚军的强大了。

    的确,仅仅只是这一轮炮击,就已经让岛津继丰感到后悔了,他所面临的宁楚军,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萨摩藩所能对付,还是从一开始就怀着侥幸心理的缘故,以致于目前的损失这么惨重,不能再打了......

    想到了这里,岛津继丰满脸期待地望着雪晴仓久,声音变得艰涩无比,“仓久君,我想这一战只能到此为止了,我想派你去当使者,同宁楚罢兵言和......只要能保住琉球,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雪晴仓久不由得低低叹了口气,脸上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他见岛津继丰还抱着保住琉球的想法,就知道不可能谈成功了。

    眼下的岛津家还有什么值得宁楚出手的?无非就是一个琉球罢了,不归还琉球对方岂会罢兵言和?至于邀请其他大名出兵保卫琉球,那就更不可能了。

    实际上岛津家派出去的信使,在大部分大名面前都吃了闭门羹,一方面他们曾经关系并不好,自然不会为岛津家赴汤蹈火,二来这一次岛津家是同时得罪了幕府和宁楚,任何出兵都会考虑到得罪二者这一点,而最后一个原因,便是琉球。

    要知道,在江户幕府仅三百个大名当中,可就他岛津家占据了琉球这个地方,还从中谋取了大量的朝贡贸易利益,这是连幕府都为之眼热无比的财富,可是这些财富都是被岛津家独自据有的,为此享受了多久的富贵。

    平时吃肉喝酒不想着老哥,现在别人来打你了,倒想起了老哥,我们其他大名是欠你岛津家的还是怎么着?

    这就是其他大名的内心真实想法,自然不愿意参合进去,反倒有不少临近大名,转过头来开始打着岛津家的主意,毕竟墙倒众人推嘛!

    因此,眼下的雪晴仓久是真的有些无奈了,如果还抱着保住琉球的幻想,只怕是被人连骨头带肉一块吞进肚子里,再说眼下求和绝不是一个好主意,只得低声提醒。

    “家主,如今战事刚开,不适宜求和,倘若非要求和,怕是会同战败一般被对待。”

    岛津继丰刚刚也是脑子凌乱了,在听到雪晴仓久的提醒后,当下便反应了过来,无论怎么样,这一仗是一定要打完才行,否则以眼下的局势,宁楚军怎么可能会给自己宽厚的和约?

    实际上任何脑子清醒的人都清楚一点,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更加得不到。想要有个体面的条约,就得打出一次体面的胜仗。

    “既然如此,那就跟他们拼了!”

    岛津继丰咬了咬牙齿,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开始发号施令。

    “隐斋君,前军的铁炮足轻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拼死抵近射击!”

    “是,家主大人。”

    “藤原君,后军的长矛足轻一定紧跟铁炮足轻,等到距离足够就发起冲锋!”

    “是,家主大人。”

    说到了这里,岛津继丰望向了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侍大将陶正义方,而对方正掌握着目前萨摩军最精锐的八百骑兵武士,堪称萨摩军目前的一把尖刀。

    “义方君,等到前军接敌之后,你便率领骑兵武士,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敌方的炮军阵地!”

    陶正义方脸上带着几分肃穆,他自然能够明白家主的意思,所谓不惜一切代价,那便也包括陶正义方他本人,如果完不成任务,那就都战死在冲锋的道路上吧!

    “是,家主大人,末将一定会完成家主大人的使命,且看末将将岛津家的旗帜,插在对方的炮兵阵地上面去!”

    随着一番命令之后,战场上正在遭遇狂轰滥炸的萨摩藩藩兵,也都一改之前的步伐,开始大步向着宁楚军方向前进,至于损伤自然也是越来越大,不过士气并没有下跌太多,一直都保持着十分浓厚的氛围。

    正在观战的邓子亦,也不由得点了点头,感叹道:“萨摩藩不愧是日本强藩,像这般战力和士气,怕是寻常清军都难以比拟,或许只有京营八旗和虎衣藤牌兵能够与之一较上下......”

    一旁的师参谋长徐又阶微微一笑,“可即便是京营八旗和虎衣藤牌兵,在如今也早已经落后了,其他地方不去提高,士气再高也只是崩溃得晚些......他们的火炮被海军完全拔掉了,不知道火枪怎么样?”

    “那就先看看,先看看。”

    邓子亦语气虽然凝重,可是表情却十分轻松,仗打到这个份上了,其实对方会有什么招数都很明显了,等于是都开始打明牌,比拼硬实力了,而一旦比起硬实力,复汉军又怕得谁来?

    炮火轰鸣之间,双方的距离越发拉近,等到萨摩军到了百步左右的距离时,复汉军的火枪也开始了齐射,在这个距离当中,虽然复汉军的火枪准头很小,可是也还是能打,而萨摩军则不行,他们还需要前进三十步左右。

    “板载!为了主上,板载!”

    在后方的山下隐斋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他疯狂地呼喝着,驱使着藩兵抵死冲锋,而这个时候的铁炮藩兵,在经过了前面屡次炮击和复汉军的一轮火枪齐射后,已经倒下了一千两百多人,剩下的人也都是浑身发抖。

    “砰——砰砰——”

    不管萨摩藩兵们做出如何选择,对于正在齐射的复汉军士兵而言,这一切都跟过去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装填弹药,然后举枪扣动扳机——就好像在庄稼地里做农活一般有条不紊,让这种血腥杀戮,竟然拥有几分整齐划一的美感。

    由于萨摩军没有火炮掩护,因此当萨摩军的铁炮足轻抵达到七十步的距离时,已经只剩下了两千五百人作用,他们分成了经典的三横队,每排在八百人左右,举着手里的铁炮,先倒一点火药到药池,然后再往枪口里边倒一些火药,随后塞入弹丸,并按下了扳机,而扳机带动夹火绳的连杆,阴燃着的火绳慢慢低下来,小鸡啄米一般点燃药池中的药引。

    “轰——”

    与复汉军清脆的枪声不同,萨摩军使用的火枪声音略显沉闷,这种从西方传入的火绳枪,虽然比清军的鸟铳强上一些,可是也是体现在不易炸膛这些地方,其威力和射程依然是不如复汉军的燧发枪,射速更是远远不如。

    不过毕竟已经抵近了射击,因此复汉军方向也倒下去了三四十人,算是取得了一定的战果,只是比起宁楚的每次击倒过百人的战果而言,倒显得有几分不堪。

    如果说战争能够简化成为一种数学题,那么眼下任何人都能通过目前的伤亡交换比,得到这场大战的答案,那就是萨摩军必输无疑。

    可是这一点对于萨摩军其他的大将来说,也是心知肚明的,自然不会再将胜利的希望放在了铁炮足轻的身上,他们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板载!”

    藤原次郎所率领的三千长矛足轻,随着号角声发起了冲锋,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冲到对面的火枪阵型里,打乱他们的阵型,最好便是彻底将战局变成肉搏战,击溃对面的火枪兵。

    与此同时,侍大将陶正义方所率领的八百骑兵,也保持着一个锲型阵朝着复汉军的火炮阵地发起进攻,毫无疑问,他的任务更加艰难,因为炮兵阵地位于最后方,需要击穿复汉军布下的重重障碍才行。

    “板载!板载!”

    听着对面萨摩藩兵嘴里齐齐吼出的声音,邓子亦心里也明白,萨摩藩的最后一击就要来了,倘若这一击再不建功,他们可能就会想着撤到鹤丸城里固守,等待援兵前来。

    可是这对于邓子亦而言,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毕竟一旦到了这一步,想要彻底结束对萨摩藩的战事,又会重新变得遥遥无期起来。因此,只有一战彻底断绝他们的幻想,才是邓子亦最大的目的。

    “传令下去,放他们人进来,准备展开合围!”

    这是一个极为胆大的决定,因为一旦将战线让开,固然能够从两翼进行包抄,获取最大的战果,可是一旦里面固守的防线被突破,那么复汉军的合围便再无意义,反而会遭遇到惨败。

    双方都在赌,在这种锤砧战术当中,作为砧板的那块铁到底有没有那么硬,会不会被萨摩藩的长枪给刺投。

    “轰隆——”

    在萨摩藩冲锋的路线上,不断有复汉军的火炮发出轰鸣,后方炮军阵地上的速度几乎达到了一个巅峰,可是这并不会彻底阻断萨摩藩的前进步伐,他们的大军距离复汉军的阵地也是越来越近了。

    在长矛足轻和骑兵武士逐渐接近到五十步的距离时,复汉军的臼炮也开始发威,大量的铁片被臼炮发射出来,在萨摩军士兵中制造出一蓬蓬的血雾,其杀伤的效率比起开花弹还要高上许多,只见那些萨摩军士兵几乎是成批成批倒下。

    剩下的萨摩藩士兵也几乎到了一个临界值,开始有人想要逃跑,然而被剩下冲击的人所带动,直接踩在了脚底下,变成了血泥一般,他们不是不想退,而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退不了了。

    对于带兵大将藤原次郎和侍大将陶正义方而言,他们更加退不了,除了打败对面疯狂倾泻火力的复汉军士兵,他们已经没有了任何办法。

    特别是侍大将陶正义方,他所率领的骑兵还有接近五百多骑,而对面的火炮阵地已经近在眼前,他们没有理由退去,一个个都疯狂嚎叫着,端平了手里的长枪,还有一些人的马上挂着锤子和铁钉,那些是用来钉死大炮火门的。

    然而,守卫火炮阵地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全师上下仅有的那个掷弹营,满员达五百人的掷弹营,他们一个个都身材高大,腰间挂着四到六枚手榴弹,嘴里叼着火折子,而背上还背着一把长长的斩马刀,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骑兵。

    营长韩定武冷笑一声,相对于蒙古马而言,眼前的这些日本马简直就跟玩具一样,怕是小孩子都比这些马要高,更何况数量才几百骑,这样的骑兵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功勋。

    “掷弹营,有死无生!”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大战余音

    在宁楚军队当中,掷弹营作为皇帝陛下亲创的编制,一直都是全军各师当中唯二的精锐,而另一只便是全军各师师部侍卫营,由此可见其地位之高。

    但是与此同时,伴随的也是掷弹营奇高无比的伤亡率,特别是营长一职,更是号称军中第一勇士才会去坐的位子,因为全师上下二十一个掷弹营营长,已经死了快十个,因伤残而退役者更是达到数十人。

    可即便如此,军中希望成为掷弹营一员甚至成为掷弹营营长的人,亦如过江之鲫,因为在这个位置上,是真正的通天之路。

    想要升官发财?想要封侯拜将?那就去掷弹营吧,不光上阵能穿板甲,就连军服都比其他人更华丽哦!

    而韩定武作为第六师的掷弹营营长,他的地位并不比其他的团长要低,就连师长邓子亦对他也是客客气气的,因此才被派来守卫炮兵阵地,防止萨摩藩狗急跳墙的最后一搏。

    随着营长韩定武一声怒吼下,数百颗手榴弹被点燃了引线,被抛向了空中,随后便落在了骑兵行进的道路上,接下来便是一阵轰鸣声,冲在最前方的骑兵几乎倒下去了一大排。

    这个年代的手榴弹存在很多弱点,为了能够丢得够远,里面的装药不会太多,威力没有那么大,其次由于工艺的问题,也有许多坏弹和哑弹,可是在庞大的数量面前,这些都不会成为问题。

    质量不行,那就用数量砸!

    在一连串的爆炸面前,即便是清军的满蒙马队也难当其锋,更不用说萨摩藩的这几百骑马武士了,被炸死炸伤以及跌落马下者,几乎不可胜数,更严重的是,冲击的阵型随着前方倒下的马匹,变得十分杂乱起来。

    只是还没等陶正义方有所动作,第二轮、第三轮乃至于第四轮的手榴弹被依次丢了过来,而经过这么一连串的狂轰滥炸之下,就连其他作战的士兵们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他们不由得纷纷望着这一片小小的战场,只见萨摩藩的马队已经倒下了一大片,鲜血从马尸下流淌,让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太凶残了!才无耻了!太狠毒了!

    所有人在心里默默念叨,在这种轰击的手段下,骑兵到底还有什么用?根本冲不过去!

    陶正义方坚持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眼睛被炸瞎了一只,手臂也被炸断了一只,就连肚子上也被划开了一条口子,鲜血不停地流淌着,换做其他人,恐怕已经彻底倒下去了。

    可是陶正义方依然站了起来,慢慢挣扎着骑到身旁的马匹上,扫视了一眼周围,只见血蒙蒙的视野里,还在马上的骑兵已经只有一百多人,而这一百多人都用一种崇敬而服从的眼神,望着陶正义方。

    “为了岛津家的荣光!板载!”

    “板载!”

    一百多名骑兵用一种毅然决然的姿态,端着臂膀下夹着的骑枪,朝着复汉军的炮兵阵地发起冲击。

    韩定武望着对面的那个坚持冲锋的男人,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他缓缓解下了背上的战马大刀,并没有多说一句话。

    在这个时候,只有全力对敌,只有斩杀对方,才是对敌人最大的尊重!

    掷弹营的士兵们也如同韩定武一般,双手握紧了斩马长刀,望着面前的近在咫尺的萨摩藩骑兵,准备着巅峰的一击。

    斩!

    斩!

    斩!

    刀光闪烁之间,血雨伴随着马儿的哀鸣声在天地间挥洒,也将掷弹营士兵的身上染上了一层红色的舞,越来越多的骑兵被直接斩断,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些掷弹营的士兵被骑枪捅穿了身体!

    双方的厮杀几乎是世界上最为残酷的博弈,只分你死我活,只分站着和躺着。

    当陶正义方被韩定武的斩马刀给劈成了两半的时候,当整整八百骑马武士彻底覆灭的时候,也代表着这一战几乎宣告了结束,萨摩藩还在拼杀的士兵们,几乎彻底崩溃,他们丢下了手里的武器,跪在了地上,还有更多的人开始朝着后方跑去。

    岛津继丰脸上一片惨白,他拔出了腰间的肋差短刀,根本不顾其他人的阻拦,狠狠插进了自己的腹部,鲜血彻底染红了他的内衬衣物。

    “仓久君,劳烦你来介错了.......”

    “无论如何,还请保住萨摩藩!保住岛津家!拜托了.....”

    雪晴仓久的眼里含着热泪,他拔出腰间的武士刀,帮助岛津继丰完成了最后的介错。

    在萨摩军战败如此惨烈的时候,岛津继丰除了一死之外,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这一点无论是岛津继丰自己,还是雪晴仓久,心里都无比确认的事实。

    然而,在岛津继丰死去之后,烂摊子还得雪晴仓久来收拾,他连忙在本阵上竖起了代表投降的旗帜,并且不顾危险,向宁楚方向的军队派去了使者,以表示投降之意。

    没错,从原来的谈判到现在的投降,中间只需要一战而已,倘若雪晴仓久再坚持战下去,除了让岛津家所据有的鹤丸城彻底被毁灭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的好处。

    岛津继丰之所以自裁,便是希望能够让雪晴仓久承担下投降的耻辱,因为倘若是他自己,根本无法面对那样的事实,自裁反倒是一个更好的结果。

    在见到了雪晴仓久派来的使者之后,邓子亦并没有立马下令收兵,原因很简单,他从萨摩藩身上看到了一种东西,这种东西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忌惮,那就是发自内心的坚持,总是对方选择了投降,可也是在局面彻底不可挽回时的投降。

    在这种心态下,邓子亦希望能够更多的去消磨萨摩藩的军队,以此来减少将来的隐患,因此他没有收兵,反倒是将使者暂时扣押了下来,等待着追击的结束。

    一直到天色傍晚的时候,追杀才暂时宣告了结束,除了数百名残兵裹挟着雪晴仓久逃进了鹤丸城,其他出阵的七千多名藩兵,被斩杀多达五千人,还有两千多人被复汉军俘虏,而复汉军的伤亡不过只有三百多人。

    一场彻头彻尾的胜利,一场当之无愧的大胜!

    在等到战事彻底平息之后,邓子亦也就作为全军的代表,来跟雪晴仓久谈判,他将使者都放回了鹤丸城,仅仅带去了一个条件,那就是无条件投降,迎接复汉军进城!

    而此时的鹤丸城内,由于藩兵几乎都折损在了城外,因此除了不到千人的临时藩兵之外,再也没有了其他武力,而这些所谓的临时藩兵,在复汉军面前自然是没有任何的威胁。

    雪晴仓久在岛津家的历代藩主画像面前,整整坐了一夜,最终依然选择了出城投降,他派人向邓子亦传递了投降的信息,只是希望宁楚能够保留岛津家,能够保留萨摩藩的存在。

    对于这个要求,若是按照原本的无条件投降自然是不可能,不过邓子亦心里也清楚,皇帝要的可不是萨摩藩或者是岛津家的毁灭,那只会便宜了幕府和其他的大名,对于大楚是没有任何的好处,当下便选择了同意。

    革新三年三月二十一,复汉军第六师在鹤丸城外举行了进城仪式,排列整齐的队伍扛着长长的火枪,一步步朝着城内迈进,雪亮的刺刀固定在火枪上,显得尤为庄重。

    对于萨摩藩内的其他民众以及岛津家剩余的家臣们而言,这一幕自然是极为耻辱的,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其他的选择,毕竟战败者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的,他们只能默默看着,心里却几乎在流血。

    雪晴仓久手里牵着一名幼童,带着一大批岛津家的家臣,跪在了邓子亦的面前,并且让人送上了萨摩藩的所有舆图以及人口、土地图册。

    “罪臣雪晴仓久见过上国将军,此番岛津家之败纯粹是咎由自取,螳臂当车之举,只是罪魁祸首岛津继丰已然战死,还望将军大人能够体谅岛津余脉,勿要再造杀戮。”

    望着面前跪着的这个老人,邓子亦脸上微微一笑,他发现自己有些欣赏面前这个人了,能够忍辱求全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个人才。

    要知道当雪晴仓久说到罪魁祸首岛津继丰的时候,却是浑然面不改色,甚至当其他岛津家的家臣对其怒目而视的时候,他也是当做没看到一般,这种心理素质绝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邓子亦也不想过于为难此人,便微笑道:“此战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只要萨摩藩能够交出琉球即可,只是岛津继丰却死硬无比,顽抗天兵,此番身死倒也算是其应得之果......至于其他人,既然选择了投降,本将军也无意多造杀戮。”

    听到了这里,众人的心便放了下来,只要不再杀人一切就都好说,至于其他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

    不过邓子亦看了眼雪晴仓久牵着的那名幼童,不由好奇道:“这个孩子,是谁?”

    “他是岛津继丰的独子,叫做岛津宗信.......还望将军垂怜!”

    “呵呵,看上去倒是只有三四岁的模样......”

    邓子亦来了兴趣,笑道:“将来或许可以送到南京去上国子监小学,说不定还能跟皇长子做同学呢!”

    雪晴仓久心里一动,他对于中国历史并不陌生,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要让岛津宗信去当质子!

    若是放在往常,让继承人去当质子自然是绝不可行的,然而对于目前的岛津家来说,由于大战失利,藩兵更是全军覆没,再加上外面的幕府和其他大名的窥伺,岛津家堪称是到了内忧外患的局面,稍有不慎,便是彻底灭族。

    倘若发展到了这么一步,那么他的委屈求全还有什么意义?如果下去见到了继丰公,他雪晴仓久又如何对得起他的嘱托?

    思来想去,雪晴仓久认为眼下若能得到天朝的庇护,想必能够坚持到岛津家将来重新恢复荣光的日子,若是能够借此跟天朝拉拢关系,那更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这人的思路一旦是想透了,这路子也就走款了,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到对方吧。

    “倘若真如将军所说,那么对于宗信来说,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雪晴仓久脸上带着微笑,谦卑道:“此战原本就是岛津家不识天朝教化之缘故,若是将来的岛津家督能够得到天朝的教育,也就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发生了,将军若是能够促成此事,岛津家将感激不尽!”

    邓子亦有些没料到雪晴仓久能答应的这么痛快,当下便意味深长道:“那是自然的,倘若让宗信去南京,前途自然无可限量.......至于萨摩藩的事情嘛,也就有劳仓久君了!”

    “嗨!如此一来,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了!”

    二人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达成了眼下的初步协议,却将一旁的岛津家臣给看了个云里雾里,望着邓子亦和雪晴仓久脸上绽放的笑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之前打得你死我活的敌人吗?

    当然,无论如何邓子亦这一仗也算是胜利收尾了,他现在连琉球都不用去打了,萨摩藩已经主动遣人去将琉球拱手送上,于是便随同海军船队,带着被解救的琉球王一众,开始返程回南京。

    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众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兴奋与得意,邓子亦这一战过后估计能够被封上一个伯,而邱泽本来就是伯爵,估计也能往上面再折腾下,来个侯爵,至于其他大大小小的将士,也将会各有奖赏。

    只有孤身一人前往南京的岛津宗信,望着这些凶神恶煞的军人时,眼神里露出了一丝迷茫,他的年纪还是太小,都不太能够明白什么叫做丧父之痛,也不太明白家国破灭的痛苦,可即便如此,只有一个船上粗妇照顾的他,依然有些不太适应如今的环境,整个人都有些无精打采。

    邓子亦见了岛津宗信的情况后,心里有些担心对方会死在了旅途中,当下也只能让随军的军医一路看顾过来,等到了上海码头之后,才略略放下了心来。

    与此同时,南京城内对于萨摩藩这一战,却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就连往日里遇到点事就疯狂报道的各大报刊,也只是写了一个豆腐块大小的文章,来介绍这一战的来龙去脉。

    天下,陷入到了一种极为奇怪的平静当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最大的敌人

    实际上,所谓的平静,只是因为它的后面还藏着更大的漩涡罢了。

    对于如今的天下而言,无论是对萨摩藩之战,还是西南有可能掀起的征缅之战,都只是大菜前的小小甜品罢了,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北伐这件事身上。

    从年前就开始的大规模征兵,到矿山、兵工厂乃至于军服厂加班加点日夜奋战的情况,都在告诉所有人一件事,期待已久的北伐已经快来了!

    这将会是宁楚一统天下的最大一战,也是满清将会殊死一搏的大战,除了之前安庆城下的大决战之外,已经没有其他战事能够与之比拟。

    安庆城一战,当时还只是汉阳公的宁渝,率领数万大军,彻底打崩了康熙的二十万人马,甚至还间接成为了康熙逝世的一大原因,而经过了这一战之后,宁楚才彻底摆脱了生存危机,才得以进行江南一战,实现立国建制。

    如果说起历史意义,那将会在宁楚新颁布的教科书里,能够写上好几页的超大战事,也是宁楚百姓人人都会传颂的一场大胜!

    因此,北伐之战如今也成为了继安庆之战以后的另一场大决战,只是与当时相比,却是攻守之势相异,轮到满清开始担心被彻底毁灭了。

    整个新生的宁楚政权,就如同一台极为庞大的战车,开始运转了起来,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就好比一颗颗螺丝一般,在为这台战车添加油料弹药,准备着完成对满清的最后一击。

    在这种背景下,其他所有的战事,自然也成为了陪衬罢了,就连亲自主导对萨摩藩战事的邓子亦,心里想的也是能够早日参与到北伐之中。

    岛津宗信便是在这种略显冷淡的氛围下,来到了南京城,真正成为了一名寄居与此地的未来大名。

    奉天殿内,当宁楚听完了邓子亦的一系列战事报告之后,再看了看岛津宗信,便轻声道:“着有司给岛津宗信安排住处以及照顾人员,所享待遇按照侯爵之礼。”

    所谓侯爵之礼,实际上就是侯爵养老时能够享受的待遇,不算高也不算低,有自己的贴身照料人员,可居住在二进的小院子里,另外还有一名安保人员的保护,至于每年能领取的相关津贴,大概在银元一百元左右。

    宁渝不是不明白岛津宗信的重要性,只是在岛津宗信眼下这个年纪里,他也没办法去说一些什么,将来更多的还是要靠外交部以及教育部的相关部门,对其实施汉化教育,让他在未来成为宁楚干涉日本的一颗绝好棋子。

    至于在打服了岛津藩之后,宁楚眼下真正的最大收获,其实还是琉球本身。

    琉球有多重要?不在于它的资源有多丰富,也不在于它是不是宁楚的藩国,而是因为它的战略位置,就好像一把插在东海的尖刀,是宁楚控制整个东海局势乃至于未来太平洋的关键之地。

    这样的地方,宁渝是怎么也不会放手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琉球逐渐滑到他国的手里,哪怕是发动战争,也要将它重新夺回到自己的控制之下。

    实际上,中国对于琉球的认识是非常早的,早在《隋书》中,即有《琉求传》的相关描述,“琉求国,居海岛之中,当建安郡东,水行五日可至。”这一记录便充分说明,中国对于琉球的认知是多么悠久。

    除此之外,根据琉球国立国之后用汉语自撰的第一部国史《中山世鉴》,也曾记录了隋书里描写的情景,“隋炀帝令羽骑尉朱宽访求异俗,始至此国地界。万涛间远而望之,蟠旋蜿延,若虬浮水中,故因以名琉虬也。”

    因此,自历朝历代以来,中原天子便对琉球十分关注,像唐宋时期,琉球与中国便已经展开了贸易往来,而到了元成宗时期,更曾遣使招抚琉。后来琉球分裂成了北山、中山和南山三个独立王国以后,明廷也派了大臣杨载出使琉球三国,分别册封了三国国王,使其真正成为了明朝的藩属国。

    等到了中山国消灭北山、南山王国,完成对琉球的统一,中山国国王便被明廷册封为琉球国王,正式定下了“琉球”这个名字。

    而在琉球建国时期也得到了明廷的多番帮助,历代琉球国王都要接受明王朝的册封认可,并且使用中国年号和历法,甚至连其官方文书、外交条约、正史等,均采用中文书写,汉化程度之高,绝不下于中原。

    一直到万历三十七年(即1609年)的时候,岛津氏攻占了琉球,才彻底结束了琉球的独立历史,而后更是成为了岛津氏的藩国,每年都要向萨摩藩输送粮食等一应财物。除此之外,还要继续向中国朝贡,从而形成了“两属”的局面。

    直到今天,琉球才彻底从岛津氏的手中得到了解放,而超过一百一十六年的沦陷历史,也使得如今的琉球国王尚敬为之涕泪纵横,谈起被囚禁的过去更是不能自已,差点当着宁楚君臣的面昏了过去。

    说起来如今的琉球王尚敬也才年仅二十五岁,比起宁渝都要大上好几岁,可是性格却极为软弱,他一边跪在地上,一边请求宁楚彻底发兵灭了萨摩藩。

    “陛下,萨摩藩侵略琉球一地远超百年,这百年的时间里,我琉球君民上下无不痛彻肺腑,恨不能与贼同亡,如今陛下即解救臣等,何不彻底灭绝萨摩该国之朝食?倘能如此,琉球全国归属陛下,亦心甘情愿。”

    好家伙,宁渝好久没遇到敢给自己画大饼的人了......不过也不好说尚敬此番是真是假,或许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对于宁渝而言,他眼下可不能真正干掉岛津家,干掉萨摩藩。

    原因很简单,幕府和日本其他大名能够坐视岛津家战败,也能坐视琉球重回宁楚怀抱,但是绝不会坐视萨摩藩以及岛津家被宁楚所灭,如果宁楚这么做,只会逼得全日本上下抵抗宁楚,这并不符合目前宁楚的利益。

    “尚敬,朕能够体会你心里的痛楚,只是兵家乃大事,岂可轻言之?”

    宁渝走下了御座,却是亲手扶起了跪在地上尚敬,微微叹气道:“将来琉球置于我国藩属之下,想必再也无人能够侵占,你也应该能放下心了!”

    琉球王尚敬不是蠢人,他当然明白宁渝这么说的用意何在,不过他也不敢触怒宁渝,当下便唯唯诺诺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臣也就放心了。”

    宁渝微笑着点了点头,“此番虽然战事已了,琉球本国还需一番清理,否则琉球王回国朕还多少有些不放心......这样吧,琉球王暂时就先留在南京,看看南京的风土人情,感受下天朝的繁华美景,至于琉球嘛.......”

    说道这里宁渝停顿了下来,而尚敬也极为知趣地回答道:“一切均由陛下做主!”

    “嗯......既然如此,朕也就越俎代庖了。”

    宁渝满意地点了点头,随会也丝毫不客气,轻声道:“琉球一应官制可仿照我天朝官制,不过这内阁倒免了,不利于行事,不如设立平乱治民总督府,由天朝所派总督管理全局,一来能够更好的治理琉球乱象,二来也能得到天朝的大力支持。”

    琉球王尚敬微微犹豫了一番,他当然明白一旦有了这个总督府,只怕他是彻底变成了有名无权的琉球王,与在萨摩藩的情景倒也差不多......这还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节奏。

    只是这也由不得琉球王不许,他只得低低叹了口气,轻声道:“既然陛下已经考虑到了全局,臣自然也不会有别的看法,一切以陛下之意即可。”

    “琉球王颇识大体,大楚自然也不会有所亏待,传旨,琉球王可比照亲王礼制,一应待遇不可有所短缺,以保障琉球王在南京的生活所需。”

    “谢陛下恩旨。”

    这一下琉球王尚敬是真正的彻底死心了,他也不再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既来之则安之,在南京当亲王的日子,总比在萨摩藩做一个名不副实的王爷要强得多。

    革新三年四月,宁楚与萨摩藩在南京签订了正式的停战协议,萨摩藩表示无条件投降,赔偿宁楚纹银三百万两,赔偿琉球纹银二百万两,分作二十年进行逐一赔偿,并开放鹿儿岛作为通商口岸,允许中国人前往萨摩藩进行投资、定居、就业等。

    作为这个停战协议的补充条款,宁楚还专门限制了萨摩藩的武备力量,即萨摩藩国内常备藩兵规模仅限一个营五百人,而其国的所有防务将会置于楚萨合作军事委员会的机构之下,由宁楚提供军队进行保护。为保障藩兵的作战水平,将会由宁楚派遣驻萨武官来进行训练。

    可以说这份协议从头到尾都是宁楚对萨摩藩的各种要求,而宁楚这边提供的条件仅仅只是开放市场,允许萨摩藩商人到中国经商,以及负责未来萨摩藩藩主岛津宗信的教育工作,并且允诺在萨摩藩藩主岛津宗信成年后,送回到萨摩藩继承藩主之位。

    对于这个协议,萨摩藩即便是有心拒绝,可是也无力拒绝,特别是在老中雪晴仓久的坚持下,依然签订了这份协议,只是为了保障两国的利益,该协议具备保密条约,任何人都不得向外界透露分毫。

    通过这份协议,宁楚拿到了自己在萨摩藩身上能够得到的一切,而雪晴仓久也坐稳了自己的位置,并保全了岛津家的道统,双方都可以说是得偿所愿,可是唯独有一方很不满意,那就是幕府。

    ........

    江户城,大奥。

    幕府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手里持着一柄长长的武士刀,正在一招一式比划着,看上去虽然显得杀气腾腾,可是一旁的剑术老师却一直微微低着头,脸色沉重。

    “将军,您的心乱了.......”

    听到剑术老师的这一句话,德川吉宗收刀长身而立,轻轻叹道:“武士刀终究只是贵族耍玩之物,于战场实无大用,练与不练又有什么影响。”

    剑术老师听到了德川吉宗如此评价,脸色却是变得一瓶涨红,他缓缓低头,“既然吉宗公以为剑术无用,那臣还请辞去这个剑术老师的职位。”

    在说出了这一句话之后,剑术老师脸色一片死灰,很明显,倘若德川吉宗一旦答应了下来,恐怕他就会选择当场自尽,以全名节。

    德川吉宗顿时心里一惊,他知道自己一下子犯了糊涂,当下只得苦笑道:“先生误会了,本将军绝无此意......只是日本国的命运肩负在身,实在是有些过于焦虑了。”

    “嗨依,臣先告退!”

    等到剑术老师离去之后,德川吉宗才唤来了老中水野忠之,将刚刚得到的秘密消息丢给了水野忠之查看。

    “什么?萨摩藩竟然签下了这般条约?他们怎敢如此?他们如何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水野忠之很明显被宁楚和萨摩藩之间的条约给弄懵了,因为这个条约一旦签订,与其说萨摩藩是天皇的臣子,还不如说是宁楚的臣子,几乎是彻彻底底投靠了对方,而这对萨摩藩造成的冲击可想而知。

    实际上,当萨摩藩仅仅两天就彻底战败的消息传到了江户之后,幕府上下君臣就后悔了,他们实在是太小觑了宁楚大军,根本没有想到宁楚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彻底将萨摩藩击败,甚至连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在德川君臣打的如意算盘里,原本以为双方不会那么快结束战事,只要战事一直拖下去,他们就有理由插手进来,两边收取好处,等到关键时候再以调和的方式,逼迫宁楚停止进攻,这样一来无论是里子还是面子,他们就都有了。

    然而,德川幕府的如意算盘终究是打错了,宁楚几乎用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就取得了对萨摩藩的胜利,甚至还在日本打下了一根深深的锲子,疼得德川吉宗有些睡不着觉了。

    “绝不能就此罢休.......否则将来宁楚一定会成为我幕府最大的敌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风雨欲来

    作为第八代征夷大将军的德川吉宗,绝非无能庸碌之辈,相反他比之前的几代家督都要更为出色,这种出色不光是反映在对内的改革措施之上,更关键的是,他对于东亚局势的把握,也十分精到。

    与宁楚的合作,正是因为德川吉宗看到了宁楚的潜力以及上升的势头,如果能够借助这种势头,可以让德川家在日本的统治更加稳固,也能借此机会来教训一下身旁的外样大名,从而让他们以后对幕府更加尊重。

    问题就在于,德川吉宗尽管已经十分高估了宁楚的实力,可是依然没有看清宁楚真正的面貌,然而这样的错误他只会犯一次——对于宁楚,他必将会拿出不一样的态度来对待。

    老中水野忠之现在看的很清楚,他也很明白德川吉宗的想法,“如今刚刚签订了条约,若是毁约,损失最大的是我们幕府.......”

    “毁约是不可能的......毕竟钱都还没有到,但是本将军以为,若是将来宁楚完成统一之后,东亚格局怕是会彻底一去不复返,咱们又得重新回到天可汗的时代......到时候我们再去派遣唐使吗?”

    德川吉宗脸上带着几分冷意,很显然宁楚插手萨摩藩事物,绝不仅仅只是一个结束,将来的藩幕若是能够继续维持下去,那自然还好,可宁楚要是希望改变藩幕体制呢?到时候的德川家如何自处?

    尽管从目前来看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是也不得不防止出现这一幕的出现。

    水野忠之轻轻叹口气,“可是眼下咱们只能依靠全日本的力量,那个北方王朝,基本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力气了.......”

    德川吉宗神情有些灰暗,像这样的庞然大物之间的斗争,绝非一个小小的幕府能插手的,只能低声叹气,“如此,咱们还是先要稳固日本内部,特别是这一次萨摩藩的时间,不能成为公家发难的借口。”

    所谓公家,即专门服务于天皇与朝廷的、住在京畿的五位以上官僚,他们与幕府相对的“武家”不同,通常都是流传至今的古代高祖,像摄家、清华家、大臣家、羽林家、名家、半家等等,通过禁中并公家诸法度,来确认公武关系。

    若是放在平时,公家自然半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可是随着目前局势的变化,公家也开始不满现状的利益分配方式,在前面对大楚出使一事上,同样派遣了相关的使臣,尽管这项举动一无所获,可是也让世人知道了天皇内心的不甘。

    如今由于在事实上,德川家在萨摩藩这件事上确确实实起到了不好的影响,至少有跟宁楚沆瀣一气的嫌疑,因此公家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攻击幕府的机会,至少会去削弱幕府对其他大明的影响力。

    “将军,臣已经派遣了使节前往其他大名那里,将会针对此事给出一个解释,至于天皇陛下那边,或许还要将军亲自出面......”

    水野忠之也有些头疼,一旦事情跟天皇那边牵扯到了,就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虽然眼下的天皇也只不过是个傀儡罢了,可是任何一个傀儡,都有过想要自己做主的想法。

    德川吉宗缓缓点了点头,“有本将军在,天皇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

    四月中旬,德川吉宗携妻子真宫理子女王一同拜见了中御门天皇庆仁,并且带上了学者山田正朝来为天皇讲经,而庆仁天皇亦是一副颇有兴致的模样,并且下诏令以德川吉宗的长子德川家重为权大纳言,叙从二位。

    权大纳言属于太政官次等官,主要是为三公提供协助及参议政事,也是作为天皇的近侍,把政务上奏予天皇,同时把天皇敕令向下宣诏,此外大纳言兼为上卿,还负责大节礼仪,属于朝廷的重要职位,而此时的德川家重仅仅十三岁,很明显只是一个用来安抚德川吉宗的虚职。

    德川吉宗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一方面对天皇陛下表示谢意的同时,另一方面却在话语里试探天皇对萨摩藩一事的态度,而庆仁天皇好歹也在位了十几年,对于一些东西自然是很清楚的,他并没有直接表示对此事的态度,反倒是从侧面表示,这是藩政,不是天皇应该过问的事情。

    没错,尽管庆仁天皇说得如此憋屈,可是外交上的事情的的确确是幕府的藩政,天皇是根本没有权力干涉的,就连这一次跟宁楚之间的国书,都是由将军签署,而朝廷与大名不得过问,甚至有关外交的情报与消息,也由幕府垄断,秘而不宣。

    德川吉宗听到了这里,终于放下了心来,这件事无论天皇怎么表态,都有可能触发他内心的不满,而庆仁天皇现在的表态便是直接拿制度来委婉地告诉德川吉宗,外交上的一切事情天皇都不会过问,朝廷更不会过问。

    见到庆仁天皇如此识趣,德川吉宗的一些后招也就用不到了,他在心里默默沉吟了一番,“看来不用那么着急废黜庆仁了........”

    ...........

    京师,天色略微有些阴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却是搅得人人心里有些不得安稳,再加上这段时间不断有人前往了盛京,以致于偌大的京师,竟然有几分空城的迹象,显得莫名有些萧条。

    从开春一来,直隶一带的许多百姓们,便在官府的有目的组织下,朝着盛京的方向而去,他们当中有些人是自愿的,而有些人则是被强迫着迁到盛京去,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等到北伐战起,京师怕是很难保住,到时候盛京便是他们唯一可去之处。

    京师悲观的情绪自然不是空穴来风,南边磨刀霍霍的姿态早就已经传了过来,一旦等到复汉军突破了山东和河南以北的防线,那么直隶便近在眼前了。

    紫禁城养心殿内,此时也陷入了一种极为莫名的气氛当中,雍正皇帝如今的状态已经变得越来越差,他虽然没有再吐血,可是脸色却苍白如纸,这让很多大臣都表示担忧,大敌在外不说,连皇帝都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是一副要亡国的架势。

    “纳尔苏,十万新军的训练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了?现在到底能不能战?!”雍正皇帝望着下面跪着的纳尔苏,脸上泛起了一丝怒意。

    纳尔苏也是一副为难之色,尽管他已经非常用心忙于军务,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他想忙出来就能忙出来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练新军哪有那么容易?

    “回皇上的话,十万新军人员具足,都是满蒙汉八旗选拔良才填充,训练更是极为刻苦,战阵之法如今熟稔无比,可唯独火枪火炮不足,目前还欠缺足足三成,难以实现最大战力。”

    “火枪火炮不足?火器厂是干什么吃的?”

    雍正瞪圆了眼珠子,望着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火器厂主事戴京,大发雷霆。

    火器厂主事戴京是原来大清的火器专家戴梓长子,戴梓曾经发明过“连珠火铳”以及“子母炮”,深为康熙所看重,只是后来戴梓为南怀仁所嫉恨,被污蔑戴梓暗通东洋(即日本),使得戴梓被流放至盛京三十余年。

    等到了雍正继位之后,深知火器厉害,便派人去盛京将戴梓带回,只是此时的戴梓老迈不已,在旅途中便已经逝世,而后其长子戴京被雍正看重,与几个西人一同筹备火器厂,专门研发制造火枪火炮。

    戴京不敢抬头,低声道:“回皇上的话,火器厂出产慢不是因为臣等懈怠,而是铁料以及燃料不足之故......才不能生产充分的火枪火炮。”

    雍正脸色略微阴沉了几分,“铁料及燃料何以不足?朕拨下去的银子应该是足够的才对......纵使制造过程中偶有失败,可是也足以制出要求之数。”

    听到雍正所言,纳尔苏以及戴京等人却是低头不语,一副不愿争辩的模样。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事根本就没法说,一说出来那就又牵扯到了惊天的干系当中,这铁料以及燃料等物,都是由内务府负责采购,但是内务府里面是个什么德行?进去的一千万两,能有七百万两用在实处,那都是菩萨保佑。

    因此尽管雍正已经派遣了要员专门负责此事,可是依然挡不住内务府底下那帮子奴才的贪婪,其中超过四成的铁料、燃料等等,都化作了银子,流到了那些奴才自个的腰包里,至于底下的人,却根本不敢跟雍正汇报此事,怕得罪内务府那帮子关系通天的奴才。

    “允禄,你负责掌管内务府之事,你来跟朕说说这里面的原因!”

    雍正见无人愿意回答,当下便直接开始点名了,其中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职掌内务府的庄亲王允禄。

    允禄脸上带着几分沉重,跪在了地上,“回皇上的话,奴才无能,虽然掌管着内务府,可是这里面的一应大事小事,那些下面的奴才们都是自行其事,并没有同奴才知会,这里面以前埋下的坑,奴才到现在都没摸清楚呢。”

    好家伙,允禄一下子推了干干净净,甚至还把嫌疑引到了正在闭门读书的廉亲王允禩身上,因为之前掌管内务府的亲王正是允禩,允禄在隐隐暗指对方依然在内务府内,存在着很大的影响力。

    这一下子却是彻底戳到了雍正的肺管子,他自认为继位以来,对允禩已经是颇为客气了,上一次老十四那件事里未必没有他老八的影子,甚至连弘时一事也透着老八的古怪,现如今却是更加不得了,对方都将手伸到了内务府!

    内务府是什么地方?那是专门负责管理皇家生活的机构,甚至连雍正皇帝吃的丹药,那都是内务府去采办的,可是现在有人告诉他老八依然在内务府有影响力,这对于雍正的冲击力自然不是一般大。

    “着刑部、大理寺以及都察院三法司调查此事,将内务府主管海望并相关所有人下狱,一定要给朕查个明明白白,无论涉及到谁,都照查不误!”

    雍正咬牙切齿,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老八得意的笑容,却是一连串的命令下去,将朝野砸了个轩然大波出来。

    当雍正说完这番话之后,徐元梦、张廷玉等大臣的神情已经变得一片肃穆,他们当然明白眼下的情况已经不仅仅只是火器厂铁料及燃料之事,而是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对八爷党的肃清,而这一次与前番都不同,它将直指核心——廉亲王允禩,甚至还有老九、老十这些人。

    没有人低估雍正此时内心的愤怒,也没有人敢于在这个时候求情,因为从直接下狱内务府主管海望一事就能说明这件案子的严重性,海望是什么人?他不光是内务府主管,也是太医院院正,甚至连雍正吃的丹药,都是海望亲自过手的。

    可以说,这个世界上真正掌控雍正生死的人,并不是南边的皇帝宁渝,而是这个不甚起眼的内务府总管。

    从海望下狱这件事,就能够说明雍正对于身边人的忌惮心理有多么强,或者说他已经在怀疑自己身边的一切人了。

    张廷玉此时站了出来,顶着雍正几乎要吃人的眼光,轻声道:“陛下,海望事涉大内机密,实在不是外臣所能听的,此案或许当由大内亲自审查,方能避免外界风雨。”

    听到张廷玉这番话,雍正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一点,他很快就明白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这种事情一旦给三法司来查,那皇帝磕丹药的事情也就彻底大白于天下,这样一来,天下百姓群臣又该怎么看待这个皇帝?

    “衡臣所言极是,此事确实不该由三法司会审,着大内亲自审查,此事由庄亲王允禄来负责,一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庄亲王允禄当下便应声答是,然而心里却是一点都不轻松,很明显这次皇帝怕是奔着要老八的命了,他夹在中间还真有些不太好处理,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倒也不是他所能推诿拒绝的。

    等到此事了结,雍正心里却是泛起了无尽的疲倦,他挥了挥手,意思便是宣布退朝,可是京城内外因为这件贪腐大案,再次陷入了风波之中。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处置老八

    内务府李延禧一案在朝野上下引起了轰动,它不仅仅牵涉到火器厂贪腐案,甚至还关系到了雍正皇帝本人的性命安危,因此一时间京师内外流言纷纷。

    有些人说李延禧是南边的影子,一直埋在京师,伺机想做一些破坏,但是相关知情人对这种猜疑自然是嗤之以鼻,毕竟如果李延禧等人是影子,那么雍正哪里还有命在?

    真正引起更多人猜疑的,依然是廉亲王允禩,因为允禩掌管了很长一段时间内务府,倘若是允禩埋下的暗桩,并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没有人敢于挑破出来。一旦摆在台面上了,那么皇室将再无威信可言。

    毕竟从雍正二年到雍正三年,皇室因为各种问题已经引起了许多争论,像弘时猝死之事,到现在都没有拿出一个准确的结果,因此大伙心里也明白,这里面的水怕不是一般的深。

    见到李延禧之案一直都没有得到个结果,京师内外反倒惹得流言四起,这让雍正极为恼怒,屡次三番下旨让庄亲王允禄加紧审讯,见其行事不得力,甚至还亲自进行了审讯,只是由于相关线索太少,一时半会并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东西。

    在目前的内务府当中,主要有四人担任内务府总管,其中便包括李延禧、傅鼐、常明、来保等人,以确保大权不会落在一人之手,但是相对而言,李延禧、傅鼐二人资格更老,其中李延禧负责雍正丹药之事,自然显得更加关键。

    雍正翻开了庄亲王允禄呈递上来的折子,简简单单看了一遍,便皱着眉头道:“庄亲王,你认为这件事情只是底下奴才们的贪腐之故?”

    很明显,雍正话里还透着其他的意思,庄亲王允禄自然也能听明白,他感觉自己的后辈都带着汗水,低声支支吾吾道:“奴才以为,此事或许还有其他的情状,只是眼下已经上刑,若是刑迫过甚,怕是会直接导致那些奴才性命不保。”

    “可如果只有这么简单,那么朕会这么大动干戈吗?”

    雍正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却是让跪在地上的允禄心里一阵发寒。

    “奴才实在愚钝,还请皇上指点。”

    “李延禧一案,重点不在于他想做些什么,而是在于他是谁安排的,是谁的亲信骨干,是奉了谁的命令.......这些才是关键之处,你明白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雍正的声音里透着几分冷意,让若允禄继续装作懵懂不知,那么也就别怪他不顾兄弟情谊了。

    允禄额头上已经是一片汗水,他自然明白了雍正的意思,只得低声道:“此事事关宗亲,奴才以为当细细查访,拿到了证据之后才能服众。”

    雍正冷哼一声,“既然要证据,那么不妨直接去向你八哥讨教一下,他职掌宗人府时间长,或许有些东西是你还不太明白的。”

    “嗻,奴才领旨。”

    允禄心里一沉,终究是要动手了.......

    明面上所谓的讨教,实际上是什么?实际上就是告诉廉亲王允禩,要让他主动认罪,眼下雍正已经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耐心,他更希望能够尽快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

    允禄带着雍正的口谕来到了廉亲王府邸,而此时的廉亲王府却显得尤为寂静,府里的下人似乎都没剩下几个,浑然不似一个王府,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将允禄给领到了王府当中。

    允禄心里有些奇怪,尽管廉亲王允禩不受皇帝所喜,可是一应的亲王待遇还是有所保障的,光明面上的俸银就有一万两,再加上其他的一应赏赐和收入,日子通常都过的还很不错——至少不会像眼下这般寒酸。

    等到允禄被老头带来前院的石灰,只见荷花亭当中站着一道身着文士长衫的身影,看上去倒有几分萧索之意,老头随即便拱手道:“王爷,我家王爷已经在凉亭等候了,请吧。”

    允禄微微点了点头,他可是自小就听着八阿哥的名头长大的,毕竟允禄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是康熙三十四年,而九龙夺嫡就发生在他刚刚晓事的年纪里,对于这位满朝赞誉的八阿哥,更是有些好奇,只是打的交道并不算多。

    等到允禄走进了荷花亭的时候,文士转过身子,正是当朝的廉亲王允禩,只是此时的允禩,比起雍正继位时更加苍老了几分,头上已经生了大片的白发,甚至皱纹都更明显了许多,仿佛已经成了快到花甲之龄的老人。

    “见过八哥,八哥最近可好?”允禄拱手行礼,神情里带着几分谨慎。

    允禩望着面前风华正茂的允禄,不由得有些艳羡,对方刚到而立之年,浑然不像自己已经是垂垂老矣,更不用说现在双方的处境,更是大为不同了。

    “十六弟,难得你今日有闲心来府上看八哥,等会晚上留在府里,尝尝你皇嫂的手艺,最近这些年,咱府上却是冷清了不少。”

    允禄却是低声道:“回八哥的话,这会前来并非私谊,而是为了公事前来,皇上要臣弟问八哥几句话,等问了话还得给皇上回禀,只能下回再来八哥府上尝尝皇嫂的手艺了。”

    “哦,倒是为兄糊涂了.......”

    允禩脸上闪过一丝悲哀,他这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知道为的是什么事,无非就是他那个皇帝好哥哥对他的猜疑之心一直都没有放下过,如今逮到了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二人毕竟是兄弟一场,允禩也没有想到雍正会追迫于斯,到了这个地步都还不肯放过他,脸上划过一丝苦笑,悠悠叹道:“你问吧,八哥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

    “是,八哥。”

    允禄当下便面南而立,显然要开始代表皇帝问话了,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凝重,而允禩则是老老实实跪在了地上,低着头等候问询。

    “皇上问你,内务府贪腐一案可与你有关系?”

    “回皇上的话,此事奴才仅限耳闻,却是丝毫不曾知晓。”

    “皇上问你,你当年既然掌管宗人府,难道对李延禧一党的贪腐事一点都不了解吗?”

    “奴才实在昏聩无能,辜负了皇上的重托,奴才有罪。”

    “皇上问你,内务府总管李延禧与你可曾交往过密?”

    听到了这个问题,允禩脸色有些难看了,他十分为难道:“回皇上的话,在奴才职掌内务府的时候,倒是与下面的奴才们来往颇多,可都是为公事,从不涉嫌私事,更没有私下交流过,每每相见必定是在公廨之中,从未避人。”

    “皇上问你,那为何李延禧说你曾多次给下面的奴才好处?莫不是收买人心?”

    允禩咬着嘴唇,脸上没有了丝毫血色,只是磕头悲戚道:“自皇上登基之后,奴才从未有过邀买人心之意,望皇上明查。”

    当询问结束之后,二人的脸色都是一片阴沉,像这般的对话何曾是兄弟之间的对话?倒不如说是在审问犯官。

    允禄轻轻叹口气,扶起了正跪在地上的允禩,低声劝慰道:“现在皇上只是在一时的气头上.......八哥切勿不要多想,等事情查明白了,也就过去了,到时候八哥还是还是好好的八哥。”

    “十六弟,你觉得我还过得去吗?”

    允禩惨然一笑,定定的望着允禄,而允禄却避开了眼神,这一下子却是让允禩的内心彻底沉到了谷底,看来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再为他说话了。

    “八哥多保重,十六这便回禀皇上了。”

    ..........

    当允禄将允禩回禀的所有内容,一一呈奏给了雍正之后,雍正却是接连摔了好几个茶盏,望着允禄冷笑道:“允禩之意,莫不是在朕登基之前就已经开始收买人心?”

    很显然,雍正已经发现了允禩回禀中的破绽,而这一点也是所有人都不敢否认的,毕竟在雍正继位之前,双方为了大位展开了你死我活的斗争,收买人心谁没有去做?就连他雍正本人,也是收买了九门提督隆科多的人心,才顺利继承了大位。

    允禩在这件事上已经没有办法进行解释,而雍正很显然也不会再给他解释的机会,可以说到了这一步,双方的意图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允禄不敢多言,只是跪在地上低声哭泣道:“皇上,奴才以为八哥纵使做下了这些逆事,可是也是先皇留下来的血脉,也是皇上的手足兄弟.......”

    “哼哼,你以为朕会杀他吗?”

    “奴才不敢,奴才愚钝........”

    雍正脸上挂着冷笑,“若是就此杀了允禩,反倒是坏了朕的清誉,若非顾忌到皇考......朕一定要将此案交付三法司公审,让天下人好好看看他八贤王肚子里装的那些黑心肝肠!”

    允禄一听雍正这话,顿时便有些噤若寒蝉,若真的要这么做,恐怕比杀他还要难受,这倒是一个好狠的主意!

    “他不仁可是朕不会不义,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涉案的那些奴才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至于老八那边,朕会有个章程,退下吧。”

    雍正冷冷道,随后却是翻开了一本奏折,开始批阅了起来,而允禄自然知情知趣,连忙退了下去,这件事在皇上那边是完了,可是他这边还得收尾。

    四月二十一,内务府李延禧一案宣告终结,内务府总管李延禧判处凌迟之刑,而傅鼐、常明、来保等人皆处以绞刑,以下郎中员外郎之类的官员,更是处置了无数,或杀或流,几乎将整个内务府都给换了次血。

    在历代以往,像这般大规模给内务府换血,这还是头一回,不过事涉内廷,因此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况且人人都在等待着一件事情的到来,那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果不其然,到了四月二十五,雍正下旨谕责允禩怀挟私心,遇事播弄是非,更是四处邀买人心,意图不轨,连同允禟及苏努、吴尔占等人,一同被革去了黄带子,由宗人府除名,算是彻底将允禩、允禟及苏努、吴尔占等宗室反对派彻底断了根基。

    到了四月二十八,雍正再此下旨,将允禩之妻革去“福晋“,休回外家,并且下旨将允禩囚禁于宗人府,围筑高墙,身边仅留太监二人以应对,除了这些处置之外,还命允禩、允禟二人改名,分别被逼迫改为了“阿其那”与“塞思黑”。

    所谓“阿其那”,在满语中的意思是指狗,而“塞思黑”是指猪,用这两个名字给允禩、允禟命名,可见雍正内心的愤恨之意,以致于圣旨出来之后,京师群臣都纷纷装死,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向雍正进言。

    在处置完了允禩之后,雍正这才稍稍放下了心来,通过让户部调拨了白银五十万两,以作为火器厂采买原料之资,并命戴京抓紧新造火枪火炮,以备八旗新军之用,原先所欠缺的部分,可以先调用老式鸟枪来临时顶替。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毕竟拿着鸟铳总比拿着根棍子强,而且等到仗打起来,怕是连鸟铳都没得使的,到时候大家伙真得去拿着棍子跟宁楚拼命了。

    雍正心里也清楚,宁楚的北伐之日怕是一日近过一日了,根据下面的探子回报,在黄河以南沿线的复汉军已经是一日比一日多,超过十万人正在厉兵秣马,怕是今年就会打过黄河,到时候就要同宁楚见个真章。

    现在的清廷手里大概只有十万装备不算齐全的八旗新军,再加上五万满蒙骑兵,以及四五万老式京营八旗,以及十五六万分布在北方各省的绿营兵,满打满算不到四十万人的兵力,这便是清廷目前的家当。

    说起来好像很多,可是人人都知道,这里面无非也就是八旗新军和满蒙骑兵有一定的战力,加起来只有一半不到,也就十五万人,可是宁楚一旦北伐,能够拉出来的兵力至少在二十万人到三十万人之间。

    当清廷以多击少的时候,都干不过对面的复汉军,更何况眼下还是以少击多,谁也不敢说能赢这两个字,无非就是拖,拖一天是一天,或者说等到变数的出现。

    也不知道究竟是雍正感动了上苍,还是感动了八旗的老祖宗们,倒还真给眼下的清廷派来了变数。

第四百三十章 俄人来使

    在处置完了允禩之后,雍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有一个新的大麻烦找上门来了。

    “皇上,礼部刚刚得到了消息,罗刹国于年前遣使前来我朝,已经抵达了恰克图,似乎是为了重新界定额尔古纳河的边界一事......只怕此事会再引风雨.......”

    养心殿上,礼部满尚书塞尔图将一份折子呈递给了雍正,却是引起殿内群臣的一片哗然,对于罗刹国,眼下的大清君臣可不算陌生。

    翻看着手里的折子,雍正脸色却是微微一变,罗刹国在眼下这个时候前来出使,要重新界定额尔古纳河边界,很明显是来者不善,或者说是带着几分趁火打劫的意思。

    “哼,罗刹贼前来,无非便是窥伺我大清内乱之机,想来讨些便宜........”

    “皇上,那以臣之见,不如遣送他们离开大清,以避免在这个节骨眼上北面再遭逆事。”

    雍正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叹口气道:“不见怕也是不行的,当初虽然签订了条约,可是这份条约也拦不住罗刹人的浪子野心,近些年来他们在蒙古边境上屡屡生事,甚至还暗中资助过策妄阿拉布坦......”

    很明显,有些人确确实实可以不见,但是不见不等于问题就能解决,与其让罗刹人继续蚕食中俄边境,倒不如选择谈一谈。

    “皇上圣明,此番事由纯粹是当年《尼布楚条约》签订后留下来的一些隐患,倘若不加以解决,不利于边事。”

    满洲大学士徐元梦脸色凝重,很显然《尼布楚条约》条约的签订虽然已经过了三十多年,可是当年的这份耻辱,却一直让康熙引以为憾,甚至都影响到了当时的臣子们,可以说大清上下对于罗刹国都十分深恶痛绝。

    所谓留下来的隐患,众人都很清楚,便是当时的条约仅仅只是划定了中俄东段边界,但是其他边界并没有划定,而当时的俄国一直都利用边界未划定的状况,蚕食蒙古的大片土地,持续了许多年,因此清廷也一直催促划定边界,而俄方则一直久拖待变。

    如今倒真的让俄方等到了清廷内乱的大好机会,当初清廷希望划定边界,那是因为清廷有自己的底气所在,可是眼下南国尽数沦落,而自身都难以保全,又有什么底气去跟俄罗斯计较边界问题?这也是雍正眼下所担心的事情,他不得不防着俄国存着狮子大开口的可能。

    清廷的所有有识之士都很清楚罗刹国所带来的威胁,因为这个国家对于领土几乎存在着一种超乎一切的渴望和贪婪,他们几乎想将自己看到的土地都纳入到版图之中。

    而这件事注定在大朝会上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没有人敢于当着群臣的面,来说一句和缓的话,因此雍正想了许久之后,并没有继续探讨这个话题。

    大朝会散去之后,雍正心里依然有些担忧,便将军机处诸臣都唤了来,有些话在大朝会的时候不好说,可是在军机处就没有那么忌讳了。

    等到军机处诸位大臣都到齐了之后,雍正也不客气,直接说了一句话,却是将他此时内心的恐惧给道了出来。

    “罗刹国此行前来我大清,恐怕不易打发,如是他们联合宁楚......我大清怕是再无任何希望。”

    没错,如果只是单独应付罗刹国,雍正心里其实并不会特别担忧,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在正值宁楚和大清决战之际,罗刹人若是再从北方引兵南下,怕是大清就真的再没活路了。

    “皇上,此事的可能性并不大,即便罗刹国想出兵,可是以他们目前能够用到北海的兵力,怕是不多,毕竟前番雅克萨之战当中,罗刹前前后后共出兵力也才八百余人.......如今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十年,怕也只能出兵千人左右。”

    张廷玉出列对奏,他一向博闻强识,因此对于发生在三十多年前的雅克萨之战,也是相当熟稔,只是略略思考了一番便回答了个**不离十。

    不过雍正的眉头却依然紧锁,他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主,尽管张廷玉说的轻松,可是这一仗着实打得并不轻松。

    雅克萨位于黑龙江上游左岸,地当水陆要冲,原来是达斡尔人首领阿尔巴西的驻地,后来在清初之时,沙俄利用清廷忙于国家统一和平定三藩之乱,曾多次派遣远征军入侵黑龙江流域,烧杀抢劫,四处蚕食中过土地,特别是占据了尼布楚和雅克萨等地,并在那里构筑寨堡,设置工事。

    康熙对沙俄远征军的这些行为颇有了解,并且多次遣使进行交涉、警告,可是均未奏效,以致于康熙决定武力驱逐,而一直等到三藩之乱结束后,康熙便赴关东东巡,派人侦察雅克萨地形,并且派萨布素率部在瑷珲筑城永戍屯垦,为将来的收复之战做准备,

    等到了康熙二十二年九月,清廷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便向沙俄远征军下了最后通牒,让他们限期撤离雅克萨,但是俄人不予理会,甚至派人至瑷珲抢掠,而后才使得清廷下定了决心,溯结雅河而上,生擒新结雅斯克堡俄军,并平毁德隆斯克堡和昔林斯克堡,等到年底时便彻底肃清俄人势力,围困孤城雅克萨。

    在准备雅克萨之战时,清军在宁古塔征发了三千人,北京调去旗兵一百七十人,福建藤牌兵三百余人,索伦兵五百余人,总兵力在四千人左右,而驻守雅克萨的哥萨克士兵连同商人、猎人、农民及哥萨克部民,总数三百五十人,只有三门小炮,而后尼布楚方向派去了援兵一百人,到这个时候是四百五十人。

    清军于城南进兵,施放弓箭,在城北使用红衣大炮集中火力发炮,两翼则以神威将军炮夹攻,炮火持续到“次日日落”,可是依然没能攻下雅克萨,一直到清军用火攻的方式准备焚城,才逼迫俄军出城投降。

    在俄军投降之后,一共有四十名哥萨克士兵留下投效清廷,被康熙归于上三旗,而俄军守将托尔布津则带着其他人撤离,到此阶段雅克萨被清军收复。

    按道理来说,当这仗打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宣告了胜利,可问题是清军打下雅克萨后,并没有选择驻守,而是将城内的房屋与军事要塞全部烧毁,随后就回了瑷珲,而其他的兵力则是都回到了北京,从雅克萨到瑷珲一带又恢复到了战前的无主状态。

    而俄军守将托尔布津在撤回尼布楚的路上,碰上俄陆军大佐伯伊顿率领的哥萨克大军,在知道雅克萨彻底失陷后,只得一同返回了尼布楚。而后尼布楚督军弗拉索夫派人前往雅克萨侦探,得到情报说清军在焚烧雅克萨之后,沿黑龙江河匆匆而下,十分高兴,于是又重新派了托尔布津占领了雅克萨。

    也就是说到了目前为止,清军前番的努力全部白费,也是导致雅克萨之战持续了整整三年的重要原因。

    等到清廷得知消息后,第二次率军围攻雅克萨的时候,雅克萨已经被俄军重新加固了,拥有近七百人的兵力,五尊铜炮、三尊铁炮以及九百五十支火枪,而且城墙还得到加高增厚,四面修筑了突出的堡垒,墙外掘出壕沟,还修筑了粮仓、火药库、军需库和近十所居民房。

    因此在经历重新加固后的雅克萨,清军再想攻克就没那么容易了。清军将领萨布素率领所部两千余人,加上建义侯林兴珠率领的四百福建藤牌兵,再加上郎坦、班达尔善、马喇等将领辅佐,开始第二次围攻雅克萨。

    当清军将雅克萨包围起来后,萨布素便开始率领军队攻城,然而这一次遭受了城内炮火的猛烈还击,清军死伤惨重,无力继续攻城,而俄军亦不能更进一步,双方相抗,你进我退,战争呈拉锯胶着状态。

    在清军攻城期间,俄军伤亡也十分惨重,守将托尔布津在塔楼视察时,一发炮弹击中腿部,因此右腿被直接打断,并且伤口也被感染,四天后死去,而后俄军归俄陆军大佐伯伊顿指挥。

    这一仗从七月一直打到了十月,萨布素开始采取长期围困的策略,而城内的俄军由于穴居在冰雪之中,饱患湿气之苦,因战死、饿死和坏血病死者多达数百人,以致于真正还有战斗力的士兵只有六十余人。

    尽管雅克萨城内的俄军只有六十多人,可是清军依然选择了围困,而此时的俄国为了解雅克萨之围,便派了御前大臣戈洛文、伊拉托木斯克总督符拉索夫前来谈判,而清军也就随之选择了后撤三俄里,解除了围城,后续通过谈判也就签订了《尼布楚条约》。

    雍正正是因为了解这些,所以才不会小觑俄军的战斗力,倘若后面的俄军依然是这种状态,以目前的清军,不可能继续在冰天雪地里围攻一年甚至是两年,无论是兵力还是财力都无法支撑。

    “罗刹国窥伺我朝疆土由来已久,其狼子野心令人悚然,若是非要付诸于武力以解决争端之际,我大清是否能够抵御其罗刹军民之侵袭?”

    说到了这个问题上,众人脸色有些惴惴,唯独兵部尚书托赖站了出来,“启禀皇上,雅克萨之战虽然已过三十余年,可是大清如今军力之强盛,却比当年犹有过之.......”

    众人哑然,真要是这么强盛,怎么南方的半壁江山都给丢了呢?

    托赖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楚逆之强,远甚俄人,我大清虽不能敌楚逆,可是却强于昔日许多,即便再来上一场雅克萨之战,也是能赢的。”

    “可即便是赢,以大清目前的钱粮,根本无力维持,以奴才之见,好歹也要见一见这些罗刹国使臣,要打要和,到时候皇上再另做打算也可。”

    张廷玉身为户部尚书,他始终都反对在这件事上过于强硬,毕竟眼下的大清,已经不再是那个强盛的大清,虽然军队纵比似乎强了些,可是制成打仗的钱粮基础,却不止弱了一筹。

    雍正细细思考了一番,终究叹口气道:“塞尔图,传旨下去,让罗刹使臣前来京师来谈判,朕多多少少也得听听他们的想法。”随后又低声道:“若是彼国有不合理只要求,朕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

    塞尔图只得低声称是,可是心里却有些担忧,罗刹国并不是一个好应付的敌人,只怕这一次怕是要大大出血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加强宣传

    “爹,娘,自古忠义两难全,此次出战,儿子怕是不能给您尽孝了!”

    “吾儿放心去吧,陛下有旨,府尊有令,当杀敌报国!”

    “爹!娘!”

    舞台上的三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定格了足足数秒之后,才一同面对着舞台下方的观众席,连同从幕后涌出来的其他数人,深深鞠了一躬。

    宁渝坐在台下的观众席上,率先鼓起了掌,而其他群臣也都纷纷效仿起来开始鼓掌,一时间整个剧院当中掌声一片,却是显得极为热烈。

    “好啊,好啊,这样的戏剧才足以震撼到人心,才能让更多的人去接受!”

    宁渝脸上带着笑意,望着身边坐着的内阁次辅崔万采,叮嘱道:“将来的北伐战场上,需要有更多的舞台剧才行,可以更好的起到鼓舞士气的作用。”

    崔万采苦笑道:“陛下,自从国家大剧院落成以来,新出的舞台剧倒是不见少,只是略显直白了些,许多人都说还不如看看昆剧或者是二黄。”

    眼下国家大剧院还没有真正开放,因此在士林当中的名声并不太好,几乎等同于勾栏瓦舍一般的存在,就跟当初的报纸一般,太简单易懂的东西,是不可能受到士林的喜爱的,甚至还被大大贬损。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这种恩斯特从西方带过来的舞台剧,不会受到王公大臣们的喜欢,主要便是在于跟昆曲、二黄这种传统戏剧相比,实在是太过于不雅,甚至略显直白,可是宁渝依然选择了大力支持,并且还专门建立了一座大剧院,来专门扶持这种新生的舞台剧。

    原因很简单,舞台剧根本就不是给王公大臣们看的高雅艺术,而是专门给军中士卒看的戏剧,只有通俗易懂,简单直白,才能更好满足士卒们的需求。

    “若真的是昆曲、二黄一类,怕是也不会在军中流行......如果只是为少部分人服务的戏剧,朕还会对这件事这么用心吗?此事关系重大,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

    宁渝不由得低声叹口气,这帮子士绅官员们总是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到天下人的身上,以为自己的喜好便能涵盖一切,就是高雅的,至于其他人那都是低俗的,这种自以为是的想法,几乎涵盖了绝大部分的士绅官员们。可事实就是,百姓们喜欢的东西,跟高雅从来都没有太多关系。

    等到回了皇宫之后,宁渝也就将内阁诸臣、枢密院枢密使、枢密副使等人唤了来,望着济济一堂的众人,笑道:“看完了这出《定西南》,倒说说都有什么感想?”

    内阁首辅宁忠景尽管忙于国事,可是依然抽空来看了这场戏,抚须轻声道:“若是仅仅以观赏来看,虽然不如徽剧、昆曲,可是也有几分特色,故事也挺不错的,就是略显直白了些......”

    枢密副使宁忠义心里一动,笑道:“启禀陛下,臣看完以后倒觉得还不错,虽然这里面的故事略微夸大了些,比如那个薛忠敬确实在贵阳城下斩杀土司兵七人,可是并没有战死,更没有一个待娶的妻子等着他,不过整体来说,还是颇为不错的。”

    教育部尚书宁忠权沉声道:“这倒没有什么,毕竟是一种表演,夸张一点倒也没什么.....只是臣以为,此法若是用来犒军,想来效果会相当不错。”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马上便要迎来北伐之战,若是能够组织起这么一支歌舞团,想必对于士气也有很不错的效果.......至于国家大剧院,平日也可以对百姓开放,将咱们前线发生的一些英雄事迹给演绎出来,想必也能起到振奋人心的作用。”

    “除此之外,在平日里,报刊、戏剧、小说等等这些事物,看上去似乎不甚起眼,可是朝廷如果运用得当,那将会是治理政务的好工具,它们可以让朝廷的政令不再那么冷冰冰的,甚至能够更好的调动百姓的积极性。”

    宣传,永远都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战场,宁渝通过报纸、舞台剧以及将来可能会出现的一些新形势的宣传方式,目的自然不会只是单纯的为了给百姓找点乐子,总有自己的目的在。

    就好比朝廷要打仗了,需要鼓舞士气,鼓励百姓参军,就可以利用这些宣传方式,来让更多的人主动走进军队里面去,不仅能够更好的保持战斗力,而且也少去了很多麻烦。

    再比如,朝廷要推行工业1.0计划,那么为了减少百姓的反对力量,自然会通过这些方式,来宣传它们将来带来的好处,从而避免出现更大的摩擦和矛盾。

    无论是画大饼也好,还是真正去践行也好,都需要讲出来,也需要传到百姓的耳朵里,才能起到真正的效果,而这些文化方面的传播手段,便是极好的宣传方式。

    说到了这里,众人自然都能明白宁渝的意思,可是宁忠景、崔万采等人却多多少少有些忧虑,他们所担心的地方不是其他,而是这背后所涉及到的理念上的冲突,即这种宣传方式本质上是在发动民众,尽管很好用,可是也是一把双刃剑。

    因此无论是报纸、戏剧乃至于小说,本质上都是在开启民智的过程,只有百姓有了自己的想法,才会从这里面得到感动乃至于其他的情绪,问题是这种想法不一定是完全利于朝廷的,若是将来被有心人所利用该怎么办?

    当宁渝听完了宁忠景等人所表达的忧虑之后,心里并没有太多的奇怪,因为这个问题的本质,就是这个时代的最大矛盾冲突点,没有之一。

    严格来说,自从火枪问世以来,战争的形态就在逐渐发生着变化,等到了火枪技术逐渐成熟之后,传统的战争模式也就被彻底颠覆,从而也使得战争中的关键因素发生了变化。

    在古典战争当中,大家通常都会践行精兵战略,真正一线作战军队的数量始终都控制在一个较低的水准,这个时候军队的质量大于数量,只需要一部分精英就足够引领一场大战的胜利,因此像关陇贵族集团、蒙古贵族集团以及八旗军事集团等等,都曾经成功取得了天下。

    可是等到了火枪时代之后,战争变成了排队枪毙,三个月的时间就能够训练出一批能上战场的士兵,而那些纵使训练了十年二十年的武士,在火枪面前也只能变成一堆烂肉,数量的决定影响力得到了大大加强。

    就好比宁渝之前所说,到了这个时候,战争已经变成了一道数学题,计算人数以及火力,从而便能得到战争的结果——这话当然有几分开玩笑的成分,可是也反映出了一点,火器时代的战争,从少数的精兵到大规模普通士兵的演变,是必然的事实。

    至于复汉军之所以能屡屡以少胜多,完全是因为复汉军在用新式军队吊打清廷的旧式军队了,如果将敌人换成英军或者是俄军,那么就不会赢得那么简单,到时候数量就会成为很重要的决定因素。

    因此,当人成为了战争的决定因素的时候,自然也就需要越来越多的人拿起枪走向战场,以目前各大国的人口来说,拿枪的人在理论上是足够的,可是如何才能动员他们,才是真正的问题。

    如果只是单纯的封官加爵,其实并不够,因为打仗是会死人的,光希望用军功来获取财富地位的人并不多,还需要将那些不愿意进军队的人,变成能够拿起武器的士兵,才能满足这个时代的需求。

    对于这个问题,现在的西方各国都已经开始思考,因为传统的方式都已经逐渐失去了作用,想要动员人民来打仗,就还需要一些其他的东西,而这个东西被普鲁士人找到了,那就是教育,通过教育的方式,让国民拥有主人翁的意识,让他们会自愿拿枪战斗。

    宁渝心里知道,眼下的宁楚还不能进行大规模的基础教育,那么反过来利用报刊、戏剧、小说等等,也可以在悄无声息中去引导百姓,这也是宁渝一直以来的目的。

    “朕过去曾良思甚多,深以为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清廷之衰落,自然也逃不过这个道理。”

    听到宁渝这么说,众臣无不点头应是,毕竟清廷是以八旗入关而得天下,在任用汉人上始终都有几分保留,对汉人是既用且防,这在无形当中也就有很大的一块短板。

    毕竟天下人可不是瞎子,过去只有你爱新觉罗一家官铺子,那为了当个官,委曲求全也就罢了,可是等到宁楚起事以来,天下人便多了一个选择,开始观望起来,等到宁楚一统南方之后,这清廷其他的汉臣可就开始嘀咕,人人都在考虑后路了。

    官场如此,民间更是如此。

    见到众人点头应是,宁渝随后便抛出了自己的想法,“于我宁楚而言,要拉拢的也不仅仅是这天下的士绅地主,还有无数老百姓,因此报刊得让百姓能看懂,戏剧也要百姓能看明白,他们才会心向朝廷。”

    “这件事教育部一定要协调好,在战前好歹也要排出个七八个戏来,简单一点就行,主要内容就放在咱们之前打的那些仗,还有对北伐等,内容一定要审核好!”

    “臣遵命。”

    教育部尚书宁忠权沉声道,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这新的本子找谁来写呢?

    .........

    四月下旬,宁渝带着内阁次辅宁忠景、枢密院副使宁祖毅,已经群臣数十人,在禁卫师的第一团的护卫下,沿着长江水路朝着武昌出发,这一次巡视将会是北伐之前的最后一次巡视,其目的自然便是位于武昌、汉阳等地的军工厂。

    现如今的武昌、汉阳二城,已经彻底成为了宁楚所有军备的生产地,拥有枪炮厂、火药厂、手榴弹厂、火箭弹厂等等大小生产厂十余家,每日里都会有海量的资源流进这些厂房当中,并且还有大量的成品武器被运出分发至各部队,光是为了这些厂所服务的所有工人,都多达三万多人。

    除此之外,作为帝乡的武昌、汉阳二府,其忠诚度也堪称最高,在目前的复汉军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军官以及士兵,都出自二府,因此宁渝此行巡视,也是为了进一步激励军心。

    自从宁楚拿下了西南之后,长江水道便彻底实现了畅通——从理论上来说,宁渝完全可以坐着船一路穿过三峡,抵达重庆府,当然与此同时,长江也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水面上的货船也多了许多出来。

    当然,这也只是从南京到武昌的一段水路才会显得如此繁华,毕竟这两个地方平日里的来往并不算少,不过由此可以推断的是,将来的宁楚通过长江水道,可以更好的实现上下游贯通,获取水运红利。

    “崔卿,你可知咱们这一路前往武昌需要多久?”

    宁渝站在了船头上,身上披着锦缎披风,极目远眺着江面上的一切。

    崔万采亦是披着披风,却是低声道:“若是这一路没有什么别的问题,怕是十天就能到了。”

    “是啊,从南京到武昌是逆水行舟,要走上十日的水路,而从武昌到南京则是顺江直下,需要走上三天........可是朕想说的是,若是以后有船只能送你从南京到武昌,只需要两天两夜,你信还是不信?”

    宁渝嘿嘿一笑,望着崔万采带着几分打趣的意思。

    “臣自然是信的,因为陛下说过的事情,无论在当时看来多么匪夷所思,可是事后却都一一应验,现在臣不信也得信了。”

    “崔卿不愧是朕的老师,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朕再学学了。”

    宁渝苦笑道,他心里原本还带着几分显摆的想法,如今却是再也没有了,随即感慨道:“等到蒸汽机的技术再得到一定的进步,这种船也就可以实现了。真到了那个时候,现在的这一切都会大变样子......”

    “蒸汽机?”

    崔万采尽管心里已经猜测了许多次,可是依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再想了想前番的制币厂还有矿场,便不禁有些好奇,难不成这蒸汽机哪里都能用?

    若果真如此,那还确确实实是造福万民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有轨马车

    汉口码头,一队队复汉军士兵正在排列着整齐的队伍,他们身上的军衣飒爽无比,手上还戴着洁白的手套,人人神情坚毅。

    当宁渝从船上下来的时候,码头上响起了一阵阵民众的欢呼声,他们并不是官府特意组织过来的,而是百姓们自发前来迎接宁渝,他们用一种极为热烈的眼神望着代表皇帝的旌旗,脸上带着笑意。

    “陛下万岁!”

    “大楚万岁!”

    如同浪潮一般的呼声一波热烈过一波,正在执行警戒任务的复汉军士兵不得不结起了人墙,防止有人趁着眼下的热烈气氛行不法之事。

    宁渝望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万分,对着身旁的群臣低声道:“我们的百姓是最知道感恩的,他们的要求真的很低很低,往往只需要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朕心中实在惭愧啊,国家尚未一统,民众尚未安宁,还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你们也要好好想一想。”

    一旁的次辅崔万采亦有几分感慨,“陛下所言甚是,臣等当殚精竭虑,以报陛下恩德,以报社稷江山,更要报答天下万众子民。”

    湖北布政使宁万钧拱手道:“启禀陛下,此番百姓呼声,正是陛下恩德所在。我大楚自立鼎以来,废除苛捐杂税,执行减租减息,行新政,施仁义,方有万民喘息之机,如今湖北全省人口丁数、开垦田亩数都大大增长,正是仰赖陛下之威福。”

    宁渝微微一笑,心里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便坐上了专门准备的御用马车,前往旧时的行宫所在。不过马车上也不仅仅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次辅崔万采、湖北布政使宁万钧以及新提拔的武昌知府郑裕民二人,专门在此等候宁渝的问询。

    “南方既定,北伐之日也是一日近过一日,前线士卒枕戈待旦,我后方的保障也也要做好,其中军械之事尤为重要,鄂省乃我大楚军工布局重省,一应保障更需要做好。”

    宁渝手里握着一只茶杯,脸上略略带了几分凝重之色,北伐终究是有些仓促,在后勤上对于后方的考验是非常大的,因此这次前来湖北,便是为了保障此事。

    湖北布政使宁万钧谦卑道:“陛下,如今武昌、汉阳二府的军工生产开始加班加点,工人也在进一步扩充,到目前为止,扩军所需武器均已备齐,至于战备储存也已经开始,大概在五月底之前,所储存的相关军械,足够再扩充三个师。”

    “至于日常消耗的铅弹、手榴弹、开花弹、霰弹以及其他的一应弹药,在汉阳和南京都进行了相关的存储准备,可供前线三十万大军三月之需。”

    说起这些,宁万钧的语气里不由得透出浓浓的自豪之色,要知道最开始的规模可没有这么大,都是在他跟其他鄂省官员的手里,逐渐发展壮大的,这其中所付出的心血,绝非寻常人所能理解。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他对于宁万钧等人的成绩还是满意的,或许来年可以将其调入到部阁当中,等到内阁推举时,也算是一个筹功的机会,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多多叮嘱一番。

    “如今的军工生产已经上了轨道,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但是一定要保证军工生产地的安全,一应的戒备措施必须要做好,也不得有任何的扰民之举,不得干预百姓的正常生活。”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武昌知府郑裕民此时便来了精神,他也是过去楚王府出来的能吏,后来还经过了宁楚政务大学的培训,因此官运一直不错,年仅三十余岁便成为了武昌知府,仅仅只比直隶知府要低上一些。

    在听到了宁渝的叮嘱,郑裕民连忙开口道:“陛下所言甚是,如今我武昌围绕相关的军工产业,城卫布置了两个营作为看守,与此同时该区域二十里内都有相关的警戒,安全当是无忧。且由于军工产业地处偏僻,并无什么百姓,原有的百姓也都迁到了城里。”

    听到了这里,宁渝才点了点头,望着次辅崔万采笑道:“若是天下的官员,都如同万钧、裕民二人,朕与内阁便都能省去许多心力了。”

    崔万采淡然一笑,“贤臣能吏,亦是得幸于陛下所拔。且等今年科举已经结束,将来我大楚的官员,都将会是实干之能吏。”

    没错,已经到了革新三年了,春闱早早便已经结束了,而这一次的春闱考试与往届都有所不同,现在大家伙只能考秀才了,而且考试的内容都是关于实学,以及新式的科目,四书五经仅仅只占很小的一部分,因此考中者大多都是一些颇具创造力的年轻人。

    在以往科举之时,大家只需要作好八股文即可,所围绕的范围也都是官方定死的儒家精义,因此大伙只需要学那么几本书,基本上也就够了,这样考出来的学子都是什么样的德行,基本上不用看就知道。

    尽管在这些人当中也会出现一些人才,可是那毕竟是建立在庞大的士子基础上,与之相对的便是一代又一代年轻人,穷首皓经,只知道在先贤的精义里打转,于国于民却是没有半点用处。

    因此宁渝自登基以来便着手改革科举试,不过为了保障稳定,因此才在革新三年正式开启新式科举试,而考中的也都是这两年开始转变思想的灵活之辈,至于那些混混老朽之辈,自然是彻底断绝了当官的希望。

    对于科举一事,宁万钧与郑裕民二人也是颇有了解,当下亦是赞同无比,特别是作为湖北布政使的宁万钧,倒也有一些不一样的见解。

    “科举改制一事,实在是大利于天下,过去的士子为了博得一个一朝便为天下知,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与精力,亦浪费了太多的人才,殊不知这天下还有更多的行业,需要更多的人才去完成。”

    宁万钧这话却是说到宁渝的心坎里去了,当即便抚掌大笑道:“万钧所言甚得朕意,天下殊途千万条,条条能做大事,岂止只有读书当官这一条路?且我朝工商大兴,未来投身与此并不比走上仕途要差。”

    宁渝一边说着,心里倒是越发看好宁万钧了,便暗暗记下来,等到来年便可将其调入朝内。

    等到了行宫之后,宁渝也并没有过多歇息,直接召集了湖北布政使司、按察使司以及湖北提督府上下诸臣,一同进行了大宴,其中自然也是为了拉拢人心。

    当然酒宴结束之后,宁渝也跟左右布政使、左右按察使以及湖北提督等大臣进行了分别会面,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毕竟君王在控制地方的时候,通常也是依靠异论相搅之策,而会面的结果,也让宁渝感觉到颇为满意。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宁楚正处于新生阶段,上上下下还都抱着立功受赏的想法,也都希望能够一直待在宁楚这艘大船上,因此并没有太多的贪腐事,整体积极性也都会很高。当然,任何帝国都有走向衰落期的时候,而那时候的官员可能又会不一样。

    次日,宁楚在其余大臣的陪同下,直接前往了汉阳,而汉阳军工厂作为目前规模最大的军工厂,这也是宁渝此行巡视的第一个地方。

    汉阳军工厂现在的主事是雷驼子的一名学生,姓杜名阔,三十多岁的年纪,浑身上下透着一种精明强干,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科研服,身后还跟着数百名大大小小不同级别的工匠,如今也可以叫做是工程师。

    在目前宁楚的工业体系当中,已经出现了一种新式的工匠等级制度,分成九个级别,其中最高级别的九级工程师只有雷驼子一人,其下不同级别,都有不同的考核任务,同时也将会享受不同的级别薪水待遇。

    在如今的工匠们的脸上,再也没有了过去的唯唯诺诺,大多都洋溢着兴奋的神色,毕竟在如今的宁楚,工匠的地位已经得到了大大的加强,甚至因为其高额的薪俸待遇,甚至已经成为了许多人所羡慕的对象。

    “启禀陛下,汉阳军工厂全厂工程师共计一千一百八十二人,其中大部分工程师都在厂里正在做事,我等暂时无事,在此迎接陛下。”

    宁渝微微一笑,随口笑道:“如今工厂里的一应诸事都还顺利吗?”

    杜阔性子耿直,坦然道:“仰赖陛下福德,诸事已经顺遂,原来还有原料调运不济的问题,可是随着陛下发明的有轨马车实施以来,这些都已经不再是问题。有了充足的运力,无论是运入原料,还是运出武器,都已经变得十分顺遂。”

    “当初有轨马车一事,也是朕突发奇想,只是给雷驼子简单说了下,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造出来了,还是要归功于你们。”

    宁渝脸上带着几分喜色,“那就带朕去看看有轨马车,也让其他人也都看看,将来可是有很大作用的。”

    有轨马车的出现,也是宁渝针对前世的经验所提供的思路,而它也将会成为未来火车的雏形,由于蒸汽机还没有完全运用起来,因此使用马力也是一个折中的思路,等到蒸汽机彻底在采矿业运用后,就能够制造出真正的火车。

    众人随着杜阔一路前行,一直到厂房前时才看到了那一条条长长的轨道,只见下面用细细的石子铺满,上面铺垫着枕木和两道木轨,看上去显得极为古怪。

    “此轨道到底是如何运行的?”崔万采毕竟是没有见过,因此便不由得好奇道,反倒是知道这里面情况的宁渝、宁万钧以及杜阔等人,都是一副面带微笑的模样。

    不过还没有等到杜阔解释,只见厂房当中驶出一辆马车,前面打头的两匹驼马正在并行奔跑着,而后面则是拉着一个巨大的车厢,若是以常理计,这两匹马应该是没办法拉动这么大的车厢,可是现实则是马儿跑得飞快,似乎根本就不吃力的模样。

    众人有些好奇,再仔细一看,却只见那马车的轮子不同于寻常,乃是四个刚好能够契合在轨道上的轨道轮,刚好能够在轨道上行驶,而且车上还装了一个巨大的飞轮,可以利用飞轮的惯性帮助车轮转动,另外车轮上加了轮缘,行驶得显得十分平稳。

    “陛下,眼下的轨道都是以木轨制成,其寿命虽然较短,但是成本却颇省,至于铁轨则需要等到将来制铁量增长,才能满足使用的需求。”

    杜阔望着宁渝解释着,因为在宁渝最初的设想当中,需要一步到位换成铁轨,可是等到杜阔等人实践之后才发现,眼下的制铁量虽然已经超越了过往,可是依然有些紧缺,因此为了保障战事对铁的需求,才临时换成了木轨。

    宁渝微微点了点头,他明白杜阔等人这么制作的用意,只得叹口气道:“将来的轨道将会遍及全国,所需要的铁量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内阁需要对此有一定的把握。”

    崔万采听到了这里,便有些明白了过来,好奇道:“此物确实不错,较过去的运载方式要省力很多,不过陛下所言,未来将这种马车推广到全国吗?那倒是不错,比起现有的运载方式强上不少。”

    在如今这个年代,运输方式最便利的自然是水运,可是除了水运之外,便只剩下了人担马驮,不仅效率十分低下,而且颇为费事费力,成本也相当高昂,如果通过这种有轨马车,完全可以用更少的花费,运送更多的货物。

    宁渝轻轻叹口气道:“此物虽然可用,但是只能用于地势平缓的地方,倘若是那等崎岖山地,自然是用不到的。”

    杜阔脸上带着几分赞同的神色,笑道:“眼下是矿区先铺设的轨道,而后便是各大厂区连同到码头铺设了轨道,确实只能用在地势平缓的地方,倘若过于崎岖,便只能另想他法了。”

    听到这里,崔万采却是有些遗憾,“南方多山,很多地方看来是用不到的,不过等到了北方之后,通过这种轨道马车,完全可以起到作用,想来于北伐大为有利!”

第四百三十三章 今非昔比

    对于战争而言,首要之事从来都是后勤,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是人人都懂的,可问题就在于后勤不同于其他事,除了需要大量的零碎的一点点的积累之外,与技术本身的发展也有很大的关系。

    崔万采曾经组织过宁楚对康熙的大战,知道这背后藏着多少艰辛血泪,稍有不慎那都是影响战场成败的大事,可是有时候是真的没有办法,因为人力就那么多,再怎么组织也得一点点去背去扛,效率上也不会有突飞猛进的改变。

    可是如今的有轨马车,却让崔万采看到了革新的希望,自然希望在今年的北伐之事上能够运用起来。

    宁渝笑了笑,他很能理解崔万采的心情,但是这个并不是他心中真正想要的,低声道:“次辅所想自然有道理,只是这个确实不是朕要推广的,在朕的心里,有轨马车终究是要淘汰的,而取而代之的则是铁路和蒸汽机车。”

    “蒸汽机车?”

    杜阔听到这里却是脸上带着几分遗憾,“那个项目现在在师傅的手里,或许到下半年就能实现,毕竟蒸汽机已经能进入实用,专门造一个蒸汽机车应该不难。”

    崔万采却是听得云里雾里,他不由得好奇道:“雷大师现在在试制蒸汽机车?此物莫不非就是将蒸汽机装在马车上?”

    说到这里时,他不由得心里一动,似乎已经想到了宁渝在长江上跟他说的那番话,将蒸汽机装在船上,跟蒸汽机装在车上,似乎是一个道理.......

    宁渝指了指正在奔跑的驮马,轻声道:“轨道马车毕竟还是用的驮马,畜力毕竟不可长久,它也需要休息,也需要进食喝水,简单来说能够提高效率,但是没办法从本质上进行改变——蒸汽机不一样,倘若技术成熟后,只需要给它添加煤炭,它就能一直跑下去。”

    杜阔表示赞同地点了点头,补充介绍道:“况且目前的蒸汽机只是刚刚进入实用阶段,它未来的潜力将会非常巨大——至于马儿无论再怎么替换,它的力气也都不会相差太多,这边是巨大的区别。”

    众人听到了这里,都感觉有些惊讶,仿佛皇帝本人虽然从来没见过此物,可是却对其原理说得是头头是道,倒让人感叹莫名,对宁渝却是愈发尊崇了。

    可唯独只有宁渝自己心里才清楚,从蒸汽机发展到蒸汽机车,在他的心里已经完全有了一整套的步骤,如今只不过是按部就班罢了。真正有智慧的人,倒不如说是那些在原本历史上发明这些食物的伟大科学家们。

    况且轨道以及火车本身,并不是从偶然当中得到的,而是有着一套十分严谨的逻辑。像最初的轨道在十六世纪初就已经出现了,当时在欧洲东南部的矿井里,便出现了一种装有木制轮缘的矿车,通过轨道把矿车从矿井底下拉上来会变得十分省力,而且轨道固定平稳,控制方向也会更加轻松,不会轻易跑偏。

    等到了蒸汽机出现之后,在原来的矿车上安装蒸汽机也就成为了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也就出现了最初的火车雏形,继而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火车的发明便成为了一种必然,甚至再往后的汽车,也是在这个思路上扩展出来的。

    只不过与历史不同的地方在于,宁渝将具备实用性质的蒸汽机,提早了近五十年制作出来,而火车概念的出现,更是提前了整整一百年,甚至还有一点,那就是宁渝直接断定了火车的前景比有轨马车的前景更出色,这其实也是少走了许多弯路。

    毕竟在原来的历史上,史蒂芬森发明火车时已经到了1825年,而这个时候有轨马车都发明了近百年,且火车早期的速度跟马车也差不多,但是造价却贵出太多,因此很多人都认为火车没有实用性,以至于双方产生了严重的利益冲突。

    为了弥合这种冲突,当时的英国政府甚至还组织了一次有轨马车与火车的正式比赛,从而来争抢对轨道的所有权,由此也能说明为了普及火车,当时需要走的弯路一点都没少。

    可是现在宁渝带着后世的眼光而来,自然不存在选择的问题,他在同诸臣以及杜阔谈论时,所提到的畜力与机械之间的差别,便是最好的反驳。

    随后的两天时间里,宁渝在众人臣的陪同下,接连视察了多家军工厂,对于目前的军备水平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这让他对于北伐之战,却是越发有信心了。

    .......

    在中俄边境上,一座新建的小城正在拔地而起,大大小小的房子显得十分简陋,除了处处透露着俄罗斯的风格,并没有其他更出色的地方,至于在城池中央刚刚建好的教堂里,一座高大的十字架正在被竖起来。

    这座城市的名字用俄语叫做恰克图,而在中文的意思里有茶的地方,而在恰克图的旁边便是喀尔喀蒙古土谢图汗部,因此这个名字的隐藏寓意,便是一座为中俄贸易而生的边境小城。

    在过去的时候,恰克图这里只是一片荒地,然而在康熙四十三年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有俄国商队从恰克图、库伦、张家口一线进入北京进行贸易,后来随着贸易的兴盛,这条便捷的商路,也逐渐成为中俄商业贸易的主要通道,而恰克图也就随之拔地而起。

    正因为恰克图是一座为边贸而生的城市,因此这里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都是商队的驼铃声,当中大部分都是俄罗斯人,但是也不乏中国人的身影,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山西的商人,他们借助蒙古的贸易渠道,来到了恰克图这座边境城市,为的便是能够参与到对俄贸易当中。

    早在明代的时候,晋商便经常参与到“九边贸易”当中去,对蒙古有很深的了解,甚至很多人本身都懂蒙语,除此之外,晋商由于对清廷帮助甚多,因此在清廷内部也有很强的人脉资源关系,因此早期的对俄贸易,他们也开始自发的参与进去。

    这帮晋商在参与到边境贸易的时候,通常都是进行贩茶,他们从福建、两湖采购茶叶,用肩挑、车载、船运的方式,一路运到张家口,然后通过驼运的方式一路运送到漠北蒙古、库伦以及恰克图等地。

    在恰克图这样的小城里,通常有一点点动静都会引得满城风雨,而最近在恰克图里最大的消息,便是东西伯利亚总督沙耶洛夫,以及从莫斯科来的特遣全权大臣内廷大臣伯爵萨瓦务拉得思拉维赤,二人一同抵达了恰克图,与之随行的还有一千五百人的卫队和五百多人的使团成员。

    对于在恰克图的俄罗斯商人而言,东西伯利亚总督沙耶洛夫是一个相当让人厌恶的总督,他们的经商路线通常都会从遥远的莫斯科一直到抵达到恰克图,而在这一经商的过程中,常常跟这位精明到近乎于狡猾的总督打交道,对其的手段和贪婪都早有领略。

    在东西伯利亚地区,到处都充斥着流氓和恶棍,而东西伯利亚总督沙耶洛夫显然是恶棍当中的恶棍,他规定所有前往恰克图进行贸易的商人,都需要收取一部分的税,而且除了交给总督府的税之外,还需要交上一笔单独给总督大人的钱,美其名曰赞助费。

    从莫斯科来的商人当中,自然也有不愿意交这笔钱的人,可是一旦不交钱,不仅货物被扣留,甚至连人身都有危险,因此许多商人不得不忍气吞声交钱了事。

    当然也有一些商人,对此极为不满,便向莫斯科方面报告了西伯利亚总督沙耶洛夫的恶行,可是却一直杳无信息,沙耶洛夫也没有得到来自莫斯科的处罚,继续好好当着他的总督,反倒是举报者常常就此失踪,由此很多人也就明白了过来,在东西伯利亚,千万不能招惹总督大人。

    然而就是这么一位臭名昭著的总督大人,在面对从莫斯科来的内廷大臣伯爵萨瓦务拉得思拉维赤时,却近乎于一种谄媚的态度,恨不得跪下去舔对方的靴子。

    原因很简单,俄罗斯皇帝彼得一世已经死了,沙耶洛夫也就没了靠山,而如今继位的是叶卡捷琳娜·阿列克谢耶芙娜女皇陛下,她十分宠信俄罗斯帝国元帅伯爵亚历山大·丹尼洛维奇·缅希科夫,而萨瓦务拉得思拉维赤便是缅希科夫的亲信。

    在恰克图最中央的领事府内,沙耶洛夫与萨瓦务拉得思拉维赤艺手里都捧着一个搪瓷装饰的精致瓷碗,而面前的桌子上则是放着一个竖直的空心直筒,里面盛放着热炭,茶水则环绕在直筒周围,以此实现长久保温。除此之外,桌子上还摆放着几块黑列巴和两碟黑鱼子酱。

    对于俄罗斯人来说,他们也是有着喝下午茶的习惯,更喜欢在喝下午茶的时候,来讨论一些事情,因此沙耶洛夫便借这个机会,来讨好新到来的萨瓦务拉得思拉维赤艺伯爵。

    “萨瓦务拉伯爵,从遥远而繁华的莫斯科带来这个偏僻而荒凉的恰克图,是不是有些不太习惯?好在这里的黑列巴和黑鱼子酱还是足够的美味。”

    沙耶洛夫捧着瓷碗,脸上带着几分笑容,只是这笑容搭配他下巴上的大胡子,反倒显得有些可怖。

    至于萨瓦务拉伯爵则带着几分贵族的优雅,他的手掌平放着,托着茶碟,然后慢条斯理地用茶勺送进嘴里一口蜜后含着,接着将嘴贴着茶碟边,一口一口地吮茶,而茶汤里里的红茶和蜂蜜则渐渐融汇在了一起。

    见萨瓦务拉伯爵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沙耶洛夫也没有丝毫的不满,他一直静静地捧着手里的瓷碟,脸上的笑容却是更加浓郁了几分。

    良久,等到萨瓦务拉伯爵脸上露出几分满足感之后,才轻轻感叹道:“与遥远的路途想必,恰克图已经能算得上是人间天堂了。至于莫斯科,我相信任何人都不愿在这个时候待在那里。”

    沙耶洛夫脸上若有所思,他当然明白萨瓦务拉伯爵的意思,彼得一世在今年二月份去世,而新的君主居然不是遗嘱当中皇孙阿列克谢耶维奇,而是皇后本人,这让人一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尽管在俄罗斯帝国当中,一个女人登基当皇帝这件事,没有像中国有那么大的阻力,可是这也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这背后所涉及到的交易和阴谋,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小小总督所能知晓的。

    只是根据一些流言所说,在彼得一世去世之后,在委员会决定继承人的一次会议上,帝国元帅缅什科夫和其他人安排了一场政变,经过了这一次政变,叶卡捷琳娜被宣布为俄罗斯的统治者,并被授予女皇的头衔。

    一想到了这里,沙耶洛夫便有些心惊,他望着萨瓦务拉伯爵眼神里,便多多少少带着几分不解,要知道对方可是缅什科夫的亲信,这个时候不待在莫斯科享受荣华富贵,为何要跑到恰克图这样鸟不拉屎的地方?

    萨瓦务拉伯爵也瞧见了沙耶洛夫的眼神,轻轻叹口气,他放下了手里的茶盏,低声道:“沙耶洛夫总督,眼下与其待在莫斯科的大漩涡里,不如跳出来看看别的风景,而与鞑靼人的这一次合约,便是我将来回莫斯科的最好机会。”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沙耶洛夫轻声道:“在如今的东西伯利亚地区,虽然经过了帝国上百年的开拓,可是如今却依然不能聚集太大的力量,而遥远的东方,还有一个强盛的国家,尽管他们的战斗力不怎么样,可是在这一片地方,他们得到了蒙古人的帮助。”

    听到了这里,萨瓦务拉伯爵脸色便有些凝重了起来,他望着沙耶洛夫轻声道:“当年的雅克萨之战,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可是如今三十五年过去了,俄罗斯帝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俄罗斯帝国,而眼下的鞑靼人,也不再是当年的鞑靼人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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